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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朱雀》一书是汉学家薛爱华的代表作之一,本此再版,邀请译者对全书进行了修订。
《朱雀》考察中古中国的热带地区——南方(南越),包括岭南和安南之地,是如何呈现在唐代人的诗文创作、生活习俗以及历史文献之中的。在中国传统的意象谱系中,南方正是以朱雀为象征的。全书十二章,触及中古时期南方形形色色的名物与意象,这些古灵精怪的“南方意象”,超乎现代人的想象,将唐代人的中世纪世界渲染得,既似一个实有的境界,又似一种想象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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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今天富饶的岭南(包括广东、广西、海南岛)和毗邻的安南(大部分北越及红河三角洲)地区,在唐代时还是一片边远地区的“蛮荒化外”之地,旧称“南越”。本书即是关于这片神秘而燠热之地的历史文化研究,作者“遵循了上帝造物及从诺亚方舟登岸时的顺序”,逐一描述了中古南越引人注目的自然风物与山川地貌:从天空到海洋、岩石、河流、植物、野兽与鸟类,当然还有历史地理、区域分布、语言、人种、宗教、气候等。
作者卓越的历史语言文献的功底与人类学、民族学与民俗学的广阔视野,使得本书集历史研究、文化人类学研究与名物研究于一体;而唐代诗文与笔记史料中所呈现的中原唐人对南方土著的人文、宗教、风土、名物的认知与想象,使得本书不是在展示“博物馆抽屉中的一些标本”,也不是把历史“观念化”,而是要真正地复苏并认识那段历史,在千变万化的气、味、音、色中,试图探究这种南方的气味和感觉——以朱雀为象征——如何激发了在南越的唐人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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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中古中国的热带地区,它以朱雀为其象征。……我要考察其对于中古中国人的知识构成有何贡献,同时考察其对于中国人的感觉、情感以及想象力的影响——或者反过来说,考察中国精神这个大熔炉如何改变了这一片土地。
本书的目的不是让过去“观念化”,而是以一种生动活泼而且感性的方式,去了解过去,而且不必牺牲其精确性。这意味着要尝试将唐代人的中世纪世界,既看作是一个实有的境界,又看作是一种想象的诠释。
——薛爱华
薛爱华(Edward Hetzel Schafer,1913—1991),美国著名汉学家和语言学家,20世纪下半叶美国唐代研究乃至整个西方唐代研究的领军人物。1938年获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学士学位,攻读人类学;1947年获哈佛大学东方语言学博士学位。之后一直任教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直至1984年退休。曾出任美国东方学会会长,并长期主编《美国东方学会会刊》(JAOS)。
薛爱华深受传统欧洲汉学影响,重视历史语言文献的研究,加之其在民族学、民俗学和人类学方面的丰厚学养,使他的中国中古研究呈现出开阔的视野与多视角融合的特点。其研究领域主要有唐代的社会文化史(尤其是物质文化研究)、唐代的外来文明、中原汉文化与周边民族文化的融合、道教与文学的关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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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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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译序
四裔、名物、宗教与历史想象:美国汉学家薛爱华及其唐研究(程章灿)
绪论
中古汉语的拼写/江南/南越/岭南和安南/蛮人和华人/仙/灵/克里奥人
第一章 南越:前景与背景
现代民族/古代民族/古代占婆与高棉
第二章 华人
重新征服/道路与城市/士兵/官员/迁客逐臣/克里奥人
第三章 蛮人
撩人及其他/暴乱/背叛者/占婆人/其他外国人
第四章 女人
第五章 神灵与信神者
道教徒/佛救徒/鬼神/妖怪
第六章 世界
造物者/地气/自然观
第七章 天与气
星辰/季节/风暴/赤天/瘴气
第八章 陆地与海洋
陆地/海洋/山与洞穴/河与泉/描述与欣赏
第九章 矿物质
第十章 植物
热带森林/神奇植物与有毒植物/有用植物/食用植物/芳答植物/观赏植物
第十一章 动物
