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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呼兰河传 新课标 中小学生必读名著 教育部新课标推荐书目

書城自編碼: 3037395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中小學教輔中小学阅读
作者: 萧 红
國際書號(ISBN): 9787554608166
出版社: 古吴轩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7-08-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89页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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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教育部推荐书目,语文新课标必读。
★特邀北京市特级教师王俊鸣老师为本系列图书撰写序言、著名翻译家李玉民老师撰写前言。
★多位名校特级教师联合推荐。
★本系列图书精选了国内近现代经典名著,以及宋兆霖、李玉民、陈筱卿、高中甫、罗新璋、李辉凡、张耳等多位著名翻译家的国外经典名著权威译本。深入浅出全方位解读经典,以专业品质为青少年打造高价值读物。
★提倡经典精读,引导青少年回归阅读本质。
★民国四大才女之一萧红的*之作。
內容簡介:
本书收录了萧红经典的长篇小说代表作《呼兰河传》及七篇短篇小说。《呼兰河传》是一部回忆式小说,该作品以萧红自己的童年生活为线索,再现了20世纪20年代一座东北小城当年的社会风貌。此外,本书收录的短篇小说也不容错过,充满沧桑感的文字描摹着生活在旧社会的中国人的悲凄命运。萧红的作品颇具个性,看似随意的文风中,蕴含着深沉浓厚的感情,堪称杰作。
關於作者:
萧红(19111942),中国近现代女作家,民国四大才女之一,原名张乃莹,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呼兰人。她以细腻且敏锐的感悟力,在作品中对生的意义做了深刻的解读。她的语言风格和表达方式别具一格,蕴含着一种醇厚的情调,形成了独特的萧红体,鲁迅称其为中国最有前途的女作家。主要作品有《生死场》《马伯乐》《小城三月》等。
目錄
呼兰河传
第一章 002
第二章 030
第三章 051
第四章 075
第五章 091
第六章 128
第七章 149
尾 声 173
萧红短篇小说选
王阿嫂的死 176
清晨的马路上 185
手 189
牛车上 204
家族以外的人 213
小城三月 246
北中国 267
內容試閱
青少年课外阅读的重要意义
语文特级教师 王俊鸣
欧阳修说过: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高尔基也 说过:书籍是青年人不可分离的生活伴侣和导师。古往今来,无 数中外名人都在强调着读书的重要意义。现今,语文课程作为工具 性与人文性统一的一门课程,更应借助课外阅读的开展和指导,培 养学生多方面的能力,提高学生的品德修养和审美情趣,积淀学生 的人文底蕴,使学生逐步养成良好的个性和健全的人格,促进人的 和谐发展。
一、课外阅读可以陶冶情操 读书重在阅读过程中的思考以及读书之后的心得,领悟某种书
籍对自己成长的意义。读到一本好书,找到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 心灵会感到幸福,从而强化道德、理想意识,净化心灵,一生朝着 理想的目标奋斗不已。
二、课外阅读是储备知识的重要途径之一 少年儿童时期,正是求知欲汹涌勃发的年龄,一本稍微有趣的
读物,就能点燃对书籍的强烈好奇。书是历史、自然、人类灵魂的 记载。读书,不仅能开拓视野,增添知识信息,了解和认识世界, 还能满足少年儿童天然具有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当他们长大或工作 时,会发现这些丰厚的积存能让自己大受裨益。
三、课外阅读有益于积累和构建文化 学生通过阅读在脑海里点滴积累的有意义的东西,就形成了自
