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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一念心动,一生绵延(爱情里没有卑微与高贵,亦没有输赢与对错。有的只是失去的心,以及再也无法挽回的信任。治愈系天后无处可逃高调延续亦舒、张小娴式的哲学爱情。)

書城自編碼: 2251591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情感
作者: 无处可逃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50000292
出版社: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4-03-01
版次: 1
頁數/字數: 328/314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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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她对他的爱,是盲目也是注定,让她作茧自缚,无法挣脱。
而他的心,正如那烛火,扑朔迷离,难以捕捉……
☆☆☆☆☆
治愈系天后无处可逃倾情演绎,感受亦舒、张小娴式哲学爱情。
总有一次心动,绵延你我一生。
《你的天堂,我的地狱》之后再创经典之作。
☆☆☆☆☆
爱情里没有卑微与高贵,亦没有输赢与对错。
有的只是失去的心,以及再也无法挽回的信任。
內容簡介:
如果感情可以如程序一般设定重来,白晞一定会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在那一天的那个时候遇到沈钦隽,更千万不要对这个冷酷的男人一见钟情。
他用尽各种手段将她留在身边,只偶尔施舍一点可怜的温暖,却在她心甘情愿将一切都献给他的时候,冷冷地告诉她,他接近她只是一个阴谋,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她说:沈钦隽,你只是在伤害一个愿意相信你的人而已。
当过往的真相水落石出,她却看不透,他决然的背影之后,掩盖的究竟是冷酷还是深情。
这是一个关于暗恋与守护的故事。漫长的时光之中,谁曾因为一念的心动,甘愿让思念绵延自己的一生?
關於作者:
无处可逃
闲时写文,娱己娱人。在虚幻与现实的交替间,总归希望笔下的故事和人物能带来美好的念想,温暖,和爱。
曾出版《你的天堂,我的地狱》等诸多畅销作品。
目錄
楔子
第一幕 有去无回
第二幕 魔鬼契约
第三幕 带着戏走
第四幕 类似爱情
第五幕 迷宫
第六幕 画心
第七幕 我是谁
第八幕 只因为你
第九幕 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十幕 陪我去流浪
番外一 情爱无智者
番外二 配角
內容試閱
第一幕 有去无回

