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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文心》是一部久负盛名的语文学习的好书。尤其适合中学生、语文教师阅读。我们这次出版,对照两个经典版本,精心校勘了文字,改正了其他版本中存在的明显错讹,令这部讲解语文学习方法和知识的经典著作以更加完善的面目呈现在读者面前。
丛书简介:
“语文教师小丛书”以“大家经典小书,语文教师常备”为选书标准,充分考虑语文学科具有的民族性、基础性、综合性的特点,满足提升语言、思维、文化、审美等语文素养的要求,精选语文教师公认的中国本土学术大家的经典著作。
涵盖语文教学内容相关的学术领域,如语言学、文学、古汉语、教学法等等,篇幅适中,内容精要好懂,深入浅出,值得反复阅读。
每种书均请当代学者撰写导读,针对语文教师阅读需求介绍主要内容、读法、相关背景知识等。
小开本,精装,方便携带,方便阅读。语文教师藏书、赠书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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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文心》完成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深受读者喜爱,至今畅销不衰。夏丏尊和叶圣陶两位语文大家,基于自身丰富的国文教学经验和语文学养,以故事的形式将语文教学的方法和知识串联起来,讲解的是“关于国文的全体知识”:字词句篇,作文,读书,古文学习和文学鉴赏,语感、修辞、文体,等等。将知识与青年学生的日常生活事件和场景有机融合,在生活中讲语文,在语文学习中体验生活。语言通俗易懂,行文自然有趣,内容包罗广大,使青少年学生在生活情境中掌握语文学习方法,获得语文知识,提升语文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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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夏丏尊(1886—1946),浙江绍兴上虞人。教育家、作家、翻译家。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先驱。曾任开明书店总编辑,创办《中学生》杂志。著有《平屋杂文》、《文章作法》(与刘熏宇合著)、《国文百八课》(与叶绍钧合著)、《夏丏尊选集》、《夏丏尊文集》等,译有《爱的教育》等。
叶圣陶(1894—1988),江苏苏州人。作家、教育家、出版家和社会活动家。曾任商务印书馆附设尚公学校国文教员,先后在商务印书馆、开明书店任编辑。与周作人、沈雁冰、郑振铎等人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1949年后,先后出任人民教育出版社社长和总编辑等职。代表作品有:童话《稻草人》《古代英雄的石像》等,小说《春宴琐谈》《倪焕之》等,教育方面的著作有《叶圣陶教育文集》《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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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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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陈望道
序二 朱自清
一 “忽然做了大人与古人了”
二 方块字
三 题目与内容
四 一封信
五 小小的书柜
六 知与情与意
七 日记
八 诗
九 “文章病院”
十 印象
十一 词的认识
十二 戏剧
十三 触发
十四 书声
十五 读古书的小风波
十六 现代的习字
十七 语汇与语感
十八 左右逢源
十九 “还想读不用文字写的书”
二十 小说与叙事文
二十一 语调
二十二 两首《菩萨蛮》
