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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贝蒂是一个谜样的女孩,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在某个傍晚时分,她拎着两个行李箱,走进了男主人公的小屋,也走进了他的生活。两人过起了幸福的同居生活,但男主人公的老板发现了贝蒂的存在,并以此威胁男主人公帮他油漆所有的别墅。贝蒂很快被这枯燥的工作搞疯了。但偶然之间,她发现男主人公曾经写过一些东西,她认定他就是一个天才作家,只是还没有被发现而已。之后,她烧了男主人公的小屋,两人一起来到了巴黎。贝蒂将男主人公的稿子寄给各大出版社,却没有收到任何积极的回音。她的举动越来越疯狂,甚至弄伤了一个编辑,还把油漆泼在了出版社的门口。两人又来到一个小镇,经营起一家钢琴店,男主人公认为那里的生活有助于贝蒂的身心健康。起初,的确如此,但终,贝蒂因为误认为自己怀孕而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在医院里面,男主人公看到先前生气勃勃的贝蒂变成没有灵魂的肉体,心痛之余,用枕头闷死了她。而男主人公的小说,后终于得到了出版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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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菲利普·迪昂,1949年生于巴黎,特立独行的法国作家,酷爱摇滚乐。早年做过仓库管理员、码头工人、售货员,深受凯鲁亚克、塞林格等美国作家影响,被称为是美国“垮掉的一代”在法国的接班人。32岁时,迪昂完成了处女作,短篇小说集《50比1》,自此拥有一批忠实的书迷。《三十七度二》是他极具代表性的作品,累计销量已逾百万册,被翻译成20多国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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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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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迪昂访谈录
——小说《三十七度二》及其它
(澳)米海伊·维尼奥尔 文 胥弋 译 柏青 校
1999年2月,澳洲广播电台(ABC Pacific Radio)的记者米海伊·维尼奥尔对法国作家菲利普·迪昂进行了一次专访。
菲利普·迪昂创作了近二十部长篇小说,他的作品中汇集了形形色色的漂泊者,以及那些为了生活拚搏奋斗的人,这些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吸引了整整一代喜欢他的作品的读者。
菲利普·迪昂在法国被视为一个偶像型作家,他开创了一种与同一时代的矫揉造作的文风分庭抗礼的写作风格,确实,当他笔下的人物在努力奋斗和漂泊着,试图诠释一种围绕在他们周围世界的感觉时,得到了整整一代读者的认同与赞许。1981年当他的本短篇小说集《50比1》问世的时候,他还在一条偏僻的高速公路的收费亭里担任夜班值班员。他拥有一批忠实的追随者,他们几乎每本小说都不错过,与小说中的人物一同成长,并且总是渴望重新回到他们熟悉的世界里。
菲利普·迪昂迄今已经出版了二十余部长篇小说和短篇集,其中影响力的作品就是长篇小说《三十七度二》。对菲利普·迪昂来说,虽然法国之外的读者难以接触到他的作品,令他感到有些烦恼。但是,如果读者只是通过那部根据他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三十七度二》(又译为:《巴黎野玫瑰》)去认识他,这更令他感到难以忍受,针对这个问题,他向澳洲广播电台的记者米海伊·维尼奥尔阐明了自己的看法。(鉴于访谈中,涉及小说英文版翻译的内容与中国读者关系不大,故访谈录略有删节。)
菲利普·迪昂(以下简称:菲):这件事实在令人感到厌恶,我的作品竟然只是通过这部电影在世界各地传播,导演让·雅克·贝纳克斯的审美情趣与我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米海伊·维尼奥尔(以下简称:米):所以你希望那些煽情的内容尽量少一点儿,而把更多的东西,都集中到人物性格的刻划上。
菲:这太难了,因为在这部电影中只有两个角色,而在小说中,我不能肯定我是否只讲述了两个人物。有时候,在我的内心世界里,也许只是一个角色,它的一半是男性,而另一半是女性——这并不是特别残忍。如果你是个电影导演,你必须非常小心,处理得更加细致。假如电影中出现一个爱情场景,你不能硬是给它配上一段音乐。在这部电影和其它大多数影片里,他们运用的手法,简直就像是为孩子们制作的一样。举例来说,我在小说《三十七度二》的开头,曾提及男主人公有一辆黄色的小汽车,我只不过说了这么一句。结果在影片中,男主人公自始至终、老是开着一辆黄色的汽车,还有就是去看日落、或者在听音乐的时候,总是不断地重复。这也太过分了,这就像吃蛋糕一样。它的配料太丰富了!每种蛋糕都会有自己的特色:奶油的、巧克力的等等,有很多品种。如果你把它们全都混在一起,这简直太糟糕了!