第一次见到沈钦隽的时候,我还是麦臻东的摄影助理。
摄影助理这份工作琐碎又卑微。哪怕我是在大名鼎鼎的时尚杂志《V》的拍片现场,实际上每天做的还是端茶送水的工作,稍有差错,便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业内都叫麦臻东“麦大腕”,当然主要是因为他是如今圈内首屈一指的时尚摄影师;另一个原因就是在他的镜头下,任何明星,甭管摆多大的谱,都得乖乖听话——只是为了把自己这副皮相卖得更好一些。
麦臻东年纪不大,也就三十来岁,天生生得一张极硬朗、棱角分明的脸,头发又短又硬,像钢丝似的。他不苟言笑,对摄影的要求极高,场景、服装、化妆稍有不对,甚至明星、模特的表情或情绪不到位,现场就能看到他沉下的脸,连带方圆一里以内气压降低。为了伺候好他,我真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天《V》杂志要为明星秦眸拍一组大片。秦眸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女星,种种传奇不一而足:大二的时候就被圈里某小众导演挖掘,拍了低成本的青春疼痛电影,却意外地卖座——几百万的投入换来近两亿的票房,皆靠口碑相传,而后自然一炮而红。难得她并不以明星自居,照常上课、考试,拿国家级奖学金,人气一路飙升至大学毕业,年年能在四大时尚杂志的封面拿满贯。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一个人比自己好太多的时候,就连一丝嫉妒都不会有,剩下的只是羡慕与仰望了。对这样聪慧美丽却又洁身自好的女孩子,八卦杂志也挖不出猛料来,即便在娱乐圈也少有恶意的诋毁。
算起来,我和她还算是校友。秦眸大我两届,我入校时,她就已经是风云人物。毕竟在这所以学风严谨闻名的著名学府里,能出这样一位口碑良好的明星,实在是件轰动的事。
和往常一样,我早早地就赶到了拍摄地。
独幢别墅,而且是带着大片起伏草坪、葱郁丛林景致的居所,在现在真的算得上稀罕了。我像是乡下人一样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露台、起居室、书房、书桌台,色调皆是乳白的,可见此处的主人喜欢清爽的风格;窗外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坪,修剪整齐,风景开阔,令人想起《傲慢与偏见》中达西先生的彭伯里庄园。我拿着测光表,在几个打算取景的地方查看ISO数值,顺口问服装编辑:“租金一定不便宜吧?”
服装编辑嗤笑了一声:“哪儿呀!场地是秦眸指定的。你瞧瞧,这么好的风景,我们去哪儿租?再说了,人家这么有钱,谁在乎咱们给的租金?”
“快快快!秦眸化完妆了,马上下来。”工作人员吼了一声。
现场一片忙乱。
好不容易等秦眸站好位,我却又一次放错了柔光灯位置,整个片场都能听到麦臻东的怒吼。
“谁让你放那里的?不会做就滚出去!”
杂志的副编辑上来劝了几句,麦臻东冷冷看着我:“让她出去!麻烦你们下次给我配个聪明点儿的助理!”
我很懊恼,走得远远的,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有一次不但被麦臻东骂了,还被赶出了摄影棚。我又不敢走,抱着肩膀坐在地上,偷看里边的情况。收工后,我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去帮忙。没想到麦臻东走出来,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扔了支烟给我:“抽烟?”
我摇了摇头。
他上下打量我,眼神温和了一些:“也是,刚毕业,跟个孩子一样。”
“进来吧。”他抽完一根,精神好了许多,“进这一行不容易——迟早你得学会抽烟。”
如今算是被骂得习惯了,我一个人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辛辣又清苦的味道,一下就把那些倦意和屈辱赶跑了。我弯下腰,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鞋以及深灰色条纹的西裤。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男人——我猜他是从哪个商务场合刚刚赶来的。着装异常正式,只是扯掉了领带,双手插在口袋里,神色虽很放松,姿态却很挺拔。
我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打量他,目光扫过他的五官,他的眼睛并不算大,却极明亮;颧骨略高,眉毛生得极好,不过分纤细,很自然的一笔,微微带出男人的刚硬坚毅之感。
真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有一天,我能给他这样的人拍一套硬照就好了。
这样失态地盯了他许久,直到他的五官越来越明晰,我才发现他已经走到我面前。
我忙让开来,手中的烟不知怎么的一蹭,烫在左手手背上。
哧的一声,几乎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可我竟连痛觉都没有感受到,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秦眸的经纪人李欣算是娱乐圈响当当的人物,见了他竟也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我看见他温和却疏离地笑笑,摆了摆手,示意别打扰拍摄,然后静静地站着,看着贵妃椅上的秦眸,目光沉静。
我低头看着手上那块儿算是新鲜的伤口,也怔怔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个陌生人留给我的印记,丑陋,却让人难忘。

窗外光线消失,仿佛有人拉伸百叶窗一样,夜幕缓缓落下来。
那个男人一直在看秦眸拍摄,虽低调,却风韵难掩。
而我一直在小心地偷窥,直到恍惚间听到麦大腕喊我收拾器材。
原来摄影结束了。
麦大腕一边拾掇他的宝贝镜头,一边开玩笑:“怎么?骂了你几句就玩消失?”
我低声咕哝:“没有。”
他伸手拍拍我脑袋:“下次机灵点儿。”
麦大腕这点好,骂了人很快就忘了,绝不记仇。尤其是这一次,拍得效果很不错,他的心情便更加不错。工作人员三下五除二清理完道具,现场又布置成了文字访谈。我看到文字总监坐下,微笑着说:“秦小姐,你好。”
秦眸微笑致意。
“你的时间宝贵,先聊聊接下去的打算吧。”
“我刚刚毕业,已经申请到一所理想的大学,会出国一段时间。”秦眸云淡风轻地说,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掠过不远处,“我也想借着贵杂志的访谈,正式宣布暂别影视圈。”
没人想到她会忽然宣布这样的决定。极宽敞的大厅里足足有三秒钟鸦雀无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侧头,看见那个男人紧绷的表情、抿紧如同刀锋的唇角,以及锁住的眉头。
我的心脏瞬间停跳一拍。
那是震惊吧?
我能看得出来的。
这个场面没来由地让我觉得不舒服,我提了两箱镜头往屋外走,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被脚下纵横的电线绊到了。
身子摔下去的那个瞬间,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完了!真完了!麦大腕的宝贝镜头,哪怕有一丝丝的损坏,他都绝不会饶了我!
好在一双手及时把我拦下,我惊魂未定,说“谢谢”的时候还在发抖。
他却低头看着我,有些厌恶地一皱眉便撇开了眼神,冷淡地说:“不客气。”
我想起有次麦臻东笑话我说,那天你蹲在地上,活脱脱一个小瘪三儿。
以前我从未发现,可是今天,面对着这个年轻男人,他眼神中的厌弃这样明显,我忽然闻到自己身上浓浓的烟味,看到脚上蹬的那双发黑的帆布鞋;再回头看看风仪无可挑剔的秦眸,醍醐灌顶:原来人和人之间,差距可以这样大;而我,活得这样粗糙。

