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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大宋小宅门》高口碑现象级作品《长安秘案录》作者时音新作,备受瞩目热捧的高质量爆品古言。(下单送精美书签、高智商残疾公子VS藏匿宅门的罪臣之女,画面级的故事,给你身临其境的阅读体验!)

書城自編碼: 3530189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古代言情
作者: 时音
國際書號(ISBN): 9787516826577
出版社: 台海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0-08-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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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大背景,小人物,独创影像级写法
画面级的阅读体验,逼真入木的人设,宅门之下,机锋暗藏,伤害你的,是至亲之人?谁能全身而退?
2.高智商残疾公子VS藏匿宅门的罪臣之女
一个是正当盛年,前途无量的风华公子,却突然双腿皆废,只能困于宅门之内。一个是家逢变故,充为官奴的将门千金,他满腹惊才,只用在护她周全之上。每一个情节都让人大呼过瘾。
3.人设鬼才,分镜式结构
作者时音,读者奉为人设鬼才,凭借各色万中无一的脑洞设定封神,代表作品《长安秘案录》成为读者心中的古言*天花板之作。个人风格强烈到无人能模仿。
4.沉浸式阅读体验,一气呵成的欲罢不能
鲜活生动的人物,环环相扣的情节,阅读时能迅速代入到故事中去,见证书中主角的无双人生体验。
內容簡介:
沈家有子,名洵,惊才风逸,冠绝帝京。却不幸身染恶疾,痛失双腿,前程尽毁。
年惜玉,将门之女,仙姿佚貌,美如华玉。却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被抄家流放,充为官奴。
他不顾残疾之身,救她于水火,将她隐姓埋名藏入沈府。满腹惊才,只为她一人筹谋,护她周全。
她陪伴他左右,日夜照顾,只盼他有朝一日拾起光芒,重振帝京。
一朝天上,一夕地下,蒙尘之玉,终要凤凰涅槃
關於作者:
时音,江苏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十四期毕业生。有编剧功底,因此写出的文字自带画面感,被读者奉为最有身临其境感的小说。已出版《大宋小宅门》《侍女谋》《九重抄》《布衣公主》等,其中部分作品改编为有声,漫画,繁体等,是读者心中高质量和口碑的代表。
目錄
目录

第 1 章 报恩奴婢
第 2 章 狐媚惑主
第 3 章 何家媳妇
第 4 章 旁敲侧击
第 5 章 大闹厨房
第 6 章 残疾之腿
第 7 章 郎情妾意
第 8 章 晚宴笙歌
第 9 章 诗画双绝
第 10 章 指腹为婚
第 11 章 翩翩来客
第 12 章 当家主母
第 13 章 辣手抓奸
第 14 章 回门密谈
第 15 章 芙蓉艳曲
第 16 章 不会恨你
第 17 章 丫鬟美妾
第 18 章 天价姻亲
第 19 章 阴谋重重
第 20 章 护主心切
第 21 章 上门求亲
第 22 章 雷霆拒婚
第 23 章 天妒英才
第 24 章 担惊受怕
第 25 章 以命相托
第 26 章 一荣俱荣
第 27 章 不速之客
第 28 章 动摇的心
第 29 章 骨中之媚
第 30 章 官家千金
第 31 章 请女入瓮
第 32 章 母凭子贵
第 33 章 眼中拔刺
第 34 章 窝藏钦犯
第 35 章 反将一军
第 36 章 知己翻脸
第 37 章 峰回路转
尾 声
內容試閱
第1章?报恩奴婢
待素锦亲手点燃了沉香,屋里弥漫起蒙蒙的雾气。
坐在正中、面目庄严的沈府老太太才缓缓悠悠道:“你家爷又要新药了?”
穿着青裙素袄的素锦便垂了头,道:“先生的药方都开了,就差这一味。”
老太太旁边的马婆子便发出一声嗤笑,眼皮向上翻了翻。
随后被老太太一记眼刀止住了。
老太太捻着茶盅,吩咐一旁丫头把东西提了出来:“这是首乌半两,你每日到我这里取一次。”
从台案上退下来,素锦谨慎应道:“是。”
老太太这才睁眼扫她一眼,慢吞吞道:“这些年辛苦伺候主子,也难为你了。”
她低垂眼眸,本本分分道:“是奴婢分内事。”
老太太又把眼睛闭上了,素锦退了出来。
等素锦走了以后,马婆子撇嘴道:“老太太,看这叫什么事儿,今天要人参,明天要首乌的,一天比一天要得贵重,都不知到底是真的忠心呢,还是别有居心。”
老太太眸光有些意味不明,半晌才说:“你管她呢,再怎么样也翻不过天,这点东西还要不穷府里,由她折腾去。”
马婆子又撇了撇嘴,才作罢了。
在一旁等着的荔儿早就急了,几步抢上来道:“我的好姐姐!你怎地进去了这样久,难道老太太又为难你了不成?”