米:好了,关于这部电影的话题就说到这儿。菲利普·迪昂似乎对他的偶像地位感到很不舒服,作为一个作家,他总是尽可能使他的形象更加真实、自然。他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成为一个作家,就如同成为一个面包师或者修理工一样。你只不过使用不同的工具,获得不同的效果罢了,一切就这么简单。
此外,他也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当出版社因为出版他的本书,约请他到巴黎去的时候,他拒绝前往。当时他正在忙着改建一幢乡间的老房子,他不认为这次外出有任何意义。这种不肯随波逐流的态度,让他被别人当作一个遁世者,同时也令巴黎的文学圈感到厌烦。一些批评家对他的法语纯洁性提出质疑,并且批评他对虚拟未完成时态随便滥用,以及他从来不在小说中使用分号,甚至因为他的书中出现太多的“冰箱”,而大加指责。尽管如此,他还是拥有一个非常固定的读者群,到了1993年,他的作品被享有极高声誉的伽利玛出版社看中,这种合作关系一直延续至今。
当我准备对菲利普·迪昂进行访谈的时候,我变得有些惶恐不安了。确实,我怎么才能去和一个在自己的书中,给小说家提出如下建议的人去谈论创作呢?
“无论什么人写文章,对你赞美或者批评,都不要去理睬。”
“不要听信任何人的话。”
“如果有人偷偷地从旁边窥视你,那么你就立刻跳起来,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要评论你自己的作品,根本没什么可说的。”
“不要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作,或者为谁而写,而是要把你终想说的每一句话都写出来。”
上面的这些讲话,录制于澳大利亚墨尔本的法语联盟分校,当时,菲利普·迪昂正在宣读关于创作过程的论文。稍后我们多花点儿时间,讨论一下关于小说《三十七度二》的翻译问题,顺便提及的是,这部小说的名字,其本义是指孕妇的体温。
霍华德·布顿,是一位居住在巴黎的美国小说家,《三十七度二》的英译本是由他翻译的。菲利普·迪昂说过,他只看了英文版的开头,但是基于两种原因,让他没能把全书看完。首先,他觉得这本书写得太完美了;其次,英文版的译文令人感到有些费解。很显然,这本书的语言,读起来确实非常美国化。在该书的法文原著中,菲利普·迪昂非常生动和富有诗意地运用了大量俚语,而这些是很难用其它的语言表达出来的。
菲:这种情况并不是一概而论的,因为一个来自俚语的词儿,并不总是令我发生兴趣,它仅仅是一句俚语罢了。但是,有时候一个俚语的词儿蕴含了许多内在的生命力,那么,它就开始让我感兴趣了。
米:因为这本小说的英译本,你得到很多读者的反馈吗?
菲:是的,主要是因为它是一本畅销书,同时也被搬上了银幕。我认为美国的读者对当代的法国作品,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因为美国读者对法国文学的认识,仍然停留在“新小说”上,而且他们认为,在阿兰·罗伯﹣格里耶之后,就没有什么重要的法国作家了。所以,当你有机会让自己的某部作品被译成英文,多数情况下,这只是一本普通的小说而已,别人不会对你所有的作品产生特殊的兴趣。
米:《三十七度二》与你的大部分作品一样,其故事情节并没有局限在某个特定的地方。而且由于它被译成美国化的英语,所以,我认为一个美国读者会把它当成是一部美国小说来读,比如说,一个澳洲的读者也会把它当成是一部美国小说。事实上,正是小说的语言,确定了故事发生的背景和环境。
菲:是的,我没打算把它写成美国化的,但是,我认为当你在创作一本小说的时候,它必须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我既没有写巴黎,也没有写纽约。有意思的是,我写的是别的地方,所以,你无需知道故事发生在何处。如果你想知道故事发生在哪里,那肯定是因为我的小说太乏味了。假如你不想知道,我觉得这才是恰到好处。
米:对于你在书中描写的、那片空旷地带的场景,读者都有一种共同的理解。
菲:这里面有一个原因。与美国和澳大利亚这样幅员辽阔的国家相比,一个欧洲人,似乎不大可能与一片空旷的地区,产生某种必然的联系。所以,我试图在我的小说中创造出这样一个地方,但是你知道,这更像是一个美丽的童话,因为这片真正的空旷地带,其实就在你的心里。
米:你刚才谈到了美国,你曾经在美国生活过几年,而且你还和美国文学有一种非常深厚的渊源。
菲:从前,当我觉得很想去读点儿东西的时候,通常我关注的不是法国作家的作品,因为大部分当代的法国作家,不是特别令人感兴趣,他们往往不太关注现实生活。对我来说,他们就像一群幽灵一样。在那时,美国有很多作家都与现实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对我来说,这尤为重要。因为在我看来,一本小说不仅是一件艺术作品,而且它可以帮助我们去生活,去理解你周围的这个世界。有些美国作家不仅仅是作家,他们还可以成为你的良师益友。有时候,我觉得是他们拯救了我的生命!就像我们身边的食物一样,你需要这样的作品,因为它们太贴近现实生活了。
米:我相信,有很多读者从你的书中发现了这一点。
菲:但愿如此。我觉得每个作家,都渴望与他们的读者建立这样的关系。
米: 在菲利普·迪昂的作品中,有很多地方提及和引述到:美国作家凯鲁亚克、卡洛斯·威廉斯、惠特曼、雷蒙德·卡弗、海明威、亨利·米勒以及塞林格等等。在此仅举一例:当美国诗人、小说家理查德·布罗提根悲剧性的自杀身亡后,菲利普·迪昂甚至专门写了一个短篇小说敬献给他。这篇小说后被选入鳄鱼丛书,出版于1989年。
热爱生活的一个理由
当我听到理查德·布罗提根自杀的消息时,正在雅典度假。那是我十年来个真正的假期。这是我写作生涯中得到的份回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我突然得到如此可怕的消息呢?当时,我已经在博物馆和咖啡馆之间,游逛了几天了。我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我的儿子在喷泉附近玩耍,我一边浏览报纸,一边不时地照看我的妻子,她的皮肤被晒成了黄褐色,好看极了。而且在还没有掌灯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温馨,在1984年10月的后几天里,你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庆幸。让我感到烦恼的事:我的行李箱里盛满了五十个烟草袋,但是却没有卷烟的纸。确实,当你不希望见到悲剧发生的时候,它总是给你带来意外的打击。
