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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故乡已渐行渐远,城市也难以立足,时代洪流之下,小人物的挣扎与坚守,纵如飞蛾扑火,却也可歌可泣。26篇小说,深度还原一代人关于出走与还乡、农村与城市、爱情与婚姻、奋斗与成长、理想与现实的种种样貌。
这些小说充分关照社会现实和生活本身,尤其是聚焦于农村青年群体在离乡与还乡之间的矛盾挣扎,以及城市底层人物的奋斗历程和人生命运,表达了作者对人生、社会的认知和思索。李星先生在序言中认为,本书作为改革开放、物欲横流时代的记录,具有很强的时代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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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霜染白路》收入作者程宏安近年创作的短篇小说26篇,小说大多取材于作者数十年来的人生经历,有对洋县故乡、故土、故人的深切怀念,有对人生理想和美好爱情的执着追求,有对打工生涯和底层群体的真切体悟,有对社会现象和人情世故的深刻反思,等等,深度还原一代人关于出走与还乡、农村与城市、爱情与婚姻、奋斗与成长、理想与现实的种种样貌,塑造了一系列成功的典型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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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程宏安,1967年生,陕西洋县人。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文散见于《延河》《衮雪》《燕赵晚报》《陕北诗报》《文化艺术报》等。出版有散文集《守望原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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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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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安大可回乡
009 初恋之谜无解
022 白果树下的儿女之一 老左
029 白果树下的儿女之二 承明
037 白果树下的儿女之三 容容她大
045 白果树下的儿女之四 菊花嫂子
053 师 者
059 户 口
066 汪 生
072 来福的一天
080 非常丈母娘
087 霜染白路
096 炼 金
105 办事处副主任
115 奔忙在北京
140 生命中那些令人动容的瞬间
149 扶都之花 梅
158 扶都之花 兰
168 扶都之花 竹
180 扶都之花 菊
192 再见 五道河子
207 大凌河西有村庄
215 柏山 阿香
222 我的朋友和他的女人
245 黑山大龙
265 苍天的孩子
287 后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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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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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可回乡
01
安大可打算回一趟老家。
对有的人来说,回家不仅仅意味着和亲人相聚,有时还是一种精神上的皈依。安大可就是这样,这一次他将带他的妻子明兰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明兰将是他今生的最后一个女人,和她结婚是他给爱情画的句号,从此开始他打算老老实实过普通人的日子。过去他爱过的、爱过他的女人统统都翻个篇儿,所有红颜的、蓝颜的情感统统都打个死结,永不再见。
在老家,在父亲、母亲那一辈,“三子”——房子、孩子、女子(指妻子)——是一个男人甚至一个家族在村子里必需的三面旗帜,缺一都不会受人敬重。“三子”中的两子都和女人有关,婚姻绝对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有爱就可以这么简单。在婚姻中一个女人走向的不仅仅是一个男人,一个家庭,她很可能还涉及一个家族、一个姓氏的共同荣誉。可以说,在他们这个地方,缺少上一辈德高望重者祝福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祠堂在人的心里,仪式在看不见的地方不可省略。对于这种人生大事,乡俗的认可和加持的重要性大过那一张红纸。这里的人都知道,唾沫星子是一片汪洋大海,异样的目光是大海里生猛的食神兽,身披青春披风高高飞翔的你完全可以无视这种虚无的威胁,但你不能保证,你老迈不善游泳的亲人同样可以安然无恙。
这一点,安大可有着深刻的体会。
上一次,安大可领回家的是个名声不好的女人,乡亲们在背后都骂得很难听,他都知道。虽然他们和他迎面碰见也不打招呼,但安大可还是可以从他们匆匆而过、嘴里的念念有词里认出那些不好的词语:“二锅头”“破鞋”“卖 × 的”……
安大可的父母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没有把自己的犟牛儿子拉回到正常轨道上,就叫了安大可的大哥(代表大伯)、堂伯、舅舅、当时的生产队长,以及左右邻居开了个扩大会,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儿子能悬崖勒马。
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沉淀了太久的传统被一些胆大先行、肆意妄为的年轻人拿出来充分反思、恶搞、嘲弄、翻晒,甚至践踏,在那样的大环境里,正处于青春期的安大可汹涌的荷尔蒙毁天灭地,他根本无法接受那种形式的教育。他觉得那场家庭会议就是给自己和自己的女人开的一场批斗会,在那样的场合,历数他们的丑行,目的就是让他体无完肤,褪尽胞衣,把自己的五脏六腑、肠肠肚肚全部暴露在众人面前,这哪里是什么教育?分明就是对他的公开羞辱,比杀了他更让他觉得难受。好歹自己也是个站着尿尿的汉子,打掉了他最后的尊严,让他以后怎么抬头做人?他只是找了个名声不好的女人,这是犯了多大罪?