素锦一皱眉:“荔儿。”
荔儿悻悻然住了嘴,想起不是在东府,忙下意识看看周围有无旁人,嘟囔道:“近要些东西越来越难,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
素锦道:“老太太怎么想的不用你多管,快跟我回东府。”
荔儿心里也一肚子气,本来她跟出来纯粹是为了帮忙,东府距离主院较远,公子爷体恤素锦一个人拿东西辛苦,让荔儿帮着分担一些。
万没想到老太太只给了这么点东西,连带着她也成了摆设。
路过归雁园的时候,荔儿打眼见到里面大红灯笼高挂着,满眼的喜庆富贵,莫名觉得扎眼,心里更来气。
当下低声连珠炮地对素锦说:“都是这个女人,凭什么我们东府荒凉偏远,她的院子就这么漂亮堂皇。自打她来了之后,府里就没有安宁过,气死我了!”
素锦一直没有说话,只快步朝前走,荔儿跟着就抱怨了一路,眼看进了东府地界,她还是不住嘴地说着:“依我看,非得把这事都禀报了公子爷,省得那起子小人敢天天欺负咱们!”
素锦猛地就顿住了脚,回身看着荔儿。
荔儿没料到她突然止住,一时不察,险险才刹住了车,小声叫道:“素锦姐姐……”
素锦眸光凝视着她,顿了顿才开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可以暂且不理。只一样,今日的事不许对公子爷提半个字。”
素锦并没有怎么呵斥,说话声音也不大,但荔儿接触她那眼睛,就莫名其妙地没有底气了。
但她终究还是不甘心地分辨:“可是她们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谁欺负到头上了?”素锦脸色微沉,“你倒说说,都有谁欺负了?”
荔儿脸色变了变,终归还是有点脑子,没有说出来。别看她一口一个公子爷,她也知道,真正在公子爷跟前得脸的,只有素锦才是。
她心里起了些悔意。
没想到素锦却没有再逼问,等荔儿好容易有勇气把头抬起来,才看见,素锦竟然都走远了。她一愣神,随即跺跺脚追上去。
远远传来素锦的话:“你以后不必跟着我出来了。”
荔儿是五年前被人牙子卖进来的丫头,那时候,沈府已经有了一个过继来的、名义上的沈府长子,而后来她才知道,她要伺候的人,虽则是名义上的二公子,但其实,这才是沈府真正血脉的亲子。
与其他丫鬟比,荔儿的资历比沈府家生子短,却又比新人长,许多事她没有老人知根知底,但又比新人敢说话,但饶是她,有时再不情愿承认,也得称另一个人为“大少爷”,称他娶的女人才是“少夫人”。
今日被素锦驳斥,她也知是自己冲动之下口无遮拦,不觉又气又痛。
沈府家大业大,光独立成宅的大院落就有三个,东府算其中偏远的。素锦拎着半两首乌,走进沈洵的院子,守在门口的大丫鬟花期立即迎了上来。
素锦问她:“伺候公子梳洗了吗?”
花期道:“公子还没醒呢。”
素锦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片刻道:“那你们注意听着动静,我先去药房煎药,回头若公子醒了,一定先让公子用膳。”
花期答应了声。
眼看素锦走了,荔儿后脚就跟着进门了,花期看见,自然逮着她就问怎么回事,明明一同去领的药,怎还和素锦一前一后地回来。
荔儿心里还有气,就嘟嘟囔囔了一句:“咱公子才是正出,用得着这么夹着尾巴做人嘛?”
话竟是冲着素锦背影去的。
花期赶紧拍了她一下:“瞧你说的什么话!”
虽然还不知具体何事,倒也不敢再问了,花期慌忙推着她往里走。

开药方容易,但熬药过程的艰难,往往是许多人不能想象的,尤其是大夫特意叮嘱的工序,更是分毫都错不得。
因此每回的新药素锦都是亲自动手,药房里的下人们都知道这点,所以只是在一旁打打下手,正中的药罐子却是一点不敢靠近。
等素锦终于熄灭火苗,用布包了小心把药罐端下,已然过了大半天工夫。
素锦小心地端着药进屋,抬眼看了看床上已半坐着的男人。
男子身上只披了件薄衣,依靠在床榻上,只是眼依然闭着,看那身形似乎弱不禁风。
素锦缓步上前,似乎也不在意眼前人是否真的醒了,便叫了一声:“公子爷。”
男子果然不曾睡着,闻声转过了脸,一双如潭深眸投过来,只觉淡彩流光,先前那一丝孱弱感,仿佛倏忽不见了。
素锦低垂着眉眼,姿态恭谨地双手捧上前:“奴婢有罪,请公子喝药。”
沈洵微微眯着眼,半晌道:“你去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这个?”
素锦没有答话,把热气腾腾的药碗又朝前送了送。
沈洵手一伸,握住了碗边,端着,又晃了几晃。
可是素锦刚退下的时候,他又接着手一翻,滚热的汤药就倒进了床头的花盆里。
那碗素锦精心熬制了一个时辰的药,就这样静静流淌在了乌黑的土里。
一屋子人都吸了口气,素锦在床边跪下来:“公子爷,奴婢熬制了一锅还在火上,公子不愿意喝这碗,奴婢再去盛一碗。”
沈洵默默看着她,良久笑了笑:“你就是不放弃,是不是?”
