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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从拒绝到接纳,再到勇敢面对,丁传红编著的《活着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是勇敢的心书系之一,全书以真实的经历、朴实的文笔讲述了自己成长过程中感悟生命、释解心灵、感恩生活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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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 她从小下肢瘫痪,只能以手代足,时常爬出去洗衣服,爬着扫地,偷偷地帮妈妈做饭。
● 她苦心自学,一铺炕,一扇窗,一本字典,成了生活的所有内容。
●在樊笼般的生活里,她独自释解心灵,与影子共舞,与窗口为伴,视小鸟为友,一个人大声朗读,让声音陪伴自己。
● 她没日没夜地做刺绣,双眼累得红肿充血,脊柱弯的疼痛,但绣出精美手工艺,为自己赢来收获的喜悦。
● 她的坚强和微笑感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心怀感恩,对生命充满热爱,所以她一路微笑前行……
作者以真实的经历、朴实的文笔讲述了自己成长过程中感悟生命、释解心灵、感恩生活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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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丁传红,1977年生于吉林省集安市一个闭塞的小山村。14个月大时,由于江湖庸医的误诊误治,导致双下肢瘫痪,从此开始了她的轮椅人生。在姐姐的背上,她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小学四年的学习生活。之后,她苦心自学,励志创作,鼓励身边的人,多篇文章发表在《农民文学》、《生命之光》等杂志上。全国各大媒体采访并报道了她的奋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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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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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以手代足
第二章 隐忍和爆发
第三章 辍学后,痛中找乐
第四章 挑战一人在家的日子
第五章 烦躁的时刻,心灵的对话
第六章 为爱负责,不仅仅是活着
第七章 那包隐藏十四年的鼠药
第八章 轮椅与目光之惧
第九章 微笑“走”过人群
第十章 缺失健康,不能丢失美丽
第十一章 “绣”出平生第一笔钱
第十二章 接纳残疾“同伴”
第十三章 与你们做家人,如此幸福
第十四章 母爱,撑起我生命的晴空
第十五章 非亲非故的“感动”
第十六章 我的恩师──大诺老师
后记:爱,伴我一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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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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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以手代足
“路上没有人,出来吧!”
一条布满石头崎岖不平的小路,连绵不断地延伸向大山深处,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里,住着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
山脚下的一户农家院里,一声“吱呀”的声响,两扇破旧的木板门被推开了,门缝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向大门外探望着。接着,他从门缝里把小小的身体挤出门外,连蹦带跳地跑出去,站在小路中央左右看了看,然后,他欣喜地喊道:“姑姑,路上没有人,出来吧!”
木板门再次响起,门缝里又探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身体,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齐耳的短发,齐眉的刘海下,
忽闪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女孩用怀疑的口吻说:“真的没人吗?”小男孩目光坚定,表情认真地点着小脑袋说:“真的,真的没人!”
这时,女孩放心地将双手放进一双白布鞋里,四肢着地,头朝下,屁股朝上,双手像双脚一样支撑在地上。紧接着,她集中上肢所有的臂力,将瘦小的身体和萎缩的双腿拖起来,一拖一带、一步一拎地向大门外爬去。门口与小路之间不过七八米远的距离,对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来说,一眨眼的工夫就会冲过去。但是,对于这个女孩来说,这段距离是那样的遥远和艰难。
