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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了那种感觉，看着一个人，便会莫名的微笑。 第九章 最痛 爱很难投入，但一旦投入，便更难走出。 第十章 许诺 我从没许诺一定会有希望之光，从未许诺每天都会阳光普照。我会给你的是我所有的一切，好的，坏的。 內容試閱： C市滨海国际机场，一架从栗渊机场返回的裕美航班慢慢地滑向廊桥。飞机停稳，展宁拿起话筒通知乘务长：“可以开舱门下客了。”说完，他看着旁边教员机长，“还好，延误的不厉害，下午的安排都不会耽搁。” “唉，我们裕美最年轻最帅的机长就要结婚了，不知道公司有多少小姑娘的心要碎了，真是惆怅啊。”教员机长填着考察表，“只谈一次恋爱就结婚，不会觉得很吃亏吗？”他合上文件夹，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展宁笑道：“怎么会，就一次就能找到合适的人，那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他抿了一下嘴唇，眼神有些闪烁，显然他的心里想的并不像他说的这么笃定。 教员机长点了点头：“小娇也是咱们裕美的一枝花了，我想马上你就是放单飞机长，郎才女貌啊。”他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到箱子里，“等两天就能知道自己最后的成绩了，去准备你的婚礼彩排吧，最后这点活儿我帮你做了。” “谢谢教员，善始善终，我的航班我得负责到底，没关系，还有时间。”说完，展宁就低头认真地做事。 唐乐乐不知道从哪里整了一件很紧的小背心套在身上，妄图把自己胸束没了。她对着镜子看了看，又从柜子里面找出一件毛衣套上，然后穿上白衬衣，打好领带，套上黑色的西装外套。 “哎，我说，你做戏做全套，腿上再套一条毛裤吧，你这上下比例也差太大了吧，你看你那两条小细腿。”徐敏趴在上铺，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忙得紧的人，“我算是明白婚庆公司怎么看上你了，你这是宜男宜女啊。” “你瞎说什么啊，人家拉小提琴的是个女的，喜主非要找个男的弹钢琴，找不到人了，临时找我客串一下。”说着，她真的又找了条羊绒裤套在腿上。 徐敏瞪大了眼睛：“我说，外面二十摄氏度呢，你不怕捂出毛病来？只是彩排而已，至于这样吗？” “人家不知道钢琴师是女扮男装，当然彩排也要装了，一千块呢，值了。”说着，她穿上黑皮鞋，往徐敏跟前一站，“怎么样，像不像？” 徐敏歪着头打量了一阵：“还行，就是眼睛太大了，眼神一看就是小红帽。把眼镜戴上，挡一挡。” “哦，行！”说着，唐乐乐就把桌上的黑框眼睛戴上，“这回可以了？” “嗯，唐先生，你可以去了。不过我提醒你，出寝室的时候别让管理员看见，我不想去教务处保释你。”说完，徐敏就躺倒在床上，跷着腿继续看小说。 唐乐乐恍然，一拍脑门儿：“对啊，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她赶紧把眼镜摘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照了照镜子，“还好，还好！” 唐乐乐就这么鬼鬼祟祟地出了寝室，看时间怕是要来不及了，便匆匆地打了一辆车：“师傅，去滨海假日酒店，要快，一定要快。”她屁股火烧一样，就是坐不住，心中懊恼，自己真的是没有辱没了“觉主”的美誉，定了两个闹钟居然还是睡过头了，这可是午睡啊，真是被自己打败了。 滨海假日酒店是这个城市最漂亮的酒店了，就坐落在海湾里，后面有个沙滩广场，真是个举办婚礼的好地方。漂亮的酒店建筑，辽阔壮美的大海，想想就浪漫到不行。 唐乐乐来到海边婚礼现场，因为只是彩排，现场也没有什么布置，婚庆公司的经理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冲她偷偷伸了伸大拇指。这一下子让她有了底气，她挺起胸就走到钢琴旁边。琴凳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件粉蓝色的衬衣，正低着头发短信。 唐乐乐干咳了两声，然后故意压低声线装男声。因为这几天排练，自己有很重的戏份，大热天的一上火嗓子发炎就哑了，这装出来的效果非常不错。 “先生，我要试一下琴，请……” 展宁抬头，眉头依旧紧锁着，他没有说话，站起来走开。可是唐乐乐还呆呆地看着人家的背影，嘴巴半张着，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不会吧，到底这场婚礼有多少人女扮男装。”她自言自语，可是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怕是有一米八五的身高了，看走路的样子也不像是女人，那挺拔的背影，简直太有型了。 唐乐乐一下子激动起来，她赶紧掏出手机，冲着那人就拍了一张侧影，转头就立刻给徐敏发了彩信：“帅不帅，帅不帅？简直就是漂亮啊！”她花痴得厉害，忍不住往那人的方向瞄，这一瞄不要紧，居然看见同班同学林爽冲着男人走过去。 唐乐乐赶紧低下头，生怕被认出来，抬手放在琴键上，《婚礼进行曲》流畅地从她的指尖淌出来。她正陶醉在这一支幸福的乐曲里的时候，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别弹了！” 唐乐乐被吓了一跳，她回头看着那个男人。他一副出奇愤怒的样子，冲着林爽叫嚣起来：“你姐姐呢，这么大的事情你来说一声就算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彩排了她不来，说要分手，结婚是儿戏吗？”他越说越怒不可遏，“她在哪儿？让她自己出来跟我说清楚。” “她既然让我来通知你就是不想见你，展宁，你要是爱她就应该成全她的幸福。你每天都在外面，我姐姐都不知道哪个时间你在什么地方，你每天起得比鸡早，晚上老鼠都出洞了，你还不知道在哪里。你能给她什么啊，房子你还在还贷款，连车都没有，你怎么跟齐鸣比，人家是上市公司副主席啊，掌管着一个影视帝国呢。我姐让我把这个还给你。”林爽递过来一部崭新的手机。 展宁无语，他接过来紧紧地攥着，片刻，他发泄似的大喊了一声，抬手把手里的东西朝着远处扔出去，转身就向着远处跑走了。 唐乐乐躲在钢琴边上，心情由替帅哥悲伤不愤，到对林爽的态度鄙视，到最后有些兴奋，她刚才有看到，他手里拿的是最新的苹果手机哦，居然就这么扔了，去捡去捡。 人很快就散了，婚庆公司的经理走到她跟前：“看来这生意是吹了。” “那违约金呢？”唐乐乐睨着他，“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他也不会不给你钱吧。” 经理看着她，很不情愿地从钱包里掏出四百块钱：“你真的是弹钢琴的吗，怎么这么市侩啊！” 唐乐乐一撇嘴：“弹钢琴的怎么了，弹钢琴的不是人不吃饭啊。”说完，她就站在原地也不动弹，眼睛还瞄着那片沙滩，正是涨潮的时候，一会儿潮水漫上来了。 “怎么还不走？”那经理看着她，“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啊？” 唐乐乐忍着，二十几摄氏度的气温穿着毛衣毛裤还能不出汗？ “我看看风景，不行吗？”她擦了一下脑门儿上的汗，继续嘴硬。直到看着人都快要走光了，她立刻就向着目标冲过去。 “哇噻，好新啊！”她眼睛都亮了，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又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不好，嗯，是他丢掉的，我捡到应该不犯法吧。” 唐乐乐脸上都笑开花了，美滋滋地就回到了酒店，虽然会捂出一身痱子，可是总算有收获。进了酒店大堂，她拉住一个服务员就问：“洗手间在哪里啊？”她现在必须马上把里面的衣服换下来。 礼宾小姐非常有礼貌地把她带到洗手间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这里。” “谢谢！”唐乐乐满脸堆笑，心想这五星级的酒店就是不一样，服务没得说，给你带到厕所门口。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解开西装扣子和衬衣扣，可是抬头就看见一排的小便池，一个笔挺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嘘嘘。 唐乐乐的脸唰地就红到了脖子，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杨钧庭被吓了一跳，转头诧异地看着她，一副不解错愕的样子，手上也没闲着，赶紧把裤子拉链拉上。 唐乐乐看了一眼面前的镜子，恍然大悟。她打了个机灵，索性死撑到底，硬着头皮往里走，跟那人擦身的时候，她咽了一口唾沫，咧着嘴极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厚着脸皮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快步拉开一个门就闪了进去，快速地插上门，一屁股就坐在马桶上。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她懊恼着，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居然进了男厕所。 门外，杨钧庭两手抱胸站着，双眉紧锁，一副深思的样子。这几天酒店接二连三地接到客人报告数码产品遗失的案件，而这个男人衣衫不整，鬼鬼祟祟的，他本来就狐疑，听着里面奇怪的声音他就更警觉了。他回头看着那扇门，片刻掏出电话走到门口：“保安部吗，派几个人到一楼男厕所这边来，快点。” 唐乐乐换好衣服，小心地探出头，确定没有人在外面站着才大方地走出来。她长出一口气，把换下来的衣服装进随身带着的超市购物袋里面，照着镜子整了整头发，吹了个口哨就走了出来。 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吓了一跳，门口围着一群保安，带头的就是方才在里面的那个男人。 “这位先生，我们怀疑你在酒店进行不法行为，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唐乐乐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袋子藏到身后。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让杨钧庭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他沉着脸，看着旁边的人：“把这人带到保卫处去。” “凭什么？”唐乐乐急了，“不住店不能上厕所？那我上都上了，不用叫保安这么严重吧，我给你们一块钱还不行？” “你以为这是路边的公共厕所吗？”杨钧庭不屑，更不想听这人狡辩，使了一个眼色，就见两个保安上来架着唐乐乐的两个胳膊就拖走。 “你们这是要干吗，你们没权力这么做，我告你们非礼了。”唐乐乐叫嚷着，可是杨钧庭拎着手里的袋子，嘴角扬起不屑一顾的笑。非礼？真是想得出来。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马上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情，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唐乐乐立刻噤声，警察知道了，那学校岂不是也会知道？她还等着学校公派出国进修的名额呢。虽然她没干什么犯法的事情，可是好端端地进了男厕所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尤其这个斯斯文文看着挺顺眼的男人，根本就是个变态。 唐乐乐就这么被拖着进了保卫处的办公室，杨钧庭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他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有些怪，可是怎么个怪法又说不出来。 “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们搜？” “你们是五星级酒店，这就是你们的五星级服务？我是正经公民，我的身体未经许可不准非法搜查。”她理直气壮地说，“我警告你们，离我远点。”说着，她退后了两步，双手抱胸，一副戒备的样子。 “那你就赶紧自己拿出来，我们怀疑你跟酒店多起数码产品盗窃案有关。”一个保安大声地说。 唐乐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口袋里的苹果手机，眼神有些闪躲：“你、你别血口喷人，我没偷，你们这是在侮辱我的名誉。” “报警！”杨钧庭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别啊！”唐乐乐急了，她上前把自己装衣服的袋子翻出来，“有什么啊，我偷什么了，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说着就要哭出来，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 “口袋呢？”杨钧庭不放过她，一脸冷酷。 唐乐乐心一横，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一个小钱夹，一部三星手机，还有一部iPhone5：“好了，全在这里了。” “就是这款，前天林先生说他丢了一部iPhone5。”保安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我的，谁说只有什么林先生有。”她斜着眼睨着那个保安。 杨钧庭上前拿着手机看了看：“你的？号码是多少？” 杨乐乐一下子被问住了，脸也一瞬红得厉害。 “我早看出你有问题了，上厕所鬼鬼祟祟的，马上报警！” “那是我捡的，别人扔了我捡也犯法了。我什么时候鬼鬼祟祟了，都是你们的服务员把我领到男厕所去了，我当然尴尬了，我不就看了你……那么一眼，你至于吗？”说着，唐乐乐就红了脸，可还是委屈地掉下眼泪，她摘掉脸上的眼镜，一双大眼睛潋滟含水，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忽闪忽闪的，煞是惹人怜。 这下子倒是让杨钧庭有些不自在了，他转头就看见旁边的保安都在低头笑。他眉头微蹙，握着拳头在嘴边咳了一声：“那你怎么证明这手机不是你偷的，你连号码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相信你。” “怎么就是我偷的了，明明就是今天在外面用你们场地结婚的那个新郎官丢掉的，不信你找他问啊，我亲眼看见他丢的，我才去捡的。” 杨钧庭直直地盯着她，片刻，他转头看着旁边的人：“联系业务部，找她说的那个人。”他还就不信了，光天化日之下女扮男装更加可疑。 展宁坐在蜜月套房的大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大海，这里的景色真的是美极了。他还记得跟林娇拍婚纱照的时候，抽奖抽中了滨海假日的蜜月套房一天的礼券，就是在这个房间，她说希望结婚的时候能在这里办仪式，希望能在这里入洞房…… 展宁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什么山盟海誓，情深意重，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敌不过一个“名利”二字。海风吹过来，抚在脸上却沁不透心里，胸口闷得发慌。他点上一支烟大口地抽着，眼神没有焦距地飘忽在外面，过了一阵子，他突然起身给婚庆公司打了电话：“请把发出去的请柬收回来吧，婚礼取消了。”他神情暗淡，声音很低沉，看得出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转身走进房间，一个人倒在大床上，想强迫自己眯一会儿，可是电话又响了起来。 “展先生，您好，我是酒店保安经理，我们抓到一位有盗窃嫌疑的人员，她持有一部手机，说是您扔的，我们希望您能配合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展宁真的觉得是一个头有两个大了，他紧抿着嘴，真想说一句没有这回事，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我马上下去。” 展宁无精打采地来到保卫处的时候，里面站着不少人。 “我就是展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杨钧庭站起来，上前伸出手很有礼貌地跟他握手打招呼：“耽误展先生的时间很抱歉，出于酒店的安全考虑和对当事人负责的态度，还是想请展先生来确认一下，这部手机是您自愿丢弃的吗？”他把手机递到展宁的跟前。 展宁看着那部手机，眼神黯然，莫名的悲伤把整个人都罩了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唐乐乐，她正一副迫切的样子看着自己，他心下叹气，把手机递到她的跟前：“送给你吧。” “送给我了？”唐乐乐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相信。 展宁点点头，随手把手机塞进她的西装口袋，转头冲着杨钧庭：“手机是我丢掉的，号码是18999××××××，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丢掉了。” 保安随即用桌上了电话拨了这个号码，很快就有铃声从唐乐乐身上发出来。 保安和杨钧庭都有些沮丧，本来以为抓住了酒店窃贼，结果又是空欢喜一场。杨钧庭低下头，他是有些冒失和着急了。自己刚回来接了酒店的总经理职位，董事会很多的董事都非常有意见，说他太年轻，还不足以担当这样的重任。他是不服气，最后还是从父亲那里争取到了这个职位，他憋着一股劲想把事业做好，可是偏偏刚上任就遇到了酒店住客频频遭窃的事情，他这么急切而唐突也就不足为怪了。 唐乐乐倒是有了精气神儿：“这下事情清楚了吧，你们冤枉我了，我要你们马上道歉！” “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请您见谅。”那位领头的保安赶紧上前赔礼道歉。 唐乐乐一眯眼，看着后面那个衣冠楚楚的变态就心情不爽：“不用你道歉，你就是个跑堂的，关键时刻你拿不了主意，这会儿你也不该来堵枪眼，我要你们管事的跟我道歉。”这下子她可是理直气壮了。 杨钧庭心里莫名抵触，道歉没什么，本来就是自己有错在先，他们做服务行业的，道歉更是跟吃家常便饭一样。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就是不想跟这个丫头说对不起。他背着手，抿着嘴唇，皱着眉头：“酒店会送你一张2000元消费卡，你可以选择住一晚或者吃一顿，算是酒店对你的补偿。”说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这就完了？我要你跟我道歉。”她一字一顿，恶狠狠地说。 展宁皱着眉头，已经无心再在这里看着他们纠缠：“如果没有我的事情，我先走了。”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 “哎——等等我！”唐乐乐要追出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自己翻在桌子上的东西都一股脑地装进购物袋里，拎着就往外跑，还没出门又折回来，抽走杨钧庭手里的卡，“这次算便宜你了。”然后，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杨钧庭被她搞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他低头就看着一个粉红色的小钱夹躺在地上，他弯起嘴角笑了一下，捡起来翻开看了看，里面有四百多块钱，有两张银行卡，还有学生证和身份证。 “唐乐乐，音乐学院？”他脸上露出笑，“不去电影学院可惜了。” “杨先生，要不要我去送给她？”旁边的人上前问。 杨钧庭立刻又板起面孔：“这件事你们就不用再管了，对酒店声誉有影响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不该说的话能少说就少说。”说完就走了出去。 杨钧庭的心里有些疙瘩，他刚回国，什么成绩都还没做出来就碰上这么窝囊的事情，他心里很清楚，不出两个小时他的丑事就会在酒店传遍了。他捏着那个钱包走到大堂，远远地就看见唐乐乐抓住展宁的胳膊，兴致勃勃地炫耀着刚从他手里得到的现金卡，心中一时郁结。 他愤然地把钱包装进自己的口袋，转身就进了电梯。 展宁有些不耐烦：“你还要怎么样？”他冷着一张脸看着唐乐乐，“手机也给你了，也给你证明了，你还想怎么样？” 唐乐乐堆着笑脸：“对啊，之前都是你帮我，那么我也该为你做点事情回报一下。”她忽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帅哥，这么养眼，怎么就能被甩了呢，她就纳闷了，“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人陪了，最需要倾诉，我们不认识，你可以跟我发泄一下。” 展宁有些尴尬，这总归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情，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嘿，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是那个女人没眼光。这对你是好事情，你们现在还没结婚，你想想你要是真娶了这么一个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女人，你多吃亏啊。” 展宁停下脚步，猛然转身站定在她跟前：“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样与你有关系吗，用得着你跟个娘儿们似的在我这里说三道四，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你再说一句我不愿意听的话，你试试！”展宁握紧了拳头举在唐乐乐的跟前。 唐乐乐后退一步，看着他的表情慢慢地恢复平静。她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的样子：“是不是这么一发脾气感觉心里舒服多了，没关系啊，你可以把我当成那个女人，臭骂一顿！”她眨着眼睛，看着愁眉不展的人。 展宁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指着她的鼻子：“你、你、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啊，就为了一部手机你就这么没人格！” “那你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不开心值不值呢，我可不是因为一部手机。”说着，她掏出手机来，“还给你！我是觉得你不算是个坏人，手机倒是其次，我是谢谢你还我清白，不然我被人当小偷了。我请你吃饭！”她晃着手里的现金卡，“韩国料理怎么样？”说着，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展宁的胳膊把他又拉回酒店。 展宁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这么被她拉着就进了餐厅。 唐乐乐美滋滋地看着菜单，虽然上面标价不菲，可是她却没有一点不自在，在她看来这两千块本来就属于横财了，横财是不可以久留的，花掉，越快越好。 “给你，你来点，我请你！”