无脊椎动物/鱼与娃/爬行动物/龙及同类/埔乳动物/鸟类
第十二章 朱雀
南方的气味/南方的滋味/南方的声音/南方的色彩/朱雀
附录一 本书出现的州名
附录二 参考文献
译后记
修订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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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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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
*选自第十二章
中古时期以朱雀为象征的国土的历史,已如上述。作为一种动物,也作为一种象征,朱雀本身同样值得评说。
朱雀是来自远古的意象,唐朝人用它命名神圣的长安城门。无论对个人还是国家而言,它的出现都是一种上天赐福的吉兆在中国历代正史中,随处可见有关朱雀、赤燕、赤乌等神鸟的严肃记载。通常,这些征兆的出现,都伴随着官方对其祥瑞的解释。[1]无论以何种外形出现,朱雀都是上天的信使,将朱墨书写的信息传递给人类的精英,即有着非凡功业与力量的圣人和统治者。它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信息的传达方式。它是真正的火鸟,体内蕴藏着太阳神圣的能量。有一部古代道教经典写道:“朱雀为火精”。在人们心目中,它是太阳鸟,通常化身为“赤乌”:
赫赫赤鸟,惟日之精;
朱羽丹质,希代而生。
公元776年,一只这样的神鸟曾降临人间,印证了唐代宗的英明统治。
正如刘禹锡所说,这种天使般的红色动物也是热带火热之地的精灵。仰望着赤帝居住的衡山,诗人想象此山“上拂朱鸟翮”。在代表五个方位的鸟类中,朱雀最为不凡。北方的玄鸟,西方的白鹭,东方的苍鹰,以及中间的黄鸟都是后来人为添加的,全都缺少古老的南方神鸟那样的鲜明个性。
在唐代,红色的热带鸟类被视作真正的神物,南方的首领与王公贵族会将它们进献给宫廷。有时,红色的飞禽也会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京都的城门上,在人们眼中,它们便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我们可能会问,什么样的鸟儿被赋予如此神圣的意义?它来自南方还是北方?这些栖息在长安宫殿屋梁上的红色鸟儿很可能是北方鸟类,也许就是一只来自内蒙古森林的红麻料或交喙鸟。这些北方鸟类体形全都不大,也不够显眼,但当时的传说也并未在这些方面有什么要求。在南方当地所见或进献到北方宫廷的鸟类中,热带森林的野生原鸡、孔雀甚至石鸡,通常都被或多或少地视作神鸟,火背鹇可能也在其中。然而,这些大型的野生飞禽都与朱雀的颜色不相吻合,倒是某些南越的小型鸟类与朱雀一样,有着美丽的深红色羽毛,比如叉尾太阳鸟、红胸啄花鸟、赤红山椒鸟这些迷人的觅食者都生活在热带林间或园林的开花植物与灌木从之中。
然而,尽管中古时期有不少南越鸟类受人瞩目,但却没有哪一种曾得到过汉人神圣的封号。咬鹃和小太阳鸟都默默无闻;鹦鹅仅仅是一种珍奇之鸟:雉鸡及其同类,只是为宫廷制造盔甲与羽饰提供了实用的羽毛。偶尔有些鸟儿扮演了神圣的角色,也都为时不久。象征祥瑞的古典的朱雀成了一种纯粹而神秘的符号不会固定地属于任何一种在五岭与南海之间翱翔的鸟类。
在今天的人们看来,红红绿绿的鹦鹉或咬鹃是理想的朱雀化身,因为它们呈现了南方森林的绿色背景,同时也带来了热带花卉的异国情调。人们甚至可能会想象,它飞向中国之外,或在中国之外重生,化身为摩鹿加群岛樱桃红的吸蜜鹦鹉,或是危地马拉迷人的绿咬鹃。朱红霸鹗也许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典型,它飞翔在加州的科罗拉多沙漠、亚利桑那,以及墨西哥和南美洲干早的土地之上:
它像一道火焰,冲进了潮水般的金色阳光里,飞到了离地面一百英尺的地方。随后,它鲜红的羽冠舒展着,如轻骑兵向后飘扬的头巾一般,扑扇着震颜的翅膀,轻轻地飘落下来。
实际上,我们能在美国艺术家莫里斯·格拉夫斯的一幅画作中看到朱雀的混合形象,他的绘画题材多为中国的动植物和手工艺品。《鸟精灵》描绘了一只蓝眼、三足的鸟儿,不辨种类,很像三足的赤乌,笼罩在一片红色的结晶胶浆或云气之中。正是这种多样性的表现,使得朱雀在今天成为一种神奇而广义的象征。
我们尽管对朱雀缺乏特定而具体的形象认知,但仍然可以追问一下:这一古老的象征在唐代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它代表了一种新的思想,还是旧有的观念?特别是,它是否体现了人们的一种愿望——在南越有可能开始新的体验,获得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或者,朱雀只是一种挣脱束缚的意象,它闪光的翅膀象征着从危险境地逃离的力量?又或是唐代人在它那艳丽的色泽中,看到了比凡人身体更加完美的形象,一种自我和灵魂的象征,能自由地飞翔于未曾探索过的空中花园?
