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推薦:
《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校释(壹):《命训》诸篇
》
售價:NT$
408.0
《
封建社会农民战争问题导论(光启文库)
》
售價:NT$
296.0
《
虚弱的反攻:开禧北伐
》
售價:NT$
429.0
《
泰山:一种中国信仰专论(法国汉学经典译丛)
》
售價:NT$
380.0
《
花外集斠箋
》
售價:NT$
704.0
《
有兽焉.8
》
售價:NT$
305.0
《
大学问·明清经济史讲稿
》
售價:NT$
330.0
《
中国国际法年刊(2023)
》
售價:NT$
539.0
|
編輯推薦: |
七年前,一饭之恩,动心牵意。
她来拯他于将至的危境,却不知她已与他跌入了更深的渊薮
入骨相思知不知?
乱世纷杂,参商难连,琉璃易碎,情深难寿他与她将何去何从?
属于他们的崇泰十六年,款放轻舟闹红里,芰荷香里一双人。
|
內容簡介: |
沐堇秋家族白云庄控制江南经济,备受各方觊觎。
万俟芰荷闻知朝中在查白云庄,为了保护他,希望得到他的爱情进而劝服他。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白云庄的弃徒袁一鸣与芰荷展开一番暗战。此外,芰荷并不知道沐堇秋是大曦朝惠帝赵允炆的后代,着意于恢复帝业,故此她反而被袁一鸣利用,害苦了他。
两人分手后,万俟芰荷在与未婚夫赵由榔的相处中,误以为沐堇秋投诚北钺,遂往晟京问个明白。沐堇秋以忘语的身份营救她,两人设计杀了仇人。沐堇秋原谅了芰荷,并答应与她隐居。
天下大变,南曦弘光王朝抗北钺朝形式严峻。沐堇秋陪芰荷上晖州寻她的父兄,与北钺军激战,并得知芰荷一直骗他,愤然而去。芰荷腹中骨肉不保,安顿在赵由榔处。
沐堇秋一面光复皇室,一面寻找芰荷,经过多重磨难,终换来两情相守。
|
關於作者: |
灵犀无翼,原名任佳英,榕树下VIP签约作者,擅长古代言情小说和文史诗词类作品。
曾发表过诗文于《思维与智慧》《格言》,获得完美影视主办的中国好故事比赛日奖。
即将出版作品有诗词鉴赏散文集《且向花间留晚照:诗词曲文里的不老花事》;美文传记合集《君生我未生》、《帝女花》;古言《堇色无恙芰荷香》、《长安未歇》。
另有作品《崇质宫词》、《秋鸿曲》等。
|
目錄:
|
楔子
第一章 今夕何夕两重影
第二章 喋血门内续迷踪
第三章 一曲木叶慰清影
第四章 初绾青丝酬君意
第五章 见荒冢乱草如烟
第六章 落花有意水无情
第七章 皎皎河汉醉红鸾
第八章 波栖未稳惊夜风
第九章 楚河对弈几时休
第十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十一章 离歌且莫翻新阕
第十二章 剑指晟京踏雪来
第十三章 枭首为祭同雠仇
第十四章 可要金风玉露时
第十五章 忘却营营又几生
第十六章 青山难遮宗庙尽
第十七章 弦裂无声摧断肠
第十八章 苌弘碧血终成憾
第十九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
第二十章 对莲余做世外仙(结局)
|
內容試閱:
|
第一章 今夕何夕两重影
大曦王朝,崇泰九年。
晖州街头永是繁弦急管的气象,酒菜香气弥漫巷陌,到了午膳时分,十岁的芰荷仍在街衢寻觅。只见她妍丽衣衫上遍染浮尘,双丫髻也不成形地垂散着,清秀的脸上蜷着倦色。
咕咕,不争气的肚子又一次地提醒她:你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你不要自虐了好不好?
哼!我才不回去呢,除非他把她给休了,再到我娘亲的坟前磕头认错。她暗想道。
这两天,不是没人来找她,而是她刻意打扮自己,躲过了一轮轮的盘查。头两天还好,髻上翠簪臂上金钏拿到当铺一换,够得她高床软枕大嚼特嚼了。油焖大虾,葱香鸡腿,红烧狮子头统统塞进了她的肚皮,硬把悲愤化作食量!反正是那个讨厌鬼送她的礼物,就当是泄愤!