唐乐乐看着菜单真的是什么都想吃，干脆递到了展宁的跟前。 展宁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片刻，他撇开脸讪笑了一下：“你还真是厚脸皮，我们很熟吗？”他有些不解，在婚礼彩排的时候新娘子落跑了，然后又冒出这么个自来熟的奇怪男人，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他平静了二十七年的生活突然间变得“惊喜”无限了。 唐乐乐愤愤地盯着他，然后把菜单又收了回来：“不点算了，你这人真是被甩也不无辜，脾气太臭了，真是不值得可怜。” 展宁的心骤然紧了一下，他的手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攥起来，可是硬是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沉着声音：“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好得不得了。” 唐乐乐瞄着他，一脸笑，冲着服务员就是一通点餐，似乎展宁的态度一点都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送走了服务员，她用勺子敲着展宁面前的杯子：“好得不得了？真是死鸭子嘴硬啊。不过本少爷呢，是著名的开心果，并且今天心情也好得不得了，所以就陪陪你这个失意人。” 展宁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很好吗？”她有些困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呢，不开心就是不开心，需要发泄就发泄好了，憋在心里不难受吗？坏情绪放在心里会让心情越来越差，最后只能让自己更苦恼，何必呢？” “我习惯了！”展宁冷冷地说，手却不停地揉着自己大腿，无法抑制自己的郁闷和伤心。 唐乐乐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是很不开心，可是碰上个死硬派她也真的是没辙了，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食物突然间也觉得没了兴趣，她狠狠地剜了对面的男人一眼：“你这个人真是扫兴，怪不得不招人喜欢呢，换了是我也落跑。”她自言自语。 展宁有些坐不住，他愤然起身，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让这个奇怪的男人数落，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他半起身，还没有站直，唐乐乐先一步站起来，探身拉住他的胳膊，赔着笑脸：“我以为你还能忍呢，坐吧，别生气，化悲痛为食欲，这个办法特别好用，我有特别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就会猛吃一顿，然后立刻心情大好。”她抬眼看着展宁，“我保证不会再说你不爱听的话了，你想你现在自己回去，长夜漫漫就你一个人……” 展宁真的是怕了这个人了，转念一想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有一句话她说对了，出去他就是一个人了。 唐乐乐选了一个很好的房间，面朝大海，拉开卷帘，海风就吹了进来，听着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吃着韩国料理真的是一种享受。她这人是随意惯了，吃起东西来从来不考虑吃相，展宁看着她吃得那么香竟然也有了些食欲，肚子也觉得有些饿了。 “果然是大酒店，味道真的很不错，快尝尝！”她若无其事地指着面前的食物，仿佛面对着的真的是个刚见面的老朋友一样。 没有充满怜悯的安慰，也没有灰心丧气的埋怨，只是两个人这么面对面胡吃海塞，这反倒是让展宁的心情真的慢慢地开始好起来。 “你做什么的？”展宁开口问。 唐乐乐嘴里塞满了东西，有些嚼不过来的样子：“嗯，我、我还是学生呢，出来做兼职的。你呢，你做什么的？” 展宁沉默了一阵，然后苦笑了一下：“蹬三轮的。” “呃，喀喀！”唐乐乐一时没忍住，吃在嘴里的紫菜饭差点就喷出来，她捂住嘴，看着他有些尴尬，“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蹬三轮，呃，也挺好的，环保，环保！”她傻呵呵地笑，“你是旅游行业，就是那种城市一日游的板儿爷吧？那你生意一定比别人好。” 这次换成展宁没忍住，他强忍着笑，点了点头：“为什么我生意好啊？” “人长得帅啊，要是我的话都一样的价钱当然选帅哥当司机了。”她低头喝汤，“其实我看你条件很好，完全可以尝试换个工作，我倒不是说你从事的环保事业不好，只是有些屈才。” 展宁不说话，只是笑，笑得唐乐乐浑身发毛。“你笑什么？”她诧异地问。 “没笑什么，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说着，他举起杯子，“谢谢你陪我吃饭，我敬你。” “啊？”唐乐乐有些犹豫，她不会喝酒，不过看见对面帅哥居然笑了，她这个花痴就有些把持不住。她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杯子，心想这酒估计也没什么劲头，看韩剧的时候女主角都能喝一瓶，她心一横，“好啊，希望你能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记住哦，凡是都有两面，你们男士不都很喜欢单身生活吗，是不是？”她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展宁真的没忍住，笑出来：“你们男士？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说着就仰头一饮而尽。 唐乐乐怔了一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面露尴尬，赶紧也仰头就把杯子里的酒干了。唐乐乐咧着嘴，用手不停地在嘴边扇，这酒真的太难喝了，辣得很，完全没有白酒的那种醇香，难喝。 展宁看着她的样子有些诧异：“你怎么了，不会喝酒？” 唐乐乐赶紧掩饰：“怎么会？我很能喝，我同学都喝不过我。”她吹着牛，看着展宁又给她斟满了，头皮有些发麻，可是话说了又收不回来，只能这么死挺着。 推杯换盏的几个回合，唐乐乐就败下阵来，她趴在桌子上：“你这人真是不厚道啊，我好心陪你，你居然给我灌酒。”她撅着嘴，这抱怨却颇有些娇嗔的意味。 展宁也有些微醺，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支烟，慢慢地点上，轻轻地吐着烟圈：“你要不要一支？” 唐乐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抽，抽烟不是好习惯，多少人要跟着吸二手烟啊。”她支着桌子，浑身没有力气。 展宁看着手里的烟，片刻就在烟灰缸里捻灭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站在窗边上看着外面的海，天色已经暗下来，海面倒映着这个城市的绚丽霓虹，随着微风在那一片深蓝上荡漾。 “我们认识四年了，当时她还只是裕美的一个票务员，她想飞，我帮她，她成功了，后来她在飞机上遇到了齐鸣，就是天地影视集团的老总，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展宁有些伤感，语气很低沉。 “年纪不是问题，关键她看上他什么了？”唐乐乐迷迷糊糊的，一手支着脑袋，侧身看着他。 “我想他可以帮她实现梦想，她很喜欢唱歌，唱得也很好。”展宁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那天，她突然摘下来，说太紧了，带着不舒服不好看，当时我还笨得以为她是让我去改，我还很傻地说就是要紧紧地捆住你。那天她问我，女人到底应该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说了很多，可是都不对她的心意，她说应该嫁一个能够帮她实现梦想的男人。” 唐乐乐突然呵呵地笑出声，展宁蹙眉回头看着她，她眯着眼睛，一看就是喝多了的样子。 “原来是个唱歌很好听的空姐啊，那怪不得她落跑了，你这蹬三轮的工作太不给力了。不过我看你也不像很缺钱的样子，现在蹬三轮这么挣钱吗，还是你做兼职啊？” 展宁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她的思维总是跟自己不在一条线上，你根本不知道她怎么出牌。他复又转过身去，手里捏着那枚戒指反复地把玩：“她嫌钻石太小了，说我抠门，买个钻戒才两万块，买个三十分这么小的。其实我就是看中这款对戒的名字，‘比翼齐飞’！”他无奈地笑，抬手要丢出去的时候，被人一下子抓住。 展宁回头，看见唐乐乐瞠目看着他。 “别扔，天这么黑，东西这么小，丢了就找不到了。”她没有丝毫的避讳眼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再怎么不舒服也没必要拿钱出气啊，这个估计也挺值钱了，这个女人不珍惜，还可以送给有眼光的女人嘛，干吗要扔掉。”她已经有些站不稳，向后趔趄了几步，腿一软就要坐下来。 展宁伸手扶住她的腰：“小心点。” “啊——”唐乐乐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去抓东西，手一下子就抓住展宁腰际的衬衣。她真的是喝醉了，手上没有一点轻重，整个重心就这么都放在这一只手上。展宁清爽的蓝色条纹衬衣立刻就走了样，领口的几颗扣子崩落，露出紧实健硕的胸膛。 “你喝醉了，我们走吧。” 唐乐乐的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无力地攀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服务员，埋单！”她喊着，挥着胳膊逞强。 展宁皱眉头，片刻舒展开，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好了，别逞强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埋单！”她又喊了一句，然后开始胡乱地翻着自己的口袋，“我的卡呢，哦，在这里，这里。”说着就递给服务员，“剩下的钱给我换成酒，我要跟他继续喝。” “结账就可以了。”展宁无暇顾及自己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看着服务员说了一句。 “不行，我说要帮你的。”她的手不停地在他的胳膊上抓着，可是又怎么都抓不住。 展宁拖着她：“你别说话，乖乖的就是帮我了。”他这么一路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到电梯门口。“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他自言自语，这个人真是瘦得有些吓人，看着那双手，白嫩纤长，不愧是弹钢琴的，看上去比女人的手还要漂亮。 电梯的门打开，杨钧庭抬头就看见面前的两个人，他眉头一下子就蹙紧了。展宁看见里面的人也愣了一下，随即微笑地点了一下头，便拖着怀里的人进去。 杨钧庭偷偷地瞟着旁边的两个人，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摸着那个很可爱的粉红色的小钱包，眉头越蹙越紧。 唐乐乐整个身体都倚在展宁的身上，手完全不受控制地抓着他的衣服。展宁有些无奈，他腾出一只手搂紧她的腰，把她的重量都放在自己的胳膊上，免得他的衬衣扣子全都被她给挣开。 “你能不能别乱抓？” 杨钧庭突兀地转头看着旁边的两个人，唐乐乐侧脸贴在展宁健硕的胸膛上，闭着眼睛，没有一点反应，呼吸均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你们认识？”他好奇地问了一句。 展宁低头看看怀里的人：“今天下午才认识的，本来是我婚礼上的琴师。”他耸了一下肩膀，有些无奈。 杨钧庭看着已经熟睡的人，又抬头看了看颇有些失意而微醉的男人，心中有些不安，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电梯嘀的一声响。 “再见。”展宁很有礼貌地道了一句，便又扶着怀里的人往外走，因为她的极端不配合，他索性直接把她抱起来。 “展先生！” 展宁回身，诧异地看着电梯里的杨钧庭：“有事情吗？” 杨钧庭犹豫了一下，最后微笑地点头：“晚安！” 展宁礼貌地回应，回过身来却禁不住诧异，这一天他还真的是遇到太多诡异的人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抱怨，可是她确实让自己最倒霉的一天有了一个不算很糟糕的夜晚。 杨钧庭抬头看着不断增加的数字，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是不是安全又与他有什么关系。杨钧庭开车回到家里，进门就看见家里很热闹，父亲赶紧向他招手：“钧庭，过来，怎么不跟你莫叔叔还有阿姨打招呼。” 杨钧庭的目光从莫惜的身上移开，他笑着看着旁边的长辈。 “莫叔叔，阿姨！”他声音低了八度，看着旁边的年轻姑娘，“莫惜！” “钧庭刚回来就这么用功，晚饭都顾不上了。” 杨钧庭有些抱歉，他站定：“莫叔叔笑话我呢，酒店最近出了几起住客财物失窃的事件，晚上我们找到了嫌疑人，所以在派出所耽搁了时间。改天我约叔叔阿姨一起吃饭！” “小偷抓到了？”莫惜笑着看着他，端庄优雅，没有一点娇小姐的架子，“我听说下午抓错了人，还……”她低头忍不住笑出来。 杨钧庭的脸上立刻窘迫起来,他握住拳头咳了一声：“爸爸，我上去换身衣服，马上就下来。” 莫惜回身看着杨钧庭上楼，回过头来就看见四个老人家都盯着她。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耸了耸肩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们两年前就分手了，不过还是朋友。”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杨钧庭一手拿着电话，一手还拎着他的西装：“酒店出了点事情，对不起，不能陪你们了，我得马上过去一趟。”说着就急忙出了家门。 莫惜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有些怅惘：“他一向都不服输，什么事情都想拔尖，他一定会成功的。”她低头，漫无目的地对着自己的手指头。 杨钧庭一夜都奔波在医院里，被一个个高贵的客人骂得狗血淋头，走出医院的大门，他的脸色可以跟猪肝相比了：“一定要彻查这次中餐厅的中毒事件，明天早上通知所有酒店中层开会。” “可是明天上午九点，您约了裕美周总谈头等舱供餐的问题。” “自己酒店的客人吃饭都食物中毒，你以为周建明是聋子瞎子吗？”说到这件事情，杨钧庭就更加恼火，时间这么准，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杨钧庭回到酒店就已经快要午夜了，他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摸着大办公桌，看着桌上的铭牌，突然间觉得压力很大。他上任的时候所有的董事都不认同，二十七岁刚念完书，就直接接管了整个酒店的管理，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杨钧庭不以为然，别说是一间酒店，哪怕是管理整个酒店集团他也可以胜任。 现在莫惜也回来了，她看上去一点都没变，似乎岁月一点都没有给她的容颜留下任何的伤害。 杨钧庭攥紧了拳头，紧紧地抿着嘴唇，这是他回国接手滨海假日的第一个大CASE，他绝不能容许就这么从自己手里溜走。他不是一个能够坦然接受失败的人，绝不会低头认输，尤其是在莫惜的跟前。 展宁自己也喝了不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跟死牛一样的人拖进房间，直接丢在床上。 “哎，醒醒，睡觉前也不洗洗澡吗？”他脱掉鞋子，抬脚踹了两下，“起来！” “嗯——”唐乐乐翻了个身，身子在床上挪蹭着，“睡觉，不洗澡。”说完还发出哧溜一声的吸口水声音。 展宁皱了皱眉头，干脆也不管她了，他解开自己已经乱糟糟的衬衣，丢在地上，露出一副健硕的好身材。他狠命地甩头，烧酒这种东西后劲猛，他也有些不胜酒力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展宁把水调得很凉，希望自己能清醒清醒，可是越冲心里越凉。“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啊？”这话一字一字地刺着他的心，不怪唐乐乐说，他确实没有办法跟人比。 他还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听见一阵一阵呕吐的声音，展宁一回头就看见唐乐乐趴在水盆上吐得天昏地暗的。 “哎！”展宁弯身护住自己的要害，“我说你这人有没有礼貌，进来不能说一声吗？”他有些尴尬，心想着这么高级的酒店，淋浴房的玻璃居然是透明玻璃的。 可是唐乐乐却仿佛是梦游一样，她转头看了一眼淋浴房里的人，然后依旧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就走了出去。她一边走一边解衣服，就这么一件一件地丢在地上，西装外套、衬衣、裤子、背心……脱得身上只剩下一条内裤，她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翻身就睡着了。 展宁出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坐在阳台上吹着海边的晚风。他晃着手里的红酒，映着皎洁的月光，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银辉，有些妖娆，又有些伤。 不知不觉就喝了半瓶红酒，风一吹感觉脑子晕得更厉害了，他起身走到洗手间，烘干机已经把他的内衣烘干了，因为他本没有打算在酒店过夜，什么都没有准备。 他看了一眼床上睡得一塌糊涂、口水流了一枕头的人，忍不住笑。他关掉台灯，摸黑脱掉自己的睡袍，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两个人离得远远的，各睡着这张大床的一边。 凌晨的海风，吹起了窗帘，整个房间都凉得厉害。唐乐乐本能地往热源上靠，八爪鱼一样抱住身边的人，整个人都缩在展宁的怀里，展宁也很习惯地把怀里的人抱紧。 天空慢慢地放亮…… 日上三竿了，唐乐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她立刻又闭上，手胡乱地摩挲着，光滑紧致的手感真是不错，她抿着嘴唇微微地笑。 可是突然她表情僵住了，她猛地睁开眼。 “啊——”她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孔，尖叫起来，噌的一下就跳起来。 展宁感觉自己的耳膜仿佛要被震破了，身上也一下子凉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瞬猛地瞪大了，就看见一个女人半裸着身子，只穿了一条三角裤站在自己的跟前。 他也噌地就坐起。 “人妖啊！”他指着唐乐乐的胸口，“你到底是男是女？” “啊——”唐乐乐一下子扑倒，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你个臭流氓，滚！” 展宁眼光停在她光滑白皙的裸背上，一条墨绿色的小三角裤完全遮不住她苹果一样圆润的臀、两条修长的腿…… “你还在干什么？你赶快滚！”唐乐乐尖叫着。 展宁的神思被拉了回来，他赶紧跳下床，捡起地上的裤子，狼狈地一边穿一边跑进洗手间：“给你五分钟，赶快穿好衣服，你动作慢了，别怪我。” 唐乐乐跳起来就在地上捡衣服，明知道脏得要命，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往身上穿。“死了死了。”她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居然跟男人睡了一夜，还没穿衣服。 展宁把自己的头放在冷水水龙头上不停地冲：“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他抬起头，撑着水台，脑子里面突然全是那个销魂的裸背、那个圆挺的屁股，他把毛巾狠狠地丢在水里，有些烦躁。 “好了没有！”他吼着冲出洗手间，看着眼前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帅气假小子，心又稍稍安了一些。 “你没事搞什么女扮男装！”展宁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一闹搞得他的心总是惶惶的，“是你自己不交代清楚，我什么都没做，我们最好说清楚。” “我就说怪不得你被人甩啊，出去乱搞，被自己女朋友抓过吧？一看你就是一个没有责任感、好色又没色胆的窝囊废，要么说你只能蹬三轮，你活该啊你。”唐乐乐本来打算就这么闭着眼睛吃个哑巴亏了，可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占了便宜还卖乖。她站在他跟前伸着一根手指，指着展宁的鼻子，“你以为本姑娘会赖着你不成，做梦去吧，你倒贴我都懒得要，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拿什么跟人家比啊！” “你！”展宁有些恼了，他握住唐乐乐指着他的手指，“我警告你，你可以看我笑话，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人和我对小娇的感情。”说完，他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愤愤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摔门而去。 他脸上的愤怒让唐乐乐怔在原地一时间失了神，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皱起眉头，她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她顿了一下，回过神便追出去，可是长长的酒店走廊里，却看不见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了。 唐乐乐有些沮丧，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回身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杨钧庭正对着一个房间点头哈腰的：“真的非常抱歉，我们服务出现了问题，我们会赔偿您的一切损失，请不要对我们酒店失去信心，我们一定会认真检讨，确保……”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吃了闭门羹。 “嘿嘿！”唐乐乐笑出声，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杨钧庭循声望过来，就看见她衣衫不整，衬衣一边衣襟塞在裤子里面，一边扯在外面，衣服的扣子也系错了，领口咧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性感的锁骨。他有片刻失神，脑子突然闪了一下昨晚展宁抱着她出电梯的画面，他嘴角挑起一丝不屑的笑，信步踱到唐乐乐的跟前：“这么开心，对昨晚还意犹未尽？” “啊？”唐乐乐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你说什么啊，没听懂。”她无辜地看着眼前的人。 “哼！”