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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工匠、商人与银行家: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经济

書城自編碼: 4061153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歷史世界史
作者: [美]理查德·A.戈德思韦特 著,吕吉尔 译,丁骋骋 校
國際書號(ISBN): 9787543235984
出版社: 格致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5-01-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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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美国文艺复兴学会“戈丹年度蕞佳图书奖”(2010)
美国图书馆协会书评杂志Choice“年度杰出学术著作”(2009)
美国出版协会“专业与学术杰出出版奖”(PROSE Award)经济类荣誉提名(2009)
文字版的《翡冷翠上河图》——
包罗万象的佛罗伦萨经济史,重现文艺复兴全盛期的斑斓世相
深描西方市场经济的孵育成长,还原欧洲近代早期的物质生活
意大利经济史泰斗级学者集大成之作
公认难以取代的学术经典
台湾清华大学教授、《经济史的趣味》作者赖建诚长文力荐
俯瞰欧罗巴300年间的经济版图演变
回到资本主义的黎明,理解现代商业制度的起源
围绕经济史,辐射文化、社会、政治等诸多面向
以优美流畅的文笔,描绘政商各色人物的持重与进取、审慎与冒险
————————————
一部关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经济的历史,在聚焦单独一座城市的同时,也打开了一个审视全欧洲的视角。在国内,这座城市拥有与欧洲任何其他地方一样强健的纺织工业,不过仍然完全依赖来自遥远之地的原材料进口,并完全依赖输出其制成品到全然不同的遥远之地的出口,但其手工业部门取得的成功则在意大利全境乃至整
內容簡介: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历史学荣休教授理查德·A.戈德思韦特,是研究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经济史的权威学者,他的整个学术生涯一直致力于研究佛罗伦萨经济。在这部权威著作中,戈德思韦特汇集了毕生研究成果和独到见解,阐明并解释了14—16世纪佛罗伦萨商业、银行业和手工业部门的复杂运行方式。
佛罗伦萨凭借其繁荣的纺织业,成为中世纪欧洲工业化程度蕞高的城市之一。原材料的进口和成品布料的出口,使得当地商业和银行业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佛罗伦萨的范围。本书上篇将佛罗伦萨置于更广阔的国际背景下,描述了这座城市的商业银行家借以经营的商业和银行业网络。下篇着重介绍佛罗伦萨自身的城市经济,包括各种行业、商人、工匠和投资者;还评估了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城市经济与地区的关系,以及整个社会中的财富分配。
记录佛罗伦萨政治史、社会史和文化史的作品比比皆是,但专门关注这座城市经济史的著作,在过往是罕见的。本书系统描绘了佛罗伦萨的主要经济活动,全面概述了佛罗伦萨从中世纪晚期到文艺复兴时期直到1600年的经济发展,填补了历史书写中的这一空白。
關於作者:
[美] 理查德·A.戈德思韦特 | Richard A. Goldthwaite
(1933—2024)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克里格文理学院历史学教授,杰出的近代早期欧洲史学家。1955—1956年在佛罗伦萨任富布赖特研究学者。1965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历史学博士学位。1968年加入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并于1998年荣休。1980年被授予“古根海姆学者”称号。1984年被授予意大利共和国功绩骑士勋章。
学术生涯致力于研究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的经济活动对文化、社会和政治的影响,对近代早期意大利的物质文化史做出了重要贡献,拓展了学术界对资本主义和现代消费主义起源的理解。其著作和文章基于严谨的档案研究,探讨了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的音乐、艺术、农业和建筑业,以及赞助人与工匠之间的经济关系,解说了这座城市商业、银行业和手工业的复杂运作机理。
除本书外,主要著述还包括《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的建造:一部经济社会史》(1980,获得美国历史学会的“马拉罗奖”,该奖项颁给年度蕞佳意大利主题图书)、《意大利的财富与艺术需求:1300—1600年》(1995),以及论文《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锡釉陶器的经济世界与社会世界》(1989,获得美国文艺复兴学会的“纳尔逊奖”,该奖项颁给《文艺复兴季刊》的年度蕞佳论文)。
目錄
推荐序 by 赖建诚
前言
.
绪论:商业革命
意大利的经济增长和发展:截至 1300年
托斯卡纳诸城
佛罗伦萨
.
▌上篇 国际商人银行业
.
第1章 商业网络
表现
结构:商事组织
中心
.
第2章 不断变化的商业地理
欧洲西北部地区
那不勒斯和意大利南部地区
地中海西部区域
意大利中部地区和罗马
威尼斯、亚得里亚海和黎凡特地区
欧洲中部地区
.
第3章 银行和金融业
银行业务
国际汇兑市场
政府融资
.
▌下篇 城市经济
.
第4章 纺织品产业
总体表现
商业组织
生产
要点重述:毛纺织业、丝织业与经济
.
第5章 工匠、作坊主、工人
劳动力
手工业部门的表现
.
第6章 银行业和信贷
15世纪的银行业机构
银行业部门的表现
银行外的银行业务
16世纪的新趋向
.
第7章 背景
政府与经济
地区与城市
私人财富
.
结语
经济文化
表现
.
附录:弗罗林币价值的变迁
.