己的文化。课堂教学是学生积累和吸取优秀文化营养的主要窗口, 但学生文化的积累和文化的建构更多的还要依靠课外阅读。在阅读中,各种信息、文化因子在头脑里聚集、碰撞、渗透、积淀,逐步 建构自己的文化。要提高语文能力,就不能只囿于课本里的几篇文 章。只有在长期的课外阅读过程中日积月累、潜移默化,才能吸收 文化,感悟、积累、运用语言,形成文化的积淀,逐步建构自己的 文化。
四、课外阅读有利于帮助学生构建智力背景 阅读是智力和思维发展的源泉,广泛大量的课外阅读,可使学
生获得知识底子、智力基础,乃至情感、审美基础。可以说课外阅 读能够改变人生。很多书如果只读一遍的话,可能你读完了就会忘 记书中的内容。但是读书时的思考与感悟却会留在脑海里,读书时 的某段韵律会深深刻在记忆里。你看过的书、见过的人、经历过的 悲欢离合,最后都变成了你自己。
五、提高素养,培养高尚情操和健全人格 要使孩子有着宽广的胸襟,有着真善美的高尚情操和健全人格,
应该从哪儿做起?能够肯定地说就是从读书做起,从文化的教育做 起。课外阅读不单是学生求知、开智的便捷手段,而且是提高学生 素养、培养人格精神的有效途径,在一个人成长过程与精神品格形 成过程中的功能是巨大的、潜移默化的。阅读的很美妙的一个地方 在于,可以感受这么多的美好际遇。
以上简单归纳了一下阅读的意义,但读书的意义并不全在此, 还在于那些书里传达出的道理,让你在成长的道路上愈发坦然。书 中的知识变成你日后骄傲的资本,让你成长为最好的自己。读书只 是成长的一种方式,要把书中隐藏的变成自己展露的,这才是阅读 的终极目标和最好的回报。


精读经典作品 收获精品人生

著名翻译家 李玉民

文通天下,名字不错。文即作品,天下即人,人文相通,即人 文精神,这也正是这套推荐书目的宗旨。
在一个场合我设问过,中华文明最大的奇迹是什么?不是长城, 不是秦俑帝陵,也不是难以计数的流散到国外的文物瑰宝,而是承 载着几千年的中华文明、中华民族受用不尽的汉语。
汉语这种意合文字,奇妙无穷:稍一解释文通天下,就全连接 起人文精神和这套丛书编选的宗旨。
这套丛书收录的鲁迅等国内大家的作品,都是汉语的璀璨结晶。 同样,外国文学经典,一经好的翻译家用汉语创作出来,就成为能 与原著相媲美、汉语版的经典作品了。好的翻译是一种特殊的创作, 达到质的飞跃。
这套丛书的编选,恰恰符合新课标的要求:要重视培养学生广 泛的阅读兴趣,扩大阅读面,增加阅读量,提高阅读品位。提倡少 做题、多读书、好读书、读好书、读整本的书。提供给青少年整本 的好读物。
当然,这也只是沧海一粟。读好书,首先是读,读才能通, 通往精品人生。要走向精品人生,别无选择,阅读是唯一可行之路。
读书因人而异,而每个人心目中都可能有自己的经典。所谓经 典,在这里也是相对而言的。像雨果、司汤达、托尔斯泰、狄更斯、 勃朗特、马克吐温、海明威等大家的作品,是公认的世界性经典。 也有一些作品,在我国读的人多了,也就被列入经典。个性阅读以 乐趣为本,并非价值评估,不好一视同仁。
个性阅读中,了解世界和认识自己,是互动而并行不悖的。好读书是起点,读好书是关键,读书好是收获。编选者只管出版一批 好书,但无法预判哪盏明灯照亮哪颗心灵,只能是开放性的,由读 者自选。
无论拿起哪本书,都不要急于放下。一颗心灵的开窍,一种人 生的转折,往往是一两句话触发的,可遇而不可求,不可放过可遇 之机。
我并非坐空论道。惭愧吾生也早,以为人生便是逐波大潮。到 了不惑之年,方受到超越你自己这句话的启发,才开始自主人 生,自称80 后。1980 年至今,读好书和译好书,每天收集我的快 乐时光,组成我不断升值的人生。
青少年的心灵,春天的花蕾,只待曙光的抚弄而绽放。


第一章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更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严寒把大地冻裂了。
年老的人,一进屋用扫帚扫着胡子上的冰溜,一面说:
今天好冷啊!地冻裂了。
赶车的车夫,顶着三星,绕着大鞭子走了六七十里,天刚一蒙亮,进了大车店,第一句话就向客栈掌柜的说:
好厉害的天啊!小刀子一样。
等进了栈房,摘下狗皮帽子来,抽一袋烟之后,伸手去拿热馒头的时候,那伸出来的手在手背上有无数的裂口。
人的手被冻裂了。
卖豆腐的人清早起来沿着人家去叫卖,偶一不慎,就把盛豆腐的方木盘贴在地上拿不起来了。被冻在地上了。