杨钧庭很不屑地轻轻哼笑了一声，便从她的身边绕了过去。 唐乐乐皱着眉头，脸上也是一副老大不爽的样子：“真是神经病，活该你吃闭门羹啊！”说完又回到房间，杨钧庭一回头就又听到砰的一声门响。 杨钧庭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些激愤之色，刚刚受了一肚子气，现在心情真的差到极点了。他反身就想回去，可是助理却在旁边提醒了一句：“杨先生，周总的助理马上就到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握紧拳头：“我们走吧。”说着就往电梯间走去。 莫惜在秘书的引领下来到办公室的门口，她轻轻地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杨钧庭抬头看见是她，坐在那里愣住了。 “怎么，杨总似乎不欢迎我？”莫惜依旧笑着看着他，眼神很柔和，没有丝毫的介意。 杨钧庭这才反应过来，他忙站起来，走到她跟前。 “没想到是你，怎么跑到裕美去了，千旭没有你合适的职位吗？”他有些诧异。 说话间，秘书送进来两杯咖啡。 莫惜接过来，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爸爸说光有投资眼光还不够，他觉得我在怎么管人这个问题上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为什么选裕美？” “因为那里尽是些有特殊技能，本身就是稀缺资源得很难管的人。”她无奈地摇头，“真的是太头疼了，我大概这方面真的有问题，还好周总人不错，教了我很多东西。” 莫惜在他的大办公桌对面坐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桌上的一个粉红色的小钱夹，她眼神凝在上面。 “你怎么现在这个风格了？”她抬头看他，有些试探的语气。 杨钧庭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了不少。 “你跟我开玩笑？”他拿起那个钱包，把玩了两下，打开抽屉放了起来，“客人不小心留在我这里的。别说这个了，我们说正事吧。”转移了话题。 莫惜也收敛了笑：“周总派我过来考察一下你们酒店的餐饮情况。”看着眉头微皱的男人，她俏皮地挑了一下眉头，颇有些得意的样子，“其实今天周总让我来也就是还想跟滨海假日合作，只是……” “是要谈价钱吗？”杨钧庭看着她。 莫惜一撅嘴，点了点头：“其实滨海假日也不指望这点头等舱和商务舱的机餐来发家致富，你们无非是想让航空公司的VIP们都看到你们滨海的广告，而我们航企现在却急需降低成本来提高利润，扭转亏损。” “裕美有亏损？”杨钧庭忍不住笑，“莫惜，你真会开玩笑，倒退五年你说我信，现在裕美不管是规模还是利润已经后来者居上了，你们去年盈利超过十个亿，空勤的收入已经让凌云和飞扬的机长不惜跟公司打官司往这里跳了，你跟我别玩这一套了。” 莫惜笑着摊摊手：“价格降一成，你们也不会亏本，至少还有两成的利润，可是我们却给你们带来更多的高端客户。”她看着杨钧庭的眼睛，“关键是，很多酒店愿意以这个价格跟我们合作。” 杨钧庭笑不出来，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片刻他放松下来，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为什么总是你赢，每一次都是。” “无所谓输赢，你得到你想要的广告效应，我得到我想要的价格。” “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总是胜你那么一点点？所以你跟我分手？”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都没有再说话。 唐乐乐没有在酒店里多耽搁，在门口打了一辆车就回学校去了。出租车在校园门口停下来，她在那个塑料袋里面翻了好几个来回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钱包，她索性把东西都倒出来。 “小伙子，你该不是想坐霸王车吧？”司机回头看着她。 “说什么呢，小伙子？你哪只眼看见我是小伙子。”她摘下眼镜，凑上去，“看清楚了，本姑娘不会坐你霸王车的。”说着，她掏出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居然没电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关机了。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一部新的，于是拿出来很利索地就拨了徐敏的电话。 “是我！” 徐敏正在排练厅，一听是唐乐乐的声音，一颗心落了下来，可是立刻又火冒三丈：“你个死丫头去哪里了，你再不出现，B角林爽就要顶了你的位置了，你还想不想出国了！” “不是明天吗？”唐乐乐有些紧张，“怎么改今天了？” “领导还不是说哪天就哪天，你在哪儿，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徐敏比她还要着急。 “那你快出来救我，我钱包找不到了，付不了出租车的钱。”她急得有些想要跳脚了。 徐敏一口气郁积在心口，一句话也没说，放下电话就往校门外跑，走到礼堂的门口就被导师拦下来：“马上开始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教授，乐乐找到了，校门口呢，被出租车司机给扣了。”她说完也不顾那人已经发紫的脸色，飞一般就冲了出去。 在洗手间里，唐乐乐忙着换演出服，徐敏在一旁有些气恼：“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耳朵聋了？” “开始的时候是没有把电话带在身上，后来就没电了。” “你的苹果哪里来的？”徐敏把玩着手里的新款手机，一脸的惊诧。 唐乐乐很神秘地瞟了她一眼：“新郎官送的，你信不信？”说着脸上竟有些飞红。 徐敏半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她拉住乐乐的胳膊：“你没失身吧？舍身取义去安慰一个美男的情殇。” 唐乐乐的脸一瞬变得通红的，她狠狠地剜了徐敏一眼：“我警告你不准乱说话，遇上一个姓杨的神经病已经够倒霉了，你还跟我发神经。”说完便拖着裙子往外走。 “哎，先别走啊，新郎官就是昨天你给我发彩信的那个姓展的？那姓杨的又是哪一个啊，你别走啊。”徐敏有些兴奋了，这个八卦似乎非常有料，她拖着自己的裙子追出去，“说说，快说说。” 她们都走了，洗手间的一个隔间被打开，林爽拖着自己的长裙，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忌妒。 唐乐乐鬼鬼祟祟地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想这么蒙混过去，可是站在台口就被教授拦了下来，他拉长脸：“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也不敢说什么，吐了吐小舌头就这么猫着腰从他身边过去。站在台幕的后面，她小心地看着台下，领导和老师们都来得差不多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紧张了？”徐敏在旁边小声地问。 唐乐乐回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今天从酒店出来就听说昨晚有很多人吃了酒店的东西都中毒了，我怎么突然觉得肚子好难受。”她苦着脸。 “所以说，不该吃的东西不要吃，贪便宜了吧。” “是我请客好不好，徐指挥。”唐乐乐眉头微微皱起来。 徐敏诧异地看着她，抿了一下嘴唇：“怎么可能，让你请吃个冰棍都难于上青天了，居然去滨海假日请帅哥吃饭？比起花痴来，我更相信你是个守财奴。要么就是好色，难道真的赚了更大的便宜？”她说得暧昧，笑得更加猥琐。 唐乐乐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她：“本来打算请你的，既然如此，算了。”说完她转过头，听见下面稀稀拉拉的掌声，两个人都深吸了一口气，走上舞台。 今天她演奏的曲目就只有两首，《出埃及记》和《克罗地亚狂想曲》，这是她最喜欢的两首曲子，都是钢琴圣手马克西姆的代表作，而乐乐的梦想就是能成为那样的一位钢琴家。 演出还算顺利，因为准备仓促乐乐的表现不算完美，可是作为一个四年级的学生已经非常难得。她松了一口气，深深地鞠躬，然后镇定地走到幕后，刚进后台，她立刻就抱起自己的裙子往卫生间跑。 蹲在隔间里面，乐乐开始为另一件事情发愁了。她的钱包不见了，身份证、学生证、银行卡全都在里面，钱不是最大的问题，可是她们这支女子交响乐团下周要去B市演出，没有身份证，她就上不了飞机。 她蹙着眉头，思来想去，似乎从酒店保安处出来，她就再也没有见到她可爱的小钱夹。她努力地回想，突然一拍大腿：“有没有搞错，还说是要抓贼，敢情他是做贼呢。” 演出全部结束点评完毕后，唐乐乐已经等不及去吃饭，管徐敏借了两百块钱就直奔滨海假日酒店。 唐乐乐冲进酒店大厅：“我找你们这里一个叫杨钧庭的保安头目。”她一点也不客气，趴在大堂的柜台前，对着服务员就喊。 大堂经理正在旁边做事，听见这边的情况便凑上来：“请问您贵姓，找杨先生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代劳吗？” 唐乐乐看着一脸微笑的女人，心里很清楚，她根本就没打算让她见到那个人。她眼珠子转了一圈，立刻换上一副傲慢的样子：“我姓唐，我们之间是私事，你恐怕不方便插手。”话说得仿佛他们很熟似的，可是旁边路过的莫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这一招还真的是好用，大堂经理的脸色立刻沉下来，她低头想了一下，便拿起电话。 唐乐乐心中窃喜，忍不住低头笑，自己还没陶醉过来呢，就听见大堂经理又开口了：“唐小姐，对不起，杨先生说跟您没有私事，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您的。”她边说边挂断电话，依旧保持着职业的微笑。 唐乐乐的脸唰地就红到了脖子，她仰着脸，依旧不服气：“这是他说的？” “是的，杨先生说他跟您没有什么私交，如果您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帮您解决，您如果对酒店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也可以跟我们反映。” 唐乐乐拳头一下子握紧，狠狠地垂在桌上：“好啊，我投诉那个姓杨的，他偷了我的钱包，你们处理吧。” 大堂经理怔住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说杨先生偷你钱包？”经理讪笑，“你知道吗，他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不是什么保安头目，是整个滨海酒店集团董事长的独子，我们酒店集团在全国一共有二十二家五星级酒店，八家高级会所，全国有超过三千家的加盟商务快捷酒店，在境外还有六家五星酒店，他这辈子缺什么都不会缺钱，他会偷你的钱包？唐小姐，我看你一定是搞错了。” 唐乐乐目瞪口呆，那个家伙居然是这家奢侈得不像样子的酒店的少东家，而且在全国，不，是全世界还有好多间这么奢侈的酒店。她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是不是真的是在这个酒店不见的钱包。 “谁说不缺钱就一定不会偷钱包。”莫惜走到两个人的中间，她微笑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个子很高，短头发，五官很秀气，一双大眼睛尤其漂亮，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的，只是穿着有些不讲究，太过随意，一件深色的针织衫，牛仔裤，板鞋，打眼一看还会以为是个俊俏的小男生。 “你钱包什么样子？”莫惜虽然心中已经认定了那个在杨钧庭办公桌上看到的就是这个姑娘的钱包，可还是问了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侥幸？还是确认，更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唐乐乐听了却仿佛是豁然开朗，她恍然大悟一般：“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报仇，这人真是恶劣到家了，居然还是什么总经理！”她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咬着牙关，“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莫惜眉头微微一簇，歪着头探究地看着她：“你们有仇？” 唐乐乐刚要开口，转念一想又压了下来，她眼神转向别处：“算了。”说着话，脸上已经飞起了红。 莫惜的心中升起了一些异样。 “那个钱包很重要吗？”她觉得自己有些没话找话说的意思。 唐乐乐有些沮丧，又焦虑得厉害：“我下周要去外地演出，我的身份证在里面，没有这个我上不了飞机了。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本地还有一场演出，坐高铁我都来不及。” “高铁现在也要身份证了。”莫惜边说边转头，“找找他，他不是坏人，解释清楚应该会还给你的。” 唐乐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就应该是女强人，长得漂亮，有气质，气场强大。 “你认识他？不如你帮我个忙吧，这个演出对我真的很重要，关系到我能不能得到公费出国深造的机会。”她拉住莫惜的胳膊，摆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说完又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那张卡，“我请你吃饭。 莫惜一眼就看出了那张VIP的酬谢卡，这种卡可不是随便发售的。她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甚至有些等不及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一向温文尔雅的杨钧庭居然要扣着一个小姑娘，不对，一个假小子的钱包和身份证。 莫惜点了点头：“好啊，你跟我来。” 杨钧庭没有想到这么快莫惜又折了回来。 他起身，一脸诧异：“还有别的……”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后面跟着的人，他怔了一下，脑子里觉得有些面熟，还没来得及反应，唐乐乐就冲进来：“姓杨的，你到底多记仇啊，我那天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至于吗？找那么多保安迫害我，还拿走我的钱包。”她两手撑着桌子，瞠目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到底是抓小偷还是做小偷的！” 杨钧庭眉头拧得紧紧的，他本来还不太敢认，这下可好，确定无疑了。只是一向高傲的杨少爷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这位先生，我劝你还是说话小心一点。”他故意把“先生”两个字说得很重。 唐乐乐就觉得自己的血好像都冲到头顶上去了，整个脸都是红的。 “你……”她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份证要回来。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钱我不要了，你把身份证还我。” 杨钧庭一口气憋在心口，抬头看见莫惜两手抱胸，低头忍不住在笑，他心里更加不舒服：“唐乐乐，我没有见过你钱包，请不要大呼小叫地污蔑我。” “姓杨的，你真不是男人！你没见过我钱包，你知道我叫唐乐乐？你……”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就振动起来。 “喂！”唐乐乐看着杨钧庭，脸上的不屑越来越明显，她挂断电话，看着他，“我不要了，姓杨的，你留着那四百块钱去男科看你的‘曼秀雷敦’去吧。”说完转身就出了办公室，还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莫惜再也忍不住了，手背掩着嘴咯咯地笑出声来。 “有意思吗？”杨钧庭皱着眉头，走到她的跟前。 莫惜点头：“有，有意思，去男科看曼秀雷敦。曼秀雷敦是什么知道吗，是唇膏。”说完自己又笑起来。 杨钧庭的脸色立刻紫了：“你笑什么？”他甩身还瞥了她一眼，“你还不清楚吗？” 莫惜收敛了笑，有些不自在，脸色微红，片刻又摆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把钱包给我。” 杨钧庭回头睨着她：“你跟她什么关系？” “朋友，不行吗？你跟她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有滨海的酬谢卡？” “我们没……”杨钧庭还没说完就停住，“我想我跟谁什么关系，现在已经不需要跟你做交代了。” 莫惜脸上有些挂不住：“我也懒得知道，把钱包还给我，人家等着下周上飞机。”说着就从他手里拿过了钱包，“她的话真是不差，你真不是个男人。” 莫惜看着钱包里面的身份证和学生证，正打算着怎么把东西还给唐乐乐，走到大厅发现她还等在那里。她快步上前：“你怎么知道我能给你把钱包找回来？”说着把钱包递给她。 唐乐乐脸色一凛，然后又兴奋起来：“你真的帮我要回来了？”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都在，钱一分都没有少。 莫惜倒是有些疑惑了：“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还等在这里。” “说了请你吃饭嘛，不能说话不算话，所以就在这里等你了，不过还是有收获，所以，做人要诚信，会有好报的。”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嘴旁还有两个酒窝，仿佛一下子就变了一个样子，很迷人。 莫惜本不是很平易近人，可是却对眼前这个姑娘很有兴趣，她点了点头：“这里的日本料理很不错。” 说着两个人就这么奔去餐厅。 莫惜有些好奇：“怎么突然就不要钱包了，真不打算上飞机了？” 唐乐乐很神秘地看了她一眼，一边吃着烤鳗鱼，一边开口：“刚才是公安局出入境的给我打的电话，说让我明天去取护照，办好了。”说到这里，她又一脸凶相，“我不求他，我拿着护照照样登机，然后我再去补领身份证，银行卡挂失也不会丢钱。” 莫惜笑：“其实呢，也没有那么复杂，身份证没有了，你可以提前到机场公安那里去办理登机证明，但是你用身份证号订的机票，即使你持护照也很难登机，不过你可以用护照再订一张机票。” 唐乐乐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啊！看，你不早说，害我白白受一顿的闲气。”说完端起面前的清酒就一饮而尽。 两个人倒是吃得很开心，只是到了付账的时候，唐乐乐又窘了。 服务生非常友善地捏着那张卡：“小姐，对不起，您这张卡里面的余额不足了。” “余额不足？”唐乐乐一脸的错愕，她看看桌上的东西，“就这么点东西，你要我多少钱啊。” “今天您的消费是九百八十六元，您卡里的余额是三百四十七元，您还需要支付六百三十九元。” 唐乐乐傻眼了，她翻出钱包，里面也只有四百多块钱，她尴尬地看着莫惜，然后一狠心把银行卡抽出来：“算了，刷卡好了。” 莫惜挡住她：“我来吧，今天算是我请你，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那怎么能行，你帮我要回了钱包，萍水相逢就帮我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该我请客。” “可你还是学生啊，还要节省留着明年出国，我有工作，收入也高，再说能交到你这么直爽有趣的朋友我也很开心，所以于情于理，我也该请你。”莫惜也拿出一张酬谢卡。 唐乐乐揉着自己的头发：“对不起，真是糗死了。”她傻笑，“我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不如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吧，演出前我给你送票，虽然不是什么名家演奏会，可是我们的水准真的是很高的。” 莫惜没有拒绝，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精巧雅致的名片盒，两指很优雅地捏出一张：“这是我的名片。” “原来你是航空公司的啊，怪不得那么了解，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找你买打折票啊。” 莫惜笑出来：“你找总经理特别助理就为了买张打折票，是不是大材小用了。打折票只要你订得早，网上就有很多。” “那我可不可以要求进驾驶舱参观一下，我很多次厚着脸皮跟机长说，可是都被拒绝了。” “不会吧，到底是哪位铁石心肠的机长，这么可爱又厚脸皮的姑娘都能拒绝得了。”莫惜笑，拉着她就出了酒店，“我送你回学校，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第二章 旧情 感情和时光一样，回不去。不论当时，是谁先转身，再回首，也已不是原来的时空点了。 莫惜回到家的时候，时间还早，她哼着曲子就进了客厅：“爸爸，妈妈。”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莫爸爸看着女儿一脸笑容的样子有些开心。 莫惜挑了一下眉毛，今天的心情确实好。 “没什么，事情办得很顺利，成功地让杨钧庭又吃了一瘪，然后还有人说了我一直没敢说的话。”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了，我去洗澡休息了，明天我要早起，然后还要去见公司的律师，然后草拟新合同的一些事情。” “小惜，你别总是让钧庭难看，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难怪人家跟你分手。”莫太太有些惋惜。 莫惜上楼上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什么是男人的自尊心，就是输不起，就是大男子主义？如果是，那么这种自尊心我很难认同。”说完就转身上楼去了。 唐乐乐躺在床上，拍着鼓鼓的肚皮：“你别说，这高级酒店的东西就是好，吃一顿还想吃下一顿。” “你最近傍上大款了吗？天天去滨海假日吃料理，吃完棒子的吃鬼子的，关键是光顾着自己吃，完全不管自己的闺密，那么多客人食物中毒你怎么不中毒啊。”徐敏一边挫着自己的指甲，一边狠狠地瞪了床上的唐乐乐一眼。 “我命好呗，虽然遇到了变态，可是却有女贵人出手相助。”她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早上展宁愤怒离开时看她的眼神，又凶狠又伤心，真是让她心里有些疙瘩，她半起身看着下面的人，“你说，往别人伤口上撒盐是不是不太好的事情？”她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徐敏吹吹指甲，也没有抬头：“何止是不太好啊，简直就是恶劣到极点了，如果是谁敢对我这样做，我一定把她吊起来，然后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死她。”她恶狠狠地说。 唐乐乐躺在床上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片刻后，她翻身起来，拿出那部苹果手机，电话簿里面只有一个名字展宁，她紧紧地抿着嘴，犹豫片刻后就给他传了一条短信。 “早上的事情，我很抱歉，对不起……”唐乐乐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为什么她要说对不起，明明是他后躺下的，就算动机不纯，那么他的嫌疑更大。于是又重新编辑，“早上的事情我说错话了，不过我是女孩子，反应严重点也正常，你说是吧。” 短信发完了，她就躺在床上挺尸，左等右等，手机总是很安静，她恼了，拿着自己原来的手机就给新号码发短信，很快手机就响了。 “手机没坏！” 唐乐乐一转头就看见徐敏的一张大脸。 “怎么，人家不答理你啊？姓杨的，还是姓展的，说说，让姐给你分析分析。 “滚！”唐乐乐的心情骤然变得很差。 展宁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一边拿着一块白毛巾搭在滴水的头发上，一边翻着刚从报箱里拿出来的信件和报纸。他拣着信，从里面挑出一封银行的账单，是上个月还贷的情况。他拆开来，年初，他把每个月的还款额提高到两万块，希望能够快一些还清贷款，现在看起来都觉得好讽刺。 他随手把信丢在一边，随即拿起手机，上面有一堆短信，都是安慰他失婚的，其中的一条却格外扎眼，显示的名字还是小娇。他心颤了一下，突然间想起来，那部手机已经易主，他看着短信的内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么多花样！”说完就把手机丢回了桌子上。 唐乐乐盘着腿在床上打坐，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部手机，一脸怨念。 徐敏搅着刚泡上的胶原蛋白粉，轻轻地瞥了唐乐乐一眼。 “别看了，手机是别人丢掉的，不是给你的定情信物——”她拖长音调。 唐乐乐狠狠地吐出一口气，转头一脸怨愤地看着她，又气势汹汹地从床上下来，走到徐敏跟前：“那就是出于礼貌也该回个信息吧，怎么就能这么不声不响的，真是个没教养的家伙！” “你以为你是人家什么人，你不会是认为人家摸了你就要对你负责吧？” “我刚才跟你说的你都没听见？那个叫摸吗？是抱着睡，抱着睡你懂吗？”说着，她的脸又红成了煮熟的蟹子壳，“我也没说让他负责，他也不能赖到我头上，好像我占了他便宜似的。 徐敏放下杯子，转过身郑重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怎么会？”唐乐乐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我是国内最好的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未来会是奥地利深造归来的著名钢琴师，中国的马克西姆，我会看上一个蹬三轮的板儿爷？开玩笑！” “怎么就不会？想我音乐学院的一朵鲜花，能拉一手好琴的著名指挥家徐敏小姐还不是看上了一个不入流的穷学生，这个可是说不好。” “有什么说不好的，邵明怎么着也是个学唱歌的，说不定哪天就成明星了。他是板儿爷，板儿爷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穿着个黄背心，露着膀子，然后肩膀头儿上搭条白毛巾，戴着草帽子，一边骑着三轮一边擦汗，棚子上边写着C市一日游的蹬三轮的。”一边说，她还一边做着夸张的动作，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 “哎哟，你要不是给我看过照片，我还以为你说骆驼祥子呢，话说虎妞也是有产阶级，还不是喜欢上拉黄包车的了。我看你这个苗头不对啊，你这么花痴，很可能被他的美色迷惑了。”徐敏笃定地点了点头。 唐乐乐真的是被气得想吐血，她狠狠地剜了徐敏一眼：“我会被美色诱惑？脸好看顶个屁用啊，能当卡刷？”说完端起盆子把毛巾丢进去就去洗漱去了。 徐敏耸了耸肩膀，大声唱起来：“这就是爱……”其实很难说得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唐乐乐就跑到学校门外的邮局，用特快给莫惜递送了两张周末晚上的音乐会的票。她从里面出来就看见大门口停着一辆很气派的车，银灰色的，在太阳底下仿佛会闪闪发亮的样子。她看了一眼前面的标志，一撅嘴，不认识。 她刚要回头拔脚走人，就被两个女人挡住了去路。唐乐乐一怔，立刻嬉皮笑脸起来：“林爽同学，这么巧啊。” 可是林爽的脸色可不友善，她两手抱胸：“姐，她就是唐乐乐，我跟你说过的。” 唐乐乐想到了，原来这个就是展宁的未婚妻，不对，是前未婚妻。她时常会听到形容一个女孩子长得像洋娃娃，大概就是眼前人的样子了，长长的亚麻色的鬈发披在肩头，肤若凝脂大概也是说她这样的皮肤。她上下一打量，心中想：乖乖，怪不得那个男人失魂落魄的，这么精致的美女确实跑了可惜。 “你跟展宁认识？”林娇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莫可名状，似乎是委屈，又似乎有些不甘心。 “哦！”唐乐乐恍然回神，“应该不算认识吧，只是见过面。”她很坦然。正说着话的时候，她身上的手机就响了，她赶紧掏出新手机，还没来得及接呢，就听见旁边人说话。 “怎么样，你看见了吧，我就说那个展宁肯定不干净，你们公司哪有一个正经男人。你别傻了，齐鸣哪一点不好，那个展宁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说着，林爽就拖着林娇上车，“让齐总知道了就不好了，快走吧。” 唐乐乐一向讨厌林爽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冲着车子远去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真是个势利眼！” 早上，展宁被同事的电话给叫了起来，他强打着精神来到公司，到大队办公室这一路上，仿佛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不过这也难怪了，马上要结婚了，请帖都发下来了，这笑话闹得，也确实让人脸上挂不住。 进了大队长的办公室，就看见领导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小展，还好吧？”说话的口气更是怜悯得很。 展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他尴尬地笑了笑：“虽然婚礼取消了，但是我希望公司不要取消我的假期，我想最近一段时间我还是不要飞了。” 大队长顿了一下：“那是当然，还是安全第一位的，公司也考虑了你的情况，所以给你安排了别的工作，暂时这两周都不用你飞了。另外，今天我也刚接到通知，总队把你调整到777机队了，你也知道今年一下子又来了十架773ER，国际航线开得越来越多，客源也越来越好，现在那边的人手调配不开了，所以从别的机队选拔优秀的人才过去。” 展宁双眉紧锁：“陈队长，我觉得我在机队做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飞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也没有任何事故征候的记录，我不知道为什么大队要把我调出去。”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次公司就是从各个机队选拔优秀的青年飞行员，就是要找没有一点不安全记录的人。” “可是我完全没有飞宽体机的经验，之前不都是从767和747机队选人吗？”他有些想发作，可是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大队长似乎也看出些苗头：“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们737培养出来的最年轻最优秀的机长，我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让你走，但是这是公司的安排，我要服从，你也必须服从。”说着他递给展宁一个信封，“公司接下来会把你派到新加坡改装，还有就是莫助理有事情要跟你谈，你现在上去找她吧。” 展宁极不情愿地上了九楼，推开门就看见莫惜正在拆快递。她抬头看着门口。 “展机长，请进来坐吧。”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还好吗？” 展宁苦涩地笑：“不好。”他亮了一下手里的公司内部调动函，“果然是祸不单行。” 莫惜笑：“没这么差吧，很多人还到处找关系想调过去呢。777以后主要飞国际长程线，你们这批人虽然会是副驾驶，但是公司已经研究过了，还会给你们保持原来机长的待遇，到时候你们的收入会高很多，用不了两年你就会正式成为777的机长，我看这是好事。” “更长时间的辐射，更长时间驻外，倒时差，睡不着觉，我不想赚这种钱，我怕有命赚没命花。” “夸张。”莫惜边说边从信封里面掏出了两张票，没想到那个唐乐乐真的给她送票了，她随手递过来一张，“音乐会的门票，有兴趣吗？” 展宁摇摇头，伸手挡了回去：“我没有那个心情，莫总助，别兜圈子了，我都有不好的预感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公司要在B市和C市的高校招飞，下周一你过去配合那边的宣传工作，去交大和理工大做两个报告。”莫惜看着对面人的脸色暗了一下，一手还拍在脑门儿上，她笑，“要不要这么不情愿的表情，要不这样，稿子我找人给你写，你就去照着读就成。” 展宁的眉头紧紧地锁着，语气非常不耐烦：“为什么这种事情也找我，上次拍什么宣传照片，也找我，我又不是公关和模特。”他有些无奈，话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这阵子他的情绪非常差。 莫惜递给他一张头等舱的机票：“别抱怨了，你现在就是我们公司的招牌了，明天裕美的整体形象广告就全部更换了，到时候所有基地机场到处都会有你的照片，你说现在还有谁比你更适合这个工作，把大学里面最优秀的男生忽悠到裕美来，这就是你的任务。” 展宁无话可说，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莫惜叫住。他回头：“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好男人会有很多女人来爱，能被人抢走的爱人，不是你的爱人。”莫惜一脸认真的样子，“展宁，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或许上帝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展宁愣在原地，看着莫惜，心中一阵的怅惘：“莫助理，你有意中人吗？” 莫惜倒是被问住了，片刻她点点头：“有！” “也是很有钱有地位的精英型男人？” 莫惜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毫不避讳地点头：“但是我看中的不是他的钱，也不是他的地位，如果他没钱没地位，那么我们可能现在会幸福地在一起，而现在却只能分手。”莫惜一摊手，强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日子还不是一样要继续，因为名利地位而选择一个人，只能证明她的浅薄，我不是那样的人。” 展宁就这么站在原地，被眼前这个女人的优雅大气和坚强给镇住了。 展宁走了，莫惜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打着转儿，面向窗户的时候正好看见外面机场起飞的飞机，姿态优美，直冲云霄。她看着手里的两张票，转身就拿起桌上的电话，很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 杨钧庭刚从会议室里面出来，脸皱得跟包子似的，那些老家伙明显就是跟他过不去，不管他怎么让步总会使绊子，成心不让他放开手脚干。尤其是在爸爸不出席的时候，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电话在口袋里面不停地振动，他蹙着眉头看着来电显示，犹豫着接起来：“对不起，我刚才开会，手机静音了，所以才接。” 莫惜拿着电话不出声，心里却别扭，这绝对是个借口。 “莫助理？” “晚上有空吗？”她声音轻轻的，“想跟你约会。” 杨钧庭怔了一下，他认识的莫惜总是端着个架子，开口约男人？他做了她三年男朋友，除了有事求他，从来没有主动开过口。 “找我有事情？”杨钧庭拿着腔调。 莫惜心气儿一下子提上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柔和，她声音刻板起来，公事公办的语气：“跟你谈一下合作的事情。” 杨钧庭的那点优越感被一下子压了下来，心情也变得更差。 “莫助理真是十佳员工，晚上下班还谈工作。”他语带讥诮。 莫惜咬着嘴唇，一脸的倔强和不服气：“你不谈算了，有的是人想跟我谈，没有你们滨海难不成我们裕美的头等舱客人还吃不上饭了吗？再见！” “等等！”杨钧庭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缓语气，“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莫惜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不如就你们滨海的餐厅好了，我去试试菜，不如今晚就先试西餐。六点吧，我七点半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这话里面明显还有下一次，滨海的餐厅里面什么日式、韩式、泰式，各种餐点挨样试的话，怕是一个月也吃不完，可是他的小命儿现在掐在人家手里，也不得不就范。还好她晚上还有别的事情，不会太久，杨钧庭这么安慰自己。 “我等你。”他说得极委屈，可是莫惜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晚上，莫惜一身礼服出现在滨海的西餐厅，杨钧庭眯了一下眼睛，有些闪到了，他起身给她拉开椅子：“莫助理今天真漂亮。 “杨经理今天也很绅士。”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放过谁。餐间杨钧庭总是提合同，莫惜就总是拿着他们小时候的事情挡回去。 杨钧庭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要谈合作的事情吗？怎么改成怀旧餐会了？”他终于忍不住问出来，这种被主导谈话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莫惜还是一脸开心的样子，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叉，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他们总是这样，一个开心，另一个注定跳脚。 “你爸爸不该这么快把酒店交给你，我们的国情跟你在国外可不一样，你想拿到合同不把我这个项目代表搞定怎么能行，要把现管的人哄开心了，那拿到项目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说完，她放下手里的餐具，拿起勺子开始喝汤，很优雅，一点声音都没有。 杨钧庭有一种要掀桌的冲动，最后还是三次深呼吸压下了火气：“那莫助理现在开心吗？” “还凑合吧，我这里有两张音乐会的票，可惜没人陪我去看……” “你不是七点半有别的事情吗？”莫惜的话还没说完呢，杨钧庭就给她打住，他抬手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莫惜看着他皱着眉头的样子，依旧是微微笑着：“演出就是七点半开始，确实时间差不多了，不如我们走吧。” 说着，她站起身，可是杨钧庭还坐在那里，脸都憋红了。 “莫惜，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极力地压低声音，可是还是能听出他的愤怒。 莫惜站在那里看着他：“我现在觉得还不尽兴，如果你还能给我安排点别的项目，那么不听音乐会也成，现在哪儿还有吃完饭就散的公关。”她眼波流转，缓步走到他跟前，一手理着他西装的领子，“要不？” “你在调戏我？”杨钧庭皱着眉头，咬着牙根儿，恶狠狠地说。 莫惜原地看着他，忽然咯咯地笑出声来：“钧庭，怪不得你没什么朋友，这么开不起玩笑。”她上前搂住他的胳膊，“快走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你那么讲究，不想在这么高雅的场合迟到吧？”说着就拖着他往外走。 杨钧庭可以拒绝的，也不是非要陪她去，可也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跟着走了。 “在哪儿？保利剧院？”杨钧庭开着车子，“我说你今天怎么试个菜还要盛装出席呢。” 莫惜沉默了一阵子，有些失望：“去音乐学院。” 杨钧庭转头好奇地看着她：“你品位降得这么快，一下子从金色大厅到学校礼堂了，这种音乐会你也去听？” 莫惜不出声，听音乐会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此刻，学校大礼堂里面已经坐满了嘉宾和学生，乱哄哄的，俨然跟音乐会的气氛还有些差距。杨钧庭照着票上的指示找到了位子，把一身盛装的莫惜护在身前，送到了位子上。莫惜也皱了眉头，对这演出环境有些不满意，可是死撑着就是不说半个不好。杨钧庭嗤笑，自言自语：“真是自找苦吃。” 后台这时候也是一团乱，唐乐乐正要准备就位，林爽跑过来：“唐乐乐，核对一下你的身份证号码。” “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干吗这个时候核对。”唐乐乐瞪大了眼睛，这会儿大家都屏气凝神，高度紧张，她猛地来插这么一杠子。 林爽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我得马上上网值机，不然你想明天上不了飞机吗？”说完还瞥了她一眼。 唐乐乐没办法，很快地报上自己的身份证号，然后在表格上签名，就听见现场指挥在后面不停地催她。 “马上就来，马上。”她丢下笔，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赶紧提着裙子上了台。 大幕缓缓拉开，徐敏是指挥最后上台，鞠躬，全场爆发出掌声。 杨钧庭一眼就认出了最前面坐在钢琴前的女人：“唐乐乐？” 莫惜的眉头一下子紧了，她转过头：“眼睛还挺尖的嘛。”话里都是浓浓的酸味。 杨钧庭突然觉得堵得很死的心里露出点缝了，透气了。他摸着下巴：“你别说，这么一打扮还真是别有味道的，假小子的样子也很有趣。” 莫惜不看他，可是之前的好心情却不翼而飞了。 演奏会很成功，最后又加了一个节目，是钢琴与大提琴合奏的《加勒比海盗》的主题音乐，整场演出就在气势磅礴的交响合奏中落下帷幕。 全场起立，掌声雷动，杨钧庭对这场演出有些惊艳的感觉，他偏头看着旁边的人：“没想到那个死丫头还有两把刷子。” 莫惜恍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杨钧庭居然会夸人，真是稀奇。”她睨着他。 杨钧庭也大方地看着她，她浑身冒出来的酸气还是给了他不少的安慰，说不明白是为什么，总之这两年，莫惜对他跟朋友一样平常的态度让他简直不爽得要死。说真的，他不想跟她做朋友了，甚至不想看见她。 谢幕的时候，唐乐乐在台上就看见了台下的莫惜，还一个劲地使眼色，可是看见旁边的人又立刻换上一副厌恶的神色。结束后，唐乐乐匆匆地从后台跑出来：“莫惜姐，你真的来了，我真怕你忙来不了呢。” “差点就来不了了。”莫惜看了一眼旁边的杨钧庭，他抬着下巴，依旧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过还好我来了，不然真的错过一场精彩的音乐会。” “先别夸我。”唐乐乐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杨钧庭。 杨钧庭也丝毫不避讳：“人家是在夸这场音乐会，不是夸你。”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夹，“这是我的名片，我们酒店新餐厅正在找一个钢琴师，听说你在攒钱出国，我可以给你个勤工俭学的机会。” 唐乐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简直自以为是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你来干什么？”唐乐乐夺下名片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莫惜，“他是你男朋友？” 莫惜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还没说话呢，杨钧庭先抢了先：“我们是生意伙伴。” 唐乐乐一听便松了一口气，她用手指弹了一下那张名片：“可惜啊，本姑娘出国也是公费的，受不了杨大经理的照顾了。”说着，拉住旁边经过的保洁员，“大婶，帮我把垃圾处理了。”说着就把那张名片丢进她手里的垃圾袋中，然后回头一脸假笑，“谢谢杨经理了。”她拉着莫惜的手，“我不跟你多聊了，我后台还点评呢，有空我们再打电话。”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跑了。 莫惜回头看杨钧庭，他一副猪肝的脸色。她拍拍他的肩膀：“欣赏人家就说欣赏，别跟施舍似的。”说完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回寝室的时候，几个够八卦的同学就凑到唐乐乐的身边，开始打听那个器宇不凡的男人：“他是做什么的，是你给他送的票？” “别！”唐乐乐伸手挡住她们的嘴，“千万别胡说，我要是知道他来，我就把那张票吃了。”说完，她赶紧离那群见了帅哥就想扑上去的女人远远的，保不齐下一句就有人让她给保媒了。 徐敏进了寝室就把门锁上，一副逼供的样子把乐乐挤在门上。 “说，刚才那个是姓杨的？老实交代，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唐乐乐本来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这一听又泄了气：“是，是姓杨的，是个小饭馆的老板，满意了？”说着拍开她的手，“真不知道到底谁是花痴。” 徐敏看她的样子不是开玩笑，仿佛是真的恼了，也就作罢没有再烦她。 第二天早上，约定的是七点半钟在综合楼集合，学校的大巴送她们去机场，可是时间已经到了，还没有看见徐敏和唐乐乐的影子。领队有些着急了，刚要打电话就看见徐敏拉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往这边跑。 “真是被你打败了，我就洗个脸你居然又睡着了，你还真是‘觉主’，名副其实。”徐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然也少不了领队的一顿数落。 刚进机场的大厅，唐乐乐的眼睛就被撑得老大，她伸手抓住旁边的徐敏，愣愣地抬头看着悬挂的广告。 “乖乖，我说蹬三轮的不会那么有钱，敢情是模特啊。” 徐敏抬头看着头顶那硕大的广告画，嘴巴也张得老大：“姓、姓展的？这也太帅了吧。” 一身合体的飞行员制服，袖子和肩头扛着四道银辉，目光深邃坚毅，难怪公司里很多女人被他弄得五迷三道。穿着制服的展宁，真的是魅力无法阻挡。 唐乐乐皱着眉头，嘴巴撅得老高，心里莫名不爽，坐在候机厅的座位上有些魂不守舍。 “你身份证！”林爽的嗓音尖厉。 唐乐乐被吓了一跳：“干吗那么大声啊！”说着就从包里面掏出证件。 林爽一把夺了过去：“我小声说你也得能听得见。”说着转身就走了。 徐敏歪着头：“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神经啊，以前看不起人家是社会底层劳动人民，配不上你魔指归来，现在人家摇身一变已经是时尚圈的了，你们般配了。” 