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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高丘亲王航海记》是涩泽龙彦基于历史上高丘亲王的事迹所改编。亲王幼年时看见药子将未生之卵扔向院中,由此启发了他去天竺朝佛的愿望。多年以后,当亲王在西渡天竺的途中行将死去,药子于梦幻之中浮现,举起珍珠扔向朝往日本的远方。“在惊异之旅的终点,生与死合为一体,变身为森罗万象的可能性在此开启。”
涩泽龙彦的妙处,在于他用神话般的幻想延展了这段史书上的寥寥数语,赋予其曲折离奇、如真似幻的情节,又用丰富庞杂的历史知识为这个奇幻故事架设了真实的背景。他让高丘亲王的所有经历都在梦境和现实间切换,把读者置于《镜花缘》一般的奇幻世界中,又时时提醒读者,幻境和真实之间只有一墙之隔。日本高野山上的金刚峰寺,南方海上的大小佛国,能作人言的儒艮,食人梦境的神貘,妙音悦耳的频伽,映不出人影的镜湖……现实夹杂着幻想,一同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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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再版后重新设计封面,七张插图如真似幻,更添怪谈气氛!
《高丘亲王航海记》为涩泽龙彦的遗作,亦是读卖文学奖获奖作,向来被誉为其代表作之一。作品假托唐朝贞观年间从广州前往天竺的高丘亲王之口,娓娓讲述结合东西方奇幻色彩的故事。全书含《儒艮》《兰房》《貘园》等七个短篇,博学强记,自由怪奇,将西方的睿智与东方的幻想巧妙结合为一体,堪称能反映涩泽风格的精彩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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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涩泽龙彦(1928-1987),日本现代著名小说家、评论家。20世纪50年代起研究法国文学,集中向日本读者引介萨德侯爵、巴塔耶、阿尔托等另翼作家的作品,极具振聋发聩的作用,轰动一时。他被誉为一代暗黑美学大师,日本文学家及艺术家三岛由纪夫等人都深受其影响。他的作品深入宗教、民俗、文学、艺术等领域,以自己充满暗黑色彩的幻想文学创作,成为日本杰出的幻想文学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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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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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艮
兰房
獏园
蜜人
镜湖
珍珠
频伽
解说(高桥克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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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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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灵海上
——节选自《高丘亲王航海记》,《珍珠》
没过多久,船上的人们便察觉到非同寻常的异样。
按照值得信赖的领航员卡马尔的估计,船不出十天即可抵达狮子国北岸。可是,从不出错的天文似乎出现了错误,颠覆了卡马尔的预判。十天之后,船依旧在茫茫大海中央,无论向哪个方向航行,就连一片像狮子国陆地的影子都看不到。卡马尔被自己的技术背叛,自尊遭受巨大打击,他整晚整晚盯着星空。可是更为糟糕的是这片星空还时常被朦胧杂乱的云朵遮蔽,有时甚至能把一颗星星看成两颗。刺眼的流星乱飞一气。卡马尔懊恼不堪,在船尾楼上揪着头发。
不仅是天气,大海也出现了异变,在此期间,浓雾将船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尽管此前航行时也遇到过雾气,但此次雾气之浓,让白天的天空看上去就如同傍晚一般昏暗,视线被完全阻断。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的雾气层层叠叠,船即便冲出一重幕布似的雾气,却依然在另一重雾气的幕布之中,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浓雾,犹如陷入迷宫一般。为了防范触礁的风险,船只能漫无目的缓慢地打转。阿拉伯人船长难以忍受船磨磨蹭蹭的航行状态,到最后也不再呵斥船员了,愤然回到船舱,大白天也只管赌气睡觉。
奇怪的是,天和海的异样仿佛能够直接在人类中间传染,船上的男人们也逐渐出现了反常的举动。每到夜晚,总是闷热得让人心烦意乱。这天夜里,半裸的男人们围坐在甲板上喝酒。一丝风也没有,即使一句话不说汗水也一刻不停地从身上淌下来。既然想方设法船都动不了,那么对于这些无所事事的船员来说,除了借着酒劲放声高歌,再没有其他像样的事可做了。极度颓废的气氛弥漫开来,而围坐着的男人们像被什么驱赶着似的,在这酒歌之中忘我地嘶吼着,或许是在掩饰他们下意识的惴惴不安。亲王一如既往地坐在船尾的梯子上,漫不经心地望着这些男人忧郁的酒席。
过了一个小时,之前精神抖擞大吵大嚷的男人们似乎一下子兴致全无,一个个盘着腿坐在甲板上,闷不作声,像是睡意袭来一般上半身开始摇来晃去。突然,一个年轻男子站起身走近栏杆,出神地注视着夜幕下像油一样凝固的大海。年轻男子回过头,面带微笑。看到他笑了,其他男人们也跟着傻笑起来。随后年轻男子褪下兜裆布,赤身裸体,不知为何把兜裆布放在甲板上,然后纵身一跃,被夜晚的大海吞没了。
这天夜里,跳进大海的不只这一个男子。十五分钟之后,另一个男人从沉默不语围坐着的人群中站起身来,同样摇摇晃晃地走向舷边,毫不犹豫地投身大海。
第三个男人略有不同。先是抻了一个大懒腰,揉着眼睛站起来,像散步一样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船尾梯子旁边,轻轻拍了拍茫然地坐在那里的亲王:
“嘿,老王子,闷得受不了,你能不能吹吹笛子,活跃活跃气氛?”