当我读到这篇文章时,我的妻子正在买开心果呢。卖主摊上的货不多了,于是又转回去取来一些。他笑着看着她,我的妻子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而妖艳。雅典是一座我很喜欢的城市,我的脸上总是面带着微笑,直到我看到他在加利福尼亚的博利纳斯去世的消息。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夜里我开始失眠了。无论你是否意识到这一点,感觉都不会跟从前一样了。
你在干什么呢?怎么啦?她问我。
我呆呆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把报纸递给她。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十四年。当她被报纸遮挡在后面的时候,我的儿子出现了。他在我面前敲碎开心果的时候,报纸拍打着令人恐惧的翅膀,立刻就闭上了。大部分男人在他们的一生中,几乎都在抱怨女人,感谢上帝,我还从没遇到像这样的问题呢。
好吧,她说,我打算去买一双约翰·列侬式的凉鞋。别太晚了,我会等你的。
我感到自己孤零零的。于是,我喝了一些希腊茴香酒,这是一种当地特有的美酒。直到去年冬天之前,我还从没有喝醉过呢,所以我没什么害羞的。终于有一次,我口袋里有足够的钱了,我会把酒吧里的酒全都喝光。不过,你必须得认命,这简直太荒谬了。有谁曾经像这样对酒痴迷过呢?是否有什么事儿,比这样的不幸更具有悲剧性呢?
我愿意用自己的一万次生命,去换取理查德·布罗提根的生命。当我的眼睛凝视着你的时候,我丝毫不介意这样说。哪怕用两万次生命呢,也在所不惜。这是发自内心的表白,我甚至不会为自己感到羞愧。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我们是否想到过他的读者们,以及那些充满生命之血的酒桶,诸如:《所以一切不会随风而去》和《草地的报复》呢?
现在,有谁敢从我的手上夺走《东京﹣蒙大拿快车》呢?大约在一点钟左右,我返回了阿克罗波里斯酒店。像所有的人一样,我几乎用了整个晚上,试图去琢磨一番,到底我们失去了什么。我站起来,走到接待处,一个家伙诡谲地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转过身来,坐在长沙发上,要了瓶酒。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这样醉过呢,而且头脑却如此清醒。我相信自己用一条腿支撑着,就能够站起来,不过,我还是去借助了一把扶手椅。天花板上那令人眩目的吊灯,似乎有些超负荷了。这就像他在那个短篇小说中提到的,他用一盏200瓦的灯泡儿,把谷仓里照得灯火通明。
蒙大纳州,泰晤士广场。我邀请这家伙在这儿见面。不,他竟然没有听说过理查德·布罗提根,不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筒,然后微笑着把它放在我的面前。我解释说,布罗提根是热爱生活的一个好的理由,当我走进对面的房子里,他冲我咧着嘴笑的时候,我差点激动得哭出声来。他急切地要求我打开他的小礼物。这是一筒烟纸。五个一捆的。是他在布雷夫斯的一个酒吧里换来的,为了我,他专门去跑了一趟。我用颤抖的手卷起了支烟。这是一只细长、纤弱和温柔的作家之手。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理查德·布罗提根……”我嘴里嘟囔着,他的名字就是理查德·布罗提根。
(菲利普·迪昂:《热爱生活的一个理由》)
对于一个懂外语的人来说,能有机会接触大量未被翻译过的原著,可以从中获得无穷的乐趣。不过,有没有阅读外语原著的能力,则是另外一回事。菲利普·迪昂曾经在波士顿生活过两年,我问他是否能用英语阅读他的文学偶像的作品。
菲:对我来说,用英语去看一些作家的作品,是相当吃力的。像福克纳的书,读起来就很难。我可以读懂布考斯基,或者是约翰·芬特,不过,正如你所了解的,我的英语水平太可怜了。有时候我要去做的,也许只是看二十来页,这样,我就能得到某种风格上的概念,接着我再去读翻译的书,因为我不可能花一年时间去读一本书。
米:你过去很少提到巴黎的文学机构,为什么你不肯多花点儿时间,谈谈这个话题呢。批评家们并不是都对你很友好。当然,有一些批评家对你很赞赏,其中一部分人,只是想从中找出一些涉及文法的细节,这样他们就能够进行一场辩论了。与此同时,你的作品又被法国享有声望的伽利马出版社出版了,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觉得这实在太有趣了。你眼看就要成功了,但是你没有热衷于社交活动,比如:参加那些鸡尾酒会,而且穿着非常讲究等等。你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终你达到了目的。
菲:是的。我对文学圈的社交活动不感兴趣,我觉得自己的书能被伽利马看中,非常有意思。我觉得安托万·伽利玛,比大多数巴黎的批评家们想像得更加豁达,在法国,能成为一个作家是很困难的,因为批评家们同时也是作家和编辑(出版家)。所以,如果你不是来自于这个圈子,就很难得到承认。这样的状况是很阴暗的,而且令人感到厌恶。不只是我个人有这种看法。或许是因为,刚开始我有点儿独来独往,不过,现在有很多年轻的作家都与批评家们心存芥蒂。举例来说,近有个非常有趣的作家,名字叫米歇尔·乌勒贝克,他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在作家与批评家之间,永远都是斗争。也许,这就是美国人或英国人对法国作品不感兴趣的原因吧,因为他们认为这样的文学是令人倒胃口的。这不过是某些学院派的梦呓罢了。但是,这并非真实的状况,其实目前的法国文坛,有很多有趣的人物。
米:因此,对于来自美国和海外的出版社来说,还是有很多可以挖掘的空间?