唐乐乐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是有些不愤，她舍命陪君子，真的是想他能开心起来，他居然连自己是做什么的都要撒谎。 唐乐乐真的是越想越郁闷。 拿到登机牌的时候，唐乐乐看了一眼居然是44排D。 “最后一排？”她愣了一下。 “哪有，这是330，大飞机，26排很好的位置呢。”徐敏把登机牌亮到她眼前。唐乐乐一看，气了，发现大家都是在经济舱的前排，唯独她自己居然在最后一排还是中间。 “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小人啊。”唐乐乐有些无奈地倚在徐敏的肩膀上，“早知道还不如自己亲自上网值机呢，又不麻烦。”她叹了一口气，突然站起来，提起随身行李就往柜台去。 徐敏被她搞得云里雾里的：“你一惊一乍的干吗，不用这么着急，离登机还有大半个小时呢。” “不能跟你们比，我得快走，不然飞机起飞了，我还没走到座位呢。”唐乐乐边说边摆了摆手里的登机牌。 他们今天的运气不错，飞机没晚点，过完安检进去的时候，登机桥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唐乐乐一眼就看见了鹤立鸡群的男人，今天他穿了一件极普通的白衬衣，手臂上搭了一件外套，高挑的个子，很难让人不注意。 唐乐乐脚下一顿，然后就快步跑了过去，直接站到了展宁的身后。 “这么巧，又见面了，你也去B市啊？”她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展宁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一脸困惑的表情。 “我！”唐乐乐指着自己的鼻子，“忘记了？我们在一起吃过饭，还……” “好好！”展宁摆摆手，打住她的话，生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说出什么有辱斯文的事情来，他轻轻咳了两声，“我记得了。”他脸色有些微红，眼神到处飘忽着，不敢正眼看她。 唐乐乐也有些尴尬，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么跟着队伍往前走。 “你说这边队这么短，他们干吗都去排长队啊？”她找话茬。 展宁回身好奇地看着她：“这是头等舱通道。”说着他一闪身，让出旁边的位置，那里立着一个牌子，上书“头等舱及VIP乘客通道”。 “啊？”唐乐乐回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排成长龙看不到尾的队伍有些犯愁了，“你干吗站在这里把指示牌挡得那么严实，我44排啊，老兄，很远的。”她有些沮丧，刚要转身去排队，就被拉住了。 展宁握着她的手腕：“我把你带进去。”说完就拖着她往前走。 唐乐乐这辈子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有碍社会公德的事情，这走偏门还有些心惊胆战的。 “行不行啊，要不我还是去排队吧，一会儿人更多。”她小声嘀咕。 她在后面缩着，可是就看着展宁跟旁边的地勤说了一句：“我的朋友，让她进去吧。”于是她就这么拿着经济舱的客票从头等舱通道进去了。 走在廊桥上，唐乐乐有些兴奋了，她小跳着，仰着脸，一副崇拜的神情：“是不是因为你帮裕美拍广告，所以大家都认识你，给你方便啊？” 展宁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一脸诧异：“你说什么？” 唐乐乐撅起了嘴：“话说你也太不仗义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帮你排解忧愁，你居然还跟我撒谎。”她看着展宁越发困惑的表情，也不卖关子了，“我都看见了，你是做模特的，还跟我说是什么板儿爷，成心拿我寻开心呢。” 展宁这才明白过来：“我没说我是板儿爷，我说我是蹬三轮的，我可没撒谎，至于广告画，我也是被硬拉上的。” “哦，原来你是兼职模特啊。” 展宁站在飞机舱门口，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思维似乎总是跟正常人不在同一条线上。 “好了，我要往那边，你呢是往那边，就一直走到尽头就找到你的位置了，不送了。” 唐乐乐没有什么随身的行李，就一个旅行包也托运了，随身就带着一个小布包。乘客陆陆续续地都上来，整个经济舱全都坐满了。唐乐乐缩着胳膊，觉得真是衰到家了，林爽那个小人给自己选这么个烂位子她认倒霉，但是不要这么巧好不好，两边坐的都是大胖子。 “你好，请系好安全带。”漂亮的乘务员走到她跟前。 “哦！”唐乐乐应了一声，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另一边的安全带，她低头看，发现居然被旁边的胖子坐在屁股底下，她一脸假笑，“这位同志，你压到我的安全带了。”她伸手指了指他的座位，已经被一个大肉团给塞满了。 旁边的人看了她一眼，然后侧了侧身，翘起半边屁股，唐乐乐扯了两下没扯动，再一用力就只抽出了一根带子。她看着没有扣的安全带，冲着空乘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还没怎么用力呢……” 乘务员也有些尴尬：“请稍等一下。”说着就走了。 旁边的胖子看着唐乐乐，然后费力地从大肉团下面拿出带扣：“什么公司，用这么劣质的安全带。” 唐乐乐呵呵傻笑，心中腹诽：“你这三四百斤的重量，没把座位压塌了已经算是质量过硬了。” 片刻，乘务员又回过来：“小姐，请带好你的随身物品跟我来，因为经济舱已经满员，我们给您升舱。” “升舱？”这可是意外的惊喜，她拎起自己的随身小布包，从胖子腿前挤了出来。她松了一大口气，“升头等舱？” “是的，请跟我来。” 唐乐乐美滋滋地跟在空姐的后面，走到大家的跟前还忍不住炫耀了一下。林爽的脸都憋红了，置了一肚子的气，居然这样都整不到她。 唐乐乐还没坐过头等舱，进来就左看右看，不像后舱那么吵，这里很安静，大家都在看报纸杂志什么的，一个个确实斯文体面，有些像成功人士的样子。 “小姐，请您坐这里。” 唐乐乐点点头，定睛一看旁边居然坐着大熟人，她脸上一瞬就笑开花了。 “嘿，我们又见面了。”唐乐乐大大咧咧地在旁边坐下来，“头等舱就是宽敞啊，还有电视看。”她拍着座椅的两边，摸摸面前的PTV屏幕，一脸好奇的样子。 展宁也有些惊诧，皱着眉头看着她，一脸的错愕。 唐乐乐冲着他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我那个座位的安全带出了点问题，所以她们给我升舱了。”似乎还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展宁觉得跟她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交流，他抽出一份报纸就看起来。唐乐乐不以为然，也学着他的样子看报纸。 上完客，座舱就有空姐亲自演示紧急情况的应急措施，唐乐乐看着前面站着的空姐，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熟人！ 唐乐乐突兀地转头，有些惊恐地看着旁边眉头微皱的男人。 “要不要这么巧啊？” 展宁也没有想到，林娇居然在这架飞机上服务，看着她穿着制服专业的样子，心里疼得厉害。 唐乐乐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哎，是不是你的前未婚妻？” 展宁的手立刻握成了拳头，如果她是个男人，估计已经被他当成人肉沙包了。此刻他狠狠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爆发出来，他低头，假装继续看报纸，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那天我在学校门口看见她了，好像是专程来找我的，还问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唐乐乐把头凑过去，在他身旁小声地嘀咕，“还有司机接送，也不知道什么车，看着挺高级的，就是一个圆圈里面有个B，然后还有一对翅膀，那是什么车啊？” 展宁转头咬着牙根儿，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看着她：“唐乐乐！” 唐乐乐很无辜地看着他，耸了一下肩膀：“你也不认识？” 展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看着她那一张好奇又无辜的样子，他闭了一下眼睛又把火压了下来，他重新拾起报纸。 “那是宾利。”他口气淡淡的，听不出里面有任何的情绪。 林娇一边做着演示，眼神不住地往这边瞟，看见展宁不奇怪，看见唐乐乐也不奇怪，但是看见唐乐乐坐在展宁的身边，她就相信林爽说的话了。虽然她现在已经又觅得高枝，可心里却依旧不甘心，这可能就是某些女人的毛病，明明自己放弃了，却还偏偏想要别人对她念念不忘、至死不渝。 飞机起飞的时候，唐乐乐紧紧抓着展宁自然放在扶手上的手，紧得骨节都泛白了。旁边的男人觉得有些吃痛，他转头，看见唐乐乐的脸都红了。 “你不要这么紧张，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唐乐乐摒着气，也不看他：“我、我没紧张。”可是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展宁终于笑出来，他抬起胳膊：“你不紧张，可不可以不要抓我这么紧？” 唐乐乐猛地撒手，脸红得更厉害了，嘴唇忽闪着，最后也没说出话来。 展宁看着更觉得可笑：“你这是第一次坐飞机？” 唐乐乐不说话一个劲地摇头，就这么浑身僵着，直到安全带的警示灯灭了才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着旁边的人。 “我跟你说，飞机起飞是非常危险的，你知道吗，很容易掉下来的。”她一手掩口，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低语，“这是专业人士跟我说的，绝对是真的，所以每次飞机起飞的时候我就比较……比较，那啥。”她吞吞吐吐的，有些难为情，傻傻地笑。 展宁也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耳边嘀咕：“其实不光起飞的时候危险，降落的时候也经常摔飞机，你没听说过‘最危险的11分钟’？‘前3后8’，就是说起飞后的三分钟和落地前的八分钟是整个飞行过程中最危险的，一不留神……” 唐乐乐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求你了，别说不吉利的话，我还等着明年出国呢。” 展宁拉开她的手，立刻换上一副厌恶的表情：“放心，你嘴巴这么毒，老天爷不会收你的，免得自己找罪受。” “你……” 展宁正过身不再理她，然后又拿出报纸开始看起来，只是在林娇的眼中，这根本就不是捉弄，分明是小甜蜜。旁边的乘务员轻轻地碰了碰她：“乘务长在看你呢。” 林娇赶紧收回心思，然后微笑着开始认真地为乘客服务，走到唐乐乐跟前的时候却没有像对其他乘客那样，更没有给她菜单点餐。 唐乐乐一皱眉：“为什么不给我餐啊？”她困惑，不至于敢这么公然地公报私仇吧，她还指着这顿机餐填饱肚子呢。 “对不起，您是经济舱的乘客，因为特殊原因给您升舱，但是只是更换位置，服务依旧是经济舱服务，这是公司规定，也是航空业界的普遍惯例，请见谅。”林娇不等乐乐反应就望向旁边的人，“先生，请问您想吃点什么？”还没来得及递菜单，就听见冷冰冰的一句话——“我不需要，谢谢。” 此刻看着这张脸，展宁哪里还能吃得下饭。 唐乐乐惊悚地瞪大眼睛：“别啊，你这顿饭的钱都在机票里了，你别傻好不好，不要多浪费。”说着，自己的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展宁惊奇地打量了一下她，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让这位小姐帮我选吧。” 林娇的微笑一下子僵在脸上，片刻又恢复灿烂，她放下手里的菜单，又换了一份递给唐乐乐：“请点餐。” 唐乐乐美滋滋地接过菜单，只是想着又有一顿好吃的了，方才她就看见别人的餐盒上都写着滨海假日的字样，听说那里的西餐也相当不错，在头等舱吃一顿滨海假日的西餐，这下子仿佛自己真是身在上流社会了，想想口水就要流出来了。只是翻看菜单一看，居然是一份英文的。 展宁瞟了一眼，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抬头困惑地看着林娇：“乘务员，我想你拿错菜单了，给她一份中文……” “不用了！”唐乐乐扬着小下巴，“steamed fish with white wine、peach salad、clear soup、lemon pie。” 唐乐乐有模有样地点着餐，旁边的展宁看她的眼神颇有些惊艳的神色，字正腔圆的发音，看得出来她的外语应该相当不错。唐乐乐抬头笑着把菜单还给林娇：“Thanks！”然后就看着林娇一脸尴尬地离开。 唐乐乐回头就看见展宁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干吗？” 展宁赶紧回神，然后清了一下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得挺齐全啊。”说完又继续看报纸。 “嘁，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又瞥了一眼正在服务推着餐车过来的乘务员，“刚才她分明就是想刁难我，没想到姑娘我所有的文化课成绩都很难看，偏偏就是英语无敌。”她又凑上去，“我也不怕跟你说，明年我就会被学校公派出去留学，我可是下了苦功夫在语言上的，听见了吧，标准的伦敦腔，不像她们都是伦敦郊区的，中国人不明白，外国人也听不懂。” 展宁不说话，这连他也一起臊上了。上次飞韩国，降落的时候碰上个发音也不标准语速还很快的管制员，他跟机长两个人很糗地让人重复了好几次才落下来。下半辈子他很可能要一直飞国际线，自己这什么人都听不懂的郊区音也确实得好好地练习练习了。 展宁暗自有了一个决定，等这次出国改装结束，回来就要把英语重新拾起来，好好地学习学习。 唐乐乐在旁边吃得津津有味，本来吃过早饭的展宁突然觉得有些饿了，可是也不好再要回来，就换了一本杂志挡在眼前，尽量眼不见心不烦。 唐乐乐吃得差不多了，嘴里咬着勺子，轻轻地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人：“哎，我说你是不是也饿了？” 她的眼睛很亮很纯，就这么貌似很真诚地看着他，看得展宁真的没脾气。他放下报纸，转过脸来看了看已经吃光的盘子：“我是饿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估计这个点了，就是吃过早饭应该也有些饿了，果然被我猜中了。”她舔舔勺子，“所以我没敢早问，我都快饿疯了，你要是说饿了，我还没吃完，我也不好自己吃看着你挨饿。” “所以你就吃完了再问？”展宁蹙着眉头问，声音还颇有些小心翼翼似的。 唐乐乐咬着勺子，看着他的脸轻轻地点了两下头。展宁直接倚靠在椅背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片刻他突兀地转头，盯着她：“那你干脆不要问了。” “可我心里不落忍啊。”她还挺委屈的样子。展宁想要抓狂，可是又找不到说法，是自己自愿让给她的。 “那你现在知道答案了，是不是挺满意的？” 唐乐乐难为情地笑，扭捏了一下：“其实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内疚。”说着还伸出手指头掐着关节，表现着一点的程度。 展宁吐了一口气：“算了，真是跟你没话说。”说完转头就戴上耳机听音乐，真的不想再听到她说一个字。 唐乐乐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摁了旁边的呼叫铃：“乘务员，我是升舱上来的，那么经济舱的餐食是不是应该有我一份啊？” 乘务员看着她眼前空空如也的餐盘，脸上有些讶异的表情，唐乐乐心里也想到了，肯定嘲笑自己吃得多。但是空乘还是很快端着一个盘子过来：“请问您要鸡肉饭还是牛肉饭？” 唐乐乐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盘子：“都端来了，就别麻烦再端回去了。”她凑上去闻了闻，“还挺香的。”然后就直接摆在展宁的桌板上，“这个也不错，你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展宁气都被气饱了，也不吱声，还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听音乐。唐乐乐自讨没趣，撇了撇嘴，自己也打开PTV，浏览了一下目录，发现也没有什么好片子看，就百无聊赖地看航图，瞥了一眼旁边的盘子，里面居然还有小零食。 唐乐乐偷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依旧是那个姿势闭着眼睛，于是就轻轻地把那包零食拿了过来，拆开看里面是几片果干，还有一小包薄荷糖。 唐乐乐真是喜出望外，这种薄荷糖算是C市特产了，只是现在都很少有卖的，记得小时候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总是会买这种薄荷糖。 唐乐乐的心情突然暗淡下来，想来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了，粗略一算，大概有十年了。她小心地把薄荷糖装起来，然后就把果干吃掉，味道非常好，虽然没有头等舱吃得精致有品位，可是美味程度却一点不输。旁边时时飘来的牛肉味道特别诱人，只是她吃饱了，不然一定风卷云残地吃光它。 本来就饥肠辘辘的展宁，闻着喷香的味道，感觉口水都漾上来了，他忍着，把耳机的声音调低，希望能睡一觉，睡着了就不饿了，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他慢慢地睁开眼，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她居然已经睡着了，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展宁盯着自己面前的盒饭，最后还是打开了，大家谁都不认识谁，何必为个脸面上的事情让自己为难。 他打开牛肉饭，还没吃几口呢，眼前就放了一大块的提拉米苏蛋糕，他没抬头，光是看手他也知道这人是谁。 “别吃这个了，都快凉了，吃块蛋糕垫一垫。”林娇的声音很低，半弯着身子就在他耳边低语。 展宁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心里慌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他抬头看着她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关系，吃机餐习惯了，味道差不多。” “机组餐比经济舱的还是要好不少……” “还不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他强作无事，继续吃着盒饭，然后把另外一盒也打开，“你看，还两个菜。”说着，他伸手打开唐乐乐的桌板，然后把蛋糕放在她跟前，“能不能帮我拿条毯子，空调有些凉。” 他歪头看着旁边熟睡的人，正好看见一滴口水落下来，他忍不住笑，又有些无奈，拿了两片纸巾给唐乐乐塞在下巴那里：“脏死了。” 他说着这话，脸上却没有一点嫌恶的表情。林娇有些看不下去了，转身就回去拿毛毯，递给他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脸色。 “展宁，别对女人太好了，人家未必知道珍惜的。” 展宁正帮唐乐乐盖毛毯，手一下子顿住，这话像是一根针，扎在他的心尖上。这么多年，他把她捧在手里百般呵护，生怕受半点委屈，不管他多辛苦，落地有多累有多晚，他都会把她交代的事情办好。他对她足够好，可是她却不知道珍惜。 展宁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对他未来的忠告，还是对他们过去的总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她：“林娇，你越来越不专业了，小心被别的乘客投诉。” 林娇讪笑了一下：“是啊，以前做这份工作总是谨小慎微的，受了委屈也不敢出声，就是怕被乘客投诉。”她摊摊手，“这是我飞的最后一个航班了，我已经交了辞职信，齐鸣不想我再飞了，我想我可以有时间和机会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完成我的梦想。” 展宁怔住，一瞬他释然：“祝你梦想成真。”原来有些事情要发生迟早都会发生，有些人要离开，留也留不住。 飞机飞行了两个小时，广播响了起来，说会在十五分钟后落地，请乘客扶正座椅，收起桌板，关闭电子设备。 展宁推了推旁边的人：“起来了，赶快起来。” 唐乐乐吧唧了几下嘴：“睡会儿！”她拉了拉毯子，换个姿势继续睡。 展宁有些无奈，凑上去：“起来了，飞机要落地了，最危险的8分钟……” 唐乐乐猛地惊醒，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嘴巴上的口水。 “降落了？”她赶紧摸摸自己的安全带，系得好好的，这才发现盖在身上的毯子还有小桌上的蛋糕。 “你给我弄的？”她脸上又是疑惑又是兴奋。 “赶紧把蛋糕吃了，把桌板收起来。”展宁转头不看她。 唐乐乐看着漂亮的蛋糕有些爱不释手：“我端着，舍不得吃。”说着就真端起来了，然后把桌板收好。 飞机在栗渊机场上空进近，随着高度的降低，飞机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唐乐乐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她转头看着旁边的人，眼神里面都是忐忑：“怎么这么晃啊，会不会掉……”还没说完，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她看着手里的蛋糕，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展宁知道可能是侧风大了，所以飞机侧滑进场会有些晃得厉害，但是他故意不说，也装作一脸紧张的样子。 “你这是干吗，不是舍不得吃嘛。”他讶异地看着旁边狼吞虎咽的人。 唐乐乐声音稍微有些抖，手也有些抖：“说不定这就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块蛋糕了，我怎么也得给它吃了啊。”说着就要哭出来。 展宁有些无奈，他这辈子还没有碰到这么无厘头的人：“你能不能说句好话，只是侧风大，飞机晃了一点而已，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唐乐乐委屈地看着他，嘴巴上全是蛋糕渣：“你说认识你有什么好处啊，因为一个破手机被人当小偷，请你吃个饭还被你占了便宜，我就坐个飞机，也这么不顺当，我坐个头等舱我容易吗我。以前我就起飞的时候心跳快点，现在可好，以后落地也紧张得要命，呜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说着话的时候，就觉得整个飞机像是蹲在地上一样。 “啊——”唐乐乐尖叫一声就扑在展宁的怀里。 可是飞机慢慢平稳下来，速度越来越低，缓慢地向着廊桥滑行，直到停稳了。 “唐小姐，要下飞机了。”展宁很不客气地把唐乐乐推开，“你能不能别这么丢人！” 唐乐乐向着周围瞅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笑着往这边看。她赶紧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蛋糕渣，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 “没、没事了？”