二十三 新体诗
二十四 推敲
二十五 读书笔记
二十六 修辞一席话
二十七 《文章的组织》
二十八 关于文学史
二十九 习作、创作与应用
三十 鉴赏座谈会
三十一 风格的研究
三十二 最后一课
附录 重印后记
编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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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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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这部《文心》是用故事的体裁来写关于国文的全体知识。每种知识大约占了一个题目。每个题目都找出一个最便于衬托的场面来,将个人和社会的大小时事穿插进去,关联地写出来。通体都把国文的抽象的知识和青年日常可以遇到的具体的事情融成了一片。写得又生动,又周到,又都深入浅出。的确是一部好书。
这部好书是丏尊和圣陶两位先生特为中学生诸君运用他们多年教导中学国文的经验写成的,什么事应该说以及怎样说才好懂,都很细心地注意到,很合中学生诸君的脾胃。我想中学生得到此书,一定好像逢着什么佳节得到亲眷特为自己备办的难得的盛馔。
这里罗列的都是极新鲜的极卫生的吃食。青年诸君可以放心享用,不至于会发生食古不化等病痛。假使有一向胃口不好的也可借此开胃。
以前也曾有过用“文心”这两个字做书名的书,叫作《文心雕龙》,那是千把年前的刘勰做的,也是一部讲全体国文知识的书。也许在子渊的旧书箱里还可以找得着,但是你们如果找来放在自己的书架上,枚叔看见,一定又要来一句“了不得”。我家里也藏着版本不同的好几部,从未拿给还在中学读书的两个女儿看。
世界总是一天一天的进步起来,好像你们总是一天一天的大起来、进步起来一样。即就国文的知识来说,我们做中学生的时候所受的,不是一些繁繁碎碎,像从字纸簏里倒出来的知识,就是整部的《诗经》《书经》《易经》《礼记》,从陈年老书箱里搬出来,教我们读了做圣贤的。哪里有这样平易近人而又极有系统的书?即使找出几本古人写的,例如《文心雕龙》吧,也是古人说古文的。有些我们急于要晓得的,他们都还不曾想到。就像这部《文心》里面说的文法之类,那位做《文心雕龙》的刘勰就连梦里也还未曾梦见呢。
我们应谢谢丏尊、圣陶两位先生,替青年们打算,把现在最进步的知识都苦心孤诣地收集了起来,又平易地写出来,使我们青年也有机会接近它。
陈望道
一九三四年五月四日
序二
记得在中学校的时候,偶然买到一部《姜园课蒙草》,一部彪蒙书室的《论说入门》,非常高兴。因为这两部书都指示写作的方法。那时的国文教师对我们帮助很少,大家只茫然地读,茫然地写;有了指点方法的书,仿佛夜行有了电棒。后来才知道那两部书并不怎样高明,可是当时确得了些好处。—论读法的著作,却不曾见,便吃亏不少。按照老看法,这类书至多只能指示童蒙,不登大雅。所以真配写的人都不肯写;流行的很少像样的,童蒙也就难得到实惠。
新文学运动以来,这一关总算打破了。作法、读法的书多起来了;大家也看重起来了。自然真好的还是少,因为这些新书—尤其是论作法的—往往泛而不切;假如那些旧的是饤琐屑,束缚性灵;这些新的又未免太无边际,大而化之了—这当然也难收实效的。再说论到读法的也太少;作法的偏畸的发展,容易使年轻人误解,以为只要晓得些作法就成,用不着多读别的书。这实在不是正路。
丏尊、圣陶写下《文心》这本“读写的故事”,确是一件功德。书中将读法与作法打成一片,而又能近取譬,切实易行。不但指点方法,并且着重训练,徒法不能自行,没有训练,怎么好的方法也是白说。书中将教学也打成一片,师生亲切的合作才可达到教学的目的。这些年颇出了些中学教学法的书,有一两本确是积多年的经验与思考而成,但往往失之琐碎,又侧重督责一面,与本书不同。本书里的国文教师王先生不但认真,而且亲切。他那慈祥和蔼的态度,教学生不由得勤奋起来,彼此亲亲热热地讨论着,没有一些浮嚣之气。这也许稍稍理想化一点,但并非不可能的。所以这本书不独是中学生的书,也是中学教师的书。再则本书是一篇故事,故事的穿插,一些不缺少;自然比那些论文式纲举目张的著作容易教人记住—换句话说,收效自然大些。至少在这一件上,这是一部空前的书。丏尊、圣陶都做过多少年的教师,他们都是能感化学生的教师,所以才写得出这样的书。丏尊与刘薰宇先生合写过《文章作法》,圣陶写过《作文论》。这两种在同类的著作里是出色的。但现在这一种却是他们的新发展。
