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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马基雅维利,文艺复兴时期重要人物,意大利政治思想家、外交家,同时还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军事著作者、诗人和戏剧家,被誉为资产阶级政治学奠基人。本书乃我社故藏丛书新品种,是近几十年来少有的关于政治学之父马基雅维利的有深度的传记。本书不仅论述他在政治、外交方面命途多舛的一生,祛除了人们对他的妖魔化描述,而且论述其在戏剧、诗歌、散文方面的才华,后者中的《金驴记》、《曼陀罗花》等作品是很多关于马基雅维利研究中欠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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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近几十年来少有的关于马基雅维利的有深度的传记。作者叙述了这位权力大师在文艺复兴时代佛罗伦萨度过的童年和青年时代,考察了他作为一个政治家和外交家的生涯,尤其是作为一个理论上的探讨权力的大师,但自身在政治上并不成功的一生。无疑,马基雅维利是一个复杂的、有争议的人物,他关于权力的理论既得到像尼采、阿伦特这样的大思想家的赞同,也被更多的思想家所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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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福尔克尔赖因哈特,1954年出生,(瑞士)弗里堡大学近代史教授,是世界公认的研究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专家。出版十多部关于欧洲文艺复兴事情的研究著作:《神灵米开朗琪罗生平》《亚历山大六世博尔吉亚》《博尔吉亚家族》《瑞士史》《弗朗切斯科韦托里:权力游戏》《罗马的历史从古代到现在》等。2012年3月加入了欧洲科学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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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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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一个地地道道的害人精 1
捣乱分子 1
违反禁忌之人 7
一、使人出名的艺术(14691498) 1
名不见经传的国务厅长官 1
在美第奇家族统治下的佛罗伦萨度过的童年 5
虚假的共和国 10
没有武器的预言家 16
二、外交艺术(14981510) 22
1498
年的佛罗伦萨 22
最初的使命 29
在国务厅的工作 37
人间地狱 39
途经比萨前往法国 43
家庭幕间剧 53
塞萨尔博尔吉亚(1):序幕
58
塞萨尔博尔吉亚(2):心理战
64
塞萨尔博尔吉亚(3):佛罗伦萨的教训
73
塞萨尔博尔吉亚(4):终曲
77
佛罗伦萨的软弱 83
诗人外交家 86
寻找优秀的雇佣兵队长 90
马基雅维利的军队 93
在可怕的教皇身边 98
在马克西米连皇帝身边 102
关于外国和外国人 108
在比萨的胜利 113
在维罗纳的冒险 117
三、苟全性命的艺术(15101513) 121
在法国与教皇之间周旋 121
通往深渊之路 131
外交官诗作 137
后果严重的宗教会议 141
紧急关头 148
投降 152
笼罩着失败气氛的解释 155
幸运女神的权势与无能为力 160
拷问与孤立 168
患难中的朋友 175
四、写作艺术(15131520) 188
风流情种与其他想象 188
内心流亡 193
《君主论》 196
论共和国 206
徒劳无功的共和主义者 215
在人被变成动物的动物园里 217
《安德里亚》与喜剧理论 226
《曼陀罗花》与喜剧实践 232
《克丽齐娅》与两代人的争斗 243