在回公司的商务车上,我把脑袋搁在了商务车的车窗玻璃上,车子微微的震动仿佛是电流,嗖嗖地在神经末梢流窜。最后,秦眸的那张照片反复在我脑海里定格:黑白画片里的女人半罩着面纱,眼神却那样的清晰,如刀如风,刹那间就能割进一个人的心里。这样的女人,会是所有人的宠儿。
你呢?白晞,你要做什么样的女人?
我问自己。
心底那个声音说,我只想做个……不孤独的人。

后座两个编辑在轻声说话,我听到几句断续的惊叹声:“真是他?”
“难怪要退出了……”
心下微微一动,我往后靠了靠。
“是他,荣威的沈钦隽,据说在一起两年多了。我朋友是娱记,跟了很久才拍到的。本来以为能拿个大头条,第二天的报纸都排版了,又被撤了下来,说是对秦眸的形象不好。”
“不是吧?那今天怎么这么高调?”
“你以为这座房子是谁的?咱们光从铁门开到里边都花了那么久,安保又森严,谁能知道?”
“我、我要去天涯发个帖爆料。”
“切,报纸都压下来了,网上爆料,不出三分钟准给你删了。”
我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清醒了,顺便记住了那个名字:沈钦隽。

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我打开冰箱,拿了罐啤酒出来,灌了一大口下去,顺便打开QQ,浏览一圈,发现大学时的同学签名大多是在哀号加班辛苦的。
我看看指向凌晨三点的挂钟,忍不住苦笑。
荣威急招财务会计,可自荐或他荐。
我忽然看到某条签名,心底微微一惊,荣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凌晨的大脑已经不好使了,我从一团糨糊般的脑细胞中勉强捏出了一条细细的线索……是的,沈钦隽,接手家族企业荣威的那个沈钦隽。
我低下头,发丝拂在脸颊上,看见左手上那块儿丑陋的伤疤。
半天不到的时间,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痂,下边隐藏着还没长好的新鲜嫩肉。
我又想起了沈钦隽,他的眉眼五官说不上多完美,却真真切切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人这一生,找到一个喜欢的对象可不容易。
我不求拥有,但是能多看几眼,总是好事。
好比我迷恋按下快门那一瞬间的感觉,于是毕业之后拒绝了好几张Offer,执意去做摄影助理,可我从不奢望自己能像麦大腕一样呼风唤雨,我只是喜欢瞬间永恒的感觉。
我决定了,我想多看他几眼。
我知道这丝迷恋来得莫名其妙。
可我不管。
我点开猎头师兄的头像,敲上一行字:师兄,我是白晞,我想投简历给荣威。

想不到第二天就有了回音。
大学时长我两届却和我同在摄影社的师兄袁若军打电话给我,劈头就问:“你是认真的不?”
“我认真的啊。”我解释说,“师兄你知道我成绩不错的,当时毕业昏了头,非要去干摄影,现在尝到苦头了,我想改邪归正。”
师兄沉思了一下,慢慢地说:“连你都碰了南墙,打算回头了。世界上最后一个浪漫主义诗人倒下了。”
听起来倒有几分感叹的意味,仿佛是伤感。
可没有人知道,我放弃这份热爱的工作,只是为了追求另一份……更加不切实际的浪漫。
我默默地“嗯”了一声。
他笑道:“行,师兄知道了。你好好准备面试,以你的实力,没问题的。”