素锦道:“是公子不该有如此想法,况且,服侍您是奴婢本分,何来放弃的说法。”
沈洵看了眼一屋子的下人,淡淡道:“出去。”
话音落,所有人早就乖觉地鱼贯出屋,谁还留在这找晦气。
可是等屋里没了其他人,沈洵双手撑着床边费力向前坐了坐,眼看素锦安静地跪在床前,身子一动不动,他的表情却突然有些喟叹:“知不知道,就算你不去做这些,也没人会去怪你。”
素锦仰起脸看他,慢声道:“公子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了别人好生照顾自己,老太太每月送这么多东西,都是为了公子,公子怎么也该体恤老太太的一片心。”
沈洵噙着一丝冷淡的笑:“这话,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说一遍,我听你说了多少年了,素锦你累不累?”
素锦垂眸淡淡道:“奴婢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请公子理解。”
沈洵宛若深潭的眼眸看了她良久,不管他目光含义为何,素锦都不为所动。低垂的颈部,似乎都带着冰冷的弧度。
不知是哪点撼动了沈洵,和以往很多次相同,沈洵不能支撑太久自己的身体,随即无力地躺回床上:“叫花期端剩下的药吧。”
素锦终于站起身:“公子肯在乎自己,奴婢便不会再烦你了。”
药喝完了一碗,还剩小半锅,素锦却吩咐把它再次放在火上烧,等晚上沈洵要洗脚的时候,那小半锅药又被一股脑倒进了滚烫的洗脚水里。
素锦再次来到床边,轻轻把沈洵身上的被子揭了,口里道:“公子恕奴婢冒犯。”
沈洵的双腿上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衣,素锦伸出手,小心地捧起了他的双腿,将之慢慢地放到了热水盆里。
花期在一旁只低着头,无论看多少次,心里都觉不忍。这样一个清风俊朗、隽雅无双的男子,双腿竟然是废的。
到这已经没她什么事,她默默退了出去。
那洗脚盆上还飘着丝丝热气,素锦的手指在沈洵的腿上轻轻捏着,一边问:“公子若是感觉到不适,定要告诉奴婢。”
沈洵只淡淡一笑:“这又是跟哪个大夫学的方法?”
素锦也不抬头,只回:“是奴婢从书上看来的。”
沈洵道:“说你不放弃,你还真就不放弃。”
素锦捏得很仔细,从脚踝处开始,腿上每一处,她都认真按上几遍,哪怕手下是好似没有生机的皮肉,少顷额上也起了一层密密的汗。
沈洵目光微动:“怎么不说话?”
只听素锦声音极轻地说道:“公子,奴婢一定会报答你的。”
沈洵僵了僵,望着跪在身前,努力为他捏脚的素锦,他忽然有种怎么用力都无法摆脱的负重感。
而此时素锦已经起身,拿布替他擦干了脚,便端着盆向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沈洵幽幽的话:“素锦,我告诉过你吧,我的腿曾经请本朝好的太医看过,而他说无药可医。”
素锦顿了顿,微微侧过脸道:“身为医者,自身大多存在局限,就算是太医,也不见得就能治百病。”
沈洵眸光暗淡,仿佛没有一点光泽,盯着自己无力下垂的双腿。
“公子早些歇息,奴婢……告退。”
这世上难过的是什么?虎落平阳,凤凰落架,再往下说,还有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每一种都叫人感叹命运的捉弄。
素锦在沈府八年中,几乎每晚都要在梦里醒来,梦里的那一场大火也烧了整整八年。就像早上她看着自己的手,若问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忍的,答案是没有。
你永远不会是悲惨的那个人,同样也永远成不了幸福的人。



第2章?狐媚惑主
素锦得空了就想起前院的事,荔儿那丫头说起话来没轻没重,怕也因为这些年在东府过得顺风顺水,太过舒服了,荔儿就真以为东府是无比安全的地方,胆子也越来越大。
有这种想法的,不会只有荔儿一个丫头,所以素锦才要担心。这样放肆的风气如果助长,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
毕竟东府只是东府,出了大门,那外面世界住着的,才是真正的沈府主人。
素锦有什么事,都必会先告诉沈洵,是以这天用完了早膳,素锦就把丫鬟的状况和沈洵说了。
沈洵腿不能行,除了时常一本书不离手,鲜少有其他的消遣。
当下听素锦说这些,他放下书就轻笑:“这样的事也来问我,丫鬟们如果不妥当,你自己想办法不就行了。”
素锦施施然道:“奴婢是怕到时公子爷见怪。毕竟这后院若不是有公子爷,她们也未必有这种胆量。”
见怪?沈洵略略挑眉:“你倒试试我会不会见怪。”
得了他的话,素锦饭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把几个常在跟前服侍的丫头都叫到了一处。
这些丫头也都算是东府的心腹,素锦一般也不会在这些丫头跟前立威,只花期满心狐疑,不知出了什么事。
素锦见荔儿站在后头,似有心躲避,她首先便盘问荔儿:“荔儿你昨天在归雁园,说咱们东府荒凉,不如归雁园繁华。”
话音一落,便听丫鬟中有人吸气。
素锦接着道:“如今我便问你,归雁园住的人是谁?”