卖馒头的老头,背着木箱子,里边装着热馒头,太阳一出来,就在街上叫唤。他刚一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走的 快,他喊的声音也大。可是过不了一会,他的脚上挂了掌子了,在脚心上好像踏着一个鸡蛋似的,圆滚滚的。原来冰雪封满了他的脚底了。他走起来十分的不得力,若不是十分的加着小心,他就要跌倒了。就是这样,也还是跌倒的。跌倒了是不很好的,把馒头箱子跌翻了,馒头从箱底一个一个的滚了出来。旁边若有人看见,趁着这机会,趁着老头子倒下一时还爬不起来的时候,就拾了几个一边吃着就走了。等老头子挣扎起来,连馒头带冰雪一起拣到箱子去,一数,不对数。他明白了。他向着那走不太远的吃他馒头的人说:
好冷的天,地皮冻裂了,吞了我的馒头了。
行路人听了这话都笑了。他背起箱子来再往前走,那脚下的冰溜,似乎是越结越高,使他越走越困难,于是背上出了汗,眼睛上了霜,胡子上的冰溜越挂越多,而且因为呼吸的关系,把破皮帽子的帽耳朵和帽前遮都挂了霜了。这老头越走越慢,担心受怕,颤颤惊惊,好像初次穿上滑冰鞋,被朋友推上了溜冰场似的。
小狗冻得夜夜的叫唤,哽哽的,好像它的脚爪被火烧着一样。
天再冷下去:
水缸被冻裂了;
井被冻住了;
大风雪的夜里,竟会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早晨起来,一推门,竟推不开门了。
大地一到了这严寒的季节,一切都变了样,天空是灰色的,好像刮了大风之后,呈着一种混沌沌的气象,而且整天飞着清雪。人们走起路来是快的,嘴里边的呼吸,一遇到了严寒好像冒着烟似的。七匹马拉着一辆大车,在旷野上成串的一辆挨着一辆地跑,打着灯笼,甩着大鞭子,天空挂着三星。跑了两里路之后,马就冒汗了。再跑下去,这一批人马在冰天雪地里边竟热气腾腾的了。一直到太阳出来,进了栈房,那些马才停止了出汗。但是一停止了出汗,马毛立刻就上了霜。
人和马吃饱了之后,他们再跑。这寒带的地方,人家很少,不像南方,走了一村,不远又来了一村,过了一镇,不远又来了一镇。这里是什么也看不见,远望出去是一片白。从这一村到那一村,根本是看不见的。只有凭了认路的人的记忆才知道是走向了什么方向。拉着粮食的七匹马的大车,是到他们附近的城里去。载来大豆的卖了大豆,载来高粱的卖了高粱,等回去的时候,他们带了油、盐和布匹。
呼兰河就是这样的小城,这小城并不怎样繁华,只有两条大街,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十字街口集中了全城的精华。十字街上有金银首饰店、布庄、油盐店、茶庄、药店,也有拔牙的洋医生。那医生的门前,挂着很大的招牌,那招牌上画着特别大的有量米的斗那么大的一排牙齿。这广告在这小城里边无乃太不相当,使人们看了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因为油店、布店和盐店,他们都没有什么广告,也不过是盐店门前写个盐字,布店门前挂了两张怕是自古亦有之的两张布幌子。其余的如药店的招牌,也不过是:把那戴着花镜的伸出手去在小枕头上号着妇女们的脉管的医生的名字挂在门外就是了。比方那医生的名字叫李永春,那药店也就叫李永春。人们凭着记忆,哪怕就是李永春摘掉了他的招牌,人们也都知李永春是在那里。不但城里的人这样,就是从乡下来的人也多少都把这城里的街道,和街道上尽是些什么都记熟了。用不着什么广告,用不着什么招引的方式,要买的比如油盐、布匹之类,自己走进去就会买。不需要的,你就是挂了多大的牌子,人们也是不去买。那牙医生就是一个例子,那从乡下来的人们看了这么大的牙齿,真是觉得希奇古怪
,所以那大牌子前边,停了许多人在看,看也看不出是什么道理来。假若他是正在牙痛,他也绝对的不去让那用洋法子的医生给他拔掉,也还是走到李永春药店去,买二两黄连,回家去含着算了吧!因为那牌子上的牙齿太大了,有点莫名其妙,怪害怕的。
所以那牙医生,挂了两三年招牌,到那里去拔牙的却是寥寥无几。
后来那女医生没有办法,大概是生活没法维持,她兼做了收生婆。
城里除了十字街之外,还有两条街,一条叫做东二道街,一条叫做西二道街。这两条街是从南到北的,大概有五六里长。这两条街上没有什么好记载的,有几座庙,有几家烧饼铺,有几家粮栈。
东二道街上有一家火磨,那火磨的院子很大,用红色的好砖砌起来的大烟筒是非常高的,听说那火磨里边进去不得,那里边的消信可多了,是碰不得的。一碰就会把人用火烧死,不然为什么叫火磨呢?就是因为有火,听说那里边不用马或是毛驴拉磨,用的是火。一般人以为尽是用火,岂不把火磨烧着了吗?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越想也就越糊涂。偏偏那火磨又是不准参观的。听说门口站着守卫。
