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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 关于“活着”这件事,“死亡”是极好的老师。知名临终关怀师,近40年临床及心理咨询经验集结,20则真实细腻的叙事,书写人生终了时安然、无憾、有尊严的告别。《泰晤士报》《观察者报》《卫报》高分好评。
★ 我们的身体知道如何死去,就像知道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一样——有关死亡与衰老,你必须知道的故事。
★ 一本撼动你人生观的疗愈之书,写给可能离开我们的人,写给依然陪伴我们的人,写给每一个害怕离别的人。
本书以慈悲、细腻而温馨的故事,诉说人生中唯独可以确定的事。──斯蒂芬·韦斯塔比,英国心脏外科泰斗、热销书作家
以一本关于用许多方法与死亡和解的书来说,本书对生命的价值给予崇高的肯定。它不只让你思考自己想要如何面对死亡,也让你思考要如何活着。这些临终的真心对话不但勇敢、优雅,经常流露机锋,而且充满了爱。这些对话能在黑暗中陪伴你,让光亮照进来。──杰基·凯,苏格兰桂冠诗人、剧作家
布朗展现了一本书转化(其实是扭转乾坤)的力量。她用二十个照见死亡的惊奇故事,化死亡为生命,化绝望为希望,化忧伤为喜乐,化痛苦为爱……智慧、仁慈而美好,令人难忘。──斯蒂芬·弗雷,英国知名演员、作家与主持人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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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记录了作者在从事肿瘤科护士和癌症晚期患者心理咨询工作的三十余年间,与临终人士及其家人之间的二十个故事。通过分享生命终了时刻那些真实感人的经历,作者提供了实用的方法,教给大家正面肯定的力量和新的思维方式,从而促成从恐惧到接受、从无助到满怀希望、从悲观到充满勇气的心理转变。生活中总会经历很多失去,直面终点,珍惜活着的意义,恰恰是对心灵深深的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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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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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001
向死亡敞开心扉
卡伦:金子般的爱……014
丹尼尔:记忆之盒……022
蕾切尔:一群虎鲸……033
约翰:战胜恐惧……043
丹:按自己的节奏死去……056
接受心中未决之事
布里基德:方案……072
吉姆:莫谈死亡……080
帕特:决定……089
乔治:拒绝死亡……098
治愈受伤的心
贝拉:修补灵魂……114
安妮莉丝:释怀……125
柯尔斯滕:有目的地写作……136
露易丝:宽恕的可能……153
栖于宽广的心
菲利普: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168
罗纳德和马尔科:心灵成长……180
希瑟:跃入大洋……188
比尔:十三周……191
珍:赞叹生命……199
凯特:翩翩起舞……205
莉兹:磨人的美丽……213
致谢……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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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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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个在我面前去世的人是奶奶,那年我十九岁,她八十一岁。她是我父亲的母亲。在生命的后几年里,她和我们一家住在格拉斯哥郊外的一间小村舍里,就在我和三个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砂岩屋旁。奶奶死于食道癌,过去大量吸烟的人很多,这种病更常见,而且她每天还要喝威士忌。我记得曾跟着妈妈走进奶奶明亮的白色卧室,在她身后看着她给奶奶擦洗、更换弄脏的床单。我想帮她照顾奶奶,但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尽管那时,我已经在医院工作了两个夏天。奶奶是我的亲人,不是病人,这在当时对我影响很大。