咕咕,肚子又一次考验着她的意志
芰荷恨得咬牙哪个该挨千刀的贼子偷了我的钱袋!
当她问候到那人祖上十七代时,已饿得后背贴着前胸,委实难受。她往那逸散蒸馍香气的小贩看了一眼,却见他脸冷得跟那千年雪山似的,把罩在蒸馍上的棉纱慌忙一拢。
芰荷咬咬唇,抬起下巴,决然走向街衢中心的品香楼。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让他看扁了我就不姓沈!呃,不对不对!我姓万俟!我不姓沈!
碧玉绣球想着就流口水
芰荷咂咂嘴巴,正倚门遐想,便见肩搭汗巾的伙计恶狠狠地瞥她一眼。
长得丑没关系,干嘛吓人?芰荷朝他翻翻白眼。
所谓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恶人自有恶相,善人也该有着善相吧!我且寻一个慈眉善目的食客!
芰荷眸转如电,只一瞬便捕捉到了西窗下的一双人物。
十五六岁的少年,侧身颀伟如松,逸俊无俦,身旁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眉开眼笑地拉着他撒欢,少年却只耐心地给她夹菜,笑容温雅,穆如清风。青铜佩剑、精巧眉刀悬于身侧二人分明是行走江湖之人。
这少年一看便是好脾气,小姐姐嘛,也容易套近乎!芰荷打定主意,脚底抹油,溜了过去,绞着衣角可怜兮兮地道:我饿了一天了,能要点吃的吗?
二人微愕。少年正要说话,那伙计已吓了一跳,赔笑着来推搡她: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把这个小叫花子撵出去!
叫花子?
芰荷一时气结,心下一黯,清泪萧萧。
无妨,小妹妹,你坐下吧。少年声如石磬,磁沉入心,听得人心底一片澄净。
芰荷傻在原地,花猫似的脸也顾不得擦了,望定他笑眼,痴痴地想:这是画中走出的人么?
小姑娘比少年更热情,也叫芰荷快坐。伙计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有些像是怒放春花:小姑娘想吃点什么?
碧玉绣球!芰荷脱口而出。
少年轻笑着应了,伙计笑得现出一溜歪斜的门牙:小姑娘好品味,这是我们的招牌菜。
本小姐自然知道!从前还光顾得少了?
没没是小的眼拙,小的眼拙。小伙计讪讪退远。
这少女看芰荷拿腔拿调的样子,一时笑不可遏。
小姑娘聪敏可爱,与你同桌共餐,也是一大乐事。少年微笑着递过竹箸与丝帕,吃吧
呵,你是在维护我伤痕累累的自尊么?
芰荷愣了愣,望着灿如星子的笑眼,几乎忘了接过竹箸
胤州,清风书斋。
芰荷一边回想往事,一边端着茶,从书斋内堂走出来,只见清风书斋外人头攒动,七嘴八舌,很是热闹。
小伙子,你就承认了吧
嘿嘿,这书斋嘛,还清风呢,居然卖这种书!
我看这读书人是个正经人,才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们可得查清楚啰!
芰荷侧耳听了听,微微一笑她知道,该她登场了。
如她所料,白云庄三小姐沐堇熙很快来查账了。
这时正是崇泰十六年。
说及白云庄,算是当时为数不多的万贯之家。江南一带,约有一半的武馆、书斋、医馆、青楼、钱庄之属皆是白云庄的产业,不可谓不富埒王侯。国朝时局动荡,陆自成等义军蓬勃发展,世道不宁,好在此处山明水暖,少受滋扰,故此,白云庄的势头便一时无二。
白
云庄原先的庄主姓白,有传第三代庄主白展子息薄弱,儿女不是夭亡便是死于非命,终于无后,过世前唯有将产业托给姓沐的妻家。沐府原为武学世家,接过庄子后
竟说白展无后乃因敛财无德,遂自称聚贤养德,给予有一技之长却仕途不畅的青年才俊、江湖异士以厚禄,又广修佛堂多行善事来消除戾气、厚福添瑞。由此,
从前的商贾之家就有了如今这般既行商又收容才士的格局。前任庄主沐啸乾半年前过世,如今二弟沐啸坤暂代庄主一职,打理家业。
每至月末,白云庄几个分部的掌事便要去各个铺子查账。书斋生意素来是由沐堇熙的二哥沐堇秋打理的,可他近日身子不适,自然有事妹妹服其劳。
芰荷只见侍婢白霜叫停了轿子,叉腰道:让开,我家小姐来了!你们吵什么吵!