荔儿哆哆嗦嗦半天没吱声,花期心里却明白了,当即咯噔一下,心说没想到荔儿这丫头如此胆大,敢在外面说这话?
荔儿见躲不过,索性也硬着头皮说:“是……是少夫人。”
“原来你也知道是少夫人,”素锦轻轻道,“更不用说自从老太太把当家权放了,少夫人如今便是沈府的主母。一家主母的院子,你能拿来和东府做比较吗?”
其实说到底荔儿也不是个省事的,那脾气就任性,虽然知道自己错了,可她心里想着另一层,依然觉得气,当下就肠子不打弯地又恼道:“她若是少夫人,那咱们公子算什么?”
现在不等素锦说什么,花期的脸就骤然吓白了,也不顾有人在旁,立刻就踢了荔儿一脚,又狠狠瞪了一眼。
花期已经歉然开口:“荔儿年纪小,难免冲动,素锦姐姐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素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按她这样下去,就不是我同不同她见识了,而是看东府外的主子,要不要同她见识。”
在场几个大丫头都了解素锦的为人,知道这话已非常重,花期咬了咬唇,到底没再求情。
素锦缓缓道:“荔儿这话,听着是为公子抱不平,可日后会惹些什么麻烦,我想你们心里都应该明白。若是真心敬重公子,就更是不该说这些会招麻烦的话。”
几个丫头都低了头,其中管小厨房的阿久小声道:“素锦姐姐,我们知道了。”
别的丫头没说话,但看面色也都有了愧意。
正当几个丫头以为素锦定要继续发难时,素锦却自己起了身,朝门外走。
“这些年公子一个人,尽管力薄,也依然尽他所能护着我们这些奴婢,”素锦站在门边淡淡回首,“我不要求你们别的,只望你们知道感恩。”
将心比心,她们几个立刻就想到当初没伺候沈洵的时候,过得何尝有现在半分惬意。
这些丫头们大抵都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在东府,与世隔绝久了,把性子都散开了。沈洵是极少管教她们的,素锦又是开明好说话的,便是不在东府,她们也知,和别的做丫鬟的比较,她们的日子是极幸福好过的。
现下被素锦这样数落了一顿,多数人心里都有些赧然,都感到不是滋味。荔儿更是满面通红,自觉有愧。
素锦这番也就是存了提点的心思,敲打敲打她们,让她们任何时候,都别没了本分,因此也没有穷追猛打。

晚上沈洵看素锦只低头为他洗脚,一句话不说,有意揶揄道:“教训过了?”
素锦淡淡看他一眼:“公子不愿意教训,奴婢只好代劳了。”
沈洵轻笑:“你这是在怪我,恶人都让你一人做了?”
素锦悠悠道:“公子言重。”
说话间一面取来干布为沈洵擦拭了,一面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打针囊,抖落开来。
沈洵一见那些明晃晃的大针,就当即冷脸:“你这又是想干什么?”
素锦面不改色:“奴婢想为公子,引金针度穴,把瘀血排除。”
沈洵沉着脸:“你还越来越本事了。金针度穴,你是想给我排瘀血,还是要给我放血?”
素锦慢慢看向他:“奴婢想报答公子,也请公子配合奴婢。给公子放血这回事,奴婢是断然不敢的。”
沈洵都不知自己该生气,还是不该生气,胸口憋得有些难受:“我没见过有谁报答别人,还需要配合的。”
素锦只看着他:“请公子信任奴婢。”
沈洵被她盯得没脾气了,又或许被她一口一个奴婢叫的,半天竟似苦涩地笑出来:“你可知若是老太太知道,你拿我当试验品,她会怎么想吗?”
素锦闻言静默了良久,方开口:“老太太怎么想,奴婢并不在意,奴婢所在乎的,仅是公子怎么想。”
沈洵终于放弃,干脆躺平,任她摆弄去。
素锦拔出一根长针,先用手在沈洵腿上量了量,似是在比划,后才一针下去,扎在膝盖处。
沈洵理所当然没反应,他睁着眼望着床顶,说道:“难怪你今晚,没叫花期帮你,原来你也怕人知道。”
素锦眼皮都没抬,全神贯注地施针:“奴婢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洵一笑,没说话。
话说丫头们自打被斥责过之后,本来心中就有愧意,因此在伺候上就更加尽心。这天当素锦准备出府去老夫人处拿药材时,花期赶来拽住了她,说道:“姐姐今日还是别出去了。”
素锦微微蹙眉:“为什么?”
花期咬了咬唇:“姐姐不知道,前面出事了,少夫人正满院子打人呢。”
素锦吸了口气,片刻道:“可知出了什么事?”