我不记得自己那时害怕死亡,只是好奇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不寻常的气味,也不知道奶奶为什么总咳嗽、不怎么讲话。妈妈做得很好。她似乎也不害怕,只顾着忙忙碌碌。她也当过护士,多少知道该怎么做。在奶奶的病床边,没有发自肺腑的促膝长谈,也没有长长的遗愿清单。对于床榻上的奶奶和照顾她的母亲来说,有的只是生命的垂暮。
我了解到大多数死亡都是一个自然而平淡的过程,绝非轻易,但也不一定可怕;不会带来创伤性的记忆,也没有过度医疗;既不浪漫也不光荣。死亡通常普普通通,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人们终也会接受,但是过程总是悲痛异常。大多数老人像我奶奶一样,都是在家里去世的。那时,在医院里度过生命的后几天或几周还是稀罕事。
现在,大多数六十岁以下的人从没亲眼见过一个人死去,因此对死亡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自己怕死,也害怕他们所爱之人死亡。没有人给他们示范如何照顾垂死之人,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婴儿潮一代推动了助产士回归和分娩非医学化,我希望他们也能恢复人们面对死亡的方式。这本书是我的贡献,为了让我们所有人重新获得掌控自己生死的权利。记住,我们的身体知道如何死去,就像知道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一样。我们也知道如何治愈伤痛,知道如何在离世前过好生命后的时刻。在我看来,这是我们能给爱人好的礼物:当我们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做好准备,敞开心扉,接受现实。
我的份暑期工作是在格拉斯哥儿童医院骨科病房做护士助理。伤筋动骨的格拉斯哥孩子满脸沮丧地吊在牵引支架上,大声使唤我拿东西,如果搞砸了就取笑我。尽管他们的要求经常吓到我,但在十六岁时,我喜欢这种能帮助别人的感觉。第二年夏天,我在一家老年精神病院工作,许多病人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四十年了。我记得有一个可怕的老妇人,无论我走到哪里,她都拖着脚跟在我后面,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就像一只猫头鹰盯着猎物一样。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被迫去尝试理解崩溃的人性。
进入圣安德鲁斯大学后,我计划学习地理。我一直都很喜欢地图,现在依然如此。但在大三时,我决定主修心理学,研究人类行为的愿望压倒了我对地形的兴趣。我于1980年毕业,获得心理学硕士学位,然后在第二年春天又作为一名学生去爱丁堡皇家医院学习护理。我想去旅行,做一份所有国家、所有文化都会需要的工作,我想找到一种方式来改变世界。
二十二岁时,我已经当了六个月的见习护士,被分配去照顾一个将要死于白血病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医院有两间包房,他刚从两边各有十五张床的主病房搬到其中一间。那天晚上,我紧张地站在他的房间外,心怦怦直跳,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晚上好,史蒂文斯先生,我是布朗护士,今天值夜班。你感觉怎么样?
经历过奶奶的逝去,又在护理学校上过学,不知道这些经历是否能帮我做好准备。
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史蒂文斯先生的房门。应门的声音比我预想的更有力:“进来。”
走进去时,房间里的黑暗包围了我,我的眼睛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
“你好,你一定是今晚负责照看我的护士。就叫我杰克吧,好吗?所有这些繁文缛节——在我生命的这个阶段没有多大用处了。”
“晚上好。我是布朗护士。”我说。医院不允许我们告诉病人自己的名字,也不能喊他们的名字——尽管我一直想这么做。他光秃秃的头顶和浓重的黑眼圈吓住了我。
杰克床边的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张海边全家福,是在有风的日子拍的。照片上的女人满脸喜色,海风吹起她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一脸顽皮,满头红发;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湿漉漉的饼干,害羞地望着镜头。