菲:也许吧,我很难说清楚,必须花点儿时间来改变观念。
米:虽然你并不在乎那些文学机构,以及所有相关的事情。但是,你的作品中到处充满了作家。你谈论作家,谈论作家的障碍,并且与一个失意的作家分享痛苦,为了自己心爱的作家的不幸去世,感到痛心疾首,你评论其他的作家,阅读他们推荐的作品。这些始终都离不开作家与创作。
菲:是的,但是情况有所不同。也许我了解一个作家的作品和生平,但是两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我的意思是说,与巴黎的文学批评界有所区别。你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当然,我对一个作家的思维方式很感兴趣,因为这就是我的生活。它是我创作的核心。我通过写作来阐释这个世界,而且这是我理解任何事物的、必不可少的工具。我没有更多的工具,这是我惟一的工具。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写作就是让混乱的局面变得有秩序。写作可以让我与这个世界变得和谐一些,这样我就不会感到太困惑了。
米:你能谈谈创作风格吗?尽管这是一个很微妙的问题,我认为你的风格转变了。从你本书问世,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我可以任意翻开一页,不管是哪一个章节,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今天,我们都会知道,这就是迪昂的作品。
菲:感谢你的美誉。我一直努力去做,但是我不能肯定。你知道风格并不是一块冰。风格就像你的生活一样,它在不断地改变和移动着,它不是冻结的东西。
米:菲利浦·迪昂继续引述丹麦作家雅各布·帕鲁丹的话,他说,“风格并不取决于内容,而它是一个镜头,可以把所有的内容都汇聚到一个燃烧的火炉中。”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定义,难道不是吗?现在,我们转回到菲利浦·迪昂关于创作过程的讲演中。
女士们先生们,如果我没有失去记忆的话,我想,我已经回答了关于创作过程的问题。时间大约在二十年前,当我出版本小说的时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当初我根本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实际上,我相信,只要在一张桌子跟前坐下来,闭上眼睛沉思几分钟,然后就完全能够开始写作了。我想,如果运气降临到你身上,这就足够了。
今天,众所周知,我对创作过程了解得并不多。我认为,桌子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是,我发现似乎不一定要闭上眼睛。如果能摸索到一个回形针,或者夹子等等,那就足够了。
我不相信灵感,而且我也不相信有文学天才。不过,我相信技艺高超的垂钓者。有些人即使用上的设备,并且岸边有大量的后勤支援,却从没有钓到一条鱼。其他的人也许两手空空,只有一个基本的渔杆和渔钩,他们就能满载而归,嘴边露出得意的微笑。他们所具有的,就是风格。
我一向认为,在我动笔之前,一本小说就已经存在了。我曾经想像它就是地上露出的一根细线。我必须有足够的耐心,熟练地将它从埋在地下的线轴中拉出来,尽可能不去扯断它。现在对我来说,基本上还是这种情况。如果我必须列出所有必须具备的条件,那么我会指出,如果你手里掌握着运气,足够的信心,不错的眼光,以及足够的谦卑,那么这种练习终才可能得以完成。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必须具有多面性和个性、变化多端的形式,以及一些风格。
所以一开始,运气是必须具备的。你必须找到正确的办法,把缠绕的线轴解开。这就是通常我们所说的“开局”。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者可称之为“开场白”。在我看来,开头句话非常重要,因为我坚信它掌握着,通往某些领域的、可以支撑整部作品的钥匙。不管怎么说,至少它是整个小说的基石,当它们存在的时候,其它所有的石头都能够在上面,被支撑起来。
所以有什么样的开场白,根据它的尺度和形式,可以确定未来作品的方向和形式。你好经过深思熟虑,所以你必须围绕着它反复推敲,然后在终到达之前,你需要再返回来,仔细琢磨那些细小的地方。否则的话,极有可能来不及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在“创作过程”中,百分之九十的功夫,应该放在对“开场白”的深入探究上。