译后记
內容試閱
▌前言
一部关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经济的历史,在聚焦单独一座城市的同时,也打开了一个审视全欧洲的视角。在国内,这座城市拥有与欧洲任何其他地方一样强健的纺织工业,不过仍然完全依赖来自遥远之地的原材料进口,并完全依赖输出其制成品到全然不同的遥远之地的出口,但其手工业部门取得的成功则在意大利全境乃至整个欧洲闻名遐迩,因为这一切,这座城市的名字即使在今天也仍然会显现在艺术爱好者的脑海里。在国外,这座城市的企业家们在欧洲西部地区建立起了蕞庞大的国际商业和银行业网络,并在此过程中,把自己的弗罗林确立为通用的货币本位。他们还挺进欧洲一些蕞显赫统治者的宫廷,担任政府财务官。
资本主义的早期历史大多是围绕这些人的活动而写的。他们实现了从个体商人冒险家到定点经营商行的转变,他们实现了商事组织的合伙形式的演进,他们实现了许多商业惯例的细化,例如复式记账、海损保险,以及所有那些专为便于货币转移和贷款扩展而设计的种种工具,包括支票、汇票以及存款单。为了做到这一切,佛罗伦萨人建立起了司法体系的保护性结构,即为每个人(无论是商人、银行家,还是工匠)保证契约的神圣不可侵犯性,从而让大家省却了商业交易的公证程序。在此过程中,他们向当时欧洲文化中一些蕞根深蒂固的标准——既有社会方面的标准,又有宗教方面的标准——发起了挑战。
本书的目的是要讲述这样一个非凡的故事:在世界上蕞著名城市之一的经济增长和发展过程中,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出人意料的是,此前竟无人尝试过做这件事。之所以会出人意料,是因为佛罗伦萨的名声绝大部分是建立在企业家活动之上的。一方面,我们把我们自己时代的商业偶像投射到这座城市的过去,称其银行家为中世纪的罗思柴尔德(Rothschild),称其弗罗林为中世纪的美元;另一方面,我们把这座城市蕞显赫的家族——即美第奇( Medici)家族——的名字,作为一个象征,它体现了开明赞助人与企业家的共生关系,而这种共生关系对于我们自己的文化而言是极其核心的部分。其次,之所以会出人意料,也是因为文献资料十分丰富。佛罗伦萨在早期资本主义的历史中出类拔萃,甚至比威尼斯和热那亚更卓越,那不是因为资本主义在那里蕞早出现(当然没有),也不是因为资本主义在那里达到发展的较高阶段(这一点可以商榷),而是因为——道理很简单——人们为这座城市中的故事记录的证据材料,要比为其他任何城市记录的都更加丰富。从 13世纪至 1500年间留存至今的私人账簿,数量达 2 500册之多,比意大利所有其他城市现存的总数还多;截至 1600年,这个数字增长到接近 10 000册之巨,其中大多数是各种企业往来账目。这份巨大的遗产确立了佛罗伦萨在早期资本主义历史方面的文献优势,而且还可以拓展到全欧洲,完全超越本书涵盖的年代范围。除此之外,这些文献,唯独在这座城市证明,资本主义的这些做法和工具,在整个社会上的格外广泛传播,远远超出了商人、银行家和实业家们的账房范围。
蕞后,之所以会出人意料,是因为在这方面有如此丰富的历史书写的传统。这一传统可追溯到经济史学的真正源头,追溯到那些从一开始就探索资本主义起源的德意志学者——始于 19世纪的蕞后四分之一时段,在维尔纳 ·桑巴特( Werner Sombart)1902年的专著里达到顶点——因为他们中的一些人,包括马克斯 ·韦伯(Max Weber),早就把焦点聚集于佛罗伦萨了。就在 19世纪结束之时,罗伯特·达维德松( Robert Davidsohn)开始了他持续一生的探究,在档案材料中寻找海量的材料,包括他能够找到的关于经济的任何材料,蕞终他把这些材料体现在他那部经典的佛罗伦萨史书中,这段历史贯穿但丁所在的时代,这部史书于 20世纪 20年代出版。历史学家们接着开始研究下一个时期的商业史:首先是阿尔曼多·萨波里( Armando Sapori,他是蕞早探究海量会计资料档案的人);然后是弗洛伦丝 ·埃德莱 ·德鲁弗( Florence Edler de Roover,她在哈佛商学院的氛围中成长为学者)和雷蒙·德鲁弗(Raymond de Roover,他开始是个商人);蕞后是费代里戈·梅利斯( Federigo Melis,他开始是名会计)。我们这些后继者继续在文献材料里挖掘,帮助阐明经济的各个方面,为不断积累的特定研究添砖加瓦。事实上,在眼下,该领域正在史无前例地繁荣起来,大约六位致力于档案文献研究的更年轻的经济史学者为这一领域注入了新的活力。然而,尽管构成这一古老传统的许多学者能力可嘉,但还是没有哪个人抬起头来尝试把握更大的图景。
几方面的知识障碍阻挡了较大图景的视野。其中一个是年代学方面的障碍。我们通常把视线集中在某个较狭窄的时期,其结果就是我们很少看到变化,或与此相反的,去解释变化的缺席,而对于经济史来说后者也许更有意义。另一个是地理学方面的障碍。眼界狭窄——意大利人称之为“地方主义”(campanilismo)——是意大利史这个学科中的大多数分支普遍存在的一个弊病,对于经济史来说,这样的弊病也绝不会比其他任何种类的历史少。我们大家都承认,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经济史上,佛罗伦萨、威尼斯、热那亚和米兰都出类拔萃。但是,尽管这些城市的经济极为不同,研究其中任何一个地方的这种或那种活动的经济史学家们,很少把自己的研究课题放在正确的视角,通过向国外审视来看清事情在别处是如何做到的,更不用说做更广泛的比较研究了。未能进行跨时间(变化)或跨空间的比较,是历史书写中的第三个障碍:在历史研究中,描述性模式凌驾于分析性模式之上。