卢卡的典范事例 247
最后的政治梦想 250
卡斯特鲁西奥卡斯特拉卡尼生平 255
《论作战艺术》 263
五、挑衅艺术(15211527) 270
绝望的挣扎 270
蒙受骂名的《佛罗伦萨史》 277
暴风雨前的平静 285
战争的不幸 291
是天堂还是地狱 296
后记:是谴责还是赞誉 299
年表 305
参考文献 309
人物索引 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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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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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一个地地道道的害人精
捣乱分子
我给您讲,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害人精,我不想在我家里见到您您坏得透顶,您的心肠比煤炭还要黑。
罗马教皇治下的莫德纳省省长菲利普德内里于1526年11月1日在一封给尼克洛马基雅维利的信中这样评判他这位佛罗伦萨共和国同乡。这满腔怒火从何而来?四天之后,这位遭到如此破口大骂之人在致另外一位声名显赫的高官教皇克雷芒七世任命的罗马涅总督弗朗切斯科圭恰尔迪尼的书信中告知:
我一来到摩德纳,我就肯定会遇到质问我的菲利普内里。他质问我:据说我没做过任何有意义之事,这种说法难道说竟然是真的?于是我便笑着反驳他道:省长大人,确实如此,不过您也别感到奇怪这也不是您的过错。这一年的情况就是这样,看来也没有任何人把哪怕是某件事情办好了完全相反。这些年代的局势极其危急。一支由衣衫褴褛、几乎是面黄肌瘦的西班牙和德国雇佣兵组成的皇家军队已经侵入意大利北部,马上就有逼近佛罗伦萨和罗马的危险。有权有势之人神经都很紧张,这不足为怪。那时,尼克洛马基雅维利偏偏充任佛罗伦萨共和国一个既无任何权力,又没有丝毫钱财的官方机构的使者,直言不讳地面告那些地位显赫的老爷一些他们几乎不理解,更不用说去解决好的现实问题。这个二等外交官为了使这种事能把人刺得很痛,还用冷嘲热讽的方式来表达他那种全盘否定的批评。马基雅维利就以这种损害他人、尖锐刺耳的幽默方式著称于世,臭名昭著。
在比较平静的年代,人们对他敬重有加,完全把他视为既诙谐幽默又放荡不羁,而且还是潜在的政治喜剧作家。他的一部喜剧甚至于1525年10月在莫德纳演出,以供身心紧张的男女宾客娱乐消遣。它写的是一次通奸,这次通奸最终使所有的人都皆大欢喜,尤其使得那个受骗的丈夫本人也满心欢喜。为了使这次行动获得成功,剧中搞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阴谋,但是所有的阴谋策划者自始至终都问心无愧。政治家们和将军们都可以开怀取笑这种事情,这是具有文艺复兴风格的最佳剧团演出。与此相反,他们对颂扬这种欺骗行为的作者现在嘲笑他们是政治上误入歧途者一事,却并不感到可笑。这里演出的并非喜剧,现在已到生死关头。这里急切需要的是成熟老练、有治国才能之人的见解,而不是像马基雅维利这样一些自以为对历史和当今拥有解释权的喜剧丑角的看法。
尼克洛马基雅维利本人在朋友们当中已经彻底获得智力超群、放荡不羁的名声。这一点,在弗朗切斯科圭恰尔迪尼1521年5月18日的一封信中可兹证明:
但是我不赞同您的选择,因为在我看来,您的判断力同其他人的那种判断力显得格格不入,更何况您总是同普遍流行的看法大相径庭,而且还以标新立异、不同凡响之事的始作俑者著称
这明明白白写的是:您做得太过分,您在践踏社会上有价值的东西。对于开得起好些玩笑的圭恰尔迪尼而言,这种玩笑在何处才会停止?马基雅维利带着一项十分特殊的使命,前往位于莫德纳不远处的小城镇卡尔皮。他要从正在那里召开修士会例行会议的方济各会修士当中,为佛罗伦萨四旬斋期挑选一名堪称典范的讲道者。他着手按照虔诚、博学、口才和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理当做到的人品的标准完成这项自选动作。马基雅维利领受佛罗伦萨共和国内务部的指令,衔命上路的指示内容就是如此。
此人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诠释这些指示。圭恰尔迪尼描写道:
当您的使者到达时,我正在思考这个世界的奇特。这时正好有人为我在佛罗伦萨推荐一位讲道者,更何况是一位我所喜欢的传道者,因为在这一点上,我也像自己其他方面那样,固执己见。我在能给这个共和国帮上忙的地方,从未拒绝过为它效力,恰恰相反,我总是忠实地服从它,在可能的情况下,用行动来服从,要不就用言论,而在甚至连这样做都办不到时,就用暗示来效忠,所以这一次我也背弃它。我自己非常清楚:就是在这方面,也像在许多别的事情上一样,我有不同看法。诚实的佛罗伦萨人希望有一个给他们指出通向天堂之路的讲道者,但我却想找到一个教他们认识通往魔鬼家门之路的讲道者。他们想要一个成熟老练、谨小慎微、正直坦诚、头脑冷静的人,可我却想要一个比蓬佐(Ponzo)更疯狂,比吉罗那摩萨伏那洛拉更狡猾,比阿尔贝托修士(Fra Alberto)更虚伪的人。因为在我看来,这好像是一件好事,与当代的善良相匹配:我们在同众多修士打交道时所经历过的一切,现在再一次在一个无与伦比的修士身上经历了。因为我认为,这也许是进入天堂的正确方式吧对通往地狱之路记忆犹新,却又不越雷池一步。
这种情况就连尽人皆知的教会批评家圭恰尔迪尼都觉得过分:此人到底是相信天堂还是地狱?即使最后的转变在伦理道德方面可以被视为无可指责,但是这样的看法甚至超出了宽宏大量的同时代所能忍受的痛苦界限。
对这一点,这位反常的思想家马基雅维利十分清楚。他意识到,自己那些古怪的看法引起人们的不满,使得自己在政治上越了位。但他却坚持自己那些令人讨厌的判断,因为他对完成一项使命的信念坚定不移。如此众多沾沾自喜、多嘴多舌的人文学者使古代的修辞学、文法、诗艺、伦理学和历史学又重新复苏,建筑师、雕刻家和画家陶醉于希腊和罗马的艺术作品,可是后代除了所有这些次要东西之外,对古典时期的真正宝藏历史和政治那些永远都行之有效的法则却熟视无睹。要在业已日落千丈的当代去认清这些坚不可摧的规则,并由此将意大利从历史的低谷推向新的顶峰,马基雅维利把这视为自己的任务。可是总的说来,人们,尤其是政治家们不听劝告,把他这位政治历史救世说的转达者变成怪人;时代的不明智把这位政治传教士变成权贵们有才智的弄臣。可以这样概述马基雅维利,这是他在充满失望的一生结束时的自我评价。
不是他这位思想家古怪,而是世界的运行轨道古怪。按照这种信念,告诫者和警告者都必然会变成嘲讽者。冷嘲热讽和郑重其事、激昂慷慨和反唇相讥在他的文章中交织在一起,比比皆是。他那封关于为佛罗伦萨聘请劝人忏悔的布道者的书信就证明了这一点。只要人们允许,他就要为国效忠,直至牺牲自我,这就是马基雅维利最坦率的政见告白。可是在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里,这样一种信念,只能用赤裸裸的冷嘲热讽来点缀。
这位披着冷嘲热讽者外衣的传教士当时应当宣告哪些真理呢?下面是他那些著作的节选,这些著作至少对于他同时代人当中那些行家来说是可以理解的。
成功是衡量万物的尺度。成功表明万物,甚至那些在道义上成问题的方法,都是正确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胜利之后,没有人会再去追问,胜利是怎么得来的。谁总是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场合,掌握权术和骗术的技巧并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谁就是最大的赢家。所以,在一个秩序井然的共和国,那些居于领导地位的家族的代表人物就应当总是对法律存有敬畏之心;尽管他们触犯这些规则,他们也必须受到政治进程的约束。因此,国家不仅有权利,而是简直是有义务,在有助于国家壮大和强盛时,去毁灭个人。
国家的宗旨不是和平,而是战争。只有战争才能在国内建立良好秩序。良好秩序就在于庶民百姓与很有影响的人处于不断的竞争之中;通过这个摩擦面,将产生一种可以转换于卓有成效的扩张的能量。因此,每个公民同时也必须成为士兵。如果这种统一遭到破坏,战争成为雇佣兵的高雅职业,那么在政治上也就注定一切都已丧失殆尽。
共和国的最大荣耀,就是去征服别的国家。与此同时,大家也都提出了迄今为止令所有神学家和哲学家都斥之为不道德的、使用武力和压迫的方法。所以,征服了另一个国家的这个共和国就必须消灭那个被征服的领导阶层;如果这样做还不能使那个战败地区安定下来,那么整个部族都要被强制驱逐出境。在征服时,所有残暴方式都可以派上用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然而,这种目的明确、有针对性使用的武力,只不过是奖章的一个方面罢了。
