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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采用黑丝绒之后,“黑匣子”成为“空的空间”的典型,但人们逐渐认识到黑色并不是中性的。黑匣子作为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建筑宣言,和莎士比亚的环球剧院一样有力。在黑匣子之后,布鲁克又在探寻现成空间美学……
古希腊的神殿,鲁道夫·斯坦纳的歌德堂,北爱尔兰的游戏剧场,坎特伯雷音乐厅,罗马广场,黑匣子……本书在以功能为划分、大致以时间顺序探讨作为机构的剧院时,也在试图解答一个问题:是“空的空间”中更好,还是“现成空间”中更好?历史依然在发展,戏剧与空间的角力——或者说竞赛——依然在进行。该书的历史回顾,或对未来的探索有所启迪。
本书为“南大戏剧译丛”的第二部。部为《美国先锋戏剧》,由吕效平教授主编。
內容簡介:
从工作坊到剧场的过程中,总有某些东西消失了。
著名戏剧、电影导演彼得·布鲁克说:“在剧场里,我总是犯困。”
《西方演出空间简史》这部创新之作对西欧戏剧传统中的演出空间进行了历史描述。大卫·怀尔斯采取了一种广泛的视野,认为戏剧活动既发生在作为“剧场”而设计的建筑中,同样也发生在教堂、街道、酒馆和画廊。他追溯了从希腊罗马直至当下的一系列不同的空间连续性,其中包括在标准的戏剧史中没有涵盖的领域。借鉴亨利·列斐伏尔的文化地理学,本书将戏剧演出定义为特定社会结构的空间实践。这不是一部戏剧文学的背景史。
怀尔斯利用历史材料来解决一个当前的紧迫问题:戏剧演出是在现代建筑师设计的、表面中性的“空的空间”中更好,还是在富有个性的“现成空间”中更好?
關於作者:
作者:
大卫·怀尔斯,英国戏剧学者,先后任教于伦敦大学皇家霍洛威学院、埃克塞特大学。他的研究领域集中在古希腊和伊丽莎白时期的戏剧、演出空间、剧场的社会功能,代表性著作有《莎士比亚的小丑:伊丽莎白时期戏院的演员和文本》(1987)、《希腊剧场表演导论》(2000)、《西方演出空间简史》(2003)、《剧场与公民身份:一种实践的历史》(2011)、《剑桥剧场史指南》(合著,2012)、《演员对哈姆雷特的建议: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的修辞表演方法》(2020)等。
译者:
陈恬,南京大学文学院戏剧影视艺术系副教授。
目錄 :
章 导论
第二章 神圣空间
第三章 游行空间
第四章 公共空间
第五章 会饮空间
第六章 宇宙之圆
第七章 洞穴
第八章 空的空间
內容試閱 :
当我走进一个空荡荡的剧场,我满怀期待,感受到人与人亲密接触的潜能。但是,和布鲁克一样,我坐在剧场里看戏时,却习惯性地犯困。在工作坊里观察演员,我能想象演出可能是什么样,但是从工作坊转移到剧场的过程中,总有某些东西消失了。在我任职的学院,紧张的戏剧新生入学接受的课,就是在校园里找到一个空间,把这个空间变成他们的“家”,让一出戏从中生长。2
在这个练习中,他们的作品不仅符合要求,而且富有创意。作品与空间产生了紧密的联系。十天之后,学生被要求带上他们的“戏”,将这些“戏”移植到小剧场演出。作品死了。无一例外。在作品不断被移植和死亡的过程中,学生产生痛苦,逐渐理解了这个练习的寓意。这个练习引出的问题,经常被局限在所谓的为空间找到合适的戏剧,或者为戏剧找到合适的空间;然而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案,则是完全拒绝“戏剧”与“空间”“内容”与“形式”的二分法。作为文本的戏剧可以在空间中演出,但是作为事件的戏剧则属于空间,并且使空间像演员一样表演。不过,要消除戏剧与空间的二分法并非易事。在职业剧场中,演出是一个不断被转移的商品:从设计师的模型箱转移到排练室,技术合成前又转移到剧场;然后可能会从小剧场转移到大剧场,也许门可罗雀,也许座无虚席,再然后转移到伦敦的剧场,或者被带去某个戏剧节——然而自始至终,这个演出都被视为一种在本体上恒定之物。出于对商业剧场的失望,我才写作这部西方演出空间史。因为世界上并非只有商业剧场。