“暑假照的吗?”我问,很高兴找到了开启话题的由头。
“就在去年夏天,伊莱岛,”杰克回道,“风很大,但我们喜欢那里,从阿利斯泰尔还是个婴儿那会儿我们就常去。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假日了,至少我们四个人没法一起去了。”
“啊。”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快要流下来了,但现在不行。我在房间里忙忙碌碌,整理整理平装书,折折《卫报》,然后把几张皱巴巴的纸巾塞进粘在桌面边缘的垃圾袋里。
“我给你再倒些冰水好吗?”我问。
“谢谢。止痛药让我口渴得要命。”
我拿起塑料杯,很高兴有了走出房间的借口。站在制冰机前,冰块掉到空杯子里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这日常的响动使我平静。
我感到不知所措,也没有能力帮助杰克排解死亡带来的悲痛与恐惧。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开诚布公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让我轻松不少。他为自己将要离开孩子和妻子感到非常内疚,尽管他知道癌症不是自己的错。他还担心自己的死会给孩子们带来痛苦。
和杰克在一起,我懂得了我的责任不是带走他的悲伤和忧虑,而是为他的感情提供一个柔软的落脚点。我发现,如果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不怎么说话,杰克就会畅谈自己的感受,直到倾尽一切,深深的寂静将我们笼罩。我们之间的空间似乎将两人与某种更宏观的东西联系在了一起。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明白这种视角可以在语言失去作用的时刻抚慰心灵。
杰克的坦诚和脆弱让我想要了解人们如何度过垂死的日子,以及医疗专业人员如何更好地支持人们度过情感和精神上的困难时期。他教会我,如果想让照料发挥作用,那就要有一个安静、镇定、不会品头论足的人在身边,这个人也要坚信,病人有能力找到自己的方式来度过生命后的旅程。
在我看来,这种陪伴人的品质发自内心;不是实体的心脏,而是一个情感中心,它由特殊感受聚集起来——也许是爱或怜悯,在回应他人痛苦时产生。这种通过痛苦建立的羁绊可以在两个人之间创造一种博大而完整的感受,我相信这就是潜在的治愈空间。
与杰克的故事促使我向深层次探索如何创造出唤起这种完整感的条件。我将永远对他充满感激,是他让我开始从事这项对我日后生活至关重要的工作。
几年后,二十六岁的我想花一年时间出国生活、工作,所以我去了加拿大。十二个月的短暂停留变成了三十多年的常驻:我在温哥华做了十年肿瘤科护士。正是在那段时间,我越来越热爱这份工作,但也对这套体系愈发不满。我对这种医疗模式感到沮丧,它更关注于治疗癌症,而不是治愈病人。我想要更多关注一个人的心灵和精神,还有他们所爱的人。
这种文化与死亡的割裂,让我感到沮丧。我看到医护人员和肿瘤医师连与病人讨论死亡时都这么害怕,更别说提供工具来帮助病人消除恐惧和忧虑了。
回想起来,我意识到自己也在努力应对所选职业带来的痛苦。我不知道如何哀悼我关心的那些人,我也不知道该冲谁、冲什么事发泄怒火。我觉得自己要对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事负责,也要对没有发生的事负责。我把癌症视为敌人,亲自加入了战斗。坚定信念是肿瘤科护士的日常工作,但我还没有学会如何在做到这一点的同时保持开放的心态。
我想改变自己,改变这套体系。
回到大学并完成护理硕士学位后,我成为一个全职专科护士,这使我能够继续以咨询师的角色直接与病人、家庭和护士打交道。我对投身教育、研究和管理事业的护士怀有的敬意,但我知道自己的职业道路将是直接从事临床护理工作。我对综合医学这一新兴领域越来越感兴趣,这是一种关注整个人(包括身体、思想和精神)的治疗方法,涵盖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强调个人和医生的治疗关系,利用所有科学的支持疗法,包括常规疗法、辅助疗法和替代疗法。
我花了十年向纽约大学的退休护理教授德洛丽丝·克里格学习,每年夏天都去。她和多拉开发了触摸治疗——一种基于古老“按手疗法”的能量治疗技术,人们可以用它缓解疼痛和焦虑,减少死亡过程中的痛苦。两位女士在治疗过程中指导我,启发了我对灵性的理解——毕生求索,在人类经验的普遍性中寻找意义、目的和安慰。她们教会了我如何与一个人建立深厚的联系,同时不用担心被自己的感情吞没。她们帮助我相信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能力,相信人们可以为自己的疗愈和幸福负责。