从门口出来,是一段上高下矮的坡道,地面上突兀地裸露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女孩的身体掌握不了平衡,顺着坡道向下爬时,每爬一步,都像是大头朝下栽似的。一不留神儿,还会被钻出地面的小石子绊个趔趄,支撑在地上的手臂微微地抖动着,身体歪歪扭扭地向小路上爬去。
终于,她爬到小男孩的身边,停下爬行的姿势,双手支撑在地上蹲下来。女孩抬起头,习惯并警惕地向羊肠小路左右望一望,确定路上确实没人时,她欣慰地冲男孩笑了笑。小男孩心领神会,带着自豪的神情说:“姑姑,我没骗你吧?路上真的没有人。”
女孩会心一笑,对小男孩说:“宝利,你去把门口的那包衣服拿来,现在路上没人,你快点啊!”小男孩听话地转回身,蹦蹦哒哒地向大门口走去。随后,他从门后拽出一包衣服,一半抱在怀里,一半拖在地上,脚步踉跄地顺着坡道往下走。男孩把衣服拖到女孩身边时,女孩又开始爬行,俩人一块向小河边走去。
原来,女孩是趁家人不在家时,在小男孩的帮助下,偷偷地爬到河边洗衣服。因为,她知道爸妈没有时间,知道家人很辛苦,她想帮家里做点事,想在家里发挥一些作用,所以,她就背着家人收拾家务。时常,小男孩帮她打水,她就爬着擦一擦箱子和柜子,擦一擦玻璃。要么,她就是蹲在地上,用双手挪动着双脚,拿着笤帚扫一扫地,尽可能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就是那个女孩,出生在吉林省集安市,一个偏僻山村的农家姑娘──丁传红。我出生后十一个月大时,便学会了走路,十四个月大时,在一位土大夫的误诊误治下,导致双下肢瘫痪,从此失去了走路的能力和权力。
也许,这世上注定留不下我的足迹,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以其他方式去接触外面的世界。童年,我以爬行的姿势接触地面,去感受外面的阳光和空气,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同时,那段记忆里,也伴有一丝隐隐的痛。
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我,爬行是特殊的,爬行的姿势是不好看的。但是我幼小的心灵里,本能地知道,爬行的时候,要避开别人的目光。因此,我亲爱的小侄儿,成了给我站岗和放哨的小密探。
于是,在上午八九点钟时,小山村里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风儿从林梢吹过,发出几声呼呼的响声,偶尔,远处传来两声汪汪的犬吠声,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残疾女孩用力地搓洗着衣服,男孩在河岸边挖沙子,泛着波光的河面上,小小身影一晃一晃……
爬向学校
我患病之后,从三岁到十三岁,生命里便有许多次爬行的经历。
记得,九岁那年,一个初夏的早上,我从窗口看见背着书包的小朋友,从我家门前走过,向着山坡上的学校走去。远远地,我能看到学校的位置,却看不清学校的模样,也不知道那里都有什么?
吃过早饭,我趁妈妈收拾家务时,偷偷地溜出了家门,脑海里想象着:“学校里一定有很多小朋友,他们在一起读书,一起做游戏,多好啊!”我一边美美地想象着,一边向着学校的方向爬去。
小路上坑洼不平太难走了,爬了不到一百米远,我的手臂就酸软了,细弱的胳膊支撑不住瘦小的身体,穿在手上的鞋,鞋底很薄,小小的手掌被磨红了,掌心被路上的石子硌得生疼。
但是,一想到能去学校看看,我心里就美滋滋的。每当路上有行人时,我就靠路边停下,装模作样地摆弄摆弄鞋带,或是拣几块小石子玩耍。等人家走远了,我再继续爬,心里坚定地认为:我一定能爬到学校。
我正低头向前爬着,突然,从胡同里蹿出来一条大黑狗,我尖叫了一声,瘫软地坐在地上。大黑狗盯着我,我看着它,天哪!更糟糕的是,它竟慢悠悠地朝我走来了。此时,我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但却不敢呼喊,也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走过来。
大黑狗大摇大摆地凑到我身边,像审查一样,用鼻子仔细地闻闻这、闻闻那,还将鼻子凑到我的脸上闻一闻。我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完全被吓傻了,屏住呼吸,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没想到,大黑狗绕着我的身体转了一圈,竟摇了摇尾巴走开了。
顷刻间,我的眼泪和鼻涕像泄洪一样喷涌而出。只是,我仍然不敢出声,也不敢停留,怕把它招惹回来。我的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两下,心想:“快点离开这里,快点离开……”
前面是遥不可及的学校,身后是爬出来没多远的家,回头看看家,再转头看看学校,是退回去,还是继续向前?此时,学校里小朋友在一起读书,一起做游戏的情景,像一幅美丽的图画,浮现在脑海里。犹豫片刻,我选择了继续向前,仍然向着学校的方向爬去。
一个姿势爬累了,我就将双腿向前伸直放平,然后上身趴在腿上,把两个裤角咬在嘴里,用两只胳膊擎起整个身体,双腿悬空地离开地面,用嘴咬着裤角,双手像双脚一样向前迈动着。