追问这些问题,不只是追问当唐代人想起朱雀这一形象时,他们的脑中会浮现出哪些事物。唐代人可能很少这么做。这么追问,更是为了把握唐人对南越感受的总体特征。这也是为了探寻在来自温带的汉人的想象和渴望中,中古时期的这片朱雀之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以及在他们的文学中,朱雀之土究竟占据着怎样的地位。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这些外来者试图在其炎热的庭院中种植家乡的花草,或者在竹子搭建的书斋中,对着笼中的百灵或白颊鸟微笑。也许他们大部分人都不曾有过这样温暖的回忆,而只能在诗中,为远离故乡按部就班的生活而痛心。必然只有一部分人,开始意识到南越鸟类和花卉的独特价值,而大部分人则更关心他们所失去的,而不是关心有可能发现的事物。
北方的诗歌朴素而粗犷:它颤抖着,伴着刺骨的霜冻、大漠的寒风、朦胧的月色以及草原上的积雪。这个真正属于汉人的世界,严厉、冷静而又正统。但也存在另一种古老的审美传统,欣赏温和、温暖、五彩缤纷的长江流域,但这只为汉人了解更南的南方做了部分的铺垫。对被流放南越的汉人来说,他所面对的几乎是全然不同的世界。他会睁大眼睛,盯着各种不可思议的事物,譬如在高高的树冠下飞翔的犀鸟,这些巨鸟有着黄色的盔突,或是从船上飞掠而过的飞鱼。他已经远离了他曾经生活的那片天地,远离了周边的黄土地和桦树、住帐篷的牧民和驼队,远离了周围格局对称的城市和阡陌齐整的农田。高山和海洋将他与家人、朋友、平凡的生计阻隔开来,最重要的是,还使他远离了那些早被可敬的传统所神化、被无数宝贵的文献所强化的人物与意象。中古时期南越文献的常见主题,是恐惧、刺激、财富、腐败、中毒、神秘、魔力和幻象等,并通过瘴气、蛮人、异域珍宝和鬼怪出没的森林等刻板形象表现出来。鲜明的印象,艳丽的色彩,已经成为某些游客行记的标志,但大部分人在思考这片新土地时,还只能使用陈词滥调。
面对南越的洞穴和蛮人,许多北方来的官员都怀有一种殖民者心态。他们务实而且现实,甚至在作严谨的博物学笔记时,也时时意识到自己的优越感。对少数痴迷于南越如画山景的官员来说,总有一些事物能引起他们的兴趣;对那些冒险的园林家和猎奇者来说,则有另一些事物能吸引他们。
像张九龄那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热爱自己的家乡,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他们人数不多,影响力也不大。
可能只有一种人会真正欣赏南越的异域特质,他们有敏感的心灵,渴望一种全然不同的完美,而这是辉煌的唐代典范所没有给予的,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会心怀内疚。在中古时代早期,这样的人寥寥可数,但在我们当代人中,这种人却有不少,他们品尝了雨林边缘怪异的水果之后:
有时停靠在亚洲的某个港口,
像是回到了伊甸园,忘了归路;
品尝异域的水果,体验陌生的感情,
因巨大的莲花而狂喜。
直到唐代灭亡,南越都不曾出现过卢梭、洛蒂和康拉德这样的人。那里的官员、士兵和贬谪的政客更像是特诺奇提特兰的西班牙人,而不像是在东京的法国人。
唐代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对南方有过如此的看法——阳光之下的天堂,生活着一群神秘而迷人的仙女,她们的耳畔戴着艳丽的木槿花。那儿和塔希题岛或夏威夷一样,能让人忘却平日的烦恼或恐惧。在先唐文学中,诗歌里所描写的古老的南方意象,往往有习见的南越背景,充斥着有毒的植物、蜿蜒的虫蛇、人形的猿猴与猴精、赤色的天空、黑色的森林,以及巫术、神秘和困惑到了唐代,诗人们试图改弦更张,描写荷塘旁边、木兰舟中,慵懒而面色绯红的越女,以及雾中的神女,但毕竟只有一部分获得成功。直到九世纪末十世纪初,随着唐帝国的瓦解,一种新的综合体才成为可能,它介于楚辞所开创的乐观浪漫主义和柳宗元、张九龄等人的自然审美之间。当北方人发现与世隔绝的南越也可能有其过人之处时,这种改变就此产生了,而事实上,他们的父执辈和同辈早已领略过这些优点。于是突然间,南方不再是炼狱或魔窟,而成了神圣的避难所。这个省份从此有了一种全新的、不同寻常的浪温氛围,展现在李均和欧阳炯那令人久久难忘的诗句之中。直到此时,旧有的意象才得以扭转,并被注入新的生命——朱雀化身为红袖飞扬的南越女子。
然而,这种本土的异国情调仅仅是过渡性的,它连接的两端是古老的殖民帝国与最终多姿多彩的文学舞台。全新的地域、居民、语词所带来的全新体验,能够及时地转化成具有普遍有效性的全新形象。这片热带的伊甸园虽然只是暂时性地、部分地化作现实,但它依然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崭新的比喻和精神画面,流向北方,丰富了中国人的语言和思想。这些满身尘土并且内心保守的陆地居民,他们一直不停地转变,直到能够接受任何形式的世界,能够接受每一种稀罕的经验。
朱雀,作为一种虚构的意象,虽然一直被加于新南方(无论这南方指的是哪里)身上,但却从未完整地存在过。这只东方的火鸟,是柳宗元心中理想的景象,它静静地筑巢于张九龄的心中,精确而亮丽地呈现于李珣新浪漫的词作中,它只能广泛而抽象地存活于唐代以后的语言和文学作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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