1993年,比尔·莫耶斯制作的一部电视剧——《治愈与心灵》——给了我灵感。这部剧的第六集介绍了迈克尔·勒纳和蕾切尔·内奥米·莱梅在加州博利纳斯为癌症患者举办的一周静修会。第二天,我打电话给癌症公益项目(CCHP),询问如何才能更多地了解他们的静修活动。恰巧,他们会在两个月后举办次研讨会来教医护人员如何运营癌症静修项目,我报名参加了。
CCHP的研讨会结束后,我召集了一群对癌症静修感兴趣的医疗保健专家,第二年卡兰尼什协会就在温哥华诞生了。在我写这篇序言的时候,卡兰尼什已经举办了近百期一周静修会,成为备受欢迎的治疗中心,帮助癌症家庭疗伤,给他们带癌生存或是走向死亡的力量。这是一个专门为那些被癌症永远改变生命之人而设的地方,让他们来这里参加静修活动,重新与生命中重要的东西相联。我们致力于帮助他们与亲人开诚布公地谈论死亡,解决过去的痛苦和创伤,让他们平静地接受死亡。
我希望《终须一别》能让读者对死亡的过程有更深入的了解,无论是面对自己的死亡,还是遭遇所爱之人的离去。正如我们小心翼翼地为分娩做准备一样,我们也可以有意识地为死亡做准备,并在其中给予别人信心与安慰,毕竟,死亡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确定无疑的结局。有些家庭想在收到绝症通知后的短暂时光里尽其所能地去生活、去爱,我希望这本书能带给他们希望。
本书提到的家庭数目有限,他们的经历也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我知道,有些读者可能没有在这些故事中找到与自己相似的经历,对此我感到遗憾。
为了保护书中人物的隐私,我改变了一些可能识别出身份的特征,也编写了几个合成故事。我把故事发给还在世的家庭成员,请他们核对内容。与他们的交流深深打动了我,也让我确信真爱长存。
我把这本书分成四个部分。每个部分包含四至七个小故事,照亮一段旅程:对死亡敞开心扉,做好准备,疗愈过去,处理未竟之事或接受未决之心,选择按自己的节奏死去,学会从自然中找到安慰,认识到死亡的普遍性。
我的克里族朋友莫琳·肯尼迪告诉我,按照她们那儿的传统,长者们会从多年的生活经历中收集“有教育意义的故事”。
“总有一天,”她说,“长老们必须把这些故事公布于众。简妮,当那个时刻来临,你会知道的。你现在已经有很多‘教育故事’了,是不是?”
“至少是三十年的精华。”我点点头说。
我相信现在是发布这些故事的时候了。
为死亡做准备是对我们自己彻底的爱,也是对那些在我们死后仍然活着的亲密家人的爱。读者们,我希望这些故事能为你们提供一个地图,让你们了解我们生活中重要却鲜有讨论的经历之一。希望这些别人赠予我的故事,能够治愈、滋养你们的心灵,让它更加坚强,也能揭示生死本质的可怕之美,这是你们与生俱来的权利。
卡伦:金子般的爱
“卡伦可能时日不多了。”12月初的一个晚上,凯西突然在电话里说。
“什么意思?”我问道,肠胃感到一阵恶心。我们三个已经是二十五年的好友了。相识八年后,我们一起成立了慈善组织卡兰尼什协会,为癌症患者提供时长一周的疗养服务。
凯西的声音在颤抖:“过去两周我俩都以为她得了流感,但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已经两天没下床了。”
我换上了负责护理的语气:“她看过医生了吗?”
“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简妮。她宁愿不看医生。”凯西说。
同居了二十三年,这是她们解不开的矛盾之一。凯西是一个营养学家,和卡伦一样喜欢草药多于现代药物,但她们对西药在健康和治愈方面的作用有不同看法。有一次卡伦告诉我她很怕医生和医院,因为在她二十多岁时,她的父亲仅仅接受了一次化疗就在肿瘤医院去世了。她告诉我,她相信带走父亲的是药物而非癌症。
“凯西,你需要带她去医院。”我说。
第二天早上,凯西用毯子把卡伦裹好,开车送她到八英里外镇上的医生办公室。她们喜欢住在温哥华以北六个小时车程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卡里布地区,那里的冬天漫长而多雪,大片草地点缀着碧绿的湖泊,还有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二十岁出头时,凯西和卡伦在卡里布相遇。那时她们都参加了圣光使者举办的一场会议。圣光使者是一个国际组织,在全世界有七个精神中心。卡伦和凯西搬到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百里屋小镇的使者公社住了几年,然后她们相爱了。