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他舅舅本来私下答应在会上在众人面前为他灭火的,最后竟然站到群情激昂的一面,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甩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你是那个谁的谁?没生过我没养过我,凭什么打我?那一刻,安大可热血上涌,真有一种冲上去打回去,报一掌之仇的冲动。
安大可觉得,不懂得爱情、不懂得荷尔蒙为何物的老家人抛弃了他,所有人都是。他,走了。这一走,就是十五年。安大可私下发过誓:尿尿都不朝那个地方(方向)尿!
02
这一次,他决定要真正回一次乡,正大光明地回,回到那个抛弃过他的故乡,带着他的女人。
他在一线城市有房、有车,有自己的事业,这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在他心里,只有十五年前离开的那个村子才有他的家。他在没人知道的夜晚,偷偷回去过几次,绕着自家的老房子转了几圈,发现院里全是一人深的荒草,他蹲在地上哭过。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算是写在纸上又能怎么样呢?十五年前的字迹放到今天还能那么清晰可见吗?
誓言是当初自己给自己立的,他不说,别人便不知,何况当初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早就不一样了,时间和人都变了,誓言对应的早成了虚空。再说,是自己单方面的决定,当年没有任何人撵他走,现在也没有人说过故乡不接受他安大可回去看看呀。不是吗?
十五年了,父母不在了,大伯不在了,堂伯不在了,舅舅不在了,队长也早就换了几茬了,但老房子还在,姐姐在,大哥在,父母的坟在,他,得回。
明兰是个简单的女子,以她的单纯、善良、热情,相信如果父母活着的话,会很满意这个儿媳妇的。虽然和明兰之间早就有了红本本,固定了关系,老丈人一家也举办了隆重的仪式,但他觉得这还不够。在老家,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他还缺少一个重要的、神圣的人生仪式没有完成。他要让他的女人从他生命开始的地方融入他的生活、喜欢上他爱吃的食物。他相信老家的食物里有根神奇的绳,一定可以拴住驿动的胃口;老家的天空充斥着魔性,只要呼吸了那里的空气,只有回乡才是唯一的解药;老家的泥土里有无名的蛊,脚一沾上就无法远离!村里的老房子框住了一代又一代的居家女人,也一定会帮他留住明兰。他还要让牵挂他的姐姐、大哥、小弟、小妹们放心,并分享他的幸福。他要带着明兰去给父母上个坟,他要让父母用另一种方式“批准”、祝福他们的婚姻。
对于父母,安大可有深重的罪孽感,他一直无法释怀,不管是睡在自家床上还是大酒店豪华的席梦思床上,他总是时常梦中惊醒,然后望着空白的天花板长时间出神,他说他爸他妈就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他。
明兰说,你该回去看看了。
安大可说他走的那天风很大,有只大黑鸟一直在头顶盘旋,明兰说,你看清楚了,是只鸟不是风筝?安大可说,我没抬头,但我确定那是一只鸟,我们那里没人放风筝,一定是宿命的神在天上。很多年之后碰见邻居,听说我妈的头发一夜之间就全白了,去世的时候一直喊着“可儿,可儿”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也合不上眼睛。