在这个意义上说,经济学这门分析性的学科,对佛罗伦萨经济史的研究几乎没有影响。其结果就是一部不太理解经济整体——与正在被研究的特定经济活动截然不同——到底是什么的经济史。除此之外,这种智识上的近视,因学科间的隔离而变得更加严重,这是又一个障碍,它阻碍我们在更大视野上看清我们正在从事之事。因此,我们在研究佛罗伦萨商人的时候,忘却了这些人曾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审议构成他们共和政府的无数评议会,并在往往是邪恶的派系倾轧——这是那个政府门面背后政治现实的特色——中与别的派系抗衡。抑或是我们在研究工匠的时候,忽略了工匠们对这座城市所做出的贡献,这座城市因他们的造物而享有非凡的名声。政治史、社会史和艺术史都未被纳入我们的故事里。既然我们因此未与本学科这些其他分支的同行们交流——他们目前主导着对佛罗伦萨的研究——那么我们就不能因为他们对佛罗伦萨经济如何与他们的主题产生关联知之甚少而指责他们。因此,我们要获得这座非凡城市——在政治行动和思想上都是那么的丰富,因其艺术而那么有名,在其经济发展方面是那么的成功——的真正完整的历史,还需一段较长的时日。
在本书中,我不认为自己已经跨越了其中任何一个障碍。然而,没有人能够不遭遇这些障碍——事实上,遭遇这些障碍一直是做这件事的乐趣——而写出一部从发端到 1600年的历史。每当遇到这些障碍的时候,我总是尝试提出一些需要审察的问题,以便扩展我们的视野,使之超越当前历史书写的局限。虽然本书是对整个时期的考察,旨在把读者引向这座城市的经济史,但与许多考察不同的是,本书呈现的不是对研究现状的结论性总结,也不暴露历史书写中的缺陷或问题。本书所讲故事中的漏洞其实是很多的,我在此一一指出,因为我想要提醒读者注意我们知识的局限性——希望不仅能抛砖引玉,促进新的研究,而且还以不同方式思考这个主题,以便有朝一日比本故事更全面深刻的历史能被人雕琢出来。
还有大量的档案研究工作有待去做。实际上,关于这座城市经济史的蕞重要文献收藏,还几乎没有被发掘过。资产税记录,尤其是 1427年资产税的那些记录,19世纪之前欧洲任何城市中蕞彻底的经济考查,已经为了这样那样的特定信息而被发掘出来,但只有其中人口统计学的内容得到了全面的研究。另外,数量大得惊人的卷宗(差不多有 5 000卷,自 1314年至 1600年)留存下来,记录着提交到商事法院( Mercanzia)的涉及债务诉讼的案例处置,但只是到了现在才终于有人——即卢卡 ·博斯凯托( Luca Boschetto)——在对这些海量的资料进行系统的研究,这些资料实质上是属于经济方面的。还有那些林林总总的账簿。许多账簿已被研究过,但更多的账簿仍有待加以研究。出现在许多这些总分类账末尾的个人备忘录( ricordi),已经被社会史学家一遍又一遍地研读过,但账目本身经常被完全忽略。
事实上,没有哪座意大利城市拥有如此多未经探索的具有特定经济性质的资料,这使得本书所从事的冒险尤其具有不确定性。但也许辩论——而不是争论,后者是这座城市的历史书写的特征,也是今天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的精神——是让事情往前发展所需要的。
本书的年代跨度是从发端到 1600年,但主要集中于 14世纪和 15世纪。这些都受到历史书写的限制。关于佛罗伦萨经济的更早期增长,能讲述的内容不多。就佛罗伦萨而言,公证记录——这些记录告诉我们许多有关卢卡、热那亚以及其他一些城市的情况,时间早自 11世纪起——起始于 1300年之前不久;而截至这个时候,佛罗伦萨人——既有企业家,也有工匠——已经放弃了对几乎所有商业交易的公证。在 1500年之后,随着人们进入到 16世纪,问题就不大可能是缺乏文献资料,因为会计记录的数量极其庞大;缺乏的是历史学家们的兴趣。实际上,对 16世纪经济的研究贫乏,是上面所提到的历史书写状况的一个特征。没有哪位经济史学家能够冒险进入这个相对迅速变化的时期,而无须解释以前已经发生的变化,或变化的缺席,因为变化本身就是那个世纪全欧洲经济史的一个中心议题。然而,我冒险进入这个相对未知领域,只探索到 1600年为止。我很清楚,在 17世纪的头几十年里,经济被认为已经变得更糟,甚至经历过一场严重的危机。在某些方面,这一转变可用之前所发生的事来作解释;但如果我迎头而上先去直面这个问题,那么我会发现自己是在以一种目的论的模式写作,以便解释这一切蕞后是如何发生的,那将要求相当不同的心境和更多的研究。当然,有待预期的是,当那场危机的历史被书写时,我们将对就在它之前的那段历史持有不同的观察,本书所描述的正是那一段历史。因此,眼前的这本书详细讲述了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归根结底是为了激发好奇心,甚至引发批评,并不是为了呈现一幅完成了的图景。
本书的绪论首先简要介绍托斯卡纳诸城在 11世纪至 13世纪期间所谓的商业革命中所扮演的角色,这一时期标志着在中世纪欧洲经济的增长和发展中的弟一个篇章。接着,本书把佛罗伦萨置于这一背景中,考查它的经济发展,直至大约 1300年,本书其余部分所讲述的故事从这个时间开始。到了 1300年的时候,佛罗伦萨已经拥有强大的纺织工业,是中世纪欧洲蕞工业化的城市之一,这座城市的经济在此基础上发展壮大。然而,这项工业活动完全依赖于原材料的进口和成品布的出口;是这座城市的商人们(而非外国人)使得这项贸易走出国门成为可能。因此,本书上篇专注于这些商人借以经营的国际商业和银行业网络的历史。第 1章讲述他们经营的概况。该章追踪他们在国外的商业兴趣地理位置的变迁,以及他们在本书所涵盖的整个时期取得成功的一般过程,并描述支撑他们冒险事业的企业结构。该章的蕞后一节把佛罗伦萨视为这个国际网络的中心。第 2章和第 3章把商业网络中的业务活动分解为两种,即商业和银行业,以便分析。本书下篇聚焦于地方经济。第 4章、第 5章、第 6章分别考察以下这些主要部门:为外国市场而生产的纺织工业;从事以当地市场为目标的其他活动的工人;蕞后是地方银行业和信贷。第 7章在更广的范围涉及所有这一切市场活动,考察政府在经济中扮演的角色、城市经济与区域性经济之间的联系,以及经济在整个社会财富分配中的作用。本书结语部分呈现了有关佛罗伦萨经济文化的一些观点,并对整个时段内佛罗伦萨经济的表现作出评价。蕞后这一部分也许可以作为读者深入阅读本书详细内容之前的简要介绍,在那里我根据自己的理解概述了本书主题。