她眼神闪躲。 展宁这次真的欢乐了：“是的，没事了唐小姐，你现在尚在人间。” 唐乐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翻开小布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票：“这是后天晚上的演奏会门票，你要是有空可以来看。” 展宁看着票，笑了一下：“我后天傍晚的飞机就回C市了，看不了了。” 唐乐乐沉默了一下，随即把票硬是塞进了他的手里：“那你也拿着，这么难忘的旅程，当是个纪念吧。”说完便起身仿佛逃跑似的就不见了。 展宁没着急着下机，他知道公司都有这样的传统，但凡有人不再飞了都会在飞机上搞一个小仪式。 展宁的出现还是让飞机组所有的人感到意外，这种尴尬的安静也让展宁特别不自在。 “我不是来扫兴的，就是来跟你说一句话。”他低头沉思了一下，“不能送你下飞机了，再见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林娇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酸酸的。大家可能都不明白，可她心里清楚，他们曾经约定，如果有一天她不飞了，一定会在他的航班上退下来，然后让他亲自送自己下飞机。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现在能实现的诺言都实现了，林娇明白，展宁的祝福让他在感情上不会再有任何的亏欠。他是个好男人！ 今天的风确实很大，展宁站在国内到达的出口处等车，远远地就看见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上了一辆大巴车。唐乐乐个子高，在人群里也很惹眼，展宁没过去，就这么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去这边的分公司报到。他翻出手机，找到林娇的电话，选择了删除，就在确认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下，随即他又取消，把名字更改成了唐乐乐，这部手机和这个号码是他送给她的订婚礼物，里面全是“9”，寓意是天长地久，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成全的是别人的天长地久。 接机的大巴车直接就把他们送到了B市交通大学的门口，领队站起来：“赞助方给我们提供的住宿就是交大的招待所，我之前去看过了，条件还算可以。今天晚上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一下，明天早上八点还是在这里集合，我们集体乘车去剧院彩排。” 唐乐乐和徐敏依旧是住一个寝室，虽然跟自己想象的星级酒店没法比，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旅店，还是比学生寝室要好一些。 徐敏沮丧地躺在床上，仰面朝上看着天花板：“说是什么大公司赞助，居然就住个学校的破招待所，还想出去看看花花世界，敢情还是在校园里面晃悠。” 唐乐乐洗了一把脸出来，看见她那副哀怨样儿忍不住笑：“你就面对现实吧，你以为你是皇家乐团指挥吗，没实力，没名气，有个免费住处已经不错了。”她往脸上涂了点大宝，回头看着床上的人，“晚上干吗？” “你还有力气？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然后又是一个小时的大巴，我都快散架了，我不管你了，吃过饭我就回来睡觉。” 唐乐乐眨巴着眼睛：“坐飞机很累吗？我睡了一觉就到了。” 徐敏霍地从床上爬起来：“你以为我们都跟你那么好命能坐头等舱吗，你也知道经济舱的座位多么窄，人那么多，旁边的旅行团说话声音，地面都能接收到了，哪里还能睡觉。” “唉，我倒是想跟你们一起的，谁让那个林爽陷害我。”唐乐乐一脸不愤的表情，“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了，处处针对我。” 徐敏起来收拾自己的行李：“这还用说吗，你什么都压着她，出国她是铁定没戏了，这次她下了那么多工夫结果还只能混个B角。”徐敏压低了声音，“听说她都潜规则去了。” “就为一个演出机会？至于吗？”唐乐乐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不至于，你想想，这种演出咱们学校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很多的单位都在看着呢，你以为这年头你会弹钢琴就能成仙子吗。你去隔壁小学问问，十个孩子八个都在弹钢琴，剩下两个还是因为没报上名的，会弹钢琴已经不值钱了。不给自己展示的机会，以后怎么找工作？就她那个水平，你觉得就是B角她配吗？” 唐乐乐站在原地，依旧不愿意相信：“她这个人吧，刁蛮霸道，确实挺招人烦的，不过你看她平时傲气的那个样子，怎么也看不出来是那种会谄媚男人投怀送抱的人啊。”说着，她很配合地敞开自己开衫，挺着胸，抛着媚眼看着徐敏，故作姿态逗弄她。 徐敏愣了一下，然后讶异地瞪大眼睛，摇摇头：“你看着也不像能勾引人的人，有时候看着都不像个女人，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别动，千万别动，保持住。”徐敏就那么拉着僵硬僵硬的人到镜子前，“看见没，就一个字，骚！” “去！”唐乐乐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好话呢，“你才骚呢。”说着把开衫拉起来，“损我。” “怎么就成了损了，我跟你说，这年头本本分分低头做人都是大龄剩女，就是那些假嗲贱的女人身边男人要多少有多少，个个都帅得掉渣，真是瞎了他们的钛合金狗眼了。所以我方才是在褒奖你呢。” “得，这么高的褒奖，你自己留着吧。”说着，唐乐乐就把她推一边去。 徐敏悻悻的：“你就这么一副我行我素的假小子样儿，以后有你嫁不出去哭的那一天。”她从旅行箱里拿出洗漱用品，“我先进去洗个澡。” 唐乐乐笑：“好，一会儿我也进去。”看着徐敏诧异的眼光，她掏出包里的澡巾，“可以互相搓搓背嘛。” 徐敏有些无语：“真是服了你了。” 晚饭安排在学校的留学生餐厅，自助餐，吃不好但是吃得饱。唐乐乐这人好养活，山珍海味最好，吃糠咽菜也不抱怨，一样吃到肚子滚圆。她一个人在学校溜达着，走到海报墙前就看见大的横幅：裕美航空招飞宣讲会！ 唐乐乐一挑眉：“凑凑热闹去。”说完，她拉住旁边一个路过的，“同学，这个教室怎么走？” “那个是我们学校大礼堂，我也是去听的，你跟我一起吧。” 唐乐乐一听高兴了，就跟着那个男生的后面就去了。 礼堂已经布置好了，台子上摆着一个圆茶几，还有两个沙发，背景就是一个巨大的飞机在云端上飞翔的广告。唐乐乐记得，在C市有一阵子到处都能见到这个海报，说是刚引进的什么豪华大飞机。 唐乐乐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来，其实是只剩下角落的位子可以坐了，她四下张望，后面进来的同学已经没有位子可以坐了，只能站着听，整个礼堂被塞得满满的，不但来了很多的男生，女生也不少。 唐乐乐碰了碰身边兴奋的女生：“同学，你也是要考飞行员的？” “谁说来听宣讲就是要考飞。”那女生白了她一眼，“听说有个暴帅的机长会跟大家座谈，暴帅呢。”说着兴奋起来了，“我不骗你，我同舍的室友就是今晚的主持人，今天下午她特意给我发短信的。” 唐乐乐浑身打了个冷战，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徐敏说的是真理，这个世界真的疯狂了，她看着里面一片片的女生，看着那些兴奋的脸，又狠狠地打了两个冷战。果然，这年头最可怕的是女流氓。 展宁在后台的休息室看着手里的节目安排，正跟晚上的主持人套词。 “到这个地方就停下来，接下来是同学提问是吗？”展宁指着程序册看着对面的主持人，可是主持人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展宁对花痴已经见怪不怪，应付这种情况也是游刃有余，可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我想我的词已经差不多，本来就是个宣讲和座谈会，也没必要搞得太严谨，我觉得随意一些会跟同学们的距离更近。” “哦哦，对，对，我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主持人脸微红，刚要张嘴说话，展宁站起来：“那差不多了，我出去透透气。”说着他就起身，端起旁边自己的帽子，另一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迈着两条大长腿就走了出去。 刚拐过弯就看见分公司的经理陪着莫惜正冲着这边走，他脚下一顿，随即迎上去：“莫助理也来了，这么重视？” 莫惜往他身后看了一下，看见一个漂亮姑娘正追出来，她笑：“这么一会儿就把小姑娘给迷住了？我看公司有些决策失误，招空乘应该找你来宣讲，一定效果特别好。” “你来了，招飞的效果应该也不错。” 莫惜低头笑：“好了，我们就不要盲目吹捧了，你这是要去哪儿，马上就开始了。” “是啊！”主持人也走过来，“还有五分钟。” 旁边的分公司的负责人看着展宁和莫惜两个人，脸上也都是探究的表情，猜测着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展宁点点头：“好，我已经准备好了。” 宣讲会是七点钟准时开始的，当主持人隆重地把展宁介绍出来的时候，唐乐乐坐在下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整个会场里面一片惊叹之声，甚至有尖叫之声。展宁一身深蓝色的制服，肩膀和袖口上是四道杠，跟她看到的海报是一个样子，原来他不是模特，是真货。 “乖乖，我的神啊，真的是机长。”她脸上惊叹之余又换上一副郁闷的神色，“还说蹬三轮的，还说没骗我……” “请问展机长现在飞什么机型的飞机啊？” 展宁一耸肩：“蹬三轮！” 台下一片哗然，唐乐乐也愣在那里，然后就听他解释：“我们飞波音737，因为有三个起落架，所以我们都会开玩笑地说是‘蹬三轮’的，之前还有人说我骗人，可是我真的是蹬三轮的，不过蹬的是会飞的大三轮。”他两腿交叠起来，样子优雅且潇洒，“其实飞行员的工作听起来很拉风，可是工作却是非常辛苦的，说一个最容易理解的，越是别人团聚的时候，你就需要跟家人分离，你父母病了你可能不能守在身边，妻子过生日，结婚纪念日，你可能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份工作除了丰厚的薪水，还有如山一般的责任和压力。我虽然是希望大家加入到飞行员队伍中，但是我也希望你在填表格之前，能够全面了解这个行业，高薪和掌声的背后是说不出的辛苦。” “那展机长有女朋友吗，您这么优秀，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吧？” 展宁一下子僵住，没有想到会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勉强地笑出来：“我未婚妻刚刚‘辞职’了。”他音调暗淡下来。 唐乐乐突然间觉得心里好酸，眼睛竟然觉得有些热，她瘪着嘴：“真是死鸭子嘴硬，这次还想说不是撒谎？” “真羡慕你未婚妻，是你要她辞掉工作的吗，你养她吗？” 展宁无奈地拍了一下手，自嘲地笑了笑：“她是正式辞去了我未婚妻的职务，因为她找到了更好的男人，有更多的时间在她身边，能够帮助她实现梦想，我想我能做的就是放手。飞得多了，你会有一点收获，就是有一颗像天空一样开阔的心。” 唐乐乐没忍住，一滴眼泪不经意地就掉了下来。 演讲之后，唐乐乐顺着学校的大路又往回走，招待所跟学生寝室正好是两个方向，往这边人不多，旁边的草地上倒是经常看见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打情骂俏，或者干脆旁若无人地亲热。这些在校园里是见怪不怪了，尤其在她们搞艺术的学校，更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堵得慌。 她左顾右盼，见四下行人寥落，便放开了嗓子： “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响我们，我们像小鸟一样…… “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 “小松树啊，快长大……” 她手舞足蹈的，有些傻可是却不难听。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别克商务车吱的一声在她前面刹住了，唐乐乐被吓了一跳，赶紧向后趔趄了两步，伸手拍着胸口。 “你怎么开车的，这么宽的路都跑不开……”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车窗降下来。 “乐乐，你干吗呢，怎么跑这里了，演出？” 唐乐乐定睛一看，半张着嘴巴一副错愕的样子：“莫惜姐？”她立刻趴在窗前，“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莫惜笑：“上车，我们去吃个夜宵。” 唐乐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九点了，我明天还要排练呢，早上要早起。”她扭捏着，一脸很想去可是又没办法的样子。 “很快的，然后我再送你回你们酒店。”莫惜说着就给她拉开车门，“上来。” 这下子唐乐乐也没矜持，嗖一下就蹿上去，坐定之后发现后面还坐着一个人，她扫了一眼，回过头片刻又突兀地转过去——“怎么是你？” 展宁讪笑了一下，车里虽然黑，可还是让唐乐乐看见了他的大白牙。 “你笑什么？”她有些不满。 “做模特的到处跑着接各种工作，难道不是这样吗？” 唐乐乐就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小人，记仇的小人。”她恶狠狠的，说完坐正身子，看着旁边的莫惜，“你们公司怎么有这么能记仇的机长啊，多不安全。” 莫惜有些诧异：“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个人异口同声。 莫惜怔了一下，然后笑出声：“不认识还这么有默契，真是难得。” 车子路过锦悦饭店的时候，莫惜和唐乐乐一起叫了停，这里有一间冰激凌店非常有名。 “你也知道这间？” 唐乐乐兴奋地看着莫惜：“我在杂志上看到的，听说物美价廉，冰激凌球一个只要五块钱，但是非常好吃。” 展宁在后排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想必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止这两个女人大半夜的下去吃冰激凌了。他本来不打算跟着凑热闹，可是硬被莫惜拉了进去，看着两个女人每人都端着一大碗的冰激凌球，他看了看餐单，最后看了一眼服务员：“给我一杯山药汁。” “山药汁？”唐乐乐瞪大了眼睛，“你未婚妻都辞职了，你还喝那玩意儿干吗。”说完吃了一口冰激凌，看着旁边的莫惜笑。 展宁的脸立刻就紫了，莫惜也尴尬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她诧异地看着旁边还在吃冰激凌的女人，唐乐乐依旧淡定，舔着勺子。 “看你那个样子就知道又不爽了，她不爱你才会离开你的，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想起来是她失去了一个那么爱她的人，而你只是失去一个不爱你的人，损失大的是她，你赚到了，别愁眉苦脸的了。”唐乐乐看看莫惜的冰激凌，“那个绿色的是什么味道，哈密瓜的？” “你没要这个？”莫惜看看她的碗。 展宁被晾在那里，想发火都找不到出口，服务员送来了他的山药汁，他拿起来一口气就喝了个干净。对面的两个女人看看他，又相互看了一眼，唐乐乐脸一垮：“好了，算我错，我就是嘴上缺个看门的，可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要不这样，我帮你介绍一个，我们学校美女如云。你也知道这年头好男人比大熊猫都少了，你算是一个，所以别担心自己会打光棍。” 展宁猛地站起身：“莫助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酒店了，比较累，想早点休息。”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唐乐乐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迷惑，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里才转回头。 “我这个也说错了？”她看着莫惜，问。 “你说呢？要是你失恋了，或者有什么伤心事，别人总是在你跟前说来说去，你会不会很开心？”莫惜看着她，“乐乐，你多大了？” “二十二，有什么关系吗？”她继续吃，没停下来。 莫惜送了一口苦咖啡味的冰激凌入口，觉得有些名不副实，一点也不苦，表情黯然：“你可能是还没有遭到感情的挫折，不知道那种伤心的痛。展宁在公司口碑很好，人长得帅，没有丝毫花边新闻，疼林娇更是出了名的，大家都管他叫老婆奴，他结婚的请帖都发给大家了，你说他心情怎么样，受不受得了。” 唐乐乐很认真地看着莫惜的脸：“你觉得他这么好，干脆你留着好了，虽然你职位比较高，但选老公还是要选对自己好的，这个最重要，既然……” 唐乐乐还没说完话，莫惜就狠狠地敲了她的头：“你的脑袋里面装的是米糊吧，乱点鸳鸯谱。总之，你以后别总是这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招人喜欢的，人家会以为你在看热闹，为人刻薄。” 唐乐乐不以为然：“我这个人就是刻薄，不用以为了，不过一般人我不刻薄他。我这个叫做残酷疗法，你想这个伤口，你放那里不管它，肯定得疼，你得治，擦酒精，上药水，都疼得厉害，可是疼大发了就麻了，就不知道疼了，然后在这阵子时间里，它就会慢慢地结痂，然后就真的不疼了。你要是不上药，疼得时间长倒是小事，有时候会感染，那就死定了。” 莫惜皱着眉头好奇地看着她，唐乐乐却浑然不觉，一个劲地搅着碗里的冰激凌，然后一个人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多大个事啊，犯不着，真是犯不着。”莫惜隐隐觉得有些心疼，可是却没有追问下去，对于唐乐乐的所谓残酷疗法，她很难苟同，有些伤疤你要去缝合其实也是要再痛一次的。 莫惜把唐乐乐送到了招待所的门口，唐乐乐傻傻地笑：“谢谢你今天请我吃冰激凌，本来我想请你的，这个比较便宜嘛，可是居然忘记带钱包了。” “那改天我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别拒绝我。” 唐乐乐有些吃惊：“找我帮忙？你开玩笑吧，你都说我脑子里面塞的都是米糊了，你是白骨精，哪能用得上我帮忙。” “那可说不好，比如我请你给在我的宴会弹首曲子什么的。” 唐乐乐松了一口气：“这算什么帮忙啊，你说一声我立刻马上就出现。”她拉开车门，“我先走了，明天要早起彩排。” 看着唐乐乐进了招待所，莫惜叹了口气：“真是不靠谱的傻姑娘！” 第二天早上，徐敏一条冰毛巾直接捂在唐乐乐的脸上，这才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可是就从招待所到剧院二十分钟的路程，她居然还成功地补了一觉，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成。彩排中间休息的时候，唐乐乐去上厕所，排队的时候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就看见林爽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B角就是自在，我也好想出去逛逛啊，这会儿正是打折季。” “人家那是领导的宠妃，谁能比啊。”旁边的同学七嘴八舌的，“乐乐，我说你可小心点，别到手的鸭子给飞了，到时候你连工作都没地方签，听说今年乐团签人年前就结束了，定不下来的就只能自谋职业了。” 唐乐乐诧异：“不会吧，推荐出国是有硬指标的。”她这么一说大家也便没了声音，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音乐会快开始的时候，唐乐乐有点紧张，还有些期待，站在台幕后面就想溜缝儿看看下面的情况，她给展宁的可是一个好位子的票，不来真的是浪费了票了，她如是想。可是当大幕拉开的时候，那位子居然真的是空的，唐乐乐的心一下子就低落到了谷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开始自己的第一首曲子。 第三章 绯闻 放弃与放手是有区别的。放弃是牺牲本来属于你的，而放手是放下那些从来不是你的。 展宁跟莫惜同班回C市，因为是晚班，莫惜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她喜欢在飞机上看星星，特别美。 “你可以去驾驶舱看，那里的最漂亮，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你就是在星星之间穿行似的，很美妙。”展宁看着她。 “驾驶舱没有头等舱舒服！”莫惜说着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乘客下机的时候想要到驾驶舱参观，是不是一般都不允许？” “理论上是这样，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安全隐患。”展宁纳闷，“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那次听乐乐跟我说的。” 展宁恍然间记起一件事情，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音乐会的门票，他看着无奈地摇摇头，想丢进垃圾里，可是想了想又装进了口袋。 展宁回到C市又做了两场报告，然后就跟公司一起改装的同事飞去了新加坡，时间很紧，他们要在农历年之前完成所有的课程，达到公司的要求。 唐乐乐她们的演出也特别成功，结果又加演了三场，比原计划推后了一个星期才返回C市。唐乐乐人来疯，一高兴在离开的前一晚在交大门口的理发店理了个长寸头，越发英气逼人，好看是好看，只是搭上她一贯的中性风格的着装品位，性别更加扑朔迷离。 在机场拿到登机牌，唐乐乐看了看。 “这次怎么这么靠前，怕我自己在后面又调去头等舱？”她自言自语。 徐敏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次是B737，你想坐44排，它也得有啊。” “会飞的大三轮？”她一惊，“真的是737？” “能不能别这么丢人！”徐敏甩了一句，没有再答理她。 唐乐乐就觉得这句话耳熟，貌似蹬三轮的也这么骂她。 “我真的那么容易给人丢人吗？” “乐乐，我劝你多去看看小说和电视剧，去看看人家弹钢琴的女孩应该是什么样子好不好，拜托你了，你这样真的会嫁不出去的。我也是看在我们有同床之谊才好心提醒你，你这样过五六年，必然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求你了，你就装得淑女点好不好，现在的社会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作为一个爱国青年，你就不要再给国家添麻烦了。” 唐乐乐有些表情扭曲：“我就这么个人了，那些装B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再说了，只有做最真的自己才能找到最适合的人。”她站起来，挥挥手里的登机牌，“我要先进去了，里面有很多大飞机看，要不要一起？” 徐敏也是怕了她了，也跟着站起来：“真是服了你了，最近发现你对飞机很有兴趣啊。” 