东二道街上还有两家学堂,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头。都是在庙里边,一个在龙王庙里,一个在祖师庙里。两个都是小学。
龙王庙里的那个学的是养蚕,叫做农业学校。祖师庙里的那个,是个普通的小学,还有高级班,所以又叫做高等小学。
这两个学校,名目上虽然不同,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也不过那叫做农业学校的,到了秋天把蚕用油炒起来,教员们大吃几顿就是了。
那叫做高等小学的,没有蚕吃,那里边的学生的确比农业学校的学生长的高,农业学生开头是念人、手、足、刀、尺,顶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那高等小学的学生却不同了,吹着洋号,竟有二十四岁的,在乡下私学馆里已经教了四五年的书了,现在才来上高等小学。也有在粮栈里当了二年的管账先生的现在也来上学了。
这小学的学生写起家信来,竟有写到:小秃子闹眼睛好了没有 ?小秃子就是他的八岁的长公子的小名。次公子,女公子还都没有写上,若都写上怕是把信写得太长了。因为他已经子女成群,已经是一家之主了,写起信来总是多谈一些个家政:姓王的地户的地租送来没有?大豆卖了没有?行情如何之类。
这样的学生,在课堂里边也是极有地位的,教师也得尊敬他,一不留心,他这样的学生就站起来了,手里拿着《康熙字典》,常常会把先生指问住的。万里乾坤的乾和乾菜的乾,据这学生说是不同的。乾菜的乾应该这样写:乾,而不是那样写:乾。
西二道街上不但没有火磨,学堂也就只有一个。是个清真学校,设在城隍庙里边。
其余的也和东二道街一样,灰秃秃的,若有车马走过,则烟尘滚滚,下了雨满地是泥。而且东二道街上有大泥坑一个,五六尺深。不下雨那泥浆好像粥一样,下了雨,这泥坑就变成河了,附近的人家,就要吃它的苦头,冲了人家里满满是泥,等坑水一落了去,天一晴了,被太阳一晒,出来很多蚊子飞到附近的人家去。同时那泥坑也就越晒越纯净,好像在提炼什么似的,好像要从那泥坑里边提炼出点什么来似的。若是一个月以上不下雨,那大泥坑的质度更纯了,水份完全被蒸发走了,那里边的泥,又粘又黑,比粥锅瀙糊
,比浆糊还粘。好像炼胶的大锅似的,黑糊糊的,油亮亮的,那怕苍蝇蚊子从那里一飞也要粘住的。
小燕子是很喜欢水的,有时误飞到这泥坑上来,用翅子点着水,看起来很危险,差一点没有被泥坑陷害了它,差一点没有被粘住,赶快头也不回地飞跑了。
若是一匹马,那就不然了,非粘住不可。不仅仅是粘住,而且把它陷进去,马在那里边滚着,挣扎着,挣扎了一会,没有了力气那马就躺下了。一躺下那就很危险,很有致命的可能。但是这种时候不很多,很少有人牵着马或是拉着车子来冒这种险。
这大泥坑子出乱子的时候,多半是在旱年,若两三个月不下雨这泥坑子才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候。在表面上看来,似乎是越下雨越坏,一下了雨好像小河似的了,该多么危险,有一丈来深,人掉下去也要没顶的。其实不然,呼兰河这城里的人没有这么傻,他们都晓得这个坑是很厉害的,没有一个人敢有这样大的胆子牵着马从这泥坑上过。
可是若三个月不下雨,这泥坑子就一天一天地干下去,到后来也不过是二三尺深,有些勇敢者就试探着冒险的赶着车从上边过去了,还有些勇敢者,看着别人过去,也就跟着过去了,一来二去的,这坑子的两岸,就压成车轮经过的车辙了。那再后来者,一看,前边已经有人走在先了,这懦怯者比之勇敢的人更勇敢,赶着车子走上去了。
谁知这泥坑子的底是高低不平的,人家过去了,可是他却翻了车了。
车夫从泥坑爬出来,弄得和个小鬼似的,满脸泥污,而后再从泥中往外挖掘他的马,不料那马已经倒在泥污之中了,这时候有些过路的人,也就走上前来,帮忙施救。
这过路的人分成两种,一种是穿着长袍短褂的,非常清洁。看那样子也伸不出手来,因为他的手也是很洁净的。不用说那就是绅士一流的人物了,他们是站在一旁参观的。
看那马要站起来了,他们就喝彩,噢!噢!地喊叫着,看那马又站不起来,又倒下去了,这时他们又是喝彩,噢噢地又叫了几声。不过这喝的是倒彩。
就这样的马要站起来,而又站不起来的闹了一阵之后,仍然没有站起来,仍是照原样可怜地躺在那里。这时候,那些看热闹的觉得也不过如此,也没有什么新花样了。于是星散开去,各自回家去了。