自己也在中学里教过五年国文,觉得有三种大困难。第一,无论是读是作,学生不容易感到实际的需要。第二,读的方面,往往只注重思想的获得而忽略语汇的扩展,字句的修饰,篇章的组织,声调的变化等。第三,作的方面,总想创作,又急于发表。不感到实际的需要,读和作都只是为人,都只是奉行功令;自然免不了敷衍,游戏。只注重思想而忽略训练,所获得的思想必是浮光掠影。因为思想也就存在语汇、字句、篇章、声调里;中学生读书而只取其思想,那便是将书里的话用他们自己原有的语汇等等重记下来,一定是相去很远的变形。这种变形必失去原来思想的精彩而只存其轮廓,没有什么用处。总想创作,最容易浮夸,失望;没有忍耐而求近功,实在是苟且的心理。本书对于这三件都已见到;除读的一面引起学生实际的需要,还是暂无办法外(第一章,周枚叔论编中学国文教本之不易),其余都结实地分析,讨论,有了补救的路子(如第三章论作文“是生活中间的一个项目”,第九章朱志青论文病,第十四章王先生论读文声调,第十七章论“语汇与语感”,第二十九章论“习作、创作与应用”)。此外,本书中的议论也大都正而不奇,平而不倚,无畸新畸旧之嫌,最宜于年轻人。譬如第十四章论读文声调,第十六章论“现代的习字”,乍看仿佛复古,细想便知这两件事,实在是基本的训练,不当废而不讲。又如第十五章论无别择地迷恋古书之非,也是应有之论,以免学生钻入牛角尖里去。
最后想说说关于本书的故事。本书写了三分之二的时候,丏尊、圣陶做了儿女亲家。他们俩决定将本书送给孩子们做礼物。丏尊的令嫒满姑娘,圣陶的令郎小墨君,都和我相识;满更是我亲眼看见长大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这才配得上这件好礼物。我这篇序也就算两个小朋友的订婚纪念吧。
附录 重印后记*
* 本文是叶至善先生为中国青年出版社1983 年版所写。
《文心》曾经是一本很受欢迎的书,一九三四年由开明书店出版,再版好多次,解放后没有重印过。出版社最近决定重印,要我写一篇后记。因为这本书的两位作者是我的岳父和我的父亲,而且在解放前后,我曾在开明书店的编辑部工作,知道的事儿稍多一些。
我首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关心《文心》的许多先生和许多朋友。三十多年来他们常常问起这本书,带着怀念甚至惋惜的心情。有人跟我说:讲语文教学很难切合实用又具有吸引力,像《文心》这样的书不应该停印。这句话的后一半可说错了,事实上并没有谁作出过停印《文心》的决定。解放之初,开明的编辑部问过我父亲(我岳父已经在一九四六年去世了),《文心》如果重印,是否需要作一些修改。当时我父亲很忙,把这件不急之务搁了下来,没有马上答复。后来开明跟青年出版社合并,成立了公私合营的中国青年出版社,就不再提起这本书,直到现在。类似的事儿大概还有吧,总不止《文心》一本,似乎有必要作一番整理,把还有点儿用处的书重新排印出来。
《文心》写在三十年代前期,当时我的岳父和我的父亲正在编《中学生》杂志。他们看到中学语文教学(当时叫“国文课”)有不少问题,于是商量写一本专讲读和写的书,跟青年读者谈谈这些问题。他们轮流执笔,每月写两节,在《中学生》上发表,花了一年半的工夫按计划写完,然后出版单行本。陈望道先生和朱自清先生为《文心》写了序。陈先生说这本书的特点是把关于“国文的抽象的知识和青年日常可以遇到的具体的事情融成了一片。”朱先生说“书中将读法与作法打成一片,……不但指点方法,并且着重训练”,还“将教学也打成一片,师生亲切的合作才可达到教学的目的”。两位先生说的都是实在话,要不然,《文心》怎么会这样受欢迎呢?语文老师把这本书介绍给他们的学生,许多失学青年把这本书看作不在面前的老师。
《文心》从出版到现在将近半个世纪了,书里讲的虽然是三十年代语文教学上的问题,现在看来还切合实用,因为有些根本问题至今还没有完全解决。举例来说,有人认为阅读的目的就只为练习写作,因而专在摹仿技巧和积蓄词汇方面下功夫;有人认为练习写作的目的是搞文学创作,只要学会了技巧、积蓄了词汇就可以当作家。他们不知道读和写都是做好工作和料理生活所不可缺少的技能,因而必须在中学阶段加强训练,打好基础。这种情形在过去的五十年间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至于教和学的方法,五十年前行之有效的,现在大致还有用。目前语文教学的水平不能很快提高,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没把教学的目的弄清楚,二是采用的方法不得当。《文心》主要讨论的就是这两方面的问题,所以在今天看来,还可能给青年读者和语文老师一些帮助。