片场、杂志社两边跑的时候,我对自己穿什么从不在乎,舒服就行。鸭舌帽、格子衬衫、破烂牛仔裤。现在,我要把这些随性全部扔掉,换上沉闷严谨的套装,坐在面试官前,努力让自己的表现得体一些。
没想到我的学历、成绩让对方十分满意。面试官只有最后一个问题:“白小姐,我还记得你……”
我一惊,微微蹙眉,看对座那个女人。
隐约记起来,那是在毕业前的招聘季,在等《V》的回音的时候,我也四处投了不少简历,其中包括荣威的校招。
说起来,那场校招是我经历过的最火爆的招聘。
主办方租用了我们学校的礼堂,然而从兄弟院校、周围城市赶来的毕业生还是将偌大的场地挤得水泄不通。荣威素来秉承着“务实、高效”的原则,短短数天内安排了五轮笔试、面试。据说从网络和现场共收到数万封简历,而进入最后一轮的,一共四十四人。
我投的是财务岗,坐在一堆神情紧张却又十分倨傲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竞争者间,微微有些愣神儿。
我被安排在第一组,Teamwork完毕,我做了Presentation,然后一直坐在下边,拿着手机和一堆资料发呆。
轮到下一组的时候,我起身离开房间,其中一个面试官对我笑了笑,“白晞,你的项目构架很完整,我很欣赏。”
我停步,“谢谢。”
“欢迎你加入荣威。”她对我伸出手。
我有些惊讶,从没听说过荣威有给口头Offer的,运气这么好,偏偏我就收到了?
可惜,即便如此厚爱,我也只能拒绝。
因为就在刚才,我收到了《V》的录用短信。
至今,我还记得自己回绝HR的时候,对方惊诧的语气,“白晞,你应该知道荣威在去年的应届生对雇主的满意度调查中排名第一吧?”
“我……有耳闻。”
“那么拒绝的理由是?”
“实在抱歉,我找到了更感兴趣的工作。”

现在,报应来了。
依然是那位曾经十分赏识我的HR,此刻她正低头翻着我的简历,怀疑地问:“当时你说找到了更感兴趣的工作……是去了这个小公司?”
我的确胡编乱造了一个公司,简历上写着我在那里的财务处工作半年……这让我有些心虚,半低了头, “嗯”了一声。
她的目光明锐而清晰,淡淡地说:“抱歉,白小姐。尽管我们都对你的专业素质十分满意,但是荣威不录用不诚实的员工。”

“哪有不诚实啊?”我走进电梯,心底有些愤愤不平,这年头,谁的简历不掺些水分?
我伸手去摁下关门键,眼看着冰冷坚硬的铁门缓缓合上,眼角余光却掠到远处一个身影。
我条件反射地伸出一只胳膊,硬生生地卡在两扇门之间。
胳膊肘剧痛,我却顾不上别的,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他身边跟着人,或许是边走边说话的缘故,走路的速度不快,只叫人觉得气定神闲。
这个世界上有一见钟情吗?或者叫,前世有缘?
以前我从来不信。
可是现在,我的脑子不受控制一般勾勒着这个男人的脸部线条,以及那双算不上大却狭长深邃的眼睛。我甚至头脑发热地放弃了摄影助理的工作,跑来这里面试。
这算不算魔怔?
我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最后消失在视线中,仿佛最后一口气呼了出去,整个人变得沮丧起来,我到底还是和荣威擦肩而过。和沈钦隽,更是遥不可及。

“白晞!你居然旷工?”麦臻东在片场抽着烟,冷冷地看着我。
我缩了缩肩膀,一声不吭。
“穿成这副鬼样子,干什么去了?”他见我不说话,更加生气。
“算了算了。”他见我垂头丧气的,大约是没了骂人的兴致,挥挥手说,“一会儿来几个新模特,你去试试手。”
我猛地抬起头,“我?”
他眼角眉梢都是不屑,“看看你这段时间学得怎么样。不过说真的,我没抱多大希望。”
我拼命点头,“我会努力拍的。”
“瞧你这熊样,以后别说我是你师父。”他撇撇嘴角。
我激动得都快哭了。
能在麦臻东手下拍片,还光明正大地拜了师父,这是什么概念?这就是说,哪怕我此刻不干了,给二三流的杂志供稿资历也都绰绰有余了。
虽然今天和荣威失之交臂,不过,在这里倒是收之桑榆。