去医院后,我们知道卡伦的肝确实不行了。超声波显示乳腺癌大面积转移。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时间可能不多了。那时,我们从事与癌症患者接触的工作已经有十八年了,我们知道噩运的降临没有规律,也没有理由:谁罹患癌症,所患癌症的类型和发展的程度,谁抗癌成功,谁因癌去世,每个人又是如何走向死亡。我们知道,成为专门的医护人员也并不能保证自己生得健康或死得轻松。
卡伦决定不找肿瘤专家咨询,这意味着她将所有癌症治疗拒之门外。她的决策过程总是清晰又迅速,从来不在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上白费力气。她说自己的占星命盘上全都是火。
我知道少数几个还不了解选项就拒绝治疗的人,她是其中之一。很多人认为“不治疗”的现实太可怕,宁愿摆出战斗的姿态,拿化疗或放疗当手中好的武器。挣扎求生对卡伦来说没有意义。她知道自己后的日子屈指可数,相信即使治疗能让她多活几个月,生命的质量也不会增加。她见过几百人经历癌症治疗,认为在她这种情况下治疗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还会消耗掉自己后那点体力。她希望自己感觉良好的时间越长越好。
卡伦选择在朋友、家人和当地家庭护理团队的帮助下在家中离世,而不是死在医院或临终关怀机构里。我知道自己需要在哪里出现,也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儿。2013年12月27日,我为一段不知何时返程的旅途打点行装,驱车北上支持我亲爱的朋友们。那时她们正鼓起勇气,准备面对卡伦的长逝。
数百年来,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家中照顾垂死的爱人。有时人们必须去医院,因为他们没法在家里控制症状。但卡伦的情况已经很稳定了,我和凯西可以帮她管理医生开的止痛药,家庭护工也会每天过来检查。只要有需要,我会陪着卡伦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并且一直在那里支持凯西。
“会很久吗?”到这里两天后,卡伦问我。我们坐在餐桌旁,一起喝着后一碗汤。
“多一周左右吧。”我回答。有时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人们离去的时间会比预计的稍早或稍晚,但当你目睹过多次生命的消逝,你的预感通常会很准确。
“那很好。我觉得临终没什么。活到六十二了,还不错。”她说。卡伦一直将生命视为一场冒险,走向死亡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害怕活着甚于死亡,”她说着,眼神望向窗外,“无论如何,我要去的地方一定会取代尘世的存在。我不害怕。我只是对死亡感到难过,因为我不能再和我爱的人一起生活在这个美丽的地球上了。”她望着我说。我感到一滴眼泪滑落脸颊。对她的想念已经开始袭来。
“不管以什么形式,我希望你至少能回来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对的,那里是不是更好的地方。”我说。
“我想象你伸出一只手穿过帷幔,就像这样,”她说着,隔着桌子握住我的手,“我会找到你。”
“如果我们那时真离得这么近,那可是件大事。”我说,“难道你不希望我们能得到确切的消息吗?”
1月4日的早上,卡伦让我们为她唱歌:“来吧,你们两个吟游乐师,把尤克里里拿出来。”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那双蓝色眸子还是那么俏皮。多年以来,每当我变得特别严肃,她都会想办法让我放松。她从不让我在一个想法里钻牛角尖,笑话我对理论的迷恋没什么意义。与心理构念相比,生活更像一个谜。
凯西和我是六个月前开始学尤克里里的。我们喜欢亲手奏乐的想法,而不仅仅是用耳朵欣赏。在工作中的艰难时刻,我们认为这可以帮助我们放松。我们的尤克里里老师保证,我们只要学会三个和弦就能演奏两百首乐曲。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搞定了五个。
“轻轻摇晃,可爱的马车,”我们唱着,笨拙地演奏和弦,“来载我回乡。”
卡伦闭着双眼,干裂的嘴唇上露出一丝微笑。她没有力气唱歌。
“一群天使在后,来载我回乡。”我们低声吟唱。
我几乎无法相信卡伦会变得这么瘦小。快到六十岁之前,她一直是个健康、强壮的女人,一个狂热的网球运动员。她开玩笑说要拥有纳芙拉蒂洛娃一样大的左肱二头肌。自从12月确诊后,她的体重掉得飞快,虚弱的胳膊几乎没力气举一杯水到自己嘴边。