我的岳父和我的父亲都认为一个人无论学什么,要学得好,能终身受用,得靠自己努力。所以在《文心》中,他们写的学生都是积极好学的,都把学习看作一件最愉快的事儿。学生所以能这样,老师起了主导作用。语文老师把主要的功夫下在诱导方面,启发学生在阅读和写作的实践中发现问题,并且鼓励他们和指导他们自己去讨论,自己去解决,而决不贪图省力,把他自己的答案灌输给学生了事。要老师这样教,学生这样学,看来都近乎理想。但是我想,理想不等于空想,经过努力该是可以实现的。如果各种功课都这样教,都这样学,学校里一定会出现一种生动活泼的局面,教学质量的提高就大有希望了。
还有一点可以说的,我的岳父和我的父亲都主张思想品德教育应该贯穿在教学的全部活动中,所以他们笔下的语文老师—王仰之先生不光是教语文,还随时注意以自己的言行影响学生。他做事认真,为人诚恳,对学生平等相待,有问题共同讨论,从不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学生,所以学生都亲近他,敬佩他,把他看作榜样,毫不勉强地乐意学他。如果学校里的老师都能这样以身作则,就会蔚成浓厚的精神文明的气氛,使学生随时随处受到熏陶。
《文心》是用故事体裁写的,故事的时间是一九三一年初秋到一九三四年夏天,取材于初中学生的生活,写到的几个学生出身于职员家庭和教员家庭。我就是在那几个年头念的初中,所以对书中所写的时局和生活都感到亲切。当时的初中学生跟现在的相比,在某些方面似乎成熟得早了些: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社会经济的凋敝,家庭生活的困难,失学和失业的威胁,使他们不得不忧虑重重。现在的青年看到这些,如果认真地作一番今昔对比,受益一定不浅。有的读者还可能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解放前,知识分子的境遇大多不怎么样,只是一群受损害的、自己无法掌握命运的可怜虫。
叶至善
一九八二年六月廿八日
正午十二时的下课钟才打过,H市第一中学校门口涌出许多回家吃午饭去的通学生。女生的华丽的纸伞,男生的雪白的制服,使初秋正午的阳光闪耀得愈见明亮。本来行人不多的街道突然就热闹起来。
“从今天起,我们是初中一年生了。上午三堂功课,英文仍是从头学起,算学还是加减乘除四则,都没有什么。只有国文和我们在高小时大不同了,你觉得怎样?”周乐华由大街转入小巷,对同走的张大文说。
“我也觉得国文有些繁难。这恐怕不但我们如此,方才王先生发文选的时候,全班的人看了似乎都皱着眉头呢。”
“这难怪他们。我和你在高小时对于国文一科总算是用功的,先生称赞我们俩在全班中理解力最好,尚且觉得够不上程度。”
“今天发出来的两篇文选,说叫我们预先自习。我方才约略看了几处,不懂的地方正多哩。你或者比我能多懂些吧。”
“哪里哪里。反正今天是星期一,王先生方才叫我们在星期三以前把那篇白话体的《秋夜》先预备好,还有一天半工夫呢。我回去慢慢地预备,真有不懂的地方,只好去问父亲了。”
“你有父亲可问,真是幸福。我……”失了父亲的大文不禁把话咽住了。
“我的父亲与你的父亲有什么两样?你不是可以常到我家里去,请我父亲指导吗?今晚就去吧,我们一同先来预备第一篇,好不好?——呀,已到了你家门口了。我吃了饭就来找你一同上课去。下午第一课是图画吗?”乐华安慰了大文,急步走向自己家里去。
周乐华与张大文是姨表兄弟,两人都是十四岁。周乐华家居离H市五十里的S镇,父亲周枚叔是个中学教师,曾在好几个中学校里担任过国文课。新近因为厌弃教师生涯,就在H市某银行里担任文牍的职务。
暑假前乐华在S镇高小毕业了,枚叔因为乡间没有中学,自己又在银行里服务,不能兼顾S镇的家,就将全家移居H市,令乐华投考第一中学初中部。张大文原是H市人,自幼丧父,他的母亲因他身体瘦弱,初小毕业后,即依从医生的劝告和亲戚间的商议,令他转入乡间的S镇小学校去住读,只在年假暑假回到H市来。乡居两年,大文在高小毕业了,身体也大好了,便留在H市与乐华同入第一中学。两人既是亲戚,两年以来又同班同学,情谊真同兄弟一样。