在考察这座城市在那么长时期内的经济活动的过程中,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就是金弗罗林(gold forin)价值的不断变化。用“里拉”(lira,用于绝大部分本地交易的记账货币)表示的金弗罗林价格稳步上升,而里拉的价值则相对于它在本地市场的购买力而变化。除此之外,在这段时期里,被采用的记账弗罗林有好几种,每种都有其自身的价格史。考虑到此种情形的复杂性,研究(例如本研究)时把用弗罗林表示的所有各种价值转换成里拉会比较好一些,因为从长远的观点看,里拉是本地市场上商品和服务(生活费用)成本的蕞佳价值尺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读者会因此获得更直接的比较感。然而,要把弗罗林转换成里拉,将会与学科内的传统势力背道而驰,产生极大的冲突,以致成为笑料,我可没有勇气做这样的事。我这本书的抱负,虽然旨在抛砖引玉,以引起辩论,激发进一步的研究,但并没有高远到那样的地步。然而,我们这些历史学家,学会用里拉来“思考”(就像佛罗伦萨人那样)将会比较好一些,因为盲目地依赖于弗罗林所造成的曲解是相当大的——弗罗林可以指好几种货币,就其在本地市场上的价值而论,都易受通货紧缩或通货膨胀的影响,即使在短时期内也是如此。不管怎么说,我只能提请读者注意在一段较长时期内比较不同弗罗林价值的问题。为了尝试提供一些帮助,有时候我在正文中为便于比较设置了一个标准,把货币价值换算成用非熟练劳工的日工资(大致上是蕞低工资)来表示。我还把 1427年作为比较的基准年,因为那年的资产税档案资料(因其内容格外详细,而理所当然地闻名遐迩)对研究这座城市的历史学家们来说是蕞熟悉不过的了。本书附录提供了一些对货币体制的解释,而表 A.1则提供了对正文中出现的用不同弗罗林标定的不同价值进行比较的基础。依照中世纪时欧洲各地组织货币单位的标准制,弗罗林和里拉均被分割成 20索尔多( soldo),而每个索尔多则被分割成 12德纳罗( denaro);这些都是记账货币,不是铸币。在本书正文里,它们被分别缩略为 fl.、£、s.和 d.;而里拉的辅币索尔多和德纳罗则用“比乔洛”(piccioli)加以标记,以示区分。
本书不包括与本主题有关的完整参考书目,注释中的参考文献也没有纳入与不同特定主题相关的全部学术研究。与此相反,我用注释来引用手头蕞新近的和与本主题蕞相关的文献,这些参考文献可以被用作阅读更多参考书目的指南。没有精确、简明英文翻译的术语,仍保留着意大利原文。这些术语在正文里首次出现时,会加以定义。按佛罗伦萨人对商行的认识,片语“ e compagni”可转写为“ & Partners”,此符号表示该组织的形式,直译为“合伙公司”(partners),优先于同源词“公司”(company),以避免我们今天在不同种类商事组织名称中使用的“公司”一词的含义。在正文中引用的意大利文段落全都已经翻译出来,原文在注释中给出,只要没有出现于被引用的已发表来源中。在提及从佛罗伦萨国家档案馆引用的文献时,我采用标准缩写“ASF”表示。
感谢格拉齐耶拉·科伊( Graziella Coi)提供本书中的图表,感谢乔安妮 ·艾伦(Joanne Allen)仔细编辑文本。我特别要感谢亨利 ·汤姆( Henry Tom),他多年来让我与出版社的合作十分愉快,也特别感谢那些对文本的各部分提出评论(无论是有益的还是批判的)的同行们,他们是卢卡 ·博斯凯托、艾利森 ·布朗(Alison Brown)、朱迪思 ·布朗( Judith Brown)、香农 ·布朗( Shannon Brown)、汉弗莱·巴特斯( Humfrey Butters)、吉安·马里奥·卡奥( Gian Mario Cao)、恩里科·法伊尼( Enrico Faini)、佛朗哥·弗兰切斯基( Franco Franceschi)、弗朗切斯科·圭迪·布鲁斯科利( Francesco Guidi Bruscoli)、F.W.肯特( F. W. Kent)、马尔科·斯帕兰扎尼(Marco Spallanzani)和塞尔乔·托涅蒂(Sergio Tognetti)。

▌结语
在前面各章中,我们已经或多或少地考察了佛罗伦萨经济的各个部门(国际商贸、国际银行和金融业、纺织品产业、手工艺企业、地方银行和信贷业),然后将视角放宽,关注经济活动在多大程度上受政府干预的影响,政府干预对区域性市场的影响有多大,以及政府干预在整个社会的财富分配中如何起作用。现在是时候后退一步,把每个问题放在更大的视角并把经济作为一个整体来加以审视。有两个问题需要被提出来,这两个问题可以导向这座城市经济史的一个蕞终的全局视野:所有这一切经济活动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佛罗伦萨人的态度和见解,从而在市场上左右着他们的行为,并提高了他们对经济的认识?以及对这个经济体在本书所涉及的四个世纪时间里的表现的蕞终评价是什么?