现在再来说那马还是在那里躺着,那些帮忙救马的过路人,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是这城里的担葱的、卖菜的、瓦匠、车夫之流。他们卷卷裤脚,脱了鞋子,看看没有什么办法,走下泥坑去,想用几个人的力量把那马抬起来。
结果抬不起来了,那马的呼吸不大多了。于是人们着了慌,赶快解了马套。从车子把马解下来,以为这回那马毫无负担的就可以站起来了。
不料那马还是站不起来。马的脑袋露在泥浆的外边,两个耳朵哆嗦着,眼睛闭着,鼻子往外喷着突突的气。
看了这样可怜的景象,附近的人们跑回家去,取了绳索,拿了绞锥。用绳子把马捆了起来,用绞锥从下边掘着。人们喊着号令,好像造房子或是架桥梁似的。把马抬出来了。
马是没有死,躺在道旁。人们给马浇了一些水,还给马洗了一个脸。看热闹的也有来的,也有去的。
第二天大家都说:
那大水泡子又淹死了一匹马。
虽然马没有死,一哄起来就说马死了。若这样说,觉得那大泥坑也太没有什么威严了。
在这大泥坑上翻车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一年除了被冬天冻住的季节之外,其余的时间,这大泥坑子像它被赋给生命了似的,它是活的。水涨了,水落了,过些日子大了,过些日子又小了。大家对它都起着无限的关切。
水大的时间,不但阻碍了车马,且也阻碍了行人,老头走在泥坑子的沿上,两条腿打颤,小孩子在泥坑子的沿上吓得狼哭鬼叫。
一下起雨来这大泥坑子白亮亮地涨得溜溜地满,涨到两边的人家的墙根上去了,把人家的墙根给淹没了。来往过路的人,一走到这里,就象
在人生的路上碰到了打击。是要奋斗的,卷起袖子来,咬紧了牙根,全身的精力集中起来,手抓着人家的板墙,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头不要晕,眼睛不要花,要沉着迎战。
偏偏那人家的板墙造得又非常地平滑整齐,好像有意在危难的时候不帮人家的忙似的,使那行路人不管怎样巧妙地伸出手来,也得不到那板墙的怜悯,东抓抓不着什么,西摸也摸不到什么,平滑得连一个疤拉节子也没有,这可不知道是什么山上长的木头,长得这样完好无缺。
挣扎了五六分钟之后,总算是过去了。弄得满头流汗,满身发烧,那都不说。再说那后来的人,依法炮制,那花样也不多,也只是东抓抓,西摸摸,弄了五六分钟之后,又过去了。
一过去了可就精神饱满,哈哈大笑着,回头向那后来的人,向那正在艰苦阶段上奋斗着的人说:
这算什么,一辈子不走几回险路那不算英雄。
可也不然,也不一定都是精神饱满的,而大半是被吓得脸色发白。有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多时,还是不能够很快地抬起腿来走路,因为那还在打颤。
这一类胆小的人,虽然是险路已经过去了,但是心里边无由地生起来一种感伤的情绪,心里颤抖抖的,好像被这大泥坑子所感动了似的,总要回过头来望一望,打量一会,似乎要有些话说。终于也没有说什么,还是走了。
有一天,下大雨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掉下去,让一个卖豆腐的救了上来。
救上来一看,那孩子是农业学校校长的儿子。
于是议论纷纷了,有的说是因为农业学堂设在庙里边,冲了龙王爷了,龙王爷要降大雨淹死这孩子。
有的说不然,完全不是这样,都是因为这孩子的父亲的关系,他父亲在讲堂上指手画脚的讲,讲给学生们说,说这天下雨不是在天的龙王爷下的雨,他说没有龙王爷。你看这不把龙王爷活活地气死,他这口气哪能不出呢?所以就抓住了他的儿子来实行因果报应了。
有的说,那学堂里的学生也太不像样了,有的爬上了老龙王的头顶,给老龙王去戴了一个草帽。这是什么年头,一个毛孩子就敢惹这么大的祸,老龙王怎么会不报应呢?看着吧,这还不能算了事,你想龙王爷并不是白人呵!你若惹了他,他可能够饶了你?那不像对付一个拉车的、卖菜的,随便的踢他们一脚就让他们去。那是龙王爷呀!龙王爷还是惹得的吗?
有的说那学堂的学生都太不像样了,他说他亲眼看过,学生们拿了蚕放在大殿上老龙王的手上。你想老龙王哪能够受得了。有的说,现在的学堂太不好了,有孩子是千万上不得学堂的。一上了学堂就天地人鬼神不分了。
有的说,他要到学堂把他的儿子领回来,不让他念书了。
有的说,孩子在学堂里念书,是越念越坏,比方吓掉了魂,他娘给他叫魂的时候,你听他说什么?他说这叫迷信。你说再念下去那还了得吗?