趁着还有时间,我赶紧调试机器和现场光亮,正打算要加几块儿柔光板,手机响起来。
我接起来,“喂。”
“白晞小姐吗?我是荣威的HR。”
拒用信不必发两次吧?
“是这样,最近我们财务部用人有些紧张,方便的话,请你现在过来签合同,两个工作日后入职。”
我放下手机,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工作人员已经跑进来,“模特已经到位了!”
我看见麦臻东慢慢地踱步进来,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诡异。我一低头,看到自己手背上的那块儿尚未痊愈的伤疤,下定了决心。
拍摄的全程麦臻东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干涉我的任何决定,结束的时候他一张张地点开照片,点了点头,“有几张抓得不错。”
就像是走了许多许多路,才找到了方向。我忽然鼻子微酸,扭开了头,低声说:“我想辞职。”
麦臻东皱了皱眉,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什么?”
“我想辞职。”我口齿清晰地再说一遍。
他招招手,把我叫到门外,城市的夕阳像是一幅巨大的油画,每个人都被笼罩在其中,光影模糊而柔和。
麦臻东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一口,斜睨着我,“干不下去了?被骂怕了?”
我也点了一支烟,“这段时间,谢谢你的指点。”
他的头发硬得根根竖着,吐出一口烟圈,“行,路都是自己选的。说说看,以后想做什么?”
“财务。”
他拿着烟的手顿了顿,似乎哭笑不得,“财务?”
摄影与财务,前者需要浪漫与灵感,后者需要严谨与缜密,没有人能完美地结合这两种特质。麦臻东打量我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算了,玩摄影的本来就都是疯子。”他嘟囔了一句,拍拍我的肩膀,“要是干不下去了,再来找我。”
一阵风吹过来,烟灰迷了我的眼睛,我点点头,“谢谢。”

就这样,我的人生轨迹,从时尚摄影师转到了白领。
镜头前模特的一颦一笑、对光影明暗的捕捉,变成了一行行的数据公式。
在荣威这个做重工起家的集团里,务实是最最重要的原则,而旗下各子公司蒸蒸日上的业务让财务部异常繁忙。我每天早上八点五十分踏入集团大门,灰头土脸地和数据搏斗,有时深夜才能离开。
在电梯里遇到了当初面试过我两次的HR,她见到是我,脚步顿了顿,随即迈进来,主动向我打招呼。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不过分甜,倒透着一股成熟般的清洌。
我一直都很想问她为什么最后改变了主意,可是还没开口,她却说:“白晞,你运气真是好。最后决定的时候,老大瞄到你的简历,因为他也是你们学校校友,就录用了你。”
她的语气明显意味深长,这让我有些不解。
我呵呵笑了笑,只当作没有听出其间讽刺的意味。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我认真地说:“谢谢你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走出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光亮的墙面上的投影中,她的视线并未离开我,只是用一种审视而疑惑的眼神,停驻在我的背后。

一走到自己的部门,同事璐璐就跑过来:“白晞,年会的衣服你准备好了吗?”
“还没呢。”我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我们下班一起逛街吧?”她兴奋地说。
“啊?我今天可能要加班。”我看看桌上的一堆报表,有些头疼。
“那我等你。”她眼睛亮晶晶的,“年会哎!老沈先生、小沈先生都会来。”
“小沈先生?”我迟疑了一下,“沈钦隽?”
“所以说啊!”璐璐向往地趴在桌上,“到时候还能抽奖,不知道今年的特等奖是什么,反正去年是一张香奈儿礼品卡,是被市场部的人抽走的,后来换了两个‘香奈儿2.55’包呢。”
“哦。”说实在的,以前在时尚杂志工作,奢侈品在片场都满地扔,我倒不觉得稀奇。
“女生还能和沈先生一起跳开场舞。”她补充一句,“虽然是老沈先生。”
“为什么不是小沈先生?”我好奇。
“集团传统啦。毕竟董事长还是老沈先生。”
如果和沈钦隽一起跳开场舞……我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旋即自嘲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别的,自从我进了荣威,连沈钦隽的衣角都没见过。再说,从小到大,我的运气一直糟到不行,年会上能拿个五等奖回去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年末这几天,忙得不行,到底还是没有陪璐璐去置办小礼服。就连我自己,都是径直找了原来《V》的同事,借了一件小礼服出来。
周末终于不用加班,我睡醒过来,才发现昨晚没有拉窗帘,明亮的阳光洒落在被子上,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雨,温柔得让人不想起床。挣扎了许久才爬起来,从冰箱里找出速冻饺子煮了吃了。我看看时间,套上羽绒服就冲了出去。
年会上每个人都会收到红包,我得赶去现场包红包。跳下出租车往大楼里跑的时候,我才发现,虽然出了太阳,还是冷得叫人直哆嗦。我一口气冲进大楼,到了指定楼层,银行安保刚刚把新鲜出炉的几大箱满满当当的现金搬进来。一叠叠红包放在一边,当真让人觉得喜气洋洋。
崭新的纸钞捏在手里,有种新鲜的油墨味道。清点完毕,我们赶到顶层。专程从顶级酒店请来的厨师们已经在忙活,我们则在每一桌上放上第一盘菜——红包。
有同事们陆陆续续地来了,我赶去盥洗室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热闹得近乎沸腾,我找到自己部门,璐璐手里拿着两个小球,“白晞,我替你拿了号码,你要哪个?”
“随便吧。”我低头整理礼服胸口的褶皱,“剩下一个给我就行了。”
璐璐左思右想,选走了一个。我打开自己的,看了眼号码,又重新塞回手包里。