就在我低头向前爬得正起劲时,突然,身后传来母亲响亮的嗓音。我转回头一看,母亲一路小跑地追来,追到我身边时,母亲表情不悦地说:“传红,你不在家里待着,爬出来这么远干什么?”我坐在地上,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仰着头,傻傻地看着母亲的脸,支吾了半天才说出:“妈……我想去学校看一看,我……我也想上学。”
突然,母亲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我呆呆地看着母亲,母亲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彼此愣怔地对望着。紧接着,母亲蹲下身子擦了擦我的脸,拍了拍我身上的土,拿起我手上的鞋,把我从地上扶起来背到身上。我以为母亲要背我回家,心里很不情愿,没想到,母亲竟背着我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母亲没有说话,我看不到母亲的表情,只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突然间,我好像隐隐地明白了,母亲伤心了,难过了,因为我不懂事地爬出来,也因为,我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走路去学校。我害怕母亲难过,一声不响地趴在母亲的背上,听着母亲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终于,到了学校门口,我和母亲被隔在柴火棒围成的栅栏外,操场上空无一人,只听到教室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母亲背着我站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哽咽地说:“传红,我们回家吧!今年秋天学校开学时,就送你来上学。”
听到母亲的话,我笑了。
那年秋天,我如愿以偿地上学了。
与陌路人对视
自从辍学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还是会忍不住爬出去。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爬行变得越来越吃力。而我,对爬行似乎也越来越敏感了,活动范围只在自家的小院,偶尔去趟门前的小河边。
那天,我一个人在家,想去河边刷一刷手上“穿”的那双鞋。平时,都是小侄儿先出去给我探看一下情况,可是他不在家,我只好硬着头皮,抱着侥幸的心理向大门外爬去。
我刚到门口的陡坡,手一迈出大门,就听到牛铃的声音,知道路上有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心里一慌张,胳膊一打战,大头朝下就栽了一个跟头。我顾不上哪里疼,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四肢着地,仰起头,警惕地向路上看去。这时,一个外地的陌生人,赶着牛站在路中央,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那诧异又惊愕的表情,貌似他眼中看到的是一个怪物。
一瞬间,我的脸像是被炽热的火烤着似的,呼地一下热了。此时,恨不得地上能有一条缝,让我钻进去。我低着头,撑在地上的两只胳膊蹭来蹭去,如同凌乱的步伐,慌乱得不知所措。刚抬起一只胳膊想逃跑,谁知,一转身,竟被自己撑在地上的另一只胳膊给绊倒了。再一次慌里慌张地爬起来,要命的是,天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我的两条胳膊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刚爬起来,紧接着第三次狠狠实实地摔了下去。
从门口的陡坡开始,我没有爬,连续三个跟头把我送到了小路上。我的衣服上,头发上,脸上到处是灰土和草棍,鼻子流血了,胳膊肘擦伤了,膝盖磕破皮了。而我,好像完全失去知觉一样,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我心想:“怎么就没摔得再狠一点呢?像现在这个样子,真不如让我直接摔死算了。死过去的话,我就看不见这个赶牛的人了,死过去的话,我就看不到他像看怪物一样看我的眼神了。”
我坐在地上,手慌乱地抓着头发,总感觉上面黏着东西似的。紧接着,又用粘满灰土的手擦着脸,东一下西一下地拍打着衣服上的土。即便是此刻,我也多么希望自己不那么难看,十三岁了,我心理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自尊心了。可是,我在别人的眼皮底下爬行,还连续地摔跟头,并且,摔得狼狈至极。此时,心里有一种被“羞辱”的无处可逃的感觉。
我低着头,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土,有意躲闪着行路人的眼睛。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仍然定定地站在那里。一瞬间,我心里非常的恼火,一股从未有过的恼怒涌上心头。我不明白,自己已经无所遁形了,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那样无所顾忌地看着我呢?并且,他那好奇的目光,俨然是在端详着一个怪物。这样的眼神,比让我摔在地上还疼痛十倍,百倍,千倍……