通常很系统的、仔细的审查,可以揭示大量的次要材料,这些是不能一目了然的。例如,在小说地理位置和气候的设计上,在什么样的社会环境中展开故事情节,同样也涉及到叙述者的心理状态,他或她关注的事情。由什么人说出或者考虑的句话,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叙述者、或者人物会选择这样的话?当他们发表这些言论的时候,在那些特定的时刻,他们的心里体验是怎样的?如果你想要找出问题的答案,你必须非常小心地把缠绕的线团解开,面纱将会逐渐被掀起来。不过,那些重要的开场白,仍然含有一些运气。但是,任何人都会明白,你可以完全创造出自己的运气。
信心是你需要的另一个因素。灵感是一种老生常谈的概念,不过它确实可以让孩子们感到兴趣盎然,但是一个作家完全可以不去依靠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认为,信念是一个作家可以摈弃的因素。对于一个事业来说,信念就像是燃料。它是惟一能让你把事业引向成功的因素。为了写成一本书,需要有很多毅力和决心,它能清除你所面对的、所有的障碍,否则,你将会陷入一种充斥了所有书店的,那些相互雷同的、根本不会引起读者兴趣的作品的平庸之中。这也正好说明了,为什么开头句话如此重要。你会从中积聚力量继续写下去,从中你将获得那些必须的信念,它们往往能让你把整部小说继续下去。因此你将会明白,信念决非一种普通、平凡的自信。确切地说,它是那种超越于自信之上的,可以任意驾驭语言所有含义的信念。
即使你拥有了信念,良好的洞察力仍然是基本的。有时候你会连续坐上几个钟头,有时候是一整天,甚至是更长的时间,你只能静观其变。你必须时刻提防着任何陷阱或者陷入绝境,你必须清除那些、试图用变化多端的浓度吞没你的迷雾,以便能看清眼前广阔的空间,发现它们正笼罩在你的面前。作家的洞察力是他的惟一的武器,他惟一的职责就是使其更加尖锐。用它来发现那些非常适合的观察角度,同时可以不断调整,来审视那些已经被人探查过上千次的东西,这样,他就能让这些领域完全适应他自己的风格。因此有良好的洞察力,意味着找到自己恰当的声音。稍后,可能会完全颠倒过来,初首要的因素可以成为次要的,好的结果是,它们可以完全地融合在一起。让-吕克·戈达尔曾在什么地方说过,跟踪移动目标摄影是一个道德问题。如果没有作家的凝视,就不会有道德问题了,如果那样的话,就不可能把作家与其他的人区别开来了。
不过,当他发现一个新的创意的时候,作家必须立刻联想起一些谦卑,除非他不想去自讨苦吃。毕竟轻举妄动,是一种盲目的错误,可能会威胁到整个工作。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作家都必须有能力去控制自己。这种要求也同样适用于其他方面。简单地说,他应该学会膨胀自己,同时也要保持节制,一切顺其自然。他不要去试图完成自己的平均水平,也无需过做得太过分,除非他有能力去驾驭这一切。
虽然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雷阵雨,但是天空却依旧蔚蓝,云淡风轻。我走进厨房瞧了一眼,看看平底锅里的东西有没有烧焦。还好,一切都安然无恙。我来到阳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啤酒,驻足片刻,整个脸都沐浴在阳光下。这种感觉太好了,一个星期以来,我每天早晨起来都晒太阳,眼睛眯起来,仿佛就是天底下幸福的人,认识贝蒂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再一次感谢上苍,我伸手拉过躺椅,脸上带着些许难以名状的喜悦。我仿佛是一个时间富足的人,惬意地坐着,手里端着一杯啤酒。整整一个星期,我的睡眠时间顶多只有二十来个小时,至于贝蒂,就更少得可怜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睡过,我无从知晓。通常情况下都是贝蒂来叫醒我,因为总是有更要紧的事去做。哎,你别走,不要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儿,她说,嗨,你在干什么呢,醒醒吧。我睁开眼睛,笑了。抽一支烟,做爱或是杜撰出一些故事来,我尽可能掌握着节奏。
我很幸运,白天的工作不是很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快到中午的时候活儿就干完了,余下的时间我就轻松了。很可能我就在附近歇着,一直待到晚上七点,如果有人叫我时再返回来。一般来说,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在我的躺椅上找到我,我可以一连几个钟头都躺在那儿,我自认为已经在生与死之间找到一种完美的平衡,我自认为找到了值得做的明智的事情,只需考虑五分钟,就会意识到除了一些不能出卖的东西,生活中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举。我心里惦记着贝蒂,启开了手里的啤酒。
“噢,该死的!你原来在这儿……我正在到处找你呢!”