说来说去,越说越远啊。
过了几天,大泥坑子又落下去了,泥坑两岸的行人通行无阻。
再过些日子不下雨,泥坑子就又有点像要干了。这时候,又有车马开始在上面走,又有车子翻在上面,又有马倒在泥中打滚,又是绳索棍棒之类的,往外抬马,被抬出去的赶着车子走了,后来的陷进去,再抬。
一年之中抬车抬马,在这泥坑子上不知抬了多少次,可没有一个人说把泥坑子用土填起来不就好了吗?没有一个。
有一次一个老绅士在泥坑涨水时掉在里边了。一爬出来,他就说:
这街道太窄了,去了这水泡子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了。这两边的院子,怎么不把院墙拆了让出一块来?
他正说着,板墙里边,就是那院中的老太太搭了言。她说院墙是拆不得的,她说最好种树,若是沿着墙根种上一排树,下起雨来人就可以攀着树过去了。
说拆墙的有,说种树的有,若说用土把泥坑来填平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泥坑子里边淹死过小猪,用泥浆闷死过狗,闷死过猫,鸡和鸭也常常死在这坑里边。
原因是这泥坑上边结了层硬壳,动物们不认识那硬壳下面就是陷阱,等晓得了可也就晚了。它们跑着或是飞着,等往那硬壳上一落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白天还好,或者有人又要来施救。夜晚可就没有办法了。它们自己挣扎,挣扎到没有力量的时候很自然的沉下去了,其实也或者越挣扎越沉下去的快。有时至死也还不沉下去的事也有。若是那泥浆的密度过高的时候,就有这样的事。
比方肉上市,忽然卖便宜猪肉了,于是大家就想起那泥坑来了,说:
可不是那泥坑子里边又淹死了猪了?
说着若是腿快的,就赶快跑到邻人的家去,告诉邻居。
快去买便宜肉吧,快去吧,快去吧,一会没有了。
等买回家来才细看一番,似乎有点不大对,怎么这肉又紫又青的!可不要是瘟猪肉。
但是又一想,哪能是瘟猪肉呢,一定是那泥坑子淹死的。
于是煎、炒、蒸、煮,家家都吃起便宜猪肉来。虽然吃起来了,但就总觉得不大香,怕还是瘟猪肉。
可是又一想,瘟猪肉怎么可以吃得,那么还是泥坑子淹死的吧!
本来这泥坑子一年只淹死一两只猪,或两三口猪,有几年还连一个猪没有淹死。至于居民们常吃淹死的猪肉,这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真是龙王爷晓得。
虽然吃的自己说是泥坑子淹死的猪肉,但也有吃了病的,那吃病了的就大发议论说:
就是淹死的猪肉也不应该抬到市上去卖,死猪肉终究是不新鲜的,税局子是干什么的,让大街上,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卖起死猪肉来?
那也是吃了死猪肉的,但是尚且没有病的人说:
话可也不能是那么说,一定是你疑心,你三心二意的吃下去还会好?你看我们也一样的吃了,可怎么没病?
间或也有小孩子太不知时务,他说他妈不让他吃,说那是瘟猪肉。
这样的孩子,大家都不喜欢。大家都用眼睛瞪着他,说他:
瞎说瞎说!
有一次一个孩子说那猪肉一定是瘟猪肉,并且是当着母亲的面向邻人说的。
那人听了倒并没有坚决的表示什么,可是他的母亲的脸立刻就红了。伸出手去就打了那孩子。
那孩子很固执,仍是说:
是瘟猪肉吗!是瘟猪肉吗!
母亲实在难为情起来,就拾起门旁的烧火的叉子,向着那孩子的肩膀就打了过去。于是孩子一边哭着一边跑回家里去了。
一进门,炕沿上坐着外祖母,那孩子一边哭着一边扑到外祖母的怀里说:
姥姥,你吃的不是瘟猪肉吗?我妈打我。
外祖母对这打得可怜的孩子本想安慰一番,但是一抬头看见了同院的老李家的奶妈站在门口往里看。
于是外祖母就掀起孩子后衣襟来,用力地在孩子的屁股上哐哐地打起来,嘴里还说着:谁让你这么一点你就胡说八道!