我甚至觉得,这眼神分明就是欺负人嘛!突然,我停下拍打,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冒着寒光,目光冰冷又倔犟地看着行路人。此时,我像一个小刺猬一样,竖起身上的刺保护着自己,不允许别人“欺负”,哪怕只是眼神也不行。终于,他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迟疑地低下头,赶着牛走了。
我像一个傻子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呆呆地坐在路上。此时,就算又有人走来,我也不慌了,不逃了,不躲闪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感觉到身上疼,意识逐渐地恢复过来后,我拖着沉重又疼痛的身体向河边爬去,穿着衣服坐到河水里。
山里的水凉凉的,河水里,好像到处都流淌着行路人的眼神。那眼神像针尖一样,随着冰凉的河水渗进我的毛孔,扎进我的身体里,令我的身体禁不住颤抖,心疼地抽搐。我想哭,想大哭一场,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头人一样。
不知坐了多久,恍惚间,我想到爸妈快回来了,于是,我挣扎着爬上河岸,把湿漉漉的身体拖回家。此刻,我脑海里唯一清醒的念头是:“我要赶在爸妈回来之前,把湿衣服换好,把伤口掩藏起来。我不能,决不能让爸妈知道,不能让家人看见,否则的话,他们会跟着我一起伤心,一起难过。”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安慰自己:“不就是摔了几个跟头嘛,不就是受了点小伤嘛,不就是被路人看见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很快就会好的,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尽管如此,我还是病了,病得很重。女孩儿心里的敏感,那份难为情的羞涩,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让我断然地决定:“以后,不向外面爬了,我不愿意让别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不想坐着等吃
我心里开始拒绝向外爬行,出屋的次数也逐渐地减少。虽然不能去河边帮家人洗衣服了,但是我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和累赘,不想做一个只等着吃闲饭的人,这样的想法与日俱增。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想来想去,我想道:“以后,我帮妈妈做饭吧!”这个想法令我有些兴奋,心想:“对,就帮妈妈做饭。这样的话,妈妈从山上回来后,就不用忙着生火做饭,爸爸妈妈就可以吃上我做的饭了。”
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就一直期盼着能有机会好好表现一下。左等右盼,终于,我把机会等来了。那天,哥哥姐姐出外干活了,爸爸妈妈在离家不远的地里铲地,趁家人都不在家时,我开始实施“蓄谋”已久的计划。
上午九点半,我便开始下地准备做饭。为了坐到地上时不弄脏衣服和裤子,我先从炕上看准地上放鞋的位置,然后,身体趴在炕沿边向下滑。双腿支撑不住身体,先是软软地掉在地上,接着我闭上眼睛,按在炕上的手一松,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上身也掉到了地上,屁股正好坐在鞋的位置,就这样,我顺利地从炕上下地了。
我先给不听使唤的双脚穿上鞋,然后,再找出手上穿的那双鞋,把双手小心地放进鞋里,心想:“我的手啊!千万别碰到地上,别粘上土,一定要干净一点,不然的话,做出的饭怎么吃啊!”心里一边寻思着,一边拱起身子向厨房爬去。
从里屋到厨房只隔着一扇门,只不过一个门槛,可是,也许是腿长长了的关系,我爬行的时候身体总打晃。过门槛的时候,不能像以前一样用上身把双腿拎起来。而是,要用手搬着腿,一只脚一只脚地搬过门槛。
过了门槛,我踉踉跄跄地爬到灶坑旁,在灶坑前的板凳上坐下,这一刻,我的眼前仿佛已经看到红红的火苗,看到热气腾腾端上桌的饭菜,看到爸爸妈妈坐在饭桌前,一边高高兴兴地吃着我做的饭,一边点头夸赞着……想到这个情景,我一个人情不自禁地笑了。
我学着妈妈的样子,先把碎小的柴火枝放在灶坑里,然后,手忙脚乱了半天,浪费了好几根火柴把火点着。接着,我又按着小板凳准备刷锅,可是胳膊却不够长,只能够到大铁锅的一半,我琢磨了一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爬到锅台上面。
我的手臂按着锅台,用力地往上爬,屁股刚离开板凳,手臂却没劲了,一下子又坐了回来。紧接着,继续向上爬,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只差那么一点点,却又坐回到板凳上。一时间,我心里有点急了,喘息了一下,憋足劲,猛地使劲向上“冲”了一下。
终于,我的上身趴在了锅台上面,由于往上“蹿”的时候太用力,险些将自己栽到锅里去。此时,我的心怦怦地跳着,身上已是汗涔涔的了。锅台上的面积很小,我的上身上去之后,两条毫无用处的双腿显得那样的多余。没办法,我只好把双腿也拖上去,双膝规规矩矩地跪在锅台边上,屁股坐在小腿上。
然后,一只手按在锅台上,另一只手伸到水缸里舀水。接着,小小的手里握着大刷帚,在大铁锅里东抹两下西抹两下。一边刷着锅,一边听着火苗呼啦呼啦的声响,心里美极了。
板凳:做饭小帮手
我从锅台上下来后,直接爬到碗柜旁边,拉开碗柜门时,一时间,我心里犯愁了。看一看碗柜,再看一看锅台,中间两米多远的距离,我不知该怎样才能把饭菜端到锅里去?