身笼灰缎褂子的胖伙计一听这话,忙费力扒开人堆,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去招呼:小姐!
沐堇熙认得她,掌柜的前日里辞了工,去湘西做彩瓷生意,伙计赵宝儿就暂代了掌柜之职,打理书斋的生意。
赵宝儿,怎么回事?见赵宝儿遣散了门外的看客,她忙问。
赵宝儿见沐堇熙面色不善,忙矮身将她迎进门去,指着货柜一角,道:这个书生偷书来着。自新逮着了他,他却打死不认账,硬说那书是他的。
哦?
角落里,书生巾帽仄歪,正被伙计林自新攥住衣角,急声争辩,怀里却还死拽着一本蓝皮儿的书。
沐堇熙瞥了一眼,目光却被芰荷吸引住了。
她不着一词,只认真啜茶。
她见芰荷十六七岁模样,身形玲珑,肤光如玉,虽不着脂,却浑身上下逸出釉般光华,使人见之忘俗。她唇边衔了丝若有若无的笑,让沐堇熙既觉熟悉又顿生兴味,便问赵宝儿:那是谁?
哦,这是前日里才招来的一个伙计。
芰荷闻声过来,敛衽为礼,说自有办法让这偷书贼招供。
沐堇熙懒懒坐下,微笑颔首。
芰荷向她淡淡一笑,转视书生:你可别说咱们书斋店大欺客。如你能答我两个问题,这书就算是你的。
那书生哼了哼,不置一词。
第一,你说这书是你的,那么你从何买来?第二,这书既是你的,那你必然能背一些段子啰?
这书那书生邪邪地笑了笑,第一,是在街边的小摊买来的,我如何再去寻那卖家?第二,这书方才买来,我又怎能背上一些段子?那你说这是你们书斋的书,又有何证据?你可背得出来?
若我能背得出来呢?
小姑娘,这书内容淫邪不堪,你倒是背背看?书生笑得好不佻荡。
什么书?沐堇熙突觉气氛不对,质询的目光嗖地一下射向杵在一旁的赵宝儿。
赵宝儿一张肉脸涨得更圆了,抖着嘴唇好一时才说:是,是《金瓶梅》
沐堇熙吃了一惊,狠瞪他一眼,叱道:赵宝儿,叫你代了两天掌柜,你就生出这样的事?我们怎么能卖这样的书?
我可以走了吗?这般淫邪的书,你们这样的书斋自然不会卖了。我算是清白的吧,哈哈!书生张口大笑,举步就要跑。
慢方才我说了,这书原本就是我们书斋的。 芰荷笑道,展手将他一拦,我背便是。
沐堇熙好似被雷击中,瞠目结舌地望着她,她却视若无人,轻笑道:第一回,西门庆热结十兄弟,武二郎冷遇亲哥嫂。诗曰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
这女子这在场的男子皆面面相觑,惊得险些掉了下巴。沐堇熙忍了笑,在心里暗赞:这女子,人不算大,不但才学过人,更有胆色!
我背得可有错?你不妨对照一下。
书生脸上辣辣地红,道:没见过你这般不知羞的女子不过啊,你能背得一些句子只能说明你看过这书,却不能证明这书是你们书斋的。
你!赵宝儿见他如此狡辩,有些窝火,胖腿踢出前却被芰荷拦住了:掌柜的不要着急,你忘了么?最近偷书贼也蛮猖獗,我们书斋卖的书可都是做了标记的。那标记在
最末几字,她附他耳边,声若游丝。沐堇熙听不分明,却见赵宝儿点头点得好似鸡啄米,笑容满面。
书
生,你可听好了,芰荷跨步上前,俏生生地立在他面前,正色道,现下我欲将此事官了,若你是清白的,自然不用怕。不过我记得啊,我朝《大曦律贼
盗》规定,对窃盗的人可使肉刑,初犯呢,便在其右胳膊上刺窃盗二字;再犯,刺左胳膊;三犯,判处绞刑。就算你是初犯,可你的胳臂上有了这两字,还想安
生做人么?况且你还是个读书人,这劣迹被记录在案,你还想参加科考吗?