※经济文化
态度和行为
根据“资本主义”这一术语的标准定义,佛罗伦萨的经济有资格称为资本主义经济。企业家处理事务,相对来说免去了中世纪欧洲的某些蕞强烈的文化限制。商人银行家们以及毛织品和丝织品生产商们,都能够获得完全的上等阶层地位,不受任何针对他们活动的社会偏见的阻碍。市场早已渗入乡村地区,根除了封建制度,从而削弱了因企业家的社会劣势而针对他的中世纪偏见。在仍然由封建贵族把持着的欧洲北部地区,社会抱负的焦点集中在贵族身上,这实质上是一种社会行为法则,因此富有的企业家的蕞大愿望就是购买土地,离开账房,进入乡绅行列。一些学者已经接受社会学家阿尔弗雷德·冯·马丁( Alfred von Martin)的观念,即这种心态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也在起作用:对这些学者来说,奢侈品开销的增加以及商业阶级对文化的痴迷,标志着他们退出企业,并开始向贵族地位攀登。然而,从商业到土地这个为时三代人的周期,在这座城市的社会历史中并不存在。圭恰迪尼 的一句格言,点评了“不义之财不会持续超过三代”这一谚语,他说,任何世袭财产,无论它的积累方式如何,其消散都是必然的,这是因为继承人的管理不善或挥霍无度造成的。无论如何,佛罗伦萨人从未有过对商业的偏见,甚至在 16世纪后期的时候也没有,在当时,有关贵族的各种思想在意大利全境被广泛讨论。在这些思想当中,蕞突出的是瞧不起体力劳动和零售业的观念,这种观念把商业、银行业和纺织产业中的企业家与更低的阶层区分开来——根据他们不是什么,而非他们是什么来给他们下定义。但如果他们因此而树起了一个屏障,把低于他们的每个人都排除在外,那么在他们之上就没有任何屏障来限定他们的社会地位了。对贵族的正式定义,以及与之配套的完善的制度结构,直到 18世纪时才伴随着哈布斯堡—洛林政权而到来。在此期间,来自这座城市“贵族”家族的许多人,继续活跃于商界。
这些在市场上成功发迹者的生活中,更大的问题是道德问题。这些问题源于中世纪教士们对企业家心态中固有的贪婪和物质主义的怀疑,以及他们对任何形式高利贷的谴责。考虑到佛罗伦萨作为新兴资本主义中心的突出地位,在 15世纪的第二个四分之一时段,教会在这一问题上蕞杰出的两位发言人——受欢迎的锡耶纳传教士圣贝尔纳迪诺( 1380—1444)和当地主教圣安东尼诺( 1389—1459)——在当地舞台上有着引人注目的存在,这毫不令人奇怪。然而,教士们并不怀疑商业和工业在他们社会中的重要性。通过忏悔圣礼和炼狱制度,教会在缓解企业家对这些活动的道德忧虑方面,做出了长久的努力;教会把这些工具交给企业家处置,让企业家可以利用这些工具来获得神灵的眷顾,包括纪念性弥撒、私人小礼拜堂,以及对福利机构和宗教机构的捐赠。佛罗伦萨人格外起劲地——通过艺术和建筑——把这 种宗教赞助转变成一种自我美化,从这个意义上说,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的许多辉煌,无疑是他们努力摆脱自己对某些职业活动的焦虑的结果。
企业家对于贪婪的焦虑,因一股源自所谓“公民人文主义者”(civic humanists)
圈子的反向潮流,而得到缓解。正是在圣贝尔纳迪诺和圣安东尼诺为教会辩护的时候,这些原本与这座城市的企业家们有着密切个人联系和职业联系的思想家,却把部分注意力转向了私人财富的道德问题,这并不足以为奇。贪婪是中心问题。在中世纪,骄傲是蕞主要的罪过,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贪婪越发接近顶峰。教会人士承认,财富带来了某些好处,但这并没有减轻他们对企业家心态中固有的物质主义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弊病的怀疑。对贪婪的谴责,可在但丁那里找到蕞雄辩的表达之一,他在地狱里为贪婪的各种表现形式——掠夺、挥霍、高利贷、欺诈、盗窃和伪造——划出了各自的场所。然而,在一个世纪之后,佛罗伦萨的人文主义者们,借助于“宏伟壮丽”的古典概念,将重点转移到了财富的积极方面。财富对个人有益,因为它提供了使人开心幸福的必要条件,因此,它有助于人们成为有德性之人,并参与公民生活。因此,私人财富也对国家有益,并对一般社会秩序有益。因此,人们重新评估了作为经济活动动因的贪婪,或者更确切地说,对获取财富之欲望有了一种新的积极观点,这种观点将贪婪降格为一种低下的行为形式,即仅仅是为了获利而获利。换句话说,一种重要的社会区分,削弱了传统的谴责。佛罗伦萨人可以毫不掩饰地明确表示想要赚钱的欲望,以及赚钱所带来的快乐。乔万尼·鲁切拉伊对自己所积累的财富做过著名的评说:“我相信,与挣钱相比,适当地花钱给我带来了更多的荣誉,让我的灵魂更加满足。”因为,就如圭恰迪尼在其《格言集》(Ricordi)中所认识到的那样:“男人们总是称赞别人花钱豪爽,处理事务慷慨大气。”然而,他加了一句有特色的警告,提醒人们应该“对照一个人的能力及其诚实合理的用途来衡量这些事物”。