我睁开了眼睛。这是住在隔壁三号的那个女人,她满头金发,体重四十公斤左右,声音又细又尖。阳光使得她的假睫毛不停地眨动。
“你惹什么麻烦啦?”我问。
“该死的,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浴室里的水流得到处都是!你马上过来修一下,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马上坐起来,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玩,因为只需把这个女人看上几眼,就会明白她是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我知道她是来找麻烦的,她那干瘦的肩膀上垂着的披肩,从一开始就让我感到晕厥。
“我要吃饭了,”我说,“难道就不能再等五分钟吗?你不能对人客气点儿吗?”
“开什么玩笑!情况确实很严重,水流得到处都是。走吧,赶快跟我过去……
“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你究竟把什么东西弄坏啦?水是从哪儿流出来的?”
她在太阳底下傻笑着,两只手插在衣袋里。
“好吧……”她说,“你很清楚……是从马桶里流出来的,该死的,地上到处都是卫生纸!”
我摇晃着脑袋,咽下一口啤酒。
“喂,”我说,“你没看见我正要吃饭吗?你的眼睛就不能闭一会儿吗,就那么难做到吗?”
“嘿,你疯了吗?我可没开玩笑,我劝你马上过去……”
“好吧,马上就走,你别发火了。”我说。
我站起来,接着回到屋里,把煮菜豆的火灭掉,差不多快做好了。然后我拎起工具箱,跟着这个疯女人出发了。
一个小时以后,我回到家里,全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肚子饿得要命。在冲凉之前,我用火柴把锅底下的火点着,随后又想起这个女人,刚好感觉到水从头顶上流泻下来,菜豆的香味儿从我鼻子底下飘过。
阳光充满了木板屋,天气很好。我知道白天的烦恼已经结束了,下午我还从没碰到过两个厕所全都被堵塞的事呢,大部分时间都平安无事,简直可以说是一片寂静。这里的房子有一半是闲着的。我微笑着坐到饭桌前,因为我的时刻表都是计划好的,吃完饭接着一头扎到阳台上,在那儿一直等到晚上,直到她晃动着腰肢走进来,坐在我的膝盖上。
门被完全打开的时候,我刚把锅盖掀起来。是贝蒂回来了。
我笑着放下餐叉,站起身来。
“贝蒂!”我说,“太棒了,我想这是次天还没黑就见到你了……”
她摆出一种姿势,把一只手伸进头发里,头上的鬈发零乱地垂下来。
“喔噢……那么,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她问。
我坐回到椅子上,用一种冷漠的眼神望着她,一只胳膊从椅背上伸过去。
“好吧,你的腰感觉还行,腿也还说得过去,对了,你转过身去,让我瞧瞧……”
她就地向后一转,我站起来伏在她背上,紧紧贴着她,抚摸着她的乳房,亲吻着她的脖颈。
“不过从这边看,确实很完美。”我低声说。
然后我寻思着,她这时候来这儿做什么。我起身离开她,发现离门很近的地方有两个帆布箱子,但是我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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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说,“那些根本不值一提,别把肉酱
放凉了。亲我一下……”
两三勺味道辛辣的菜豆入肚之后,我便忘却了这团小小的疑云。贝蒂的出现给我带来几分惊喜,而且,她总是有说有笑的,对我的菜豆赞不绝口,夸我的啤酒味道不错。她从桌子上把手伸过来,抚摸着我的脸颊。不过我还不知道,她能够在短短的一瞬间,从一种状态转换到另一种状态,变化之快犹如光速一般。
吃过饭后,有一段时间我们要尽情享乐一番,眉目传情,说笑打趣。我正盯着她看,觉得她美妙绝伦,突然,她在我面前变得判若两人,面色苍白,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冷漠,简直令我瞠目结舌。
“正如我给你讲过的,”她开始说道,“这帮家伙全都是流氓。
当然了,这种事早晚有一天会发生的,那就是一个姑娘还会再次拎起自己的皮箱,你明白我说的这种情景吗……”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说。
“我在说什么?怎么,你在听吗,我在向你解释呀,为什么你不听呢……”
我没有回答,不过我想去摸她的胳膊。她在往后退。
“你要理解我,”她说,“我不只是期待着一个人跟我做爱……”
“我知道。”我回答。
她叹息着,一只手伸进她的头发里,然后向窗外望去。窗外一片寂静,只有一些木板屋沐浴在阳光下,道路穿过乡村一直向前延伸,直抵远处的山岗。
“我在那个夜总会已经待了一年。”她低声说。
她目光呆滞,双手并拢放在两腿之间。她的肩膀耸起来,好像一下子变得非常疲惫。我从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我只知道她的笑颜,觉得她身上蕴藏着一股能经得起任何考验的力量,我思忖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年了,”她接着说,“上帝赐予的每一天,这个坏蛋都在贪婪地看着我,他的老婆从早到晚不停地嚷嚷,把我们的耳朵都快震聋了。我忙活了一年,不知道伺候过多少顾客,我收拾完桌子,接着打扫餐厅,后竟会是这种结局。就因为老板把手伸到我的大腿上,一切又重新回到起点。只剩下我和这两只手提箱……我身上的钱还能撑几天,或者去买张火车票。”
她不停地摇晃着脑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现在她笑了,我又认出了她。
“你不知道糟糕的是,”她说,“我甚至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当我匆忙地收拾东西时,其他的姑娘们都瞪大了眼睛瞧着我。‘这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我对她们说,‘我决不能忍受再见到这副流氓的嘴脸了!’”