书生听着这番话,脸色霜白,鼻翼上汗珠涔涔,强撑住了没有吭声。
没反应是么?那我去报官了?芰荷向外间迈步。
且慢,姑娘能否大事化小?书生急道。
若你是初犯,就算是小事化无又有何妨?芰荷缓然回身,笑如春花晓月。
好,我承认,这书的确不是我的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很好!芰荷满意地笑了,向他伸出手,拿过书转递给沐堇熙道,小姐,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就此作罢,可好?
见她允可,芰荷忙请赵宝儿放了偷书贼,作为小伙计,礼数虽是不亏,可她举手投足间英爽逼人,俨然她是店里掌柜。
沐堇熙凝目已久,这时注意到,这姑娘左眉梢生着一颗碎米大小的红痣,笑涡绽在两颐,怎么看怎么眼熟,不由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芰荷。
芰荷?你真的是芰荷!沐堇熙欢嚷起来,使劲攥她胳膊摇晃,你还认得我么?
****
沐堇熙与芰荷曾有一面之缘。七年前,芰荷因与姨娘不睦,离家出走,弄得跟小乞丐似的,好在沐堇熙与二哥沐堇秋惠赠芰荷一餐。就在兄妹俩结账之时,芰荷却不告而别。沐堇秋担心芰荷,也曾派人去查访,一年来却杳无消息,只得作罢。
依芰荷所述,她当日见管家福伯寻来,避之不及,便佝着身子溜了,最终还是被他寻得,捉回家中。
你又离家出走了?回程中,沐堇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身侧的芰荷,愕异不已。尽管芰荷先前说得很是分明:她已至适婚之龄,而待嫁的新郎却非她所爱。
芰荷脸上讪讪的,笑容却更是甜俏。
你那么熟悉《大曦律》,不知像你这样的惯犯,该判什么刑呢?哈!
凉轿微有颠簸,竹帘筛过斜照余晖,在芰荷脸上跃动着,映出她嫣软笑靥:这个,问我未来夫婿吧。
说笑间,二人携手回到白云庄。
白云庄位于胤州城外一处上好水岸,占地数十亩,府邸气势恢宏,大有遮天蔽日之观。庄中规模甚伟,以中心的正厅和花厅为轴,左面是庄中幕宾们居住的贤苑,正前方是五个分部会商议事之所,右面则通向沐府和别院。
走进府内,高楼广厦指天而起,满目的碧瓦朱甍、珍楼画栋,极尽贵气。叠榭层楼、小桥流水掩映其间,倒合了庄外铺青叠翠的绿植,生出些静幽离尘的意味。
少有人初临白云庄却神色自若的,芰荷算是一个。沐堇熙微笑着,心道:芰荷妹妹仪容出众,自也不是寻常人家儿女。
芰荷,从今儿起你就在这住下。你是我妹妹,这以后就是你家了!沐堇熙将芰荷领进贤苑,唤下人给她安排了一处厢房。
芰荷目光不可自抑地掠过左近一间厢房,心上有些搐痛。她忙扶住廊柱,睫羽上却萦了水汽,唇间勉强扯开一丝笑意:谢谢姐姐。
她的眼神有些发飘,沐堇熙目随而去,笑容一时僵了:那是我二嫂以前住过的房间,不过
不过什么?