花期像有些难为情,半晌才细声道:“好像是前头的那位、大少爷……他跟前有个伺候笔墨的丫头,昨夜私自爬了大少爷的床,结果,就被少夫人抓到了……”
素锦皱着眉听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慢慢道:“公子的药不能断,我一个人去,很快就回。”
花期见劝不住,她了解素锦为人,因此也就不再说了。
素锦道:“替我谢谢荔儿。”说罢便走了。
花期愣了愣,回头就脸红了红,快步转身离开,待来到屋后的井边,看到正提水上来的人影张口便道:“你看你,我就说你自己去说吧,你看素锦姐姐是那等小气没度量的人吗?你还怕前怕后的,素锦姐姐这不还是知道是你了……”
荔儿被说得也没吭声,那张脸也是红了。
素锦心里知道了那些事,走路还特意绕开了归雁园,一路倒也平静。
哪知一进老太太的主院,该躲的还是躲不过,居然隔很远就听见了女人的号叫。
“老太太!老太太呀!我再也不敢了……”
等进了院子,发现那些丫鬟婆子们俱是低眉顺眼,如履薄冰走过前院的时候,摒息静声,大气也不敢出。
几个仆妇七手八脚正在厮打一个女子,准确地说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而她浑身已经看不见一块好肉。头发散落像个疯子,哭得惨,样子更惨。
马婆子狠狠一脚踹了过去:“作死的贱婢!也得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浑身没一块骨头是不贱的,痴心妄想什么富贵的命!”
看那场景,素锦都眼皮一跳,真难以想象,已活到天年的老太太,竟然还有这样狠毒的心肠。
再打下去,恐怕连人命都要出了。
素锦吸了口气,才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地从被打的女子身边走过,进了老太太的内堂。
进去了也只敢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的脸紧绷着,隐隐呈现青紫色,显见气得够呛。素锦只垂首伫立,叫了声“老太太”,便站那不动了。
老太太本就看她不顺眼许久,现在这情况,她也唯恐一开口,又触了老太太霉头。似她这把年纪,气大了更是件要命的事。
老太太颤抖着一只手抬起来指着门口,只骂:“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作死的骚蹄子!让她以后还敢胆大包天儿地勾引主子……”
那些婆子得了令,只一声气儿地打得更欢,马婆子带头,扯了丫鬟的衣服,好几双手就在她皮肤上使劲拧,疼痛可想而知,那丫鬟好似杀猪一样号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太太……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
可惜她越哭,老太太越生气,后浑身都发抖:“把她嘴给我堵了!”
那王嬷嬷就忙不迭地拍她胸口顺气,一边劝道:“老太太,您紧着些,别为了个奴才气坏身子,可不值得啊。”
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容易才气顺了过来。只见门外,马婆子一把捂了女子的嘴,一边恨恨地又踢了几下。
王嬷嬷眼朝素锦跟前瞥了瞥,似才看见她,扑哧笑了出来:“是玉姑娘!瞧,又来给公子爷拿药来了?”
素锦不声不气地福了福:“是的,王嬷嬷。”
王嬷嬷笑得更欢,像是对老太太说:“要我说素锦姑娘也真忠心,不怪咱们公子爷也喜欢她。也从来不穿红戴绿,狐媚惑主。”
说到狐媚惑主,王嬷嬷的语调放慢了些,满含笑意地看了眼素锦。
老太太目光凌厉地上下扫了素锦几眼,看她素簪布裙,怒意才褪去了少许,只是眸中的不屑更甚。
“王嬷嬷,回头你去一趟归雁园,将那些不正经做事的丫鬟都换了,以后再胆敢有这等狐媚子出现,一律都拉去发卖了!”老太太后一句话说得狠,眼里活像淬了两把利剑。
王嬷嬷低头应是。
随即王嬷嬷又笑道:“要不先把公子要的首乌……给了素锦姑娘吧?”
老太太隐约露出一丝嫌恶,哼了声:“天天都要些贵重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真是让洵儿那孩子吃了。”
王嬷嬷僵了一下,忙笑道:“老太太瞧您说的,这些好东西拿回去不给公子爷吃,那还能有谁吃啊?”
老太太冷冷看了素锦一眼,只看了好一会儿,嘴里才终于迸出几个字:“王嬷嬷你去取给她。”
王嬷嬷哎了声,就进了内屋。等出来把首乌递给了素锦,不多不少,还是只有二两。
素锦低眉顺眼地跪了下来:“谢老太太,奴婢告辞。”
老太太皱眉直摆手:“去吧去吧,别在跟前碍眼。”
素锦站起身向外走,来到外面芳草地,还是忍不住朝那奴婢看了眼。
她此时已经连喊的力气也没有了,渐渐就没声了,马婆子还在骂:“你个骚蹄子,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还敢骚到了少夫人头上,看怎么让你死的!”
素锦瞧见,那奴婢一双眼亮得吓人,此时的她,恐怕恨不得一刀痛快死了,也好过被这些婆子折磨死。
在老太太身边当差的这些婆子,个个心肠比石头都硬,指望她们有怜悯之心,基本等于痴人说梦。在她们手里,真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素锦总归是不忍再看,扭过脸迅速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素锦原是听说少夫人要打人,没想到亲眼看见的却是老太太在打人,回去路过归雁园,那里倒是平静得一点动静都没有。只两个丫鬟守在园子外面,神色也无半点不对,好像老太太兴师动众全然和她们没干系。
不愧是……兵部尚书的女儿。
在归雁园不远处有两个交头接耳嬉闹的小丫头,素锦慢慢地走过去,两个丫头你打我、我打你玩得投入,根本没在意有人靠近。
“啧啧,不是说夫人,其实早就看大少爷身边那个墨梅不顺眼吗?怎么这次打一早就没从屋里出来过呢?”