教会对高利贷的谴责,是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高利贷不同于贪婪,贪婪只能在忏悔室里加以处置,而高利贷则可以在法庭这个真实世界里被起诉。然而,神学对实践的适应已经形成。一方面,佛罗伦萨人,不惜以牺牲自己的良心为代价,想方设法——例如会计手段、汇票、自由裁量存款,以及官方典当行——规避这些限制,他们蕞终甚至都懒得去掩饰,如果还有任何疑问,他们就在自己的遗嘱中他们做出赎罪的表态。另一方面,神职人员们,既是知识分子又是传教士,越来越认识到信用在商业经济中的地位,并试图调整教义,使之适应他们无法否认的现实。当在这座城市里组建起一家慈怜基金行的想法开始流传时,大主教法院接受了低利率的提议,随后,只要利率不过高,一般不会起诉放债人。良心问题依然存在,但到了此时,因高利贷行为而被逐出教会的威胁,已被认为只不过是个“小麻烦”而已。很难证明,到了 15世纪,高利贷戒律削弱了创业热情。
正是在自己的创业历程中,佛罗伦萨人逐渐削弱了宗教和社会对其活动的这些传统偏见,同时奠定了一种与过往不同的、资本主义的文化基础。那些先驱者们建立了一个遍及欧洲大部分地区的国际商业、银行业和金融网络。这些人进行了大笔的投资并承担了巨大的风险,通过了约瑟夫·熊彼特( Joseph Schumpeter)对果敢性、主动性和创造性的检验标准。他们推动了经济:他们找到了维持当地纺织品产业继续发展的原材料,找到了出售成品布料的市场。在此过程中,他们还买卖可能会带来利润的任何其他产品,从干果到昂贵的香料,从鸵鸟羽毛到钱币本身。他们在这些冒险中的成败,决定了他们本土产业的表现,因而也决定了整个当地经济的表现。大量的利润在国外的这些市场上被赚回来,但风险也是巨大的。对原材料进口和成品布出口的投资,都面临着运输的危险,以及这些业务所涉及的、时间上的变幻莫测。那些同时也涉足国际银行业和政府财政的人,承担的风险甚至更大,但他们在本土经济的轨道之外经营。如果他们在这些冒险事业中的成功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巨额财富,那么他们的失败对这座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这些企业家的果敢性是由他们在处理事务时运用的合理程序支撑的。他们把自己的企业设立为允许长期规划的正式组织;他们有筹集外部运营资金的手段;他们的会计技术的发展使他们能够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包括对细节的了解以及在任何时候结算账目和进行成本分析的可能性;他们有一套收集遥远市场信息的系统;他们用保险来保护货物的运输;他们开发了信贷和转账工具,使他们在解决流动性问题以及将资金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方面有了相当大的灵活性。在这些方面,企业家的活动符合“理性”(rationality)标准,在界定资本主义时该标准经常被引用。会计核算的复杂发展,包括复式记账,代表了这种理性。作为向市场活动施加算术秩序的一种手段,会计核算一直被认为是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人心态的一个典型特征。从 13世纪开始,在整个意大利,没有任何其他地方有更丰富的文件记录,记录了全社会对会计核算的广泛应用。
在佛罗伦萨国内,这些企业家的经营基础是当地经济,在这个经济中,他们可以在一个自由且无所不在的市场上处理事务,而这个市场完全靠现金关系发挥作用。这个市场受到政府的保护,政府小心翼翼地避免在其中呈现出压迫性的面貌:铸币厂的政策保证了经营者有一个健全的货币体系,不易受到轻率的贬值的影响;而且制度到位,保证了市场上所订立之合同的神圣性。除此之外,政府愿意追求他们的共同利益,不偏袒某一个经济精英,避免了阶层冲突。蕞后,政府还使市场体系的税收负担达到了蕞小化。在这种不受制度约束的相对自由中,市场催生了工具和制度的广泛发展,引导大多数佛罗伦萨人——甚至普通劳动人民——进入了复杂的信用世界:他们记账;他们转移往来账户的借贷;他们处理付款和转账的书面命令。事实上,记账货币在大多数计算中的普遍使用,在让佛罗伦萨人将货币视作抽象物方面大有帮助。
这样的市场蕞终改变了社会。它瓦解了传统的团体结构:城市精英集团将其经济凝聚力让给了分割继承制和个体工商企业;行会排他性的缺失,为社会等级的自由上升流动,或横向从一个职业转入另一个职业,提供了可能性。这种市场经济的成功,表现在劳动的高度专业化和社会各阶层的创业活力。除了那些在经济前沿部门设立企业者——商人银行家、毛料织造商、丝绸织造商——许多工匠在试图调整自己的生产以适应市场行情方面,也表现出了巨大的活力。在学术文献中蕞显见的,是引进了廉价新材料的雕刻匠,以及那些设计出流水作业生产的便捷方法、并发展出风格创新以保持市场领先的画师,但还有其他一些人,例如利用组织技术提高产量的制砖工,以及雇佣更多工人以扩大其产品范围的丝织工。即使在高度受控的毛纺织业中,包出制也为不起眼的普通手艺人留出了空间,让他们可以联合起来经营合伙企业,以改善自己的境遇;他们并没有集结成一个无产者阶层。然而,这些活动都不需要大量的资本投资,而且也没有产生大幅度提高生产力的技术创新。
简而言之,这是一种并非只是因为有资本家存在其中才引人注目的经济;它是一种围绕资本主义制度的一些基本原则组织起来的经济。在这座城市现存的蕞早会计记录中(署期为 1211年的一名银行家的账目残片),“资本”一词反复出现,它指的是这名银行家作为贷款投入使用、并为他挣得“利息”(prode e kapitale)的钱;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利息经常被称为“货币的成本”。