门口那边起了骚乱,不用看也知道,是公司高层们拥簇着董事长出现了。
我欠起身来,看到了一位身材高大、满头银发的老人,他走得很稳健,不时和员工们打着招呼,态度异常亲切。
沈老先生在业界和公司内赢得了极高的尊重。荣威重工当年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下,打破了国外重工的垄断,极大地支持了国家建设;而在老先生掌权的数十年中,从未从企业中裁员,真正让员工觉得公司是每个人的归属。
“小沈先生也来了。”璐璐掐了我一把,“快看!”
沈钦隽真是低调,独身一人走进来,很快就在他爷爷身边坐下了。
这个男人,真是气度天成。我垂眸,忍不住想……我就是为了他,才会坐在这里。这一切,是不是也算命中注定呢?

“……集团成立至今,要感谢很多人。首先是当年从国外学成回来的高级总工程师们,在极为艰难的条件下,由他们领衔的研发部为荣威奠定了基础……”
那几位当年的老工程师,如今都已经成了元老级董事,无不听得微微泛泪。
沈钦隽站在台前,似乎全世界的灯光都笼罩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他的一言一词,诚恳妥帖,简短却有力。致辞结束的时候,全场掌声轰动。
自从他来到这里,我的目光便没有再离开过他,近乎贪恋地黏着看,看着他坐回爷爷身边,而老沈先生鼓励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烤蟹要不要?”璐璐活泼地问,“还是要去拿点儿冰激凌?”
我随便吃了一些,就看到主持人又一次上台主持抽奖,前台的电脑和屏幕已经调试好,数字正不断地闪烁跳动着。
从五等奖到特等奖,现场欢呼声不断。
我看看手里这个毫无特色的号码,环顾四周,心中默默猜测着特等奖是什么。
沈老先生亲自上台,手指停顿在电脑的回车键上,风趣地问主持人:“不知道奖品是什么?”
主持人轻轻咳嗽了一声,“今年我们准备了两份奖品,抽到的那位可以自行选择其中一样。”
屏幕上出现了A、B两个选项。
额外的年休假十五天以及附赠欧洲旅游套票,出行、餐宿都由公司埋单。
全场都倒吸一口冷气,近乎沸腾了,我听到璐璐大声说:“当然要选A!拜托抽到我!”
或者……
我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东西,呼吸都屏住了——
是莱卡9组11片、35mm的定焦镜头!

屏幕上的字终于定格。
179——
“179号!是谁?”主持人兴奋地环视全场,“是谁?”
我晕晕乎乎地摊开手中的纸条——179。
全桌的人都用羡慕嫉妒恨的标准表情看着我,而我就这么晕晕乎乎地被推上了台,和沈老先生面对面站着。
灯光太耀眼,我眨了眨眼睛,听到耳边忽远忽近的声音:“恭喜财务部的白晞!”
“小姑娘,你想要选什么呢?”沈老先生和蔼地问我。
我“嗯”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话筒说:“镜头。”
老爷子明显愣了一下,台下也一片寂静。
我听到有人在喊:“白晞,单反穷三代啊!”
哄堂大笑。
我红着脸从老先生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礼物,连声道谢。而老爷子定定地看着我,若有所思。