直打到李家的奶妈抱着孩子走了才算完事。
那孩子哭得一塌糊涂,什么瘟猪肉不瘟猪肉的,哭得也说不清了。
总共这泥坑子施给当地居民的福利有两条:
第一条:常常抬车抬马,淹鸡淹鸭,闹得非常热闹,可使居民说长道短,得以消遣。
第二条就是这猪肉的问题了,若没有这泥坑子可怎么吃瘟猪肉呢?吃是可以吃的,但是可怎么说法呢?真正说是吃的瘟猪肉,岂不太不讲卫生了吗?有这泥坑子可就好办,可以使瘟猪变成淹猪,居民们买起肉来,第一经济,第二也不算什么不卫生。

东二道街除了大泥坑子这番盛举之外,再就没有什么了。也不过是几家碾磨房,几家豆腐店,也有一两家机房,也许有一两家染布匹的染缸房,这个也不过是自己默默地在那里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什么可以使别人开心的,也不能招来什么议论。那里边的人都是天黑了就睡觉,天亮了就起来工作。一年四季,春暖花开、秋雨、冬雪,也不过是随着季节穿起棉衣来,脱下单衣去地过着。生老病死也都是一声不响地默默地办理。
比方就是东二道街头,那卖豆芽菜的王寡妇吧:她在房脊上插了一个很高的杆子,杆子头上挑着一个破筐。因为那杆子很高,差不多和龙王庙的铁马铃子一般高了。来了风,庙上听铃子格棱格棱地响。王寡妇的破筐子虽是它不会响,但是它也会东摇西摆地作着态。
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过去,王寡妇一年一年地卖着豆芽菜,平静无事,过着安祥 的日子,忽然有一年夏天,她的独子到河边去洗澡,掉河淹死了。
这事情似乎轰动了一时,家传户晓,可是不久也就平静下去了。不但邻人、街坊,就是她的亲戚朋友也都把这回事情忘记了。
再说那王寡妇,虽然她从此以后就疯了,但她到底还晓得卖豆芽菜,她仍还静静地活着,虽然偶尔她的菜被偷了,在大街上或是在庙台上狂哭一场,但一哭过了之后,她还是平平静静地活着。
至于邻人街坊们,或是过路人看见了她在庙台上哭,也会引起一点恻隐之心来的,不过为时甚短罢了。
还有人们常常喜欢把一些不幸者归划在一起,比如疯子傻子之类,都一律去看待。
哪个乡、哪个县、哪个村都有些个不幸者,瘸子啦、瞎子啦、疯子或是傻子。
呼兰河这城里,就有许多这一类的人。人们关于他们都似乎听得多、看得多,也就不以为奇了。偶尔在庙台上或是大门洞里不幸遇到了一个,刚想多少加一点恻隐之心在那人身上,但是一转念,人间这样的人多着哩!于是转过眼睛去,三步两步地就走过去了。即或有人停下来,也不过是和那些毫没有记性的小孩子似的向那疯子投一个石子,或是做着把瞎子故意领到水沟里边去的事情。
一切不幸者,就都是叫化子,至少在呼兰河这城里边是这样。
人们对待叫化子们是很平凡的。
门前聚了一群狗在咬,主人问:
咬什么?
仆人答:
咬一个讨饭的。
说完了也就完了。
可见这讨饭人的活着是一钱不值了。
卖豆芽菜的女子,虽然她疯了还忘不了自己的悲哀,隔三差五的还到庙台上去哭一场,但是一哭完了,仍是得回家去吃饭、睡觉、卖豆芽菜。
她仍是平平静静地活着。

再说那染缸房里边,也发生过不幸,两个年轻的学徒,为了争一个街头上的妇人,其中的一个把另一个按进染缸子给淹死了。死了的不说,就说那活着的也下了监狱,判了个无期徒刑。
但这也是不声不响地把事就解决了,过了三年二载,若有人提起那件事来,差不多就像人们讲着岳飞、秦桧似的,久远得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似的。
同时发生这件事情的染缸房,仍旧是在原址,甚或连那淹死人的大缸也许至今还在那儿使用着。从那染缸房发卖出来的布匹,仍旧是远近的乡镇都流通着。蓝色的布匹男人们做起棉裤棉袄,冬天穿它来抵御严寒。红色的布匹,则做成大红袍子,给十八九岁的姑娘穿上,让她去做新娘子。
总之,除了染缸房子在某年某月某日死了一个人外,其余的世界,并没有因此而改动了一点。
再说那豆腐房里边也发生过不幸:两个伙计打仗,竟把拉磨的小驴的腿打断了。
因为它是驴子,不谈它也就罢了。只因为这驴子哭瞎了一个妇人的眼睛(即打了驴子那人的母亲),所以不能不记上。
再说那造纸的纸房里边,把一个私生子活活饿死了。因为他是一个初生的孩子,算不了什么。也就不说他了。

其余的东二道街上,还有几家扎彩铺。这是为死人而预备的。