卓越的政治家不仅在采取行动时必须毫无顾忌,而且还能够瞒天过海、背信弃义。是啊,他必须是狮子和狐狸集于一身。也就是说,他必须竭尽全力坑蒙拐骗:
这位未来的征服者必须高唱友谊和团结来欺骗他要制服的那些人,通过声称好心好意的一些保证,把他们变成盟友,以便此后逐步采取措施,最后征服他们。而那种信守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的当权者则相反,注定要完蛋,因为他失去了欺骗人的特权。这种事之所以糟糕透顶,是因为人们愿意上当受骗。他们之所以愿意上当受骗,是因为他们在不断欺骗自己和他们周围的人:他们给自己贴上友好和虔诚之类高尚动机的标签,却又偏偏沉溺于他们那种极端的利己主义。
道德和政治是两个绝对对立面。一个像教会所规定的(教会本身并非如此)那样想要宽大为怀,因而在其统治区域对富人和有权有势之人放任自流的君王,实际上却残酷无情,因为那些小人物必须为他的软弱承担后果。所以登在报纸下方的是对所有价值的一种重新评价。
在政治上,真实可靠的伦理道德规则证明自己不仅毫无用处,而且简直就起着适得其反的作用。财富顺理成章地变成魔鬼。按照马基雅维利的说法,这种状况历来如此。有史以来,那些厚颜无耻之徒和恣意妄为之辈攫取财产和权力,而那种由此出现的统治地位就通过关于上帝、功绩和公共福利这样一些娓娓动听的空话变得有根有据了。所以,所有社会和政治制度最初都以独断专横、剥削和有计划的欺骗为基础。不过欺骗也可以反过来对付统治者。
凡是懂得获取权力和行使权力之人,都会运用这种知识去达到颠覆政权的目的。世界上那些饥寒交迫的人只有将那些权贵从他们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赶走,只有让布道坛的教士为自己布道,最底层的他们才会翻过身来。马基雅维利在一本为统治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 a 撰写的历史著作中发展了这种社会革命学说。这个家族的领头人教皇克雷芒七世 b 可以从中仔细查阅,他的祖先们作为一个利益集团的领头人幕后操纵者,作为佛罗伦萨的教父是采取多么卑鄙无耻的方法获取政权的。
身居最惠集团领导地位的美第奇家族的统治是这个名实相符的共和国的一幅讽刺画。在美第奇家族统治下的佛罗伦萨,那些阿谀奉承之人、见风使舵者、宫廷侍从和投机分子飞黄腾达,而作为对他们那种奴性的报酬,他们被允许尝到权力的滋味,不受惩罚地践踏法律。
违反禁忌之人
在马基雅维利看来,欺骗也是宗教。基督教进行欺骗有利于有权有势之人,因为它教人忍受,而不教人反抗。正如今天基督教所表明的那样,在基督教的基础上,不能建立一个生机勃勃的国家。相反的,基督教至少在意大利就摧毁了政治的基础,并使之再也无法修复。教皇们教导人们要温良、放弃和仁爱,却又采用欺骗和武力的各种手段,为他们那些毫无贡献的侄子们掠夺自己的国家。凡是用自己作出的生活榜样之反面来教导别人的人,都不可信而他所主管的公共机构也同他一样不可信,就连这个国家也会同教会一起毁灭。因为人们必须信仰上帝,后来才听从法律直至牺牲自我。只有当他们坚信,违反国家法律会遭到上帝本人惩罚时,他们才会成为良民。
按照马基雅维利的观点,这样一来,就连宗教也会变成有益的欺骗。因此,聪明的政治家就会获得所有人当中的最大荣誉,此人会创建一种国教,除了他本人和一些知情者外,所有公民都毫无保留地信仰这一国教。这样一些少数人不信仰国教,以便他们在必要时能够用宗教骗人,譬如说通过巧妙使用神意裁判这一手段,达到增强士兵斗志的效果。可是基督教就像当代教皇的统治所体现的那样,它正在毁掉政治。
就像它由于教皇的生活作风变得不可信一样,它引诱人们退回到隐居生活,因而也削弱了唯一使人得以为人的国家。这样的语句出现在马基雅维利早期的主要著作中。这些著作是:《君主论》(De principatibus)以标题君主(Il principe)著称,以及《论蒂托李维的最初十年》 (Discorsi sopra la prima deca di
Tito Livio)一些关于(罗马历史学家)提图斯李维最初十年的论文。
马基雅维利于1513年底,将他那本论述君主的书寄给佛罗伦萨共和国驻罗马大使,要该大使尽可能,甚至将这本书作为读物推荐给教皇利奥十世的兄弟、朱利亚诺德美第奇。不久前,失去佛罗伦萨共和国国务厅官职的马基雅维利希望借此得以官复原职。可是此路不通。这两位美第奇家族成员到底有没有看过这本论述君主的书,不得而知。他们可能谈论过卓越的君主必须既是狐狸又是狮子,既谎话连篇又自食其言一事,仅仅是猜测而已。利奥十世精通这所有的技巧。正因为如此,他好久都不愿意看到这些技巧成为得到公认的劝告。马基雅维利把当权者偷偷去干的那些被宣传和意识形态掩盖的事情上升为政治和道德标准。他这样做就违反了最后的禁忌。