“那么,我们的惯例是,抽中特等奖的女士,可以受邀和沈先生一起进入舞池。”
我趁着这机会,压低声音对沈老先生说:“沈先生,我不是很会跳舞,要是一会儿踩到您了,您别生气啊!”
老爷子却笑眯眯地看着我:“没关系,我孙子跳得很好。”
呃?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主持人说:“今年有一点儿小小的改动。”
话音未落,前桌就座的沈钦隽站了起来,走到前台,“董事长委托我,完成这个开场舞。”
他转过身,微微欠身,微笑,“白小姐,请。”

刹那间,全场响起了尖叫声、口哨声,我能听得出来,大多来自女同胞们。
我呆呆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被他牵着,走入舞池中央。
灯光暗了下来,我只是觉得庆幸,否则全世界都会看到我红得要滴出血的脸,还有跳动如同雷击的嘭嘭心跳声——
音乐流淌出来,我低着头,用力盯着他的鞋子,慌慌张张地跟上第一步。
可是这些转移注意力的方法都没有用啊!他的手掌扶在我的背后,呼吸静静地拂动我落下的发丝……我怎么才能控制住这些胡思乱想?
脚步更加的不顺,我一脚踩下去,自己差点儿趔趄着摔倒,而他的鞋子上多了一个明显的脚印!
聚光灯下,一举一动更加的明显。
我听到场外响起了轻轻的笑声,当下更加慌乱。
一脚,又是一脚,再一脚……
如果不是他牢牢抓着我的手,我真想就这么掩面转身,抱着镜头飞奔离开算了。
“别慌……”他大约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竟不再沉默,声音中还带着笑意,“一二一,一二一……”
我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进他的视线中。
他的眼神是照例的无波无澜,深得像是海,令我怀疑刚才声音中的笑意是我听错了。不过,也正是这般安静的眼神,让我倏然冷静下来,竟一步步地跟上了节拍。
他和秦眸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冷静吗?
我忍不住想,不会的……那个时候,我分明看到他克制下的震惊,又怎么可能冷静?

舞池中人越来越多,他带着我,依旧用只有我们听得到的声音数着拍子。彼此的舞步也渐渐合拍,我终于可以抬起头,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前方。
舞曲步入尾声,我忽然觉得手背上有异样的感觉。
痒痒的,暖暖的,像是上边有一只小爬虫爬过。
我忽然意识到,是他的指尖,正轻柔地抚着我手背上那块儿疤痕。
这……这是挑逗吗?
我一下子又慌了,接连踩错好几拍。他的指尖却依然轻触我的手背,若即若离,仿佛饶有兴趣。
“沈先生——”我不得不出声提醒他,一仰头,看到他淡然的表情,依旧是气定神闲,仿佛没有那些小动作。
“嗯?”他略略低头,隔了一会儿,才问,“是什么?”
“嗯?”我愈发地一头雾水。
他的指尖加重了力道,“这是什么?”
“烫伤的疤痕。”我醒悟过来。
他不再言语,这一曲结束,他带着我离开舞池,一旁有人给他递上了外套。他接在手里,又低头看了看被我踩得乱七八糟的鞋子,微微笑了笑,“谢谢你。”
风度真是无可指摘。
我只能回报一笑,他转身离开。
借着闪烁的光线,我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那块儿疤痕,因为被人抚摸过,烫得仿佛要灼烧起来。

年会现场像是一盆正在沸腾的饺子,没有部门之分,没有男女之分,没有任何界限,只剩下狂欢。
我拿了大奖,和那个梦寐以求的人一起跳舞,这一晚,似乎没有什么遗憾了。我悄悄拿起包,溜出了大厅。
先回到自己部门,换下身上别扭的小礼服,重新套上羽绒服和牛仔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镜子里的自己还带着妆容,配着这身普通的衣服,有些奇怪呢。
大厦里难得空空荡荡的,保安正坐着打瞌睡,我走到室外,天地间像是有一台巨大的冷气机,吹得我浑身一激灵。
我跑向公交车站台,冷风嗖嗖地刺进脖子里,这才想起来,头发盘起来还没放下。随手拆散了长发,看见路边的报刊亭还开着,最新一期的《V》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封面果然选用了秦眸戴着面纱的那一张,目光透过层层薄纱,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心底。旁边是一行宣传语:秦眸说,我不是激流勇退。
我拿了一本,老板笑着说:“这期卖得真好,这是最后一本了呢。”
付过钱,还没来得及塞回包里,两道灯光忽然射来,晃得我眼眯起了眼。
汽车刹车的声音,在空旷寒冷的街上分外刺耳。
我看见副驾驶的车窗落下来,沈钦隽看着我,“白晞?”
他还记得我名字!虽然是件小事,可我还是有些小雀跃。
“沈先生。”
“我送你。”他没什么表情,却不容置喙地说。