西方演出空间史……在这一组艰深的术语中,棘手的恐怕是“史”。在奥斯卡·布罗凯特(Oskar Brockett)那部被整整一代美国学生采用的剧场史中,他将论述建立在约定俗成的基础之上:“通常认为,作为艺术形式的剧场,和在其他活动中对剧场元素的偶然使用,两者之间存在区别。”除了所谓“通常”之外,他并没有回答20世纪的紧迫问题:如何区分作为艺术的剧场和单纯的剧场性?布罗凯特继续写道:“这一区别在此尤为重要,因为不如此,就无法将从人类各个时期不同活动中发现的所有剧场手法,建构成一部具有同一性的历史。因此,本书主要讨论作为机构的剧场(theatre as an institution)——它的起源及发展。”3
这里的关键词是“因此”。布罗凯特的历史不是服务于既存的事实,而是服务于自身修辞的需要。机构化剧场是一个满足专业戏剧史学者需要的概念,在建构此类历史的辉煌名单上,布罗凯特加上了自己的名字。“机构”因此重获效力,而“剧场”再次与剧场性分离。“起源”紧接着“发展”,强化了机构的状态,并证明剧场这个名词/概念具有永恒的含义。这是一种方便的循环论证。书写事物的历史,证明它拥有本质;因为它拥有本质,所以书写它的历史……如果你碰巧喜欢“机构”,那自然没问题,可惜很多人并不喜欢:
我再也不能消极地坐在黑暗中,观看墙上的一个洞,假装观众席是艺术再现的中性容器。这是一种空间机器,在高贵目标的掩饰下,它使人“各安其位”,将我们与景观拉开距离,并与财政补贴、戏剧正统以及政治保守主义结盟。我再也不能乖乖地出现在这样的艺术中心,观看甲先生的“精彩”作品,就在那里,就在昨天,我才刚看过乙女士的“精彩”作品,那是一块开垦过度的贫瘠之地。
这份宣言发表于1998年,它的作者迈克·皮尔森(Mike Pearson),现在是一位从事表演研究的教授。1960—1970年代前后,围绕布罗凯特的观点,“剧场研究”(或“戏剧研究”)方才凝聚成一门学科,“表演研究”的兴起就开始将其分裂,将其置于人类学的严厉审视之下。皮尔森的宣言具有新的创造性目标,指向剧场机构之外的“表演”:
我想丢弃剧场“客体”,剧目,制作精良的演出,批评家的存在意义……
我想质疑和重新协调三种基本演出关系:演员和演员,演员和观众(反之亦然),观众和观众……
我想找到不同的演出场地——工作、游戏和礼拜的地方——在那里,剧场的法律和章程、礼仪和契约可以被搁置。
我想要做融合空间、表演和公众于一体的演出。
……
几个关键术语可以描述20世纪另类演出空间的特征,这些空间曾经是边缘的,但是当我们回顾时,它们似乎居于文化中心。这些术语包括“边缘”(fringe)剧场、“亲密剧场”(intimate theatre)、“工作室”(studio)、“工作坊”(workshop)、“实验室”(laboratory),以及“黑匣子”(black box)。以“边缘”为例,这个术语出现在1950年代末,用以描述不属于爱丁堡艺术节正式节目单的剧团。在1960年代,它是一个使人引以为傲的词,但是当边缘性开始引起厌憎,它在爱丁堡语境之外就不再被使用了。我将考察这些类别,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基本特征,那就是规模狭小。
斯特林堡是追求亲密性的重要的先驱之一。在1907—1910年间,他为位于斯德哥尔摩的160座“亲密剧院”创作室内剧,在这些剧作中,他进行了无情的心理自我暴露。他在一首诗歌中宣称:
当演出开始
帷幕升起
在超过100盏灯下,我们将被扒光
而你们隐藏在黑暗中
你们的情感像你们的面孔一样被保护
……
1907年前后,在一个临时工作室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举行了一次集体讨论,来解决舞台布景难免粗糙丑陋的问题。当他突然想到黑丝绒时,感觉就像发现了美洲大陆。黑色帘幕使他得以将梅特林克《青鸟》(Blue Bird)的场景去物质化,用象征的语汇来代表现实。可惜,结果却“阴郁,压抑,可怕,死气沉沉”,非常不适合梅特林克剧作的轻松气氛。52