我心想:“不管怎样,一定不能弄脏了,脏了的话就没法吃了。我要做一顿干净的饭,一顿不会让家里人‘嫌弃’的饭。可是,我该怎么办呢?”这时,我听见燃烧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头,竟有一个惊喜的发现,我看到小板凳了,突然灵机一动,心想:“对了,我就用小板凳往锅里运饭菜嘛!”
我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满意极了,兴冲冲地爬到灶坑前拿小板凳。只是,拿着板凳爬的时候更麻烦了,向前爬一步就得停下来,伸手拖一下板凳,接着把板凳往前送一下,再继续向前爬一步,如此反复地挪动着。
我心里很着急,怕做饭的时间不够用,怕突然有邻居来串门,怕爸爸妈妈提前回来。我怕别人看见会笑话,或者,会觉得我可怜。当然,爸爸妈妈不会笑话我,但是,他们会难过、会心疼。
由于板凳太小了,一次只能放一个盘子,放上盘子后,需要更加小心翼翼。并且,地面不平,只能一寸一寸地挪动着,稍微不稳,盘子就会倾斜,好几次险些翻倒在地上。因此,无论我心里有多着急,动作都快不起来。
两米远的距离,我爬一爬,停一停,搬一搬,挪一挪。突然,一股难以言明的委屈涌上心头,心想:“都怪这不争气的双腿,要是能走的话,几步就会走过去。就是小侄儿在家的话,他也会轻松地把盘子端到锅里去。而我,却要像一只蜗牛一样慢慢地爬着。”
当第一盘菜安全地运到锅台上时,一瞬间,我心里的那点委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不已的激动。有了一次的经验,接下来,把饭菜全部运到锅里的信心更足了。我在碗柜和锅台之间,来来回回地往返了六次,把两盘菜和一盘干粮安稳地搬运到锅里。
我再次费力地爬上锅台时,就是盖锅盖了,没想到,这竟成了又一个艰巨的任务。锅盖是用木头做的两个半圆,又厚又重,我拿不动,只能沿着锅台边一点一点地拖,一点一点地挪。此时的锅沿已经被烧得很热了,我的手和跪在锅台上的膝盖不时地被烫着。小小的身体,如同拉纤一样,吃力地又拖又拽,身体晃来晃去,差一点掉到锅里去。
终于,两个半圆的锅盖拼成了一个整圆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以离开火烧火燎的锅沿边了。再次坐回到小板凳上,我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边往灶坑里添着柴,一边想:“
只有自己亲自做一次,才真正知道妈妈每天的辛苦和不容易啊!我长大了,不能总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后,我也要替爸妈分担一些事情……”
直到锅盖缝里向外呼呼地冒着热气时,我才停止了烧柴,安心地爬回房间。折腾了整整了两个多小时,要上炕的时候,才感觉到身上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的手抓住炕沿边的立柜腿,借助两只手臂的力量,将整个身体往炕上拽。可是,胳膊酸酸的、软软的,反复了几次,都没能上去。
我心想:“必须要上去,到了炕上,我就能从窗口招呼爸妈回来吃饭了。”一想到这儿,感觉立马有了精神,身上也突然有了力气似的,再一次往炕上爬。这一次,我咬紧牙,憋住气,双手紧紧地抓住立柜腿不放松,胳膊用力地将身体一点一点拖到炕上……
难以名状的午餐
我终于爬到炕上了,顾不上喘息一下,直接奔到窗前,趴在窗台上,向着爸爸妈妈干活的那块地,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妈……妈……回来吃饭吧!”