“要不怎么说少夫人厉害呢,这叫自个儿没动一根手指头,就借老太太的手把眼中钉除了。”
“怪不得呀,咱少夫人到现在可一句话没说过,人也是老太太吩咐打的。看前院,打了足有一个时辰了吧?”
“嘿嘿,老太太好不容易娶了个尚书千金做孙媳妇,少夫人不需要如何孝敬她这个老人家,反而老太太心里,只怕还想使劲讨好巴结少夫人是真的。”
“嘘!”红衣丫头突然狠狠打了她一下,声音也一下放低了好多,“说这话你作死哪?!小心你……”
蓝衣丫头也生气了,伸手就要打人。
红衣丫头道:“你也知道,娶少夫人是为了光耀门楣。如果惹恼了少夫人,那就是阖府倒霉的事了。”
蓝衣丫头这才噤声,眼睛四下一瞄,就瞥到了素锦。
素锦从一旁的树丛灌木中走出来,两个丫头都自觉地低头,立刻散开了。
素锦眸光沉凝,却仿若未闻地向前走去。
马婆子早就看到了素锦离开,眼看墨梅已经再次昏了过去。
她伸了伸似乎打酸了的手臂,冲着素锦背影就鄙夷地说道:“老太太这样每日给,她也真就每日跑。成天打着公子爷的旗号来要东西,老太太对她指桑骂槐她也当作没听见,脸皮真够厚的。”
从屋里出来的王嬷嬷刚好听到这话,笑得颇具深意:“我就说素锦姑娘其实才不简单,要不怎能在公子爷跟前待那么久呢?”
马婆子瞅了一眼:“就她那锯嘴葫芦惹人嫌的样子还叫不简单呐?要我说,公子如今是行动不便,没有其他好人家姑娘肯上前了,才会轻易被她勾搭上!”
王嬷嬷笑得深邃:“你这话说得就不妥了,公子可是人中龙凤,即便是双腿不便……那也不代表,就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
马婆子似是忍不住地咧开嘴:“哎哟你可别笑死我了王嬷嬷!我可不像你一样喜欢表面说和气话,现在谁不知道府里的天早就变了多少回了?不是我说公子的闲话,本身以大少爷那德行,那品貌,就说一不二了。如今再加上少夫人做臂膀,少夫人可是正经的何尚书嫡女,有她在,大少爷也是当定了沈府的主子了。你再瞧公子爷,他能娶得了如今少夫人这样的官家千金吗?”
王嬷嬷只笑得越发柔和,也不再接她的话,扭身自小院里离开了。
马婆子口水一堆,自己说了个没趣,看了眼地上僵挺的墨梅,不耐烦地对旁边几个小丫鬟喝道:“把人抬走,先用水泼醒了她!再关起来!”

第3章?何家媳妇
沈家在京城,已有落户百年的历史,家族中几代清流,到了沈东岩沈大人这一脉,便是达到了鼎盛,入了翰林院,做了翰林学士。
如果说,沈大人这一生,是天纵英才,一路青云直上,步步高升,那么到了沈洵这里,便是天妒英才了。沈大人中年得子,唯沈洵这一根独脉,家学渊源,耳濡目染,沈洵十四岁时一篇《京华赋》,上达天听,压了整个京城的少年公子一头。
真正是冠盖满京华,多少羡慕多少嫉妒。那一年,谁不知道沈家洵公子,若是科举入仕,一手文章提前就得了帝王青眼。
自古都是繁华有尽,福祸两双,《京华赋》的余音尚未消失,沈洵却骤然病魔缠身,沈大人请遍了天下名医,却终究还是废了翩翩少年郎的一双腿。
本该前程似锦,一切更胜其父的沈家的儿郎,自此如绚烂短暂的流星陨落在京城。沈东岩见爱子身已残,悲痛至深,上表陈情,卸了翰林院的官职,自请外放了沧州。
早年沈东岩有个经商的哥哥,离世了很多年,膝下正好留有一儿,多年来,也都是沈东岩照拂长大。
过得一年,沈东岩的母亲,沈家老太太不忍见沈家子嗣单薄,恐沈家后继无人,便选日子拜了宗祠,过继了沈东岩兄弟的遗腹子,这个人,就是沈府如今的大少爷沈文宣。
而沈洵,自身残了之后,就一直在东府自立门户,将自己与沈府外围隔绝,一晃八年,竟是从未踏出过大门半步。
东府外的人,也都渐渐地不再往这里来往。加上沈东岩外放,偌大的沈府,竟是只有老太太和沈文宣执掌了。
沈洵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素锦伺候完他洗漱用饭,又一刻不得闲地去熬药,有时花期和阿久看她忙活,有心想帮忙,都插不进去手。
东府一共四个掌事大丫鬟,其中素锦是贴身侍奉,花期负责院子里的散事,阿久就负责小厨房的开销用度,荔儿专管衣物的裁剪和浆洗。
这几个丫鬟平时得闲的时候都在沈洵身边伺候,按说素锦该是清闲的一个,可偏偏整日就是她忙。就连和她亲近的花期都感叹,素锦为公子做的许多事情,细致到让她们望尘莫及。
虽说同样伺候了这些年,可有些事,她们就完全做不到。
天气渐入冬的时候,花期早晨看院子里,许多花叶干枯,便提了水壶去浇。
沿路浇到一半的时候,却看见素锦也在低头修剪一株白兰花。
她行过去笑道:“素锦姐姐。”