我打开一罐啤酒放在桌边上。
“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你做得很对,”我说,“我百分之百地赞成。”
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向我眨动着,我感觉她又恢复了活力,腰板突然又挺直了,她的一头长发在桌子上飘来飘去。
“没错,这家伙满脑子里想的是,我只属于他一个人,你知道这种人吧……”
“是的,是的,我当然知道,相信我。”
“嘿……我想这种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变得彻底疯狂。”
“你这样认为吗?”
“没错,确实如此。”
我们收拾好桌子上的杯盘,然后我拎起两只手提箱,把它们提到屋里去。她已经在忙着刷洗餐具了,我擦去溅到她脸上的水珠,这让我联想起一种很奇特的花,它长着半透明的触角,花心是淡紫色的,我不知道别的姑娘穿上这种颜色的超短裙,是否也会感到很惬意。我把手提箱扔在床上。
“喂,”我说,“从某种意义上,这对我们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你这样认为?”
“是的,通常我讨厌别人来,但是你能来住我这儿,我很高兴。”
次日清晨,她起得比我早。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和别人共进早餐了。我忘记有多久了,更想不起感觉是怎样的。我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穿上衣服,当我从她身后经过时,在她的脖子上吻了一下,然后我坐在了桌前。她挥舞着餐刀往面包上涂果酱,那面包大得像滑水板一样,眼睛不停地转动着,我忍不住笑起来,一天就这
样开始了。
“好吧,我尽快把手里的活儿干完,”我说,“我要去城里跑一趟,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她往木板屋里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说:“不,不,我必须把这儿重新收拾一下。嗯,好是这样……”
于是我让她留下了,接着我从车库里开出一辆小型卡车。然后我把车子停在接待室前面。乔治在椅子上几乎要睡着了,他的肚子上盖着一张报纸。我从他的身后经过,接着扛起一包衣服。“噢,是你吗?”他说。
他搬起一包衣服,打着呵欠跟我出来了。我们把衣服扔在卡车上,然后又去搬其他的。
“昨天我又见到那个姑娘了。”他说。
我没有吭声,手里拖着一包衣服。
“我想她是来找你的,嗯,难道不是找你吗……”
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太阳开始炙烤着大地。
“是一个身穿淡紫色短裙,有一头乌黑长发的姑娘。”他补充说。
就在这时,贝蒂走出木板屋,朝这边跑过来。我们看着她。
“你想说的是像这样一个姑娘吗?”我问。
“噢,简直太迷人了!”他说。
“你说得没错。她要找的人就是我。”
接着,我为他们做了介绍,当老家伙向贝蒂大献殷勤的时候,我从办公室拿来一份购物清单。把它折叠了一下,塞进上衣口袋里,然后转身面对着汽车,点了今天支香烟。贝蒂正坐在乘客的座位上,透过车窗与乔治交谈着。我溜达了一圈儿,然后钻到方向盘后面。
“我考虑了一下,”她说,“还是决定出去散散心……”
我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发动了汽车。想把快乐的气氛延续下去,她递给我一块薄荷口香糖,接着把糖纸扔到地上。
一路上她始终偎依在我的身旁,我根本无需去翻阅《易经》,就能预感到一切都很顺利。
我们先把衣服卸下来,接着我拿着购物清单走进对面的杂货店里。老板正在店里忙着到处贴价签呢,我把清单塞进他的口袋。
“先忙你的事吧,”我说,“我等会儿再来拿,别忘了我的酒……”
他立刻站起来,脑袋不小心撞在一排货架上。这家伙的脸平时就够难看的了,现在又皱起了眉头。
“我们说好半个月一瓶的,可不是每个星期一瓶啊。”他说。
“没错,但是我不得不找个合伙人,现在我要把他考虑进去。”
“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们之间的承诺没什么变化。如果你变得聪明一点儿的话,我会继续在你店里买东西。”
“上帝啊,每周一瓶酒,这可太难了……”
“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只会碰上好事吗?”
就在这时,他发现贝蒂坐在卡车上等着我,穿着白色的小背心,她的耳环非常别致,光芒四射。老板晃动着脑袋,竭力地在我面前卖弄了几秒钟:“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不过有些家伙总比别人运气好。”我觉得自己有点儿理屈词穷了。于是我赶快撇开了他,重新回到车上。
“好吧,我们还有点儿时间呢,”我说,“你想去吃个冰激凌吗……?”
“噢,圣母马利亚,我当然想吃了!”