我的声音顺着窗口响亮地飘了出去,这一刻,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似的,心里自豪得不得了。我忘记了身上的疲乏,忘记了手上的烫伤,忘记了膝盖被热锅沿烫的疼痛。兴奋的同时,我心里唯一担心的是:“爸、妈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认为我是在家里淘气?”
听到我的招呼声后,爸爸妈妈很快回来了。刚走进厨房,母亲看到冒着热气的饭锅时,带着一脸的疑惑和不解冲进里屋,急切地问:“传红,谁做的饭?”我得意扬扬地说:“妈,是我做的。”
母亲一脸惊诧的表情,似乎无法相信这个说法,迅速地转身回到厨房。随后,我听见锅盖被掀动的声音,接着,母亲再次转回来,又问:“传红,你是怎么把饭菜弄到锅里的?”
我轻描淡写地把经过简略地说了几句,同时,一遍又一遍刻意地强调:“妈,我没把菜和干粮弄脏,一点都没沾到地上,真的一点都没有。”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就连自己都介意这种方式。但是,我却“自私”地希望别人不会介意,希望爸妈不会嫌弃我做的饭。
母亲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眼睛呆呆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张了张,却没说出一个字,只是不停地点着头。这时,父亲从外面回来了,母亲声音激动地大声对父亲说:“是……是传红做的饭,传红把饭给做好了。”父亲耳背(双耳重度聋),一向少言寡语。此时,父亲表情吃惊地看着母亲,显然他是听明白了。转瞬间,父亲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说:“那就快吃饭吧!我早就饿了。”
母亲从里屋到厨房,走来走去好多次了,也不知她要干什么,直到父亲说出这句话时,母亲好像才回过神来,开始放桌子收拾饭。我坐在炕沿边的桌子旁,掩饰着内心的骄傲,等待着母亲端上来我热的饭。
可是,当母亲把饭菜端上桌时,我却骄傲不起来了。原本黄黄的玉米面干粮变成红色的,两盘菜贴在盘子边的已经干了,中间也都成了红乎乎的颜色。我皱着眉头,问:“妈,这是怎么回事?”母亲笑呵呵地说:“锅里的水添少了,时间长烧干锅了。”接着母亲又说:“没事,没事,一样吃。”
父亲坐到饭桌前,率先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父亲吃得很香甜似的。看着父亲吃得那么香,我心里高兴极了,忍不住也吃了起来,真的很奇怪,成了“红烧”的干粮和菜,竟然感觉变得香喷喷的。母亲一边吃着,一边喃喃自语地说:“唉!我……我也能回来吃上口现成的饭了,我这辈子也能吃上传红做的饭了。”
我时而偷偷地看一眼父亲,时而偷偷地看一眼母亲,他们的样子好像很高兴,又好像很难过。吃完饭,父亲坐在炕沿边卷着旱烟,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吸着烟。母亲把饭桌收拾下去后,在厨房很长时间没有进屋,隐隐地,我听见厨房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突然间,我心里有些慌张了,原有的那点兴奋也逐渐地消退下去。我开始猜想爸爸妈妈的心情,猜想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可是,我想不明白,也不敢问。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期待着,明天有机会的话,再给爸爸妈妈做饭,让他们吃得开心一点。
但是,第二天厨房里就没有了备用的柴火。恍然间,我明白了,母亲有意不给我这个机会,因为……她心疼我。
从此,厨房里没有了柴火,而渐渐地,我的身体也逐渐下不了地,十三岁那年,我彻底告别了爬行。
之后的日子里,我经常想起九岁到十二岁的日子,那是我唯一一段有关校园的记忆。那里,有一个被家人背着上学的小女孩——坚忍快乐的时光。
第二章 隐忍和爆发
瑟瑟发抖的早晨
昨天夜里下雪了,一夜醒来,小山村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早饭后,二姐背着我走在上学的路上,迎面的北风夹杂着细细的雪花,毫不留情地吹打在脸上,连睫毛上都成了雪花的憩息之所。
一路上,我在二姐的背上不停地打着寒战。单薄瘦小的二姐背着我,我背着书包,她自己还拎了一个包,整个身体像是挂满了物件一样,嘴里不时地呼出大团大团白色的气息,脚步沉重地在雪地上挪动着。