二嫂不知道为什么,在成亲之前投水
她垂眸哽噎,芰荷也伤心起来,不由咬唇道:那你二哥现在,一切都还好吗?一语未毕,睫上泪落。她也觉出失态,忙背身举袖拭泪。
芰荷的激烈反应让沐堇熙微愕,但她旋即想到了什么,遂展眉道:嗯二哥他很伤心,还自称是他命硬,克死了发妻之后,又病了两月不过,他说,他答应过嫂子要好好珍重自己,现下该没事了
芰荷如释重负般点点头,但听小厮前来奏报,说是大哥沐瑾楠所管的武馆账目有些问题,管家陈友沛请她过去一趟。
沐堇熙便吩咐芰荷先去歇息,又笑道:我让红玉过来伺候你,稍后便送饭菜过来。我们庄里好看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改日我再带你去游一游。
待用饭时,来了个婀娜万端自称红玉的丫鬟。红玉语声娇脆,一叠声问好间已将托盘上的饭食一一呈上。糖薄脆、酥黄独、包儿饭、荷叶鸡无不精致悦目。
芰荷含笑望着红玉,先尝了一口糖薄脆,赞道:一般人做糖薄脆都用芝麻匀皮儿,你却还加了核桃碎,很是特别。
一饭用毕,她只说不习惯让人伺候,自行盥栉一番,旋即睡下。
房门嘎吱一声阖上,将月光拒在门外,窗前案几却映着老槐枝叶,如凝霜披离。芰荷从案几望向梢头残月,愈觉心闷得慌,终于披衣而起。
四月之末,尚无接天莲叶之碧,但荡漾的碧波间,密密匝匝的荷叶亦是青绿可人。圆叶舒展,因风摇曳,高低起落。华池里,皎月下,初放的菡萏更是红白相间,婷婷照影,若有若无地撩拨着塘水的睡梦。
塘水氤氲含翠,荷花一如人面妖娆。鼻尖荷香荡漾,香远益清。依照脑中地图的导引,芰荷缓缓踱往塘东。
步未至,一道银色背影赫然现于丈外。
芰荷总算是庄里的客人,这样擅闯沐府别院未免冒失,忙熄灯匿身于翠柳之间,只扒出一道罅隙,偷偷打量。
云萧索,风拂拂。
男子亭前玉立长身,袍带当风轻漾,粼粼有如天河泻落,神祗也似;月色却给他的背影镀上忧伤光影,恰似一阙幽婉清词。
好熟悉的影子啊,难道是芰荷瞪大了眼,捂住了嘴。
男子似有所察,微微侧过脸来
他轮廓英挺,侧颜润如明玉。月色涂抹之下,眉毛上竟似凝了飞霜,欲侵鬓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深眸里似漾着融融烟水,好不迷人,只不过,缓流其间的,却是一种遗墨难书的哀情。
堇秋!
芰荷几乎听到自己眼泪跌碎于地的声音。
他不是身子不舒服么?为何在此?她蓦地想到一个名字:夏盈盈。
似被人击中穴道,她滞在原地,石柱般立着,胸间却似惊涛砌雪,无以平静。难掩心里的悸动与欢喜,她忙试着调匀呼吸,眯了眼不敢再看他。
谁?温柔却尖锐的一声骤响于身畔。
霍!
芰荷惊觉时,风声入襟,柳丝被劲道震起,痒痒拂在面上,和着幽幽青木香。
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他?!芰荷心乱如麻先前已设想过千百次与他重逢的景象,却没想到在这一刻,仍在他深睿的探究下慌乱若此!
是谁?柳外的人催逼着。
定了定神,芰荷才撩开翠色帘幕,缓步而出,轻声道:堇秋哥哥,是我。
你是
玲珑清丽的女子身影映入眼帘,有着水一般的柔曼,荷一般的风韵,沐堇秋凝视须臾,戒心稍除,缓收了掌力。
你还记得我么?堇秋哥哥。芰荷紧盯着他,生怕他摇一摇脑袋,她却见那一泓烟水笼着她的脸颊,写满了说不出的惘惑。
虫鸣声声,声声幽泣,她心下黯然,待要侧过头去,却闻他柔声相询:你是芰荷?
他的目光在她眉梢红痣一凝,记忆方才破匣而出
一阵欢喜劲上来,芰荷一时说不出话,忙收回将要夺眶的泪,点点头。
真的是你!
芰荷将往事一说,沐堇秋才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结账出来就见不着你了,可让我们担心了一场如此甚好,你就在这里住下吧。顿了顿,又道:说来真不好意思,那时我与熙儿在外,不便以真名相告。
芰荷了然颔首,心内却不无怨怪:若你以真名相告,不用什么二哥小姐姐敷衍我,我何至于这么多年来寻你不着?当真造化弄人!
芰荷吸了吸鼻子,仰首望定这个曾给予她温暖的人,如饮芳醇般耽迷而不自知:这碧月荷塘风光极好,我先前睡不着,便出来了,不觉间走到这儿来了没想到竟遇见堇秋哥哥了。你熙儿姐姐说你不舒服?现下可好些了么?