安大可曾偷偷去看过父母的坟,父亲的墓碑上孝子一栏没有他的名字,但母亲的碑上有,据说是母亲监督着石匠刻上去的,那清晰的錾痕是母亲留给他儿子的一条路,森森的月光下,明明白白。“安大可”三个字大体都是工整的楷体,唯独“可”字的“丁”这一部分刻意变一个弧形,这分明就是母亲的授意,她在用一个开放着的环抱,等着她的儿子归来,空空落落地等待了十几年。
03
出走十五年之后,安大可第一次和一个女人一起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汉中的十月,多雨,潮湿。在人行道上,一片发黄的梧桐树叶提醒你季节变了,天气也变了。南来北往的电动车上撑着不同颜色的雨伞,穿梭在雨雾中,像漂着不同颜色的莲,而莲下一张或数张自在、满足、闲适、不疾不徐、有点诗性、略带忧郁的脸,从你面前倏地一闪而过,然后没入田垄一样并不宽阔的小巷中不见,虽不熟悉,但很田园,让你想起小时候路遇一只从一块菜地向另一块菜地转移的小青蛙,在你面前调皮地一声“呱”之后,迅速地穿越了你的视线。
有些冷。但在这里出生的安大可完全可以忍受,他甚至对这种潮湿、有些凝滞的天气有些说不清的偏爱,因为这种清冷可以帮助他,让他的记忆中他不愿意忘记的那一部分,很原味地保持在某种电影的情境里而不走样。而这对明兰这个东北姑娘显然是个考验。她说风往骨头缝里钻。安大可承认自己还是考虑不周,一没料到下雨,没准备伞;二是回乡这件事虽然经过反复思量,还是想得简单了,他认为无须提前做攻略。可能真是离开得太久,忘记了多少年以来在故乡这季节就是多雨的季节。
明兰冻得嘴唇发紫,牙齿打架,安大可就想着买件厚些的衣服给她,最好能是当地风格的。可从北大街一路下来一直到中学巷口,服装店里都还是夏秋季的时装,不是裙装,就是薄款套装,没有一家冬装上架的。终于在一家运动品牌店的角落里找到一件带绒的冬款运动服,营业员坚持不卖,说是去年冬天剩下的,已经报了过季库存,准备过几天邮回总部换新款的。反复交涉才买下来,明兰穿上,觉得暖和了很多,可她说很不舒服:满大街都是眼睛,看她像看怪物。安大可就安慰她说,管他的,又没人认得你。
“汉中师范学校”这块牌子已经不在了,据说和农校、商校合并,在别的地方建了更大更漂亮的校区。好在汉中一中还在原址,汉师附小也还在,还有中学巷九号这个地址证明着安大可这段经历是真实、可信的,他没有对明兰说谎。曾经帮助他建立过自信的赵老师据说几年前过世了。带过班的焦老师呢?说是调到了党校。安大可带明兰找到了党校,打听了好几个人,最后在一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才找到了学校的档案室,在一个矮小瘦削的老头面前,安大可叫了一声“郑老师”,一张满是狐疑苍老的脸横亘在他面前。“我是安大可,83级班上很瘦的那个,羊县的。”“羊县是哪个县?”十五年,不短的岁月,会发生很多事,当年儒雅的郑老师早就认不出他这个现在和曾经都很普通的学生了,这没什么奇怪的。
“郑老师离婚了,十多年了都一个人过,平时也不爱跟人说话。”
带他们去的人这么一说,安大可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然后一阵空白。
中学巷口原来的老书摊隐身于时间深处,渐行渐远,远得看不见了。出了巷子不远,有家叫老王家面皮的店,可能是新开的,味道还可以,但完全是现时的味道,和过去一点都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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