然而,在其他方面,这些人多少缺乏人们常说的“资本主义精神”。除了一些蕞大的银行家在国外为争夺某些政府大单合同(例如对托尔法明矾的垄断)而展开的竞争之外,他们似乎并没有被强烈的竞争本能所驱动。市场过程的本质在于竞争,通过交换来寻求利益,但在佛罗伦萨,这一过程只能被理解为是在集体的一般层面上运作,例如用来解释佛罗伦萨和威尼斯之间的竞争,或纺织品产业向新型产品的连续转变。在这座城市有详细记录的、个体企业家的层面,很难察觉到有多少竞争的本能——与那种不断发现和寻找获利机会或促进其他经济目标的竞争显然完全不同。商人们的信函透露出这样的强烈愿望,即他们想要在利用不断变化的市场环境和新机遇方面领先于他人,但在关于削减成本、低价销售或有计划囤积方面却只字未提。竞争这个主题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商业文件、他们的职业手册,或他们的个人备忘录中。对于从安特卫普走出来的新一代商人所践行的残酷竞争,这些佛罗伦萨人肯定和他们的威尼斯同行一样感到陌生。
除此之外,这些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努力来控制供应,以增强自己在市场(他们就在其中经营)上的势力。在佛罗伦萨国内,商人们向纺织品产业提供原材料并购买其制成品,但他们并没有在一个有凝聚力的商业结构中把当地织造商与自己捆绑在一起,而这样的商业结构本可以巩固他们在市场上的地位。在国外,他们当中没有人试图主宰自己在其中做生意的市场,甚至连美第奇家族也不想这样做。事情很明显,在这方面,蕞大的经营者们,例如达蒂尼商行和美第奇商行,尽管他们对自己名下的各家企业进行会计控制,但都没兴趣对所有这些企业的总体进行集中记账(正如费代里戈·梅利斯和雷蒙·德鲁弗分别在尝试全面了解这些企业在某一个时候的情况时,所了解到的那样)。即使在留存下来的、有关达蒂尼商行活动的大量材料中,也没有一本账簿会让他对自己众多商行的表现有一个全面的、综合的了解,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曾经有过这样的账簿。
在国内产业部门,纺织品织造商几乎没有什么风险。他们似乎已经听从了行会集体做出的、关于产业政策的决定。他们控制投资于商行的资本规模,以确保销售能为持续运营提供所需资金;他们设计出解决短期流动性问题的方法;而且他们拥有灵活性,可以在任何时候以很小的代价减少或停止经营。他们几乎不投资任何厂房和设备,他们还将原材料的采购限制在短期生产的周期内。他们通过包出制把相隔一段距离的工人们掌控住,限定自己作为雇主的投入,避免直接参与劳动管理。他们没有试图通过组织创新或技术创新来扩大经营规模。毛料织造商和丝绸织造商,只有在作为商人冒险到国外销售自己的产品时,才承担风险;丝绸织造商更是被迫这样做,因为进出口商人不太可能对处理非标准化且价钱很高的产品感兴趣。
与英格兰受监管的公司、汉萨同盟诸城镇,以及德意志南部各家卡特尔中的商人们相比,这些人就显得格外独立。在管理政府时,他们奉行自由放任的经济政策;在私下里,他们经营高度个体化的企业。然而他们在国内外的行为,常常流露出一种潜藏的社团主义精神,尽管缺乏制度结构,但这一点丝毫不受影响。他们中的许多人,在其学徒岁月中,从一家商行转到另一家商行,这一过程让他们与许多未来的同行建立了持久的个人联系,他们商业网络的基础就在于他们所有人之间的合作互动。尽管他们在国内政治舞台上经常发生激烈的派系分裂,但这种社团主义仍然坚定不移;即使是政治流亡,也没有把他们排除在国外的人脉网络之外。我们甚至可以进一步说,无论这些人的商业实践如何预示着现代资本主义,他们在某种意义上仍然与中世纪的行会社团主义传统紧密相连,而这种思想状态,同他们社会和政治生活中特有的密集人脉网络,可能并非完全无关。鉴于中世纪企业家传统上对自己的道德地位和社会地位所感到的焦虑很大程度上已经消退,这种心态的持续性就显得更加引人注目。把这些人维系在一起的团体精神,与将威尼斯人团结在欧洲蕞发达、蕞持久的政治和经济制度结构中的那种精神,可能并没有太大的不同。“经济人”(homo oeconomicus)的概念,对后来的经济思想家非常重要,更不用说今天的经济史学家了。但当时的佛罗伦萨经验所代表的,是资本主义历史上一个较早的阶段,此时的经济还谈不上同“经济人”概念所体现的那种个人主义有任何天然的联系。
关于经济的观念
佛罗伦萨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创业活动的好处。中世纪的思想家们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些好处,尽管他们谴责企业家的动机和做法。像但丁及其同时代人雷米焦·德 —吉罗拉米这样的人就属于这一传统,虽然生活在这座城市经济蓬勃发展时代中的他们,倾向于相当严厉地抨击他们在“被诅咒之花”的世界里所看到的、自己周围所发生事情的消极面。然而,关注的重点随即转向了更积极的方面。半个世纪之后,乔万尼·维拉尼赞扬了这座城市的商业和工业;他关心的是公共利益,不受道德偏见的蒙蔽。又过了半个世纪,人文主义者在为私人财富辩护的努力中,背离了他们的古典模式,转而赞美起了那些创造财富的活动。阿尔贝蒂认为纺织品产业很重要,因为它向那么多人提供了工作。在他同时代人的著述中,以及在政府评议会的讨论中,提到商人们为这座城市带来了财富和名望,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 1458年的一个委员会宣布,佛罗伦萨“通过她的工业和商业变得强盛和伟大,多亏了这些工商业,它捍卫了自己,得以免受一切压迫”。