卖冰激凌的老太太和我很熟,我是来吃这种掺酒冰激凌的老顾客之一,她总是在柜台上留下一瓶酒,我经常和她聊一会儿天。我进来的时候向她打了个招呼。我让贝蒂先找个位子坐下,然后我去点东西。
“我想还是来两份儿桃汁冰激凌吧。”我说。
随后我又过去给她帮了把手,就在她伸手去舀冒着冷气的冰激凌时,我取出来两个容量差不多有一升的杯子。我打开了玻璃柜,从里面取出一个盛桃汁的广口瓶。
“嗨,”她说,“我发现你今天早上兴致很高啊。”
我站起身来,看见贝蒂正跷着腿坐在餐厅里,嘴里叼着一支香烟。
“你觉得她怎么样?”我问。
“有点俗气……”
我抓起马拉斯加酸樱桃酒,开始往杯子里倒。
“这很正常,”我说,“你不觉得她简直就是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使吗……”
回来的路上,我们停下来先把衣服装上车。然后我走到对面取回购买的东西,时间已经快要到中午了,现在外面确实热极了,我们只想赶快回家。一走进商店,我立刻发现了我的酒,老板把它放在很显眼的地方,在几个袋子前面,他并没有微笑着迎接我。这恰恰说明他注意到了我。我拎起了网兜里的东西和我的酒瓶。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我问。
老板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今天只在你这里遇到了晦气。”我说。
我把所有的杂物都堆到卡车后面,然后向汽车旅馆驶去。就在城市出口的地方,一股热浪疯狂地袭来,这里生长着矮小的灌木,看上去就像一片沙漠似的,而且很少有阴凉的地方,但是我却非常喜欢这儿,我喜欢这片土地的颜色,而且我向来热爱广阔无边的地方。我们把车窗玻璃都摇上去了。
虽然我踩足了油门,不过我们是逆风行驶,车速多只能达到每小时九十公里,汽车在艰难地行进着。过了一会儿,贝蒂把头转向了后面,也许她的头发令她感到酷热难耐,她不断地用手把头发撩起来。
“喂,”她说,“你能想象我们开着这辆卡车,带着后面那些吃的东西到哪里去吗……”
如果提前二十年,这种想法会让我疯狂起来的,如今我却要尽可能地克制自己,不要疲倦得打呵欠了。
“我们会到处游玩,感觉棒极了。”我说。
“没错,我们可以远离这片不毛之地!”
我点了一支烟,双臂交叉着放在方向盘上。
“很奇怪,”我说,“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说,我觉得这里的风景不是那么糟糕……”
她把脑袋往后一歪,大声笑起来:“噢,该死的,你竟然还把这里叫做风景……”
我们听到灰尘中卷起的沙粒,噼噼啪啪地敲打在车身上,汽车在一阵阵疾风中有时偏离方向,很显然,外面的一切全都被太阳炙烤着。我和她都笑起来。
入夜之后,风一下子停了,空气变得很闷热。我们端着酒坐在阳台上,等待着夜晚能带来一丝凉爽,但是我们看到天上的星星出来,却没有任何变化,连一丝空气的流动都没有,值得一提的是,我再不会感到厌烦了。的抱怨就是死气沉沉的,不过我已经开始习惯了。五年以来,我有足够的时间去采取有效措施,抵御这种酷热的侵袭,然而我的身边又冒出一个姑娘,如今情况不同了,我再不会无所事事了。
饮下几杯酒之后,我们就想一块儿挤在一张躺椅上。虽然我们在黑暗中流着汗,不过一切却似乎进行得相当完美,我们总是像这样开始,无论什么我们都能经受得住。我们就像这样待在那儿,一动不动地过了好一会儿,彼此在紧密的贴伏中得到放松。
接着她身体开始扭动起来了,我给她倒了一杯酒,让她平静下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能够把一棵树连根拔起似的:
“我想知道是不是自己还能再站起来。”她说。
“不要这样想,别说傻话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想撒尿……”她打断我说。
我把手伸进她的裤衩,抚摸着她的双臀。她的屁股简直太美妙了,一股汗水从她的腰上流下来,她的皮肤像婴儿的脸一样柔软。我什么都不去想了,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天哪!”她喊道,“别压在我的膀胱上!”
然而,她还是把一条腿伸到我的腿上面,用一种奇特的方式死死地钩住我的体恤衫。
“我想告诉你,我很愿意和你在一起。如果有可能,我们就一起生活吧……”
她用一种很平常的口吻讲这番话,似乎她只是在对一双鞋子的颜色,或者天花板上一块脱落的油漆,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用一种轻佻的口气说:“那好吧……在我看来这完全有可能,应该会很顺利的。你瞧,我没有女人,也没有孩子,我的生活一点都不复杂,我有一间木板屋,和一份不太忙的工作。总之,我觉得自己是个混得不错的人。”
她的身体蜷曲着,与我贴得更紧了,很快我们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虽然天气很热,却没有一点不舒服。她在低吟声中噬咬着我的耳朵。
“我有信心,”她低声说,“我们还很年轻,你和我可以共渡难关,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我们长时间地拥吻着。如果想彻底弄明白一个姑娘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恐怕是永无止境的。我不想刻意地去解读,只想在黑暗中拥抱着她,只要她的膀胱还能撑得住,我会继续爱抚她的双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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