老王子是船上的阿拉伯人称呼亲王时的爱称。这时,亲王仿佛如梦初醒,赶忙跑进船舱去拿笛子。满脑子都是笛子。当他回到甲板一看,男人已经投海了。
奇怪的是,从这些冲动的自杀者们开始行动直到结束,其他的男人们都只是围坐并看着,没有要阻止他们的意思,既没有起身,也没有吱声,只是无精打采地坐着。也没理由指责别人,就连亲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浑身无力,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根本就没有站起来跑去救人的念头,只是像看哑剧一般远远地望着而已。直到被第三个男人拍了肩膀,这才多少回到了现实当中,但不可思议的是,即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想到要去挽救自杀者。南海的海怪肆虐全船,不仅亲王一个人魂不守舍,船上无一人能够幸免。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是一片魔鬼海域,船仍旧在这一带打转,想要脱身并非易事。每到极度闷热的夜晚,必然会有三到五名船员着魔一样,自己纵身跳进海里。
不过因为船上有近百名船员,所以眼下并没有出现因人手减少而造成的不便。船员们都尽可能回避这个话题。亲王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年轻的春丸,日落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去甲板上。
就这样过了五天,这天晚上风也来了,浪也高了,死去的大海又恢复了生气。尽管还不能航行,但船已经可以像热身一般轻微地摆动了。这时,亲王觉得已经不必害怕海怪、没什么事了,便叫春丸来到久违的甲板上纳凉,自己则坐在船尾的梯子上,开始吹奏云南年轻国王赠予的笛子。这是一把酷似龙笛、没有曲线的笛子。云南是竹子和象牙的原产地,由于岁月流逝,笛子带有琥珀的光泽,果然用料十分讲究。其音色自然散发出古代的灵气,清冷明澈,犹如在南海的热浪中一阵吹拂而来的凉风。
吹了一会儿,亲王像是虚脱了似的把笛子从嘴边移开。相传过于专心地吹奏笛子,灵魂便会顺着嘴溜走,多少有一点这种感觉。真奇怪,只要别再像前几天晚上那样就好,这样想着,看看旁边,只见春丸呆呆地望着大海。亲王已经习惯了这孩子的神经质,心说又成这样了,便问道:
“怎么了?看什么呢?”
话音刚落,春丸用手指着右舷远方的海面,用一种战战兢兢的声音说道:
“那,那里的船……”
“什么?”
透过被风吹开的雾气,能看见那里确实有一条船,是一种帆船,舷墙上有箭垛,船上安装着投石机,桅杆之间飘扬着大大小小的旗帜,看上去像是一艘小型古代战船,漂浮在海面,犹如一个幻影。分明是在既无星也无月的黑夜,那艘船却隐隐发出苍白的光亮,像是水里的倒影一般不停地晃动,兜了一个大圈靠近过来。
相距很近之后,能够清楚地看到船上人头攒动。但是,能把他们称为人吗?虽然轮廓是人的形状,可是既看不清相貌也看不清体态,他们浑身上下朦朦胧胧,仿佛是融入了雾气之中,几乎只是人影。他们在船舷边列队,一声不响地盯着这边,就好像也是水中的倒影,或长或短。
“那艘船上真的都是人吗?是活生生的人吗?看着不像啊。”
或许是没有听见亲王的低语,春丸只顾注视着幻影船,并没有回答亲王。
与此同时船越来越近,最终两艘船船舷相接。虽说是相接,但因为对面那艘船很小,所以船舷的位置也很低。按理说那艘船应该撞在这边船的船舷上,然而它却像是没有重量一样,没有传来任何的冲击力。这时,那艘船上黑压压的人影开始从低船舷向高处的船舷投掷绳钩,随后顺着绳钩,一拥而上来到了甲板上。
“嘎嘎嘎,嘎嘎嘎。”或许是这些人的笑声吧,这些冲到近前的男人嘴里不停地发出这种怪叫。
亲王想要让春丸赶快逃离甲板,但为时已晚。前后左右已经被影子男人团团围住,两人无路可逃。
“嘎嘎嘎,嘎嘎嘎。”男人们一边发出这种带有嘲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一边用手肆无忌惮地触碰亲王和春丸的身体,那些手冰冷得吓人,就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亲王的皮肤被打湿,禁不住汗毛倒竖。春丸被吓坏了,如同死了一般,任由男人们摆布。亲王心想,不能和这些幽灵一样的家伙对着干,于是同样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抗。
男人们用冰冷的手将亲王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先是抢走了亲王紧紧攥在右手里的笛子,然后就要抢悬挂于亲王腰间、装着打火用具的虎皮袋。实际上那颗从采珠人那里得到的珍珠就放在这个袋子里。