嗣后,美第奇家族也感到他们关于像马基雅维利这样一个违反禁忌之人不适合为他们效力的这一判断得到了证实。在他那本论述君主国的书面世七年之后,马基雅维利在一篇呈文中说明,他们应当怎样重新整顿自己在佛罗伦萨的政权。在他眼里,这种政权极有可能既非共和政体,又非君主政权,而是一种由两种政体构成的、糟糕透顶的大杂烩:美第奇家族作为乔装打扮的君主,披着共和政体的外衣进行统治。他们作为这样的君主,只是单方面地对自己的扈从宠爱有加,因而也就遭到绝大多数共和国公民的憎恨。仅仅这一论断就已经够大胆的了。可是这位自封的杰出思想家所开出的济世药方,其挑衅性还要厉害得多。要美第奇家族以古希腊罗马为榜样,改变佛罗伦萨的政治关系,使得君主政体、贵族统治和民主政治这三种良好状况同它们的核心要素融为一体。与此同时,他们也得到让自己的追随者占据所有关键职位的权力这个占有领导地位的家族的政权和安全就这样变成至高无上的国家目的。不过这种状况持续的时间有限,更确切地说,持续到最后一个美第奇家族成员在世。这种状况多半不会持续多久。所以这整篇呈文是一则独特的讣告:为了佛罗伦萨能够繁荣昌盛,你们必须死去。美第奇家族谢绝这位建言者效劳一事的确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有这一切都是些大胆冒险但并不罕见的可怕论点。因为这些论点,马基雅维利作为共和国的外交官,在1498年1512年间已经声名狼藉。有人要他将他同外国执政者进行的会谈都忠实地记录下来,把他那些由此得出的结论呈交给他的委托人佛罗伦萨共和国有关当局对使臣马基雅维利的报告所作的习惯性批评就是如此。人们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事实,事实,更多的事实部队兵员和财政收入的数字,可是请别讨论佛罗伦萨在国际交往中应当采取什么态度,更不要讨论政治理论或者历史理论!那些按照自己的商业利益,试图尽可能不冒风险地操纵佛罗伦萨共和国政治的大商人和银行家,如果他们知道外交官马基雅维利如何精通自己的本行时,他们就会大惊失色。1522年10月,当他按照人们的估计,再也没有任何希望重返外交职位时,他便揭露这一职业,而且是借此在一份不公开的文件中披露自己迄今为止的职业经历。这份文件的标题是出任大使指南。
一开始,这个具有破坏性的文字说明读起来像是在为国家着想:外交使命简直就是对政治家的考验,他在这里可以为爱国精神、聪明机智和观察能力提供证明;令人振奋的空话接二连三。读者会被弄得昏昏欲睡,感到厌烦,真想把这个说明弃置一旁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成就的外交官都不可能正直坦诚,而是要被认为正直坦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必须能够隐瞒自己真实的动机和想法,也就是说,不仅对他们的外国对手隐瞒那些肯定还会干的事情,而且也对他们国内的委托人隐瞒这些事。更有甚者,他们必须欺骗这些人,譬如说,他们引导宫廷里那些消息灵通人士说出他们本人想到却没有人愿意听的事。所以,对于马基雅维利来说,仅仅是会谈概要,事情并未了结。聪明的外交官必须像优秀的历史学家那样,做出更大的成绩:他必须从总体的角度观察过去、现在和未来,因此也就必须提供那些马上就能采取卓有成效的行动的分析。如果佛罗伦萨那些见地狭隘的显贵对此不感兴趣,人们就只好把这些估计正好作为外国当权者巧妙的名言硬塞给他们。以后他们至少会相信此事。因此,马基雅维利撰写的前途无量的后起大使入门指南,也就成为破解他那些关于他为佛罗伦萨共和国效力的使命的述职报告之谜的钥匙。
外交官和历史学家为了介绍真相,都必须能够说谎。历史学家尼克洛马基雅维利在致外交官弗朗切斯科圭恰尔迪尼的信中这样写道:
就卡尔皮那些人的谎言而论,我觉得自己能够对付他们所有的人,因为长久以来,本人就在写这门学科的博士论文很久以前,我就决不会再讲我所相信的东西,我还相信我所讲的话。而假如我出于疏忽讲出真话,那我就会将真话隐藏在如此众多的谎言下面,使它很难被人找到。
难道说马基雅维利对谎言的这种信奉是一个玩笑?因此它本身也就成为可以将双重谎言变成真话的谎言?在这方面的不利之处是,1521年5月17日的这封信的语气并不可笑,而是尖酸刻薄、冷嘲热讽。难道说对谎言的这种赞美只适用于口头讲话?