唐乐乐没接她的话茬，过了安检，她就直直地扑到大玻璃幕墙的跟前，远远地就能看到跑道上有好几架飞机在排队等着起飞。她找到一架机身上喷着737-800的飞机，拿起手机就拍了下来，然后找到展宁的号码就发了过去：“看看，是不是你的座驾，会飞的大三轮。” 唐乐乐一直捧着那个手机，可是就是一直没音信，直到空姐过来提示她关机，她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放进包里。“真的是个没礼貌的家伙，早知道都懒得刻薄你。”她自言自语，心中有些失落和沮丧。 这一路上，唐乐乐居然没有睡觉，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不过她也觉得是因为座位太窄了，旁边的旅行团真的太吵了。她转头看旁边的徐敏，她居然睡着了，蜷着身子，胳膊抱着身体，想必是冷了。唐乐乐伸手拦住路过的乘务员：“您好，能不能给条毛毯，我朋友睡着了。” “对不起，经济舱我们不提供毛毯。”空乘微笑着说，“不过先生，您对女朋友真体贴，我去帮您看看，公务舱有没有剩下的。” 唐乐乐愣了一下，既然能这么占个便宜，她也就没有反驳。把毛毯披在徐敏的身上，唐乐乐看着徐敏熟睡的样子，心中豁然，这就是关心一下而已，善良人士的自然举动，能代表什么呢，她喜欢徐敏吗？真的啥也不代表。 唐乐乐有些恼，伸手把自己的短头发揉得一团乱，不知道自己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展宁在新加坡樟宜机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公司这边的分公司专门派了车过来接人，展宁打开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显示唐乐乐。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打开便看见一架737，他忍不住笑出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旁边的同事探过身来，展宁赶紧扣了一下手腕，“没事，一个特不靠谱的朋友。对了，刘哥，能不能把你拍的那个777的照片传给我一个。” “我说，小展，你跟小娇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犯错误了，被抓了。”旁边的前辈神秘兮兮地看着他，“都是男人，能理解。” 展宁愣了一下，忍不住想起唐乐乐，原来那丫头真的还算是仁慈的，他身边的这些人更没口德。他抬眼看着身边的人：“我倒希望是这样，至少不跟现在这么冤枉。” 旁边的人觉得有些尴尬了，拿出手机呵呵地笑了两声就给他传图片：“要不说，对女人不用那么认真，多大个事啊，咱身边别的没有，就是辐射和美女多，赶明儿哥给你介绍几个。” 展宁低头笑而不语，摆弄着手机就给唐乐乐回复了一条。 唐乐乐正跟乘务长拉锯战呢：“你跟机长说说，让我进去看看吧，我保证哪里都不碰，就是光看看。” 正争执着，唐乐乐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立刻就高兴了：“你看，我认识你们公司的人，展宁，我……好朋友。”说着，她打开信息，就看见里面一架很漂亮的大飞机的图片，还有几个字：“这是我的新座驾。” 唐乐乐打了个机灵：“他换飞机了，我得看看他之前的工作环境啊，免得没有共同语言。”她一副极委屈的样子。 乘务长好奇地打量着她，心里有些怀疑，上上下下看了好几个来回才确定是个女孩子，不管哪方面都跟林娇没法比，论长相，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等等，我跟机长说一声，机长要是不同意，我就没办法了。” “好啊，好啊，谢谢美女。”唐乐乐兴奋了，跳着回头就看见徐敏趴在后面的椅背上，“你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徐敏咬着牙：“我让你丢死人了，你以后出去千万别说你认识我。” “那你怎么不赶紧下飞机，等着干吗？” 徐敏一愣，支吾着：“我这不是想跟着你这个厚脸皮沾个光，看看驾驶舱什么样嘛。” 唐乐乐笑，回头就看见乘务长出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着长袖白衬衣，肩膀扛着杠杠的男人。 “你就是展宁的朋友？”后面的两个飞行员年纪看起来也不是很大，但是看唐乐乐的眼神却都带着打量、挑剔，还有疑惑。 唐乐乐被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哦……对不起，要是不合规矩，那、那……那就算了。”说着抓起徐敏的手就要走。 “别啊！”那人拦住她，“就是看看，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怎么不找展宁啊，走个后门，让他带你到驾驶舱飞一段，那才有意思。” 唐乐乐傻笑：“还可以这样？”心里却虚得很，其实他们真的不是很熟啊。 “快进来吧。”说着，机长就闪开身。 他们这么突然热情，反倒是让唐乐乐不敢迈步了，倒是徐敏开心了：“走啊，这次终于成功了，愣着干吗。”说着就推着唐乐乐进了驾驶舱。 这里面跟唐乐乐想的完全不一样，眼前，手边，头顶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按钮，看着就让人眼晕。 “这么多啊，这都是管什么的，怎么能记得住啊。”唐乐乐有些惊叹了。 机长在后面笑出来：“这个你有空儿可以去问展宁，777更大，可以讲的东西更多，想不想坐坐机长的位子？”说着就把座椅拉开，“感受感受。” 唐乐乐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可以？”她的眼睛亮亮的，忽闪忽闪特别有神，那机长也恍然被电了一下，怔住好一阵没缓过神来。 唐乐乐也不管那么多，赶紧坐下来，生怕一会儿回神又反悔了，她赶紧把手机递给徐敏：“快，帮我拍张照片。”说着就煞有介事地摆了几个很傻的造型。出来还拉住机长，“能不能跟我们合个影？” 陪着两个美女合影，机长当然是没意见，副驾驶很殷勤地拿着唐乐乐的手机拍起来，拍完还不忘偷偷翻了一下通讯录，居然只有展宁和徐敏两条记录，这下心里更是笃定了某些事情。 千万不要想当然地认为男人就不八卦，他们要是疯起来，真的火星人都阻止不了。要不就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展宁从新加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公司的话题人物，除了既成事实的结婚彩排当天被放了鸽子，另外就是婚约解除那扑朔迷离的原因，一个传言来自B市分公司高层，传播渠道是自上而下，与莫惜有关，大概是展宁为了能调国际线，能上773ER，跟公司总助莫惜潜规则了，这个版本在男人圈里比较受认同；另一个传言来自737机队，在民间传扬甚广，与唐乐乐有关，只是这个就更加花哨了。各种各样的版本，经过一传十十传百的口口相诵，最后的焦点问题就成了展宁的性向有问题，可怜的林娇林妹妹最终无法忍受，宁可嫁给一个糟老头子，这在年轻而又想象力丰富，多半有些腐的小空乘们中间颇为流行。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别问为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是非，谁让你长得那么帅的，谁让你是最年轻的机长的，谁让你这么幸运地就上了773机队去了呢，谁让你偏偏还在结婚前被甩了呢。 没什么道理，就挨着你倒霉了。 莫惜很安静地吃着牛排，把最后一块小心地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赞许地点头：“不错，很久没有吃心形牛排了，这里的风味最好。”她优雅地端起旁边盛着柠檬水的杯子，然后跟放在桌上的杨钧庭的杯子碰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很悦耳，她半仰着头喝起来，可是眼光依旧停留在对面男人的脸上。 “干吗总是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她轻轻地放下杯子，假装一脸困惑的样子。 杨钧庭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放在桌上：“莫惜，你已经在我这里试了三个多月的菜了，我们滨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试的东西了，你玩我是不是？” “瞧，就圣诞节陪我吃个饭就把你委屈成那个样子。”莫惜心情着实有些低落，可是脸上依然是一派平静的样子，“你就非要这么伤我的心吗？”她巧笑嫣然，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杨钧庭不喜欢看她这个样子，总是让他忍不住心跳加快，可是他知道她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硬朗坚毅，完全不像她的外表，或者她的个性更像是一个男人，甚至更强于一个男人。而这个恰恰是杨钧庭不能忍受的，他们真正在一起三年，最后在莫惜毫不留情地从他手里抢走三个CASE之后，毅然决然地分手，他不懂，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争强好胜。 “你现在还稀罕我陪你？你现在不是有很多年轻英俊的飞行员跟你潜规则吗？”他讪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莫惜愣了一下，然后一副了然的表情，没想到居然都传到杨钧庭的耳朵里了，她还真的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她一挑眉：“你说展宁？这事你也知道，你还蛮关注我的。你信了？” “莫惜，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一阵子你整天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跟我干这个干那个，你到底想怎么样？！”杨钧庭有些忍不住了，其实他也不是傻子，心中自然也猜出个八九分。女人总是喜欢耍一些小聪明，这次他可不想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这次他就是要让她先说出来。 莫惜笑着站起来，上前拉起杨钧庭，也不说话，径直就走向电梯间。杨钧庭睨着依靠在电梯墙上的女人，也不动声色。 电梯门打开，莫惜拉着杨钧庭的领带就把他牵出了电梯。 杨钧庭配合着，跟着她的脚步停在一个房间的跟前，他抿着嘴笑：“莫惜，你这是要耍什么花样。”眼前的就是自己的公务套房。 “打开，请我进去坐坐。”她双唇微启，仰着脸看着他，“你听见没有。” 杨钧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这么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莫惜，我们已经分手了。”说着这话的时候，他还是掏出了门卡，打开了房门。 莫惜推开门就把后面的人扯着领带硬拽进来，随手就锁了房门，她轻佻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以为什么，我在向你示爱？呵呵！”莫惜笑，随即把他推在墙上，揪住领带，把它扯紧，勒在他的脖子上，“别做梦了，本小姐现在是重口味，要的是潜规则。”她的手上丝毫不减力。 杨钧庭被勒得脸都紫了，他拉住自己的领子，用力地扯出自己的领带：“莫惜，你是不是疯了，你想勒死我。” “你到底还要不要合同，别以为你的饭上了天就高枕无忧了，我可跟你说明白了，这是试用期，合作说完蛋就完蛋，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周……嗯……” 杨钧庭两手掐住她的纤腰，一个转身整个身子欺上去，把她压在墙上，低头便吻住她，生生地把她那些威胁的话给堵了回去。 莫惜那一刻脑子突然放空了一样，可是片刻便回神，她可不是一个愿意让别人主导自己的人，她两手攀上男人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他的吻。两个人唇舌纠缠，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杨钧庭的眼睛微微有些红，呼吸也显得粗重急促，他垂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一脸得意，低头看着自己下面已经支起的小帐篷，咬着嘴唇笑，虽然没出声，可是肩膀都抖了起来。 杨钧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也不想自己这么不争气，可是却控制不住，太多的回忆总是会盘旋在脑子里面，这就是他不想见她，不想跟她再做朋友的原因，就是忘不了。 “别得意，这就是男人，不是你，换了别的女人也一样。”他咬着牙根儿，偏偏就是不承认，“你不就是想要我吗，好啊，我今天就献身一回，满足满足你。”说着他就拦腰把眼前的女人扛起来。 莫惜尖叫起来，突然间大头冲下，让她有些恐惧：“杨钧庭，你个浑蛋，你放我下来！”她在他的肩头扑腾着，就觉得一个翻转，整个身体被重重地摔在床上，还弹了一下。心还没稳住，那男人已经压上来，扯着她的衣领便挣开了衬衣的扣子，顿时便愣在那里。 她穿了一件深V的米白色刺绣内衣，酥胸半露，细白的皮肤像是透明了一样。莫惜很满意他眼神中的痴迷和贪婪。 “看什么呢？”她明知故问。 杨钧庭回过神来，有些尴尬，他镇定了一下：“地球引力真是无法抗拒，才两年居然就松弛成这样，不穿内衣下垂得厉害吧。” 莫惜的脸一瞬变了颜色，眼睛迸出凶光来，她翻身，杨钧庭没有拦着，要爬起身的时候却又被他压住双腿，整个人扑在床上。 “杨钧庭，你干什么？钧庭，别这样……”莫惜仰着脖子，努力地抑制，不想让自己呻吟出来。 杨钧庭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在她的后背上流连。莫惜的心上仿佛是有千万只蚂蚁爬一样，抓心挠肺的：“快停下来。” “晚了。”他说得很坦然淡定，莫惜听着却很欠扁，她用力地开始挣扎，可是杨钧庭却压得更紧了，他整个身体伏在她的后背上，嘴巴凑在她的耳边，“你是女人，谈判桌上你有优势，床上，你就别指望了。” 莫惜不再挣扎，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她把脸贴在床上，咯咯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杨钧庭有些莫名其妙。 莫惜点点头：“没什么，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她真的是不忍心把他最后的那点男人尊严也给摧毁了，她扭过身，两手抱住他的头，“想我了没有？”声音温柔得像水一样。 杨钧庭那一刻有些被蛊惑了一样，只是一瞬，他醒过来，说想？他就是想得要死也不会说出来的，他静默地看着身下的人，最后却是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裙子。他不想再跟她逞口舌之快了，箭在弦上，做比说有力量…… 这个城市没有冬天，凌晨还是有些凉意，杨钧庭懒得起身开空调，自己也觉得有些要虚脱的样子，实在没力气，他侧过身把身边蜷着的女人抱进怀里，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杨钧庭习惯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她也没有反应。 地灯亮着，昏黄的光让整个房间暖暖的，很温馨，街道上到处都是彩灯，房间里的两个人正睡得安稳。 莫惜是被一阵阵手机铃声吵醒的，她看了一眼是自己的秘书，再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是中午了。她猛地坐起身，不禁皱紧了眉头，浑身上下酸痛得厉害，仿佛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一样。 她抬头就看见床榻上放着新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不少，莫惜笑，细心又讲究的杨钧庭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体贴温柔的时候几乎让她着迷得要发疯了，只是太短，太罕见，因为他们的生活中，更多的时间是在工作。 莫惜换好了衣服，就拨通了秘书的电话：“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去处理……跟滨海的合同周总批了吗……我跟周总约时间……还有下午我可能不去上班，四点钟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晚上陪总局领导吃饭。” 莫惜放下手机，转头看见床头上还摆着一个小盒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对不起，没做措施，记得吃药。” 莫惜捏着那个药盒来回地转着，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了。她坐在床边，突然间有些懊恼，想起杨钧庭偷偷地在安全套上扎眼的那些日子，两个人吵啊闹啊，都是为了结婚，为了孩子。 莫惜深深地叹气，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突然间他们就分手了，那么毅然决然。他轻巧地转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那一刻她突然没有了先开口说出分手时的洒脱。“杨钧庭，怎么说我们也认识二十五年了，我们因为了解而分手，是不是以后可以继续做朋友？”她现在想不起来了，当时她是基于怎样脑残的考虑才会说出这么奇诡的一句话。 杨钧庭那一刻眼睛里面的错愕和震惊，她依旧记得很清楚，随即取而代之的受伤眼神还经常入她梦境。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很勉强，但是他们却接着做了三年朋友，不尴不尬的。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这种完全不会浪费时间在没用的事情上的人，这么久维持着这样的平衡。 对，就是平衡。莫惜最后还是打开了药盒，从里面取出一粒服了下去，突然间觉得自己跟男人有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就是与爱情没有任何的关系，乱搞的那种不正当关系。她紧紧地蹙着眉头，是人都有犯傻的时候，她是想放饵钓鱼的，可是没想到鱼吃了饵又逃跑了。她愤然起身，把手里的药丢进了垃圾桶，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杨钧庭这一天也没有安下心来工作，上午开董事会的时候居然也走神了，结果又被那些元老大加指责。散会的时候，大家都走了，就他一个人落在最后面。 “很少在工作上看你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杨钧庭抬头看了一眼，立刻站起来。 “爸爸，我以后会注意，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能跟我说说原因吗？” 杨钧庭愣了一下：“是一点个人的私事，我会处理好的。” “钧庭，你这个年纪事业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辉煌了，不要老盯着别人，他们比你年长很多，自然比你成熟很多，成就也自然是你不能比的。别光顾着事业，忽视了自己的人生，光有钱是没有幸福感的。” “爸爸，我没跟前辈比，我做得不够好，我自己清楚。”不说别的，他现在还不如一个女人赚得多，“不过你的话我记住了，我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说着他点头，快步逃出了会议室，如果他不走得快一点，他老人家肯定很快就要催促他赶紧找个女人。 可是，现在他自己脑子里都乱了，理不出头绪。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杨钧庭开完了中层会，主要是部署关于春节期间的酒店活动的，其中有一个大型的客户答谢酒会要重点筹备。坐在办公室里签完了所有的文件，他拿着自己的手机，不停地翻着电话号码簿，在莫惜的名字上晃来晃去，心里愁肠百结的，想见面，可是又拉不下脸。 他握着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最后还是放下手机，他拿起电话拨了内线：“蒋秘书，你打电话给裕美莫小姐，问问她今晚要不要来试菜。” 放下电话，他松了口气。 可是在外面，秘书已经在OA上发布了消息：杨总今晚主动邀请莫助理试菜，看来客房部的消息非常靠谱。私聊这种东西其实并不私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先是餐饮部有人看见杨钧庭与莫惜一起相拥离开餐厅，然后有保安部的人在监控里看见了杨总被莫助理像拖死狗一样拉进了房间，再然后是客房部在清洁杨总的公务房的时候，发现了无论如何他都用不上的东西——避孕药。再加上总经理秘书的这一段，一段狗血的故事已经基本成型，只需要一个让事情如此突飞猛进的桥段。 杨钧庭正盘算着晚上吃点什么，秘书就敲门进来：“杨先生，莫助理的秘书说今晚莫助理要跟总局的领导吃饭，所以不能来试菜了。” “不来了？”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无可奈何，他摊了一下手，“你先出去吧，帮我去厨房叫一份盒饭，你就可以下班了。” 晚上，杨钧庭空出时间，自己开车去了百货公司，在珠宝柜台转了一圈，选了一条极漂亮的钻石手链，他左右端详着，莫惜的皮肤白，戴上一定好看。 “先生，您真有眼光，这条手链名字叫璀璨星空，上面一共镶嵌了88颗钻石，虽然都不大，但是每一颗都达到了VVS级，并且请了大师手工切割，是难得的精品，要是送给女朋友的话，她一定会被闪得晕过去的。” 杨钧庭嘴角露出些笑：“那好，帮我把这个包了。”说着就把信用卡递上去。 在等待的时候，他随便扫了一眼旁边的手表柜台就看见一个笔直的身影，他微微蹙眉，手指捻着，显示着他的犹豫。 “先生，给您包好了。”服务员把纸袋递过来。 杨钧庭这才回过神，他接过东西，然后就信步走过去：“展先生？” 展宁回头，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些面熟，他努力地在脑子里面寻找，可是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杨钧庭看着对方的表情有些挫败，他记住了他，可是对方却一脸茫然。 “我是滨海……” “杨总？”展宁想了起来，只是心中有些诧异，不知道他怎么会过来跟自己打招呼，他礼貌地笑，“您记性真好，不会所有的客人都记得吧。” 杨钧庭表面不动声色，可心里却嘀咕，他可没有那么多的脑细胞浪费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他低头，看见展宁正在两款女表当中犹豫着。 “拿不定主意？”他歪着头看了看，觉得这两款似乎都不是莫惜的菜，于是嘴角露出笑，“这一款会不会觉得稍微有些老气，这款倒是蛮闪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一款比较稳重大气。”展宁很用心地端详着手里的表，“我觉得太闪不适合她。”说着便拿起那块稍微老气点的递给售货员，“帮我包起来。” 杨钧庭一挑眉：“送表表心意，关键是送，其实款式什么的倒是次要了。” 