亲王勃然大怒,这一刻终于下定决心要拼命反抗影子男人们。
为什么亲王要阻止珍珠被人抢走呢?圆觉说珍珠是不祥之物,安展则说未必如此。安展甚至说这颗珍珠就仿佛是亲王的精神在这个世上创造出来的东西。姑且不论哪一方的看法揭示了真理,对于这颗珍珠,亲王在不知不觉之间爱不释手。纵然是个不吉利的东西,但珍珠与我同心同德,岂能白白让人抢夺?敢抢的话你们就试试吧。亲王抖擞精神,用力打掉男人们的手,挥拳结结实实地打在对方胸口,却打空了,这些人仿佛根本不是实体。
争斗之中,古色苍然的虎皮袋被撕破了,珍珠滚了出来,险些就要掉下去了,所幸亲王又用手接住了它。
这时两三只男人们的手伸了过来。事已至此了,亲王不由分说地将珍珠塞进嘴里。然后下意识地“咕咚”一声吞了下去。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谁抢走了。
紧接着亲王头晕目眩,当场扑倒在地。“嘎嘎嘎,嘎嘎嘎。”在渐渐远去的意识里,唯有耳边始终响彻着男人们空洞的笑声,等到从漫长的昏睡状态中苏醒过来,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亲王首先感觉喉咙隐隐作痛。分不清是疼痛还是异物感,似乎有个东西卡在喉咙附近,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口中焦渴,极想喝水,他伸手在漆黑一片的枕边摸索,但并没有水放在那里。亲王在黑暗之中瞪着眼睛,不停地追寻中断的记忆线。珍珠怎么样了?想起来了,在船遭到影子男人袭击的时候,自己迫不得已将珍珠吞进了肚里。这么说,喉咙的疼痛是因为吞下去的珍珠?是因为珍珠粘在了喉咙上,掉不下去了吗?能有这种事吗?
记得还不到五岁的时候,亲王就曾经不小心把一块同这颗珍珠一样大小的玉吞进肚里。玉有可能是从后宫女官的首饰之类的东西上面掉下来的,是一小块。那天,亲王躺在面朝清凉殿东庭的榻板上,拿着这块玉玩,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就弹到了嘴里。他在惊慌之中咽了一口唾沫。一眨眼的工夫,玉就缓慢地通过了食道,掉进了胃里。之后好一番折腾,不知叫来多少名医,服药也没有任何效果。最后藤原药子出手了,她自己开了一个名叫牵牛子的处方让亲王服用,第三天早晨,在孩子排泄到筐子里的大便当中,就发现了那块玉。啊呀,宫中上下自然是都长舒了一口气。顺带一提,所谓牵牛子就是奈良时期,唐土舶来的牵牛花的种子,当时是颇为贵重的泻药。
为了找到玉石,药子泰然自若地用手将筐子里的大便翻来翻去。找到之后,大功告成似的药子现出巧笑倩兮的模样。对那时药子洋洋自得的表情,亲王仍记忆犹新,他仿佛刹那间忘记了喉咙的疼痛,绽开了笑容。
然而,这是哪儿?即便是躺着,也丝毫感觉不到前后左右的摇晃,显然不是在船上。这么说,阿拉伯船难道已经逃离了魔鬼之海,顺利抵达目的地狮子国了吗?还是又被风刮到了其他意想不到的岛上?既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似乎也没有来人的迹象,亲王霍地挺起身:
“喂,有人吗?”
亲王大声呼唤,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变了。他只能发出一种尖锐的、像是烘干了水分似的沙哑声音。果然喉咙还是不正常。虽然他也满不在乎地想,这是不是错觉,然而肯定不是,喉咙的痛感真实存在,确实是病了。那么真相大白了,假如我注定活不过一年,那么我这就是快要死了。
这样想着,亲王反倒如释重负一般坦然。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命运的车轮静静地、有条不紊地转动着,一丝不苟地预备着我那尚不明了的死期。我非古代高僧,也从未迫切地想要得知死期。难道死亡真的化作珍珠之形,进入了我的喉咙深处?我将死亡之珠吞下去了吗?然后我要和死亡之珠一起去往天竺。或许到达天竺以后,伴随着不可名状的芳香,死亡之珠“啪”的一声裂开,我便酩酊大醉一般死去。不,应该说我的死地便是天竺。只要死亡之珠裂开,天竺的芬芳就会升腾而起。何等豪迈啊。亲王豁然开朗,昂首挺胸,又喊道:
“喂,安展啊,圆觉啊,你们在哪儿?在的话回答我!”
然而,这声音沙哑得就如同是在吹一支破笛子,不堪入耳,根本不像健全人发出的声音。究竟亲王乘坐的船来到了哪一片土地?在亲王自己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暂且不表。不过眼下至少可以肯定,这里应该不是当初的目的地——狮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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