这个早晨的小路,没有一个脚印可寻,二姐的脚下仿佛踩着厚厚的棉絮,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留下两行歪歪扭扭的脚印。吱嘎作响的脚步声,和着二姐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了清晨里沉睡中的小路。
覆盖在雪下面的是一层冰,一不留神儿,二姐脚下一出溜儿,我身上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学校在小山坡上,坡上的小路又陡又窄,赶上这样的冰雪天,更加令人望而生畏。刚走到山脚下,我心里就开始紧张,突然,二姐身体冷不丁一倾斜,还没来得及反应,扑通一声,我和二姐已经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像睡觉一样,我们俩老老实实地躺倒在雪地里。倒下之后,我和二姐反应迟缓地“啊”了一声,同时又发出了这个早晨最温暖的笑声。
我和二姐的身体用背带捆绑在一起,摔倒在雪地上,身体也依然是分不开的。二姐的手和脚同时挣扎着,把地上的雪盘旋了好大会儿,吭哧了半天,才拱起身子跪在地上。此时,二姐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按在雪地里,我仍然牢牢地趴在二姐的后背上。二姐用力地鼓了又鼓,先支起来一条腿,然后按着膝盖,费了很大的劲,一点点地支撑着站起来。
二姐背着我站起来后,我心里又愧疚又紧张地问:“二姐,你没摔着哪吧?”二姐呼哧带喘地说:“我没事,摔没摔着你?”我急忙说:“我没摔着,一点也没摔着。”二姐拍打着我腿上和鞋上的雪,我也近乎讨好似的,轻轻地拍打着二姐头发上和肩头上的雪。
为了避免在坡上滑倒,二姐在路边的柴堆里抽了一根木棒,拄着这根木棒,颤巍巍地背着我走上山坡,走进了学校。这所简陋的小学校里,只有两间教室和两名老师。二姐是其中的一名老师。每天早上,二姐先把我送到教室后,她就去另外一间教室里备课了。
我终于踏实地坐在课桌前,一路上,悬着的那颗心也总算可以放下了。这时,我才有机会拍打一下身上残留的雪,衣服的袖口里灌雪了,鞋里面灌雪了,书包里也灌雪了。没来得及拍掉的雪,已经化了,开始向我的衣服和身体里渗透着。
由于我双腿不能活动,血液循环差,是班里最怕冷的一个。因此,老师把我特殊安排在最前面,靠近炉子的地方。此时,没有生火的炉子,就像这个阴寒的天气一样冷冰冰的。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感觉像是坐在一个冒着寒气的冰窟里一样,阴冷的寒气,顺着破旧的门窗毫无阻挡地钻进教室。
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好像是张开的大口,不停地向身体里吸着凉气。灌进鞋子里面的雪融化了,我的双脚像是被包裹在潮乎乎的冰块里一样,双腿如同两根冒着寒气的冰棍似的,从里到外都是冷冰冰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着,牙齿不停地打在一起,节奏均匀地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
我的两只手变成了紫红色,手指像十根木棍一样,硬得不听使唤,只有两个手心放在一起不停地搓着。时而,我用嘴里哈出的热气暖一下手指尖,暖一暖冰凉的脸。或者,用手拍一拍双腿,促进一下血液的循环,尽可能地与寒冷对抗着。
其实,这样的冷我已经习惯了。并且,从来不敢回家说,我怕家里人知道的话,就不让我来上学了。就算家里再暖和,我依然愿意坐在这间冰冷的教室里,只有坐在这里,和同龄的孩子在一起上课学习,我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
同学们陆续地到校之后,教室里逐渐不那么冷了。相互看着对方长了红辣椒似的鼻子,一说话满嘴冒着仙气似的,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着。同学们一边用嘴里哈出的热气搓着手,一边在地上跺着脚。我没办法跺脚,只能在座位里搓搓手,用手捂一捂显眼的红鼻子。紧接着,大家开始各就各位地做早自习,你追我赶的样子,生怕被对方拉下似的,渐渐将寒冷抛到了脑后。
憋得发疯
外面的雪仍在不停地下着,教室里的炉火烧旺了,人多哈出的热气使教室里多了一些暖意,我身上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只是腿和脚冰凉依旧。可意想不到的是,身体的冷刚缓解一些,我竟糟糕地感觉到小解之意不期而至。为了避免在学校时去厕所,我白天不喝水,早饭时连稀粥都不吃,有时心慌慌地难受,也不知道那是渴了。