沐堇秋不欲答,只微笑看她,又望着丈外白首亭,心里掂量一番,道:坐一会儿吧。
白首亭这三字甫一出口,便黏附在心,有如魔咒。
嗯,沐堇秋微微笑道,那是我为亡妻建的亭子。
芰荷尴尬一笑,仰望牌匾且吟且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盈盈姐活在你心里
你也喜欢这两句诗?沐堇秋微有诧色,紧盯着她。她神色专注,如阅至宝,这般熟悉
从前,司马相如过饮于卓氏,以琴心挑之,文君夜奔相如,驰归成都的这段爱情佳话,是女孩子都会喜欢吧。她忙解释道,一首《白头吟》,挽回夫君的心,倒是值得的
似水月色,嬿婉回风。
沐堇秋瞥见她颊上透着不自在的绯红,想是自己太过唐突,忙垂首不再看她。但想起夏盈盈冰冷的坟冢,心被猛拽了一下,别样地疼痛。
扯回游思,他轻声道:天色也不早了,翌日再来赏玩。
折子一燃,灯笼骤亮,缓步而归的青石路上,浮凸两道高低影迹。芰荷偷望着这双叠影,心上生暖,唇角含笑。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
翌日,沐堇秋带沐堇熙与芰荷出了庄子,直奔清风书斋而去。
芰荷坐在马车上,撩了窗幔,看着零星的商铺和来往行人,只一路摇头。
怎么了?沐堇秋清冷面容上蕴了笑。
堇秋哥哥觉得呢?芰荷扭头眄他。
微一沉吟,沐堇秋的嘴角扯了一下:你一定是在想,这几条街住户不多,商铺也不多,还都是卖杂货的,白云庄怎么会择了这地儿来做书斋生意。
芰荷以笑作答,但听他缓缓道:你做什么事会舍近求远或是舍远谋近?
他不答,她也不问,眸光交错而过,沐堇熙将二人神情尽收眼底,嘻嘻一笑。
昨日,芰荷已与沐堇熙拜了姐妹,今早一起,又拜了沐堇熙之母柳絮为干娘。干娘先失儿媳,又失夫婿,看起来颇有些病柳扶风之态。
芰荷心下凄酸,在给干娘磕头之时更是诚恳。沐堇熙这时又向沐堇秋提起,赵宝儿并无掌柜之才,他会得此意,便问芰荷心意。芰荷本对掌柜之位志在必得,自然不客套谦让,却又不安地瞟了瞟沐堇熙。她所认识的沐堇熙可是口无遮拦的,不知有没有将她会背那淫邪段子的事告诉沐堇秋。
沐堇秋听小妹说起,昨日那所谓的记号,不过是芰荷料定那书生做贼心虚,刻意说来诓他的,对她也颇信任,此时一到清风书斋,便宣布了对她的任命。
赵宝儿肉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旋即又满脸堆笑道:小的早说了,万俟姑娘很是不错,小的能为掌柜效劳,何其有幸。
赵大哥不必谦虚,谁做掌柜都没什么分别。从今后,咱们彼此扶携。
我去看看自新把茶冲好了没
看赵宝儿往后堂走去,沐堇熙道:他会不会不高兴?
沐堇秋瞥了瞥芰荷,笑道:我没有追究他为了赢利而慌不择路,他也当有自知之明。
想到昨日里自己背书时的故作镇定,芰荷倏觉他笑得别有意味,脸上腾地烧了起来,沐堇熙也不理会她瞪着自己的大眼珠子,向她吐吐舌头。
当前乱局已生,文人大多无心向学,书斋生意江河日下,沐堇秋与芰荷正为此商议,便听赵宝儿道:眼下不要说我们清风书斋,放眼咱胤州五十来家书斋,生意都很是清淡。很多书斋都转行做药材生意呀,玉石生意什么的咱们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二公子,掌柜的,你们看
沐堇秋托起茶盏,轻吹茶沫。手指清劲润华,抚摩着盏上莲花缠枝的釉彩,曼声道:隔行如隔山,人家赚钱的生意让我们做着可就未必如意。
芰荷接过他递来的一瞥,颔首接话:心系一处,做本行是最好。微一沉吟,又笑道:不过,要想好好做生意,还得想点办法才行。
哦?
现下时局如何?文人的喜好如何?
沐堇秋看了看她,不紧不慢地说:内忧外患,文人报国无门,大多寄情声色。
她淡淡一笑,在那书架上拿取一番,隔空抛给他。
一本《尔雅》,一本《柳毅传》,沐堇秋捏着手里的书,微微一笑,但听她笑问:书也不只是给读书人看的,你说时人喜欢看什么?
说来听听。
适才你问我做事会舍近求远还是舍远谋近,想必是因这左近就这一两家书斋。不过,懂得舍远谋近的道理固然是聪明,可我偏要买书的人明明知道不应该道在迩而求诸远,却仍舍近求远,来我这买书!
好,沐堇秋拊掌一笑,我拭目以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