下午课毕后,乐华与大文去作课外运动。广阔的运动场,各种各样的运动器具,比较乡间高小的几乎有天渊之差。两人汗淋淋地携了书包走出校门,已是将晚的时候了。
乐华走到家里,见父亲早已从银行里回来了。檐下摆好了吃饭桌凳。母亲正在厨下,将要搬出碗盏来。
“今天上了几班课?程度够得上吗?好好地用功啊!”吃饭时,枚叔很关心地问乐华。
“别的还好,只是国文有些难。”
“大概是文言文吧,你们在小学里是只读白话文的。”
“不但文言文难懂,白话文也和从前的样子不同。今天先生发了两篇文选,一篇白话的,一篇文言的。白话的一篇是鲁迅的《秋夜》,文言的那篇叫作《登泰山记》,是姚……做的。”
“姚鼐的吧。这个‘鼐’字你不认识吧?姚鼐,安徽人,是前清有名的文章家。”
“先生交代在星期三以前要把这两篇文章预备好呢。”
“吃了饭好好去预备吧。不懂的地方可问爸爸,现在不比从前了。从前爸爸不和你在一起,自修时没有人可问。”乐华的母亲从旁加进来说。
“我也许无法指导呢。”枚叔苦笑。
“为什么?你不是做过多年的国文教师的吗?”乐华的母亲问。乐华也张大了眼睛惊讶地对着父亲。
“惟其做过多年的国文教师,所以这样说。一个孩子从小学升入中学,课程中最成问题的是国文。这理由说来很长,且待有机会时再说吧。”枚叔一壁说,一壁用牙签剔牙。
乐华愈加疑惑。恰好大文如约来了。天色已昏暗,乐华在自己的小书房里捻亮了电灯,叫大文进去一同预习。枚叔独自在庭间闲步,若有所想。
两人先取出《秋夜》来看,一行一行地默读下去,遇到不曾见过的字,用铅笔记出,就《学生字典》逐一查检,生字查明了,再全体通读,仍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地方。
“‘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你懂得吗?为什么要这样说?”大文问乐华。
“不懂,不懂。下面还有呢,‘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天空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不懂,不懂。字是个个认识的,连结起来竟会看不明白,怎样好啊!”乐华皱起眉头埋头再细细默读。
这当儿枚叔踱进小书房来。
“你们看不懂《秋夜》吧。”
“难懂,简直不懂。”乐华和大文差不多齐声说,同时现出请求讲解的眼色。
“不懂是应该的。”枚叔笑着说。
“为什么学校要叫我们读不懂的文章呢?我们在高小读的国语课本,都是能懂的。”大文说。
“让我来告诉你们,”枚叔坐下在椅子上说,“你们在小学里所读的国语课本,是按照你们的程度,专为你们编的。现在中学里,先生所教的是选文,所选的是世间比较有名的文章。或是现在的人作的,如鲁迅的《秋夜》,或是古时的人作的,如姚鼐的《登泰山记》。这些文章本来不为你们写作的,是他们写述自己的经验的东西。你们年纪这样小,经验又少,当然看了难懂了。”
“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替我们中学生编国文课本呢?”乐华不平地说。
“照理原应该有人来按了年龄程度替你们特地编的,可是这事情并不容易。我从前在中学校教国文的时候,也曾想约了朋友另编一部中学国文教本。后来终于因为生活不安定,没有成功。你们也许不知道,现在中学以上的教师,位置是很不安定的,这学期这里,下学期那里,要想在一处安心教书,颇不容易。你们的国文教师是王仰之先生吧?他是我的老朋友,是一位很好的教师。他这学期教你们,也许下学期就不教你们了。中学校国文科至今还没有适当的课本,教师生活的不安定也是一个大原因。”枚叔说到这里,似乎感慨无限,聪明的乐华和大文从枚叔的言语中就窥见了他所以抛弃教师生活的原因。
“你们在中学里就学,全要靠自己用功了。因为教师流转不定,无论哪一科,教师都是不能负责到底的。”枚叔继续说。
“叫我们对于国文科怎样用功啊!既难懂,又没趣味。”大文说。
“慢慢地来。你们是小孩,是现代人,所读的却是记着大人或古人的经验的文章。照理,大人的经验要大人才会真切地理解,古人的经验要古人才会真切地明白。你们非从文章中收得经验,学到大人或古人的经验程度不可。”
“叫我们忽然变成大人、变成古人吗?哈哈!”乐华和大文不觉笑起来了。
“现在的情形,老实说是这样。你们还算好呢,从前的人像你们的年龄,还在私塾里一味读‘四书五经’,不但硬要他们做大人古人,还要强迫他们做圣人贤人呢,哈哈!”