然而到1960年代末,尽管利特伍德的戏剧工作坊已经搬走了,被另类的边缘/实验室/工作坊剧场所采用的主要空间形式,却是不折不扣的“黑匣子”工作室。黑匣子成为“空的空间”的典型,这种形式好地回应了布鲁克在1967/1978年所提出的美学要求。它标榜为一个中性空间,座位可容随意布置。它的墙壁不可见,灯光可以根据导演的需求,使空间显得微小或广阔。理论上确实如此,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事实变得清楚:黑色并不是中性的,正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发现的那样。黑匣子作为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建筑宣言,和莎士比亚的环球剧院一样有力。就像伦敦西区的镜框式剧场那样,黑匣子已经成为一个历史包袱,当代剧场实践必须努力去适应它。我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想要回忆起那些空间曾经使我和我的同龄人产生的解放的感觉。到今天,灵活性的幻觉已经消失了。根据安全员指示布置的座席和墙壁的强硬直线性,控台的固定位置和发光的绿色出口标志,都将铁律加诸空间之上。
因其匿名性和概念上的隐形性,黑匣子的历史几乎未见记载。这一广泛类型中有影响的灵活空间,普遍认为是罗伊斯礼堂170(Royce Hall 170),它于1942年在洛杉矶加利福尼亚大学建立,目的是容纳大约六种不同的构型。53
在大多数设计中,黑色帘幕都起着重要作用。这个礼堂初的建筑特征是一个拱顶,这个特征必须隐藏起来,以便将这个房间转变成一个民主社会的空间象征,任何人可以在其中做任何事。就黑匣子剧场的纯粹形态而言,一个典型例子可能是上演于1967年的《卡斯帕里亚纳》(Kaspariana),这是欧丁剧团在位于霍尔斯特布罗(Holsteboro)的实验室风格新剧场的开幕作品。长方形房间的天花板、地板和墙壁被刷成黑色。80个观众座椅被分成小型组块,构成一个圆形舞台,演员可以在观众身后行走;这产生了个体视角的多重性,也打破了任何意义上的舞台观众席之分。这部戏讲述了卡斯帕·豪瑟的故事,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块白板,一种精神上的空的空间,在被迫经历不同形式的文化、性别和宗教启蒙的过程中获得了身份。54
在弥漫地下气息的封闭黑色空间里,在这个国际剧团避居的偏远丹麦小镇内,观众很容易感到他们逃离了主流社会的文化、性别和宗教习俗。尽管社会否定了卡斯帕的个体性,但至少他们在独特的位置上,还可以庆祝个人独立性。
英国剧作家霍华德·巴克(Howard Barker)以其洋洋洒洒的新詹姆斯一世写作风格而闻名。他在1988年提出,一个宽广的空间是这种风格所必需的:“如果对新作家进行经济教育,那么剧场自身将收缩到阁楼的尺寸。为了剧场自身的利益,也许是时候关闭工作室剧场了。”55
也许是大卫·黑尔(David Hare)在1990年为奥利维尔剧场写了纪实性国事三部曲,使他的重点发生了转移,他又为黑匣子剧场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辩护文,赞成作为艺术的剧场,而非传达信息的剧场:
我想提出,剧场就是一个匣子,在物理上、道德上都是一个匣子。在匣子里发生的事情是无限的,因为观众希望它是无限的……当灯光熄灭,它就是一个黑匣子,因为正如我们所知,黑暗使罪恶和混乱成为可能……当布莱希特要求匣子里布满光,他是受启蒙的激情驱使,他知道指令需要光,就像想象力憎恶光,逃离光。想象力也从邻座逃离。被光线照着,你只有一半意识放在舞台上,另一半意识放在你的邻座。在所有集体文化中,你的邻座用他的凝视控制你。在黑暗中他被消除了,你单独与演员在一起……在黑匣子里,你可以相信自己是自由的,是完全负责的。进入黑匣子,就是藉由演员和剧作家的力量而沉浸在自由的可能性中,观众不是作为集体,而是作为个人承担责任。没有纪律,没有良知召唤……还有什么能解释我们在黑暗的剧场里仍然体验到的残余的兴奋?
巴克的黑匣子是一个享受特权的空间,社会被抵制在外:不断冲击着剧场墙壁的,是道德和争议的海洋。在黑匣子里,想象力是狂野而悲剧性的,它的罪恶无拘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