或者说也适用于书面文字?能够说明后者的是,在这些文章中,马基雅维利的谎言大多可以让人发现,也就是说,甚至连隐藏得很高明的谎言也不例外;在这里不涉及每一个外交官和历史学家都会出现的错误,而是涉及每个读者都能立即用略带内行的眼光看出的这样一些有的放矢、精心策划、措辞严谨的谎言。
历史学家马基雅维利这样断言:在佛罗伦萨(共和国)1440年战胜米兰(公国)的安吉亚里战役中,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之后,只有一个士兵死亡,而且还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这个倒霉鬼由于不会马术,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他在他那本关于卡斯特鲁西奥卡斯特拉卡尼的传记中,让这位英雄一位由无数原始材料证实,而且也存在于14世纪早期托斯卡纳还活着的卢切泽僭主的集体记忆中的英雄像作为弃婴的摩西一样出现。在这里,就连佛罗伦萨人都知道,卡斯特拉卡尼使他们遭到了好些令人痛心的失败,这位古老的、有名望的卢切泽罗马贵族家庭成员出生于安特尔米内利。此外,佛罗伦萨人随时都会浏览一下他们那些在安吉亚里阵亡的英雄长长的名单。可是为什么马基雅维利后来要坚持相反的观点呢?
迄今为止,每个读者立即就会找到第一个答案:为了诙谐!首先是因为马基雅维利要把安吉亚里战役写得十分伟大,就像人文主义历史教科书为了给当权者增光所做的那样:英勇、无畏的壮士们相互扭打、相互厮杀,战斗正在进行,让读者想象出一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情景而最后,经过这整场混战,没有一个人受伤。这样一来,肯定有使人发笑的效果或者说甚至还会引起那些更了解情况、爱国情绪受到这种谎言伤害之人的愤慨。
后来,马基雅维利在一封信上签上自封的历史学家、滑稽演员和悲剧作家这一名号。其中是含有深意的。历史学家同时也是喜剧作家,因为意大利让自身陷入历史最低点的那种处于万丈深渊的现代悲剧,只能够用冷嘲热讽的口吻来描写。除此之外,这种职业名称还有一种忧伤的双重含义。在意大利语中,马基雅维利的惯用语就是historico,comicoet tragico,即历史的、滑稽的和悲惨的。换句话说,马基雅维利在离他去世之前还不到两年时,就认为自己已经完了,滑稽可笑,而且极其不合时宜。
很久以来,这样一些在活着时为自己的生活所唱的终曲始终贯穿于他的书信往来。被打入冷宫、没有工作和被迫赋闲,他既不能为自己本人,也不能为别人做点好事他就这样回复少数绝望者的来信,这些人希望他这位被打入冷宫的前国务厅长官在当权者面前说情。
可是,如果说他想要得到当权者的宠信,那他为什么又去当众冒犯他们呢?马基雅维利希望能够允许他直抒己见。在玩世不恭者和滑稽演员背后隐藏着一个理想主义者。马基雅维利坚信,人们在国内只有通过为公共福利建功立业才能步步高升。虽然他知道,在佛罗伦萨就同在罗马一样,既得利益圈子的首脑们在掌权,人们必须卑躬屈膝地为他们效力,他却总在试图采用自己的方法,给他们说出严酷的真理既可笑又可悲,既可悲又可笑。在一个贪污腐化的社会中,凡是不贪污受贿的人,都同时两者兼而有之,他们在一个大家都想发财致富的时代依旧一贫如洗。因此,就连马基雅维利一生的贫困、他在乡下混迹于伐木工和偷猎者之中穷困潦倒的生活都成为他坚持自我的动机。作为如此众多投机者当中的一个不被收买的穷人,他感到自己可笑、可悲,而归根结底是英勇无畏,因为他的贫穷证明自己是不可收买的。