身体不再想要食物时,口腹之欲便消失了——这是死神临近的信号。但即使身体如此娇小,卡伦在房间里的存在感却很强;她如此具有吸引力,就像晴朗夜空的一轮满月。
“俯瞰约旦河,我看到了什么,”凯西和我随意弹奏着,“来载我回乡。”
卡伦睡着了,她的头懒洋洋地靠在一边,呼吸急促。后来她睡了好几个小时才醒。她的眼睛半睁着,扫视着四周,好像在追踪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
“只有在半睡半醒时,我才能用五个字描述我将要去的地方——”她告诉我们,“金子般的爱。”
“金子般的爱。”她重复着。我感到一阵欣慰,身体放松了下来。凯西看着我,露出微笑。有那么多属于友谊的时刻,卡伦的智慧让我们卸下武装,放下了曾经认为值得坚持的观点。
“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好奇死后会发生什么。我有个消息要给你们,”她喃喃说着,“就像我们想的那样,但不止如此,远远不止。我们来自伟大的爱,而同样的爱也会在终点等着我们,那真是太美了。”
卡伦的话就像真理的碎片,“咔嗒”一声落在正确的地方,这也是可能的图景。她常说精神是无处不在的物质,每一种生命都生于斯、逝于斯。她管这个叫意识物质,说它仁慈且不朽,就像爱。有些人可能会管这种充满爱的物质叫上帝,但她不会。她相信身体死去时,那些让躯体富有生机的能量会与意识融合。
我一直想知道,相信死后精神依然存在能不能帮我们更加平静地面对死亡。如果死亡只是纯粹的假想,是一个脑海中的概念,那么相信人有来世通常会带来慰藉。在我看来,当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时,内脏的体验可能会令人恐惧、痛苦、难以忍受,也可能是平静的、舒适的,让人感觉还应付得来。是否相信来世并不会影响死亡的体验:轻松还是痛苦更多取决于身体症状能否被有效地控制,以及当事人是否与自己一生的情感经历和解。
卡伦已经好几个小时不省人事,这时我注意到了另一个变化:她的气息变得微弱,两次呼吸之间要隔好几秒。她的手脚冰冷,出现了瘀斑,她的双唇十分苍白。死亡已经在这栋房子里徘徊了数天,但此刻又靠近了一点。
“发生什么了?”凯西问道,她也感受到了这个转变。
“我们得在这里陪着她。”我回答。卡伦的眼皮微微颤动,仿佛在做梦。
“我们该道别了吗?”凯西问。
“你想和卡伦单独待一会儿吗?”
“不,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给她一个离去的许可,告诉她我一个人也会没事的。”分别即将到来,凯西的面孔因为痛苦皱成一团。
我从床尾挪到床头,来到凯西坐着的地方,搂住她的肩膀。
“知道她大限将至后,我们一直在向卡伦道别。”我说着,轻轻抚摸凯西凌乱的头发。她近没怎么合眼,这两晚都是躺在卡伦床边地板上的床垫过的夜。
不存在一个特定的时刻来说再见,缓慢走向终点的时时刻刻都在道别。
凯西斜倚在床上,头靠在卡伦胸前。“我不想说再见。我们在一起的生活如此美好。”
卡伦的呼吸就像一阵低语,呼气的声音要比吸气稍重。
“我可没法想象卡伦还需要许可才能离开,不是吗?”我说,“她总是当老板的那一个。”
这时我们一起笑了,放弃了继续探讨这个话题的努力。
几栋屋外有只狗在吠叫。屋子里很安静,只是我们时不时会说句“我爱你”。其他词句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接着,纱门“砰”的一声撞上墙壁,一股冷空气向我们涌来——大风强行吹开了门闩。那天下午早些时候我们打开了玻璃门,好让卡伦的皮肤可以接触些新鲜空气。
意识到终点近在眼前,我们的泪水夺眶而出。呼吸之间那十秒的寂静仿佛永远不会结束。接着又一阵长长的呼气,然后又是寂静——二十秒,三十秒。我知道要等待——即使一分钟过去了,可能还是会有后一口气。而这一刻到来了:卡伦再次吸气、呼气,然后她的生命就结束了。
我一动都不想动,就好像屋里的寂静告诉我要等着,不要打扰这里正在完成的一个循环。我的目光被窗外挺立的白杨吸引了,它们在回应越来越强的风。在落日的余晖中,天空逐渐变成深粉色。接着,我注意到卡伦的脸颊正慢慢变得柔软,眉毛间皱起的纹路逐渐舒缓,嘴巴的形状也在改变。我的注意力被两件事情吸引着,左右摇摆:一边是窗外的元素世界,一边是卡伦的身体。她当然也是由元素构成的,正在我们面前慢慢变化着、消解着。两者像是一个必要的动态过程,彼此影响。大约一个小时后,屋里的变化停止了,我注意到卡伦一边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好像在说:“没错,就像我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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