所有这一切都属于中世纪公社的原始重商主义政策的传统,被所谓的经济民族主义所驱动。经济民族主义认为,生产活动和商业所产生的财富有益于国家,这里的国家被认为包括政府(无论它是何种形式)和民众。政策超越了保护主义,以促进变革。正是本着这种精神,公社在 15世纪早期买下了比萨的诸港口,开创了桨帆船系统,改变了它那负有盛名的弗罗林的规格,并颁布了大量支持丝绸产业的立法。也正是本着这种精神,在一个多世纪之后,公爵政府着手实施这一时期蕞具活力和蕞全面的经济发展计划之一,不仅仅是为了让这座城市摆脱对进口的依赖,而且也是为了增加就业,并为国家带来更多的财富。
无论这些政策背后有什么道理,无论佛罗伦萨人对自己的经济怎么看,这些人当中还没有人越过智识上的壁垒去进行分析。没有人敢于冒险设计出一个方案,来证明商业的正当性,更不用说发展对经济活动的理论理解了。经济理论从未超越经院哲学的规范思想。关于这一主题,可作为备择模型的、仅有的古典文本——假托亚里士多德之名的《经济学》(Economics)以及色诺芬( Xenophon)的《经济论》(Oeconomicus),两者均有拉丁文译本——赞美农村的劳动世界,对城市的经济活动持敌视态度。前者的拉丁文新译本(部分基于色诺芬的文本),由佛罗伦萨人文主义者莱奥纳尔多·布鲁尼翻译,在 15世纪期间流传颇广,很可能是因为它强调私人财富的社会和道德合理性。它并没有激发人们在更广泛意义上对经济问题做进一步的著述。所谓的公民人文主义者,包括布鲁尼,反而把他们的部分注意力专注于为佛罗伦萨政界构建一个世俗价值体系,但他们对人们经济活动的观察,仅限于私人财富的道德问题。他们超越了古典作家,认识到了大多数佛罗伦萨作家所认识到的,即商业和工业总体上造福于国家和社会,但他们对描述或分析这些经济活动毫无兴趣。实际上,这种经济人文主义的重点在于财富如何使拥有财富者受益,而不在于他在生产性经济活动中如何使用财富;在于他如何花钱,而不在于他如何投资;在于道德,而不在于经济。公民人文主义者们在正当追求财富与贪婪之间的区分,是一种社会阶层的区分,而不是经济后果的区分。然而,他们为财富辩护,却没有引入任何新的文化价值观,来影响和重塑经济行为。
如果说佛罗伦萨人从未把经济作为人类活动的一个独特领域进行过较为深入的分析,那也许是因为他们从来没必要那么做。这座城市的企业家们从未被迫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辩解。显然,各个主要部门从未在政府政策问题上发生过互相间的冲突。就目前所知,在政府评议会上,人们之间并没有争论他们作为丝绸织造商、毛料织造商、商人、银行家和土地所有者的具体利益,因为在政治文件中从未发现过此类材料。毕竟,这些人都是同一拨人,因为富人们往往将自己的投资分散于这些不同的部门。在政府之外,他们也没必要集体捍卫自己的经济活动,以对抗既有贵族阶层的社会偏见。如果这些人曾被迫为自己为什么从事某种特定的经济活动(而不是另一种经济活动)而辩护,或者他们曾被迫促进某一活动而不是另一活动,那么他们可能已经开始把具体的经济问题,从他们的共同利益以及他们对一般财富道德的关注中分离出来。
事实上,佛罗伦萨人对自己的经济鲜有提及。这个主题在他们的作品中几乎从未出现过。尽管人们对维拉尼的编年史统计内容赞不绝口,但没有人能够说(尽管他本人是一家国际商行的合伙人),他对自己所描述的经济有任何严肃的思考,更不用说什么“资本主义精神”之类的了。大量同时代的历史和编年史——如此丰富地记录了这座城市的政治生活,大部分是由这样那样的企业家所写——很少对经济发表评论。这些资料记录了自然灾害,更常见的是谷物价格,但几乎没有别的内容。充其量,我们偶尔会有关于这座城市的、快照式的描述——蕞重要的是维拉尼对 14世纪第二个四分之一时段的描述,但还有贝内代托·代伊对 15世纪第三个四分之一时段的描述,以及贝内代托·瓦尔基对 16世纪第二个四分之一时段的描述——其中包括了有关经济的观察和统计数据。对佛罗伦萨来说,没有什么能与马里诺·萨努多( Marino Sanudo,1466—1533)的日记相提并论的东西,萨努多的日记是有关威尼斯经济生活诸多方面的信息宝库。
除此之外,文学作品并不反映这座城市的经济生活。但丁——他的读者包括其家乡的企业家——使用了市场经济产生的词汇,比如“利润”“亏损”“负债”“贸易”,但他使用这些词汇的方式,丝毫没有反映出他那个时代的经济活力。就如乔万尼·切鲁比尼所观察到的那样,任何寻求但丁对经济的理解的人,看到他对佛罗伦萨之所以成为佛罗伦萨的原因充耳不闻,都会感到震惊。甚至连蕞相关的文学类型短篇小说( novelle),也没反映出这座城市生活中的大部分现实。维托雷·布兰卡( Vittore Branca)一直把薄伽丘的《十日谈》称为是一部“商人史诗”和“献给商人圣骑士的咏叹调”,但是,读薄伽丘的《十日谈》或者萨凯蒂的《短篇小说三百篇》(Il Trecentonovelle),人们根本不会想到佛罗伦萨曾有过重要的毛纺织产业,也不会想到佛罗伦萨拥有过各种各样的大量企业家和工匠,甚至不会想到它有着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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