“哈哈!”乐华和大文跟着又笑了。
“你们笑什么?”乐华的母亲听见笑声,到房门口来窥看。“外面很凉呢,大家快到外面来,不要挤在一间小房间里。”
于是大家出去,一齐坐在庭心。这时月亮尚未出来,星儿在空中闪烁着。枚叔仰视天空,对乐华和大文说:
“你们不是正在读鲁迅的《秋夜》吗?现在正是秋夜呢。你看,星儿不是在眼吗?天不是很蓝吗?现在尚是初秋,一到晚秋,天气愈清,天空看去还要高,有时竟会高得奇怪,还要蓝,有时真是非常之蓝。”
乐华和大文点头,如有所悟。
“鲁迅所写的是晚秋的夜,所以文中表现出萧瑟的寒意、凋落的枣树、枯萎了的花草、避冷就火的小虫,都是那时候实在的景物。他对着这些景物,把自己的感想织进去,就成了那篇文章。景物是外面的经验,对于景物的感想是内部的经验。晚秋夜间的经验,你们是有了的,可是因为平常不大留意,在心里印得不深。至于对于景物的感想,那是各人各异的,小孩子所感到的当然不及大人的复杂,即同是大人,普通人所感到的当然不及诗人文人的深刻。你们方才说看不懂鲁迅的《秋夜》,就是经验未到鲁迅的程度的缘故。”
“爸爸,好像比刚才懂了许多了呢。——大文,我们再去预习吧,看还有什么地方不懂的。”乐华拉了大文,再到小书房里去。
两人热心地再看《秋夜》,一节一节地读去,觉得比先前已懂得不少,从前经历过的晚秋夜间的景物也一一浮现在眼前,文中有许多话,差不多就是自己所想说而说不出的。两人都暗暗地感到一种愉快。
“已经看懂了没有?”枚叔又踱进书房来。
“大概懂得了。——嗄,大文。”乐华一壁回答,一壁征求大文的同意。
“这一节恐怕你们还未必懂吧。”枚叔指着《秋夜》中的一节读道:“‘我忽而听到夜半的笑声,吃吃地,似乎不愿意惊动睡着的人。然而四围的空气都应和着笑,夜半,没有别的人,我即刻听出这声音就在我嘴里,我也即刻被这笑声所驱逐,回进自己的房。灯火的带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这一节恐怕看不懂吧。”
“真的,不懂得。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自己笑了会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四周的空气也会应和着笑?”乐华问。大文也抬起头来注视枚叔。
“我方才曾把经验分为两种,一种是外面的经验,一种是内部的经验。外面的经验是景物的状况,内部的经验是作文说话的人对于景物的感想。譬如说天上的星在闪烁,这是景物,是外面的经验,说星在冷眼,这是作文说话的人对于星的感想,是内部的经验。外面的经验是差不多人人共同的,最容易明白。内面的经验却各人不同。如果和外面的经验合在一处的时候,比较还容易懂得。像这节,全然是写作者那时个人的心境的,是纯粹的内部的经验。我们除了说作者自己觉得如此以外,别无什么可解释的了。”
“那么,爸爸也不懂?”乐华惊问。
“也许比你们多懂得一些。真能够懂的怕只有作者鲁迅自己了。但是鲁迅虽能真懂,却也无法解释给你们听哩。”
才在预习中感到兴趣的乐华与大文,听了枚叔的这番话,好像头上浇了冷水,都现出没趣味的神情。
“这是无可如何的事。诗词之中,这种情形更多,你们将来读诗词会时时碰到这种境界的。你们还是孩子,今后所读的文字却都是现成的东西,不是现代的大人作的,就是古代的大人作的。他们不但是大人而且都是文人,他们只写自己的内外经验,并不预先想给你们读的。你们能懂得多少,就懂多少,从文字里去收得经验,学习经验的方法。你们不久就要成大人了,趁早把思考力、想象力练习到水平线的程度,将来才不至于落伍。”枚叔说了就拔步走出去了。
大文在乐华的小书房中又坐了一会儿才回去。乐华送他出门时,笑着说:
“我们忽然做了大人与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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