素锦也冲她一笑:“怎么起得这样早?你平日辛苦,该多睡会儿才是。”
白兰花上露珠闪烁,素锦的笑混着晨曦缕阳光,端的有种人比花娇的意味。其实素锦平时并非不苟言笑之人,只是往往见她终日忙碌,很少有闲能真的跟她一起聊天说话。
花期愣了少许,便低头向前浅笑:“被素锦你说辛苦,我真的要羞愧地钻那边的树下了。”
二人说笑了会儿,花期就拿起小剪刀边帮素锦一起修剪枝叶,边问:“近日你似乎都没去老太太那了。”
素锦道:“嗯,公子的药方改了改,一些药材咱们自己就有。况且现在前院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
闻言,花期不由得感叹:“少夫人真是个有福气的人,真没有想到,才进门三月,就有了身孕了。”
素锦的笑一时带了些模糊:“是啊。”
花期欲言又止,良久还又叹了口气。后来她也不知想起什么,低头默不作声地将剪落的花叶收集起来。素锦也不明白她怎么了,只得也沉默住了。
后来素锦先开了口:“前段日子被老太太惩治的那个丫鬟墨梅……你可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刚一提“墨梅”花期手就顿了顿,似乎诧异于素锦主动问起这事,偏偏正好触动了她的心。
她当下也忍不住地道:“姐姐有所不知……”
说一半似乎不忍,竟然就停住不说了。
素锦更诧异:“怎么了?”她后来又一想到某种预见的可能,也有些不忍,有些迟疑道:“莫不是,打死了?”
花期见状也不再掖着,只痛惜道:“若真是打死了,倒也罢了。后来不知老太太怎的,居然想着要把墨梅卖入窑子里,做……做贱奴。”
素锦真正有些震惊了,贱奴?老太太居然能做得了这等事?她突然觉得怎么也相信不来。如若如此,那还真不如她当初的想法,索性打死了墨梅,还让她落个干净。
素锦缓缓道:“就算老太太气她勾引大少爷,觉得她行为不检,也实在不该这样狠。”
花期直摇头,话就如竹筒倒豆子再也止不住地往下说:“虽说都是奴婢,可奴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墨梅毕竟之前是大少爷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可她后来被打成那样,少夫人不闻不问。就连后把墨梅卖做贱奴,她也未曾为墨梅求过半句情。好歹是大家闺秀,怎就这么狠。即便外人说少夫人千好万好,她也……”
她也未必真的很好。
素锦跟着一叹:“既是大少爷的屋里人,该怜惜她的,不更该是大少爷吗?”
花期语塞,满腔想说的话蓦地堵塞住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千丝万缕牵连的背后,都是那个默不作声的男人。可是若少夫人的舌根都嚼不得,她又怎能再去嚼堂堂大少爷呢?
一个早上,就在二人长吁短叹中度过。
默默地修剪完毕花花草草,提了水壶要走的时候,花期仍是低声和素锦道:“不是说大少爷跟少夫人恩爱吗?恩爱又怎会宠爱墨梅!都只说墨梅勾引,她一个丫鬟,总归一个巴掌不响,能怎么勾引呢?”
听了这些,素锦也是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两人并肩朝院子里走,花期在东府生活了八年,八年间也几乎未曾和外面有过交集,对于那位后来过继到沈府的大少爷沈文宣,印象也素来是淡淡的。
偶尔在府门外遇见,便行礼叫一声大少爷好。印象里,他似乎也是个谦谦如玉的君子。这次经过墨梅的事,花期现在心底对那位文宣少爷当真是没了一丝儿好感。
终是来到了沈洵的门口,素锦正要推门进去,却被花期拉了拉她的袖子。
只见花期眨着眼,轻声说道:“素锦,我是想……要是换了咱们被打成那样,咱们公子定然不会眼看着的。”
素锦微微笑起来,顿了顿道:“公子是个好人。”
花期也淡淡笑了,随即低下头,朝一旁去了。她们几个何其有幸,在这样奴婢身如浮萍的地方,能遇到沈洵这样的主人。
素锦推门而入,没想到沈洵却不在屋里,被子叠得整齐,里面只有荔儿独自在桌前发愣。
“公子呢?”素锦问她。
荔儿听见声音才回头,见是素锦,便笑了笑:“公子自己推着轮椅去外头了。”
素锦心头一跳:“没叫人跟着?怎么不叫我?”荔儿便抿嘴笑:“公子故意躲着姐姐呢,特意吩咐我们不要告诉姐姐,不然姐姐又要念经一样了。”
素锦难得被噎了一下,想了想,又无可奈何地笑。她便走上前,看见荔儿手上一直拿着一个卷轴,便问:“这是什么?”