可是其他那些人全都如此,也就是说,既在政治方面也在私人方面,都可以被收买。在政治方面,这种可以收买的情况简直就是祸害;然而在私人方面,在马基雅维利看来,可以收买别人却是最高级别文学享受的源泉。私人政治,这是进行诱骗的艺术。马基雅维利这位有修养的聊天者在女人当中很受欢迎,而对自己那位忠心耿耿照顾他的夫人却一点也不忠实,这种事在大街上和书信中,都成为他那些朋友当时谈论的中心话题。其中有多少是吹牛皮或是事实,这得搁一下再说。马基雅维利这位对不顾一切满足个人性欲的行径大唱赞歌之人,我们在他的喜剧中能见到。其中,十分明显地出现性爱冒险与战争之间的对比。战场如情场,生死攸关。因此,为了成功,什么事都可以做:能量极大、极其优雅的欺骗行为配上为所有这一切辩解的自欺欺人。就连这种事也免不了矛盾重重。正如马基雅维利在其《论蒂托李维的最初十年》中所描写的共和国那样,在他那个秩序良好的共和国里,生活可以过得循规蹈矩、贞洁端庄;遵从一夫一妻制的平民士兵为国家和军队生育的孩子绰绰有余。而聪明的君主头号基本准则!不去碰他那些臣民的妻子和女儿。可是这些严格的规则看来并非人人适用。就像聪明的政治家不能信仰自家臣民的宗教,而只能假装有这种信仰,以便能够任意摆布他的臣民一样,所以政治上的卓越思想家不受芸芸众生那些合乎道德规范的行动准则约束。
他并非唯一不受这些规则约束的例外。马基雅维利在他不甚出名的一篇文章里草拟了《娱乐协会章程》。这些两性关系享乐主义者的游戏规则一读起来就让人感到像轻松愉快的嘉年华会指南。可是这种笑声很快就会卡在读者的喉咙里。这个协会的妇女不能有婆婆。尽管如此,谁若是有了婆婆,谁就必须在六个月之内用毒药或者类似手段干掉这个婆婆。每个人都必须羡慕别人有的东西,而且要采取相应措施,尽可能地去加害他们。谁若是疏忽此事,谁就会遭到协会会长的任意惩处。
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被允许表明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必须假装持有相反的观点。谁最能欺骗人,最会说谎,谁就会获得最高的评价。谁在做弥撒时不持续不断地环顾四周,或者像这样坐着,以至自己不能被所有人看到,谁就会因为叛国罪受到惩处。这些准则的最终目的是恣意放纵情欲。它允许人们按照其天然本性生活:利己自私,恣意放纵,没有道德顾忌。在一个反常的社会和国家制度中按照马基雅维利的说法,这种情况在意大利比比皆是给个人留下的只有恣意放纵的享乐主义。
无政府主义者、革命理论家、君主顾问、有思想的共和主义者、不可知论者、玩世不恭之人、理想主义者、神话塑造者马基雅维利有多副面孔,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对于 21 世纪来说,他在许多方面都显得时髦:凭借他那看似如此愉快,远离任何罪孽意识的放浪形骸,他与尘世的关系,以及他考察人类心理的技巧。别的事情使今人感到阴森恐怖:他对国家的信仰和对国家的颂扬,他坚信必须以国家的名义教育人,坚信国家为了使自己富强,可以歪曲自己的法律这样一种信念,都使今人不寒而栗。他对人们的负面印象、对古代的崇拜、把历史视作永不停息的圆周运动的历史形象等等,很多东西我们都感到完全陌生。马基雅维利思想中的许多东西好像都指向遥远的未来,许多东西好像都退回到遥远的过去。无论如何,马基雅维利都是一位政治哲学家。迄今为止,他与每个人都有关:难道政治必须合乎道德规范,要不就是选民愿意上当受骗?在每次议会选举之后都会讨论这样一些问题。由于他有勇气同自己认为不属于一个整体的东西分离,而且对人们讲出令人憎恨的真理,马基雅维利成为古代欧洲无与伦比的政治哲学家,这位思想家迄今为止都惹人讨厌,会引起激烈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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