人死了,魂灵就要到地狱里边去,地狱里边怕是他没有房子住、没有衣裳穿、没有马骑。活着的人就为他做了这么一套,用火烧了,据说是到阴间就样样都有了。
大至喷钱兽、聚宝盆、大金山、大银山,小至丫环 使女、厨房里的厨子、喂猪的猪倌,再小至花盆、茶壶茶杯、鸡鸭鹅犬,以至窗前的鹦鹉。
看起来真是万分的好看,大院子也有院墙,墙头上是金色的琉璃瓦。一进了院,正房五间,厢房三间,一律是青红砖瓦,窗明几净,空气特别新鲜。花盆一盆一盆的摆在花架子上,石柱子、全百合、马蛇菜、九月菊都一齐的开了。看起使人不知道是什么季节,是夏天还是秋天,居然那马蛇菜也和菊花同时站在一起。也许阴间是不分什么春夏秋冬的。这且不说。
再说那厨房里的厨子,真是活神活现,比真的厨子真是干净到一千倍,头戴白帽子、身扎白围裙,手里边在做拉面条,似乎午饭的时候就要到了,煮了面就要开饭了似的。
院子里的牵马童,站在一匹大白马的旁边,那马好像是阿拉伯马,特别高大,英姿挺立,假若有人骑上,看样子一定比火车跑得更快。就是呼兰河这城里的将军,相信他也没有骑过这样的马。
小车子、大骡子,都排在一边。骡子是油黑的、闪亮的,用鸡蛋壳做的眼睛,所以眼珠是不会转的。
大骡子旁边还站着一匹小骡子,那小骡子是特别好看,眼珠是和大骡子一般的大。
小车子装潢得特别漂亮,车轮子都是银色的。车前边的帘子是半掩半卷的,使人得看到里边去。车里边是红堂堂地铺着大红的褥子。赶车的坐在车沿上,满脸是笑,得意洋洋,装饰得特别漂亮,扎着紫色的腰带,穿着蓝色花丝葛的大袍,黑缎鞋,雪白的鞋底。大概穿起这鞋来还没有走路就赶过车来了。他头上戴着黑帽头,红帽顶,把脸扬着,他蔑视着一切,越看他越不像一个车夫,好像一位新郎。
公鸡三两只,母鸡七八只,都是在院子里边静静地啄食,一声不响,鸭子也并不呱呱地直叫,叫得烦人。狗蹲在上房的门旁,非常的守职,一动不动。
看热闹的人,人人说好,个个称赞。穷人们看了这个竟觉得活着还没有死了好。
正房里,窗帘、被褥、桌椅板凳,一切齐全。
还有一个管家的,手里拿着一个算盘在打着,旁边还摆着一个账本,上边写着:
北烧锅欠酒二十二斤
东乡老王家昨借米二十担,
白旗屯泥人子昨送地租四百三十吊,
白旗屯二个子共欠地租两千吊。
这以下写了个:
四月二十八日
以上的是四月二十七日的流水账,大概二十八日的还没有写吧!
看这账目也就知道阴间欠了账也是马虎不得的,也设了专门人才,即管账先生一流的人物来管。同时也可以看出来,这大宅子的主人不用说就是个地主了。
这院子里边,一切齐全,一切都好,就是看不见这院子的主人在什么地方,未免地使人疑心这么好的院子而没有主人了。这一点似乎使人感到空虚,无着无落的。
再一回头看,就觉得这院子终归是有点两样,怎么丫环、使女、车夫、马童的胸前都挂着一张纸条,那纸条上写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那漂亮得和新郎似的车夫的名字叫:
长鞭。
马童的名字叫:
快腿。
左手拿着水烟袋,右手抡着花手巾的小丫环叫:
德顺。
另外一个叫:
顺平。
管账的先生叫:
妙算。
提着喷壶在浇花的使女叫:
花姐。
再一细看知道那匹大白马也是有名字的,那名字是贴在马屁股上的,叫:
千里驹。
其余的如骡子、狗、鸡、鸭之类没有名字。
那在厨房里拉着面条的老王,他身上写着他名字的纸条,来风一吹,还忽咧忽咧地跳着。
这可真有点奇怪,自家的仆人,自己都不认识了,还要挂上个名签。
这一点未免地使人迷离恍惚,似乎阴间究竟没有阳间好。
虽然这么说,羡慕这座宅子的人还是不知多少。因为的确这座宅子是好:清悠、闲静、鸦雀无声,一切规整,绝不紊乱。丫环、使女,照着阳间的一样,鸡犬猪马,也都和阳间一样,阳间有什么,到了阴间也有,阳间吃面条,到了阴间也吃面条,阳间有车子坐,到了阴间也一样的有车子坐,阴间是完全和阳间一样,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没有东二道街上那大泥坑子就是了。是凡好的一律都有,坏的不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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