此时,我望着窗外冒烟的大雪,想到土坡上那个摇摇欲坠的木板厕所,心里的念头顿时减弱了。心想:“平时去一次厕所都很困难,这样的下雪天,坐没坐的地方,我自己又不能蹲,还是别想了。”如果天好的话,实在憋得难受,我会跟同桌说一声,她会背我去趟厕所。但是,这样的冰雪天太不安全了,想了又想,我不忍心折腾她,也不好意思麻烦她。然后劝自己:“忍着吧!这样的情况太平常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尽管我已经非常克制了,上课时却总是走神,时不时就惦记着学校外面的那个厕所。每当有同学去厕所时,我的眼神就会一直跟随着她们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为止。那一刻,我觉得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就是自己能去厕所的人。
不知为什么,看到别人去厕所,我就感觉憋得更难受。直到她们回来后,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学习,我也安下心学习时,想去厕所的念头,才能稍微放下一点。
忍到了中午,我的小腹开始胀痛,难受至极的时候,感觉肚皮就像一张薄薄又易碎的纸。身体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冷飕飕的,心跳的速度加快,脸颊时而冰凉苍白,时而发热涨红,身上不时渗出一丝丝冷汗。更糟糕的是,突然一阵儿,我的身体就不敢动弹,甚至不敢说话。这个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也很害怕,担心身边经过的同学会不小心碰到我,怕同坐一条板凳的同桌晃动,哪怕她只是轻微地活动一下凳子,我感觉立马要失控了,要憋不住了,要疯了,要崩溃了似的。
现在,就算有人背我去厕所的话,我也一动不敢动。脆弱的腹部经不起一点轻微的挤压,稍微动弹一下都可能……可能会憋不住。此时,我几乎绝望地妥协了,心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真的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要不……要不……我就方便一点点吧!然后我再忍着,反正……我穿着棉裤,同学们也不会看出来的。”
但是,随后我就想:“那样的话,我身上会散发出来异味吧?如果一旦控制不好的话,要是……要是顺着棉裤腿流淌出来怎么办?”一想到这儿,我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感觉身上的汗毛和头发都竖起来似的。我知道自己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哪怕心里已经妥协了,身体也会理智地保持在控制的状态里。
我痛苦的表情,终究没逃过同桌的眼睛,她趴在桌子上,小声地问:“传红,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病了?”我脸红红的,紧咬着牙,紧闭着嘴唇,摇了摇头,勉强牵动嘴角笑了一下,便忙低下头假装看书,我不敢说话,好像一说话身体就能失控似的。
我一次次地感觉要憋不住了,却又一次一次地挺了过去。挺过那一阵儿,才敢稍稍地缓口气,虽然很难受,但身体似乎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下午只有两节课,离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的坚持离希望也越来越近了!
课间休息时,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同学们有说有笑。谁也不知道,面对这个恶劣的天气,我与自己斗争了一整天,在不想麻烦别人的情况下,我用意志和坚忍战胜了生理的极限。
临近放学的时候,雪终于停了。二姐来背我回家时,面对自己的姐姐,我还是没有说出来。心想:“不能让二姐知道,免得她回家跟妈说,反正一天都过来了,马上就要回家了。再说,这点事我自己能克服,不能让她们知道,不能让她们为我操心。”
外面的雪,洁白得有些晃眼。也许是摔怕了吧!走在被同学们蹚开的雪地里,二姐的脚步缓慢地向前挪动着。这样,我反而不用担心怕她走快了,腹部受到震荡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缓慢地走了二十多分钟后,我看到家了,离家越来越近时,突然,鼻子一下子酸了,眼里含着泪花,脸上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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