荔儿低头看了看,不由叹道:“这些都是公子原来作的字画。”
桌上琳琅摆着的,果然都是旧时字画。素锦不由道:“好好地拿公子的字画干什么?”
荔儿眼圈有些泛红:“是公子,非要我把这些都烧了。”
素锦怔然:“为何?”
荔儿垂首看着手中画卷难过道:“今早我本是替公子把书架都擦拭干净,没想公子忽然让我烧掉这些,也不知为什么。”
沈洵的心思,历来难以猜透。他看着总是漫不经心,谁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素锦姐姐,你说老天怎么就不公平呢,公子这样的才情,怎忍心让他……”
“别想这些了,”素锦说着扯下了她手里的卷轴,“这些东西都给我吧,你去看看绣娘,东府马上要过冬的衣裳做好了没。”
荔儿抹泪走了。
素锦望着桌子上那些东西也是沉默了良久,想想还是将它们都收拾了起来,重新放回了靠墙那面书架上。
这些曾经让满京城千金都难寻的诗词画作,若是就此付之一炬,委实也可惜。
素锦如何不明白荔儿想说的,沈洵满腹文章,却屈居人下,怎解公平二字。
沈洵绕了一圈儿,回来就赶着饭点儿,阿久等忙把饭菜捧上桌,他吃了两口,却还挑剔:“近日的菜色,似乎素了些。”
阿久道:“公子不是一贯不爱吃油的吗?”
沈洵放下筷子:“可是这些菜,不仅无油,而且无盐。”
阿久脸红起来。她抬眸看了看花期,花期赶忙端起旁边一小碟还未动过的,小小尝了一口,片刻面色也微赧道:“公子,奴婢尝着……似乎还行。”
“还行?”沈洵似笑非笑望了望她,朝轮椅后一躺,“撤了吧。”
阿久更是不安起来,公子的饮食一向是她负责,从来也未有过今日这样,让沈洵竟然扔了筷子。
当然他说撤了,就只得撤了。一旁的花期道:“公子今日没吃饱,要不奴婢再去厨房拿些点心来,公子凑合吃些?”
沈洵慢慢道:“若有桂花糕,就端些来吧。”
花期忙接着:“有的。”就朝阿久使眼色。
阿久带着小丫鬟把饭菜撤下去,一时就把糕点端上来了。看沈洵吃了且再没说什么,心底才松了松。
晚间素锦趁几个服侍的丫头都下去休息了,才得空问:“公子,你为何让荔儿烧了那些字画?”
沈洵放下书,默不作声扫了一眼书架:“你没烧?”
素锦道:“公子八年间未曾再动笔作过一张书画,这些烧了,就再没有了。”
没想到沈洵说了句:“留着有什么用?”
素锦还是波澜不惊:“奴婢意思是,要是公子觉得碍眼,就赏了奴婢吧,奴婢喜欢。”
沈洵盯了她一眼:“你永远都有更好的说辞。”
他似乎今日格外的困倦,只闲闲说了几句,就有些力不从心。素锦帮他放下了靠垫,扶他躺在上面后,便准备去拉床里侧的棉被。
“现在天气越发的凉,奴婢明日将棉被拿去晒一晒,晚上盖着暖和。”
沈洵半睁着眼,默默地,忽然问:“听说何家过来的那个媳妇,有身孕了?”
饶是素锦,也脑袋一打结,险险没明白“何家过来的媳妇”指谁。
半晌,她才回道:“爷说少夫人?是,前院的人是说已有月余的身孕了。”
沈洵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这对前院来说,岂不又是一件大喜事?还不知又要怎样操办。”
素锦看着他,不由心里动了动,倘若沈洵还是原来的沈洵,何家的千金,说不定嫁的人就是他。
她道:“马上就是重阳节了,公子若想操办一番,奴婢可以去安排。”
沈洵看了看她,笑:“你以为我说这些,是眼红他们?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同你话话家常。”
一席话说得熨帖又暖心,素锦低了头,耳根微红。不管她怎么努力把自己摆在丫鬟的位置上,沈洵总是一两句话,就让她失去方寸。
素锦握着他的手,看着这样孱弱的手,苍白无力,纤瘦。“公子,今晚需不需要奴婢服侍您?”
她在沈家为妾为奴,是妾也是奴,奴的事她要做,妾的事……理应当她也该做。沈文宣已是娇妻美眷在怀,沈洵早已年过弱冠,却是半分未近女色。
想想却是有些……
烛火昏黄,沈洵半晌没说话,素锦才敢抬起头看他,却见他忽地抽回了手,身子翻向里侧睡了。
素锦内心伤感,跪了少许时候,便默不作声起来,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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