今晚的路况很好。
“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累了。”想了半天,我憋出一句话。
他“哦”了一声,踩下刹车等红灯。
就在这个瞬间,他看见我手上的杂志,看到秦眸的瞬间,我看见他的黑眸似是微微收缩了一下。
我遮掩般将杂志翻了个身。
他却笑了,“我想起来了,我们之前见过面,是不是?”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拍杂志照的时候,是在我家。”他简单地说,“白小姐,你好像是摄影师?”
我没法再否认,只能点点头,“是啊,我们见过。那天秦小姐说了,要出国去游学。”
他缓缓将车开到路边停下,接过我手中的杂志,翻了翻,最后目光定格在秦眸专访的那一页上。女孩身上慵懒宽松的白色衬衣遮到大腿的根部,若隐若现,而他就这样看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温柔眷恋。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我忽然觉得心底有些刺痛,像是……嫉妒的刺痛。
“我想你猜出来了。”他合上杂志,递还给我,“她是我女朋友。”
“嗯。”我说。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上大学,第一部电影还没上映。”他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着方向盘,“很干净、很聪慧的女孩子。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很喜欢她。”
我不吭声,手指轻轻抚着那块儿烫伤的疤痕,心中却模糊地想,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一年之后,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不过要求我将这件事保密。我尊重她,同她的经纪公司协商好,避免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免影响她的学业和工作。”他顿了顿,“原本我的计划是,等她大学毕业就结婚;或者她觉得自己太小,我也可以等上几年。”
我深呼吸,重新望向身边的年轻男人,简直难以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觉得更加难过,宁可他……是花花公子,到处拈花惹草,也胜过我爱的人全心地爱着别人。
“可她这次出国,没有告诉我。大约是怕我不答应。”他依旧静静地说,“我可以让着她任何事,可不包括这一次。”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你反正已经决定再多等几年了。”
“她还小,需要有人教她学会怎样沟通。”他一言带过,“所以,我们分手了。”
我轻轻“啊”了一声。
他的侧脸隽然,神情却是温柔的。
“她的孩子脾气上来,也就赌气答应了分手。”
“你……后悔了?”我猜测着。
“不,不是后悔。”他微微抿了抿唇,仿佛秦眸就站在他面前,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她的脸颊,“我从没想过真正和她分手。”
“只是想让她稍稍得到些教训,然后回到我身边。”
我默然看着他,此刻才能体察到他骨子里的强势与骄傲。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想请你帮忙,白晞。”他侧身望向我,“做我的女朋友,直到她回来。”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像是被窗外的寒风冻住,思维瞬间凝滞。
我不懂,却直觉地拒绝,“不。”
他微扬眉梢,“先别忙着拒绝。听听报酬。”
我知道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是下车,和他待的时间越久,我就越怀疑自己的定力。可是他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样,紧紧盯着我,竟让我无法脱身。
“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会保密,公司上下没人会知道。另外,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只要配合演几场戏就好。”他微微笑着,薄唇吐出的一字一句让人难以抗拒,“经济上,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既然保密,有什么用?”我结结巴巴地说,“她在国外啊。”
“她自然会知道的,你不用担心这个。”他云淡风轻地说。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竟不敢大口呼吸,仿佛用力吐一口气,就会把心脏吐出来。
“按月支付吗?”良久,我竟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璀璨黑眸中含着笑意,“好。你想要多少?”
我用手指摆了个交叉的手势。
他眼睛都不眨,“好。”
我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只能转过头望向窗外,明净的冬夜,开始下起细细密密的雪珠。
“为什么要找我呢?”我无意识地抚摸着手背上的伤痕,想起初遇那一天,我是那么落魄邋遢,而秦眸穿着礼服,站在落地窗前,美好得像是天使。差距就是这样横亘着,她被我身边的男人捧在掌心,这般大费周章地要她回来。而我……又有什么资格做她的替身?
“因为我不讨厌你。”我听到车子开动的声音,他的声音很轻松,“合作愉快,白晞。”
很久之后,我都能记起这个夜晚,车窗外细雪初融。而我和一个魔鬼,订下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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