展宁点了点头，回身看着杨钧庭手袋上的LOGO：“怎么今天送礼物，圣诞节刚过。” 杨钧庭不知道怎么说，本来没打算送的，这不是出了意想不到的情况嘛，他抚着额头：“你还不是一样。” “我是今天刚从新加坡回来，在那边待了三个多月，再说我送的是新年礼物。”说着，售货员就把包好的手表递到他的手上。“我先走了。”展宁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杨钧庭在原地笑：“品位不错。”他一挑眉，心情显然不算很差，“要是送给丈母娘的话。”他笑了一下，略有些不屑，除了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他不觉得这个展宁有什么地方可以跟自己相比。 杨钧庭开车先回了酒店，因为送给自己母亲的圣诞节礼物还在办公室里面放着，他把那条手链放下，刚拿出另一个盒子，电话就响了。是自己的母亲，让他回家的时候带一份酒店的佛跳墙回去当夜宵，她喜欢吃。 杨钧庭亲自去了厨房，看到总厨正在忙着。 “这么重要的客人，居然要酒店的行政总厨亲自操刀，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给我做份佛跳墙的外卖。”他接过旁边递过来的帽子，戴在头上。 “杨总，今天是裕美周总亲自订的位，宴请总局的检查团，点的都是咱家的招牌菜，现在酒店还没跟航空公司就餐食的部分签合同，所以我在这边盯着。”他看着眼前的人蹙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就好了，稍等一下我就给您做佛跳墙。” 杨钧庭摆摆手：“那个先不急，我妈妈当夜宵的，你先忙你的，我过去看看。”说着便转身，走到厨房门口摘下了帽子丢在一边，就直奔三楼的餐厅。 杨钧庭刚走过走廊，就看见莫惜从一个房间里面出来，一手捂着嘴巴，奔到洗手间就吐起来。 杨钧庭就站在她的身后，蹙着眉头，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就落了锁。 莫惜打开水龙头，轻轻地用水拍着脸颊，看着镜子。 “这是女洗手间，是不是不太方便。”她抽出纸巾，极力装出没事的样子。 “莫惜，你是个女人，怎么就非要这么拼命，你是千金小姐，不是陪酒女郎，你到底缺什么，有必要吗？”杨钧庭转过脸不去看她煞白的脸色，狠下心来不去理会，“如果你为你自己家的事业拼，好吧，我勉为其难地理解。裕美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得难听点，你不过是个小助理，你爸爸找关系把你弄进去锻炼锻炼，你犯得着吗？” “够了！”莫惜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把纸巾丢进纸篓，显然有些恼，“杨钧庭，你是我什么人，我们早就分手了，现在你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也没有什么权利来干涉我的生活。我怎么就犯不着，就算我是去学习锻炼的，那也是我的工作，我做了我就必须做得比别人好，倒是你，真的犯不着这么来教训我。”她的声音很平静，脸上没有表情。 杨钧庭因为昨夜的缠绵本来热乎乎的心就这么被泼了一瓢冷水，噼里啪啦地就裂了缝：“你说我什么？” 莫惜看着他的表情，脸很黑，面部肌肉似乎微微有些痉挛。她犹豫了一下，可是想起早上他留一盒药就不辞而别又立刻气上心头：“我说你犯不着。” 杨钧庭的脸一下子垮了，他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片刻他仿佛是明白了一些事情，整个人都沮丧起来：“莫惜，你太让我失望了。” 莫惜怔了一下，脸上有些悲戚的神情，可只是一瞬间便收拾了起来：“我也很失望。” 杨钧庭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些苦：“我们到底还是不合适，我甚至告诉自己我要对你负责任，可是做不到。”说完，他转身，手刚放到把手上就被莫惜抓住。 “杨钧庭，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固执，我不过是要做自己的事业就那么罪大恶极，为什么你总是不肯面对你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你总是要说一不二，为什么有了分歧你总是不能考虑我的意见？” “可是你为什么总是不能尊重一点我的意愿，为什么你就总是处处跟我作对？我要做的项目你非要跟着插一脚，总是给我捣乱有意思吗？” “你就是不能正视我比你强那么一点，杨钧庭，你怎么这么没气量，心胸狭窄到这个程度！” 杨钧庭气急，眼睛瞪起来：“你以为你有本事抢走我的客户？你潜意识里从我这里带走的信息才是你制胜的关键，我不想跟你计较，但是我没有办法再容忍你这种变态的好胜心。” 杨钧庭拉开门就要走，可是却被莫惜叫住。 “你别不承认了，你爱我的，你根本就很爱很爱我！” 杨钧庭仿佛是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回身：“如果你判断的依据是昨晚的事情，那么我想跟你说，对男人来说做和爱根本就是两码事。”说完，他转身便走了出去。 莫惜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间就哭出了声，拼命地踢着里面的垃圾桶，直到把它踩破为止。发泄完了，她洗了洗脸，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回到了包间，她是不会被那个男人的一句话打倒的。 第二天下午，莫惜就带着意向书来到杨钧庭的办公室，两个人都跟没事人一样草签了协议。莫惜看着协议书上隽永的签字，心里百转千折，可是脸上却一派平静：“好了，我一向说话算数，这次合作算是成了，不过周总觉得滨海非常有诚意，打算把更多的与两舱有关的地面服务都放在滨海假日，所以我们会计划搞一个签约仪式，把这件事情做高调。” 杨钧庭愣愣的，本来他是应该高兴的，可是突然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被潜规则了，自愿的，仿佛真的是这样。 莫惜笑意盈盈：“意向书已经签好了，大局已定，这几天我们策划部的同事会过来跟酒店方面协商具体的事宜。”她站起身，“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有事情可以跟我秘书联系。再见！”说完不等对面的人反应便转身走了。 看着莫惜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杨钧庭似乎是有些怒极攻心，他把手上的文件夹狠狠地摔在地上。 “莫惜，你这个巫婆，你……”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女人，真的是又爱又恨，爱到多深就恨到多深。 这件事情还没算完，结合之前酒店各部门的信息，再加上昨晚杨总尾随裕美莫助理进了女厕所的事实，偏偏很久没有签下来的合同突然间就搞定了。于是，综合整理各方面的情报，酒店的八卦新闻最终的报道就是杨总为了酒店发展，为了签下裕美这个大客户，不惜献身航空公司的女总助。不过，这个就不能算完全不靠谱，你要是去跟莫惜求证，那就绝对是真的，也由不得他杨钧庭否认。 第四章 算计 有时候，你越隐藏你对一个人的感觉，你就陷得越深。 展宁回到家，楼下的书报箱已经塞得满满的了，管理员见他拿东西便叫住他，然后又从管理室抱出一沓的报纸和信件：“都是你的，塞不下了，我就帮你收拾起来了。” 展宁笑：“谢谢您。”说完便上了电梯。他进门放下手里的报纸，把里面的信件捡了出来，除了有银行的账单，还有几封没有地址的信，显然是直接塞进他信箱里的。他有些疑惑，打开了其中的一封，看了一半便惊出一身的冷汗，他赶紧把类似的信件都拆开，全都是一样的内容，是求爱信。 展宁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求爱信他接过不少，可是男人的求爱信他还是第一次收。他把这些信收起来直接撕掉就丢进了垃圾桶，他打开家里的窗户，新鲜的空气透进来，心情又好了起来，希望只是恶作剧，他安慰自己。 展宁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然后就回公司报到。他去得早，就在原来机队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看见那些同事看他都笑得很暧昧，说话也不着边际。展宁没怎么在意，自从闹了婚礼取消的笑话以后，大家看他都怪怪的，还有就是他虽然不愿意上773ER，可是不可否认公司想去的大有人在，遭人忌妒也是难免。 开会最后是总飞点评，完了大家就都散了，可是独独把展宁留了下来。 站在总飞行师的办公室，展宁看着自己曾经的师父的脸，有些心虚：“出什么事情了吗？” “小展，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今天是以你师父的身份来跟你谈话。我知道你的私生活别人没有权利干涉，可是我觉得你如果因为感情问题而影响了事业的发展非常不值得，你是个好苗子，所以我把你推荐上来。” 展宁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从这些话里也闻出了些味道，那就是事情很严重：“师父，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跟小娇的事情确实对我的情绪有些影响，可是我现在已经调整了，虽然我不能说这件事对我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我目前的状况绝对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 “你跟小娇为什么分手的，是因为莫助理还是别的……男人？”总飞在说男人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有些试探的意思。 展宁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更不知道怎么会把莫助理牵扯到里面来。他一脸茫然：“跟莫助理没有半点关系，我不知道怎么突然跟她牵扯上了，至于别的男人……”展宁低头沉思，“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他不想背后做小人，分手确实是因为林娇有了别的男人，可他是男人，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就显得小气了。 在这件事情上，自始至终他没有对林娇有过半句微词，就像他说的分手了就是分手了，一切都没有意义。可是总飞听了这话脸却垮了下来，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小展啊小展，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我们的社会还没有宽容到这个地步，你怎么能……” 展宁的伤口生生地被揭开：“我知道大家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太窝囊，可是我没有办法帮她实现梦想，我也真的没有什么能跟那个男人相提并论，与其绑在一起痛苦，我觉得放手没有什么不好，成全他们，未必不是成全自己。” “你说什么？”总飞看着他。 展宁也有些诧异：“我不想说林娇的坏话，但这件事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是说林娇有了别的男人，不是你有了别的男人？” 展宁的眉头紧蹙起来：“师父，你在说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我又不是同性恋，怎么会有男人！” 展宁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后，愤怒地从总飞办公室出来就直奔大队的办公室，在门口遇见内勤。 “展宁，你等等，有你很多信。”内勤说着就急急地打开抽屉递给他一沓。 展宁一看信封就眉头紧蹙起来，跟昨晚在家看到的是一样的，不拆开看内容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恶心的东西，他疾步走到文印间，打开碎纸机就把信丢了进去。 同事进来打印乘客名单，看着他一脸愤怒的样子：“怎么了，机场那个变态给你的情信？” “哪个变态？”展宁诧异地看着身边的人，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就是那个整天娘娘腔，一怎么就兰花指对人指指点点的那个，听说他是个同性恋。”同事凑过来，“那天还跑来找你呢，你现在回来了，估计他也快找上门了。” 展宁的脸更黑了：“他怎么就找到我头上了，我怎么就成同性恋了。”他心里烦躁得厉害，这无缘无故一个屎盆子就从天而降地扣在他脑门儿上，是正常男人都受不了。 同事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可能是因为你那个小女朋友太假小子了，我可没说你是同性恋，我只是说你新朋友很帅气而已。”他拿着文件拍拍他的胸口，“你说也是，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的。说真的，有时候我看着你都挺动心的。”他调侃着，转身要走，却被展宁拉住。 “我的小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同事暧昧地笑：“你就别装了，我都见过了，没想到你的品位还真是挺……挺特别，是不是被眼睛给电到了，这有什么好藏着的，人家小姑娘可比你大方。”看着展宁依旧一脸困惑的样子，那同事正色看着他，“短信人家，你的新座驾。” 这一句点醒了梦中人，展宁一副恍然的表情，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唐乐乐，又给我捅娄子。”说着他就冲出去，拿出手机就给唐乐乐打电话。 唐乐乐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了，没吃也没喝，脸冲着墙一动也不动地挺尸，不管徐敏怎么劝都没用。正迷迷糊糊头疼着呢，就听见隐约的手机铃声，是那个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响过的电话，被她丢在抽屉里，不用了，却还依旧定时充电。或许每个人的手机里都有这么一个电话号码，不会主动去联系，却舍不得删除，只是唐乐乐有一部手机专门供着这个号码。 她猛地起来，翻身下床，动作极其敏捷，看得徐敏目瞪口呆的。 当唐乐乐从抽屉里找出手机的时候，电话却停了，委屈一下子又涌上来，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滴在屏幕上。 “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我早提醒你小心林爽，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定的，有制度怎么样，有钱一样能办到，底线是什么，底线就是给人突破的。你整天傻乐，对谁都不设防，这下好了吧，吃亏了吧。”徐敏看着她已经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也忍不下心再说了，“不过你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接收单位的。” 唐乐乐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下来了，她摇摇头：“敏敏，你别跟我说话了，也别安慰我，我都明白着呢。”说着，她就哽咽出来。 徐敏被她哭得心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整天傻乐呵，她的小心思徐敏有时候也看不明白。徐敏抿着嘴，突然就抢过那手机，直接回拨了过去，然后递给她：“问问他有什么事情，干点别的事情，让那件事过去吧。” 唐乐乐犹豫地接过电话，放在耳边，一接通，她那个“喂”字还在嘴里没发出声，就挤了一下眼睛，浑身抖了一下，被电话里的咆哮给镇住了。 “唐乐乐，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么整我，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女人。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谁给你权利让你到处胡说你是我女朋友的，谁给你授权的，你说！”展宁近乎是咆哮的，身边经过的同事都诧异地看着他。他有些尴尬，拿着电话就走到安全出口。 “你怎么不说话，怎么，没胆了，你胡说八道的时候怎么那么有底气啊。” 唐乐乐紧紧地攥着电话，突然间就放声号啕起来。展宁蒙了，过了好一阵，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啊，你还挺多幺蛾子的，给我玩这一套，你……”他有些抓狂，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对、对不起！”电话里传来哽咽的声音，“你在哪儿，你能不能带我出去，我不想在学校待着了，我求你了。”说着，她越发委屈和伤心，沙哑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疼。 展宁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突然对自己的粗暴感到惭愧：“其实，其实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哭成这样干吗？”他倒是有些无措了，听着里面越来越厉害的抽泣，“你到底怎么了？” 电话里依旧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哭。展宁的心纠结到了一起。 “你他妈到底怎么了，哭什么！”他吼起来。 “我被人给玩了！”唐乐乐的声音委屈极了。 展宁一听立刻就怔住了，二十七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这种事情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该不是怀孕了什么的，再被她讹上，要知道只是纯纯地抱着睡一觉是不会怀孕的。他现在已经一头虱子了，可不想再给自己惹麻烦，他抿着嘴唇，却不知道怎么拒绝：“你、你……你……” “什么你你你的，你在哪儿？” “我、我……”展宁支吾着，“我在天上呢。” “你胡说，天上不让打手机，天上也没信号啊！”唐乐乐擦了一把鼻涕，“你才是我见过的最忘恩负义的男人，你被人玩了的时候我都没不管你，你现在居然这样，你撒谎敷衍我，起码也想个靠谱点的地方啊。”说着又哭出来。 展宁真是头大，被她说得好像自己真的很无情无义似的，他无奈：“好了好了，我在公司坐班，你过来吧，到了给我打电话。” 展宁这一个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宁，定期的检查马上也要开始了，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安下心来看书，他不停地看着时间，不停地看着手机。 “展机长，楼下有人找你。”刚进公司的学员探头进来。 展宁松了一口气，合上复习提纲便快步下楼去，可是绕了一圈也没看见唐乐乐的影子，他回身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站在他的身边。 他蹙眉，有些疑惑：“是你找我？” 那人一脸腼腆：“我叫宫晓，我给你写过很多信。”他直勾勾地看着展宁，凑近上来，“我没跟别人说。”他压低声音，音调有些娘。 展宁后退了两步，浑身起了疙瘩。 “我想你误会了，我不喜欢男人。”他试图想要解释清楚，可是那人的眼里跟放光一样：“我知道你需要面对很多的压力，可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我陪着你。” 展宁一手叉腰，一手烦躁地插进头发里：“你要我怎么跟你说，我真的没有同性恋倾向，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了。”说着话的时候，他手机就响起来了，他看了一眼，“你看我女朋友来找我了，我希望你赶快离开，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希望我女朋友有什么误会。” “我不信，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展宁……” 展宁退后两步，接起电话：“乐乐，对，我就在综合楼门口，你别从机场候机厅那个门走……”展宁一转身，就看见远远地站着的一个白色针织衫、牛仔裤、灰色开衫还背着一个布挎包的人，还好，今天勉强像个女人，虽然头发短得不像话，可是有胸。 “你现在左转，就能看见我了。”他挂掉电话就冲着乐乐走过去。 唐乐乐转头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衬衣雪白的。她脚下似乎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迈开步子，可是却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奔过去扑进那人的怀里，两手抱住他的腰就哭出来。 展宁两臂张着，一时有些无措，心中狐疑，他们也没套词，居然这么入戏，既然如此，他也就将戏就戏了。他两臂收拢把她抱在怀里。 “这是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他的声音很温柔，轻轻地拍打在唐乐乐的心上，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发泄委屈的地方，她抓住他的衣服，哭得更大声了：“展宁，我被欺负了。” “没关系，有我呢，别担心。”他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眼睛瞟着旁边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爱慕者，“你还站着干什么，我跟她拥抱你也要看着，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我不信，你随便拉个你们公司的人来给我演戏，为什么，承认就那么难吗？” 展宁看着他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知道蒙混过关是不行了，他推开胸前正哭得专心的人，捧起她的脸，也顾不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唐乐乐猛然瞪大了眼睛，想挣扎却被展宁死死地抱住了脑袋。莫惜从总队办公室取材料出来，站在走廊上清清楚楚地看到门口的两个相拥的人，还有远处站在宾利车旁，呆若木鸡的林娇。 唐乐乐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喘气了，她伸手推开身前的人，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展宁眉头微微皱着，手却紧紧地禁锢着怀里的人，生怕她给自己穿帮了，直到他感觉身边那个变态的观众走了才放开怀里的人。 唐乐乐退后了两步，弯着腰咳嗽个不停，整个脸都憋红了。她指着展宁：“你、你干什么，耍流氓啊！”她直起腰，却看见眼前的男人直直地盯着她的身后，一脸的错愕和伤怀。她有些莫名其妙，顺着他视线望去，就看见林娇站在一辆豪华车前，那辆车她见过的，一个圈圈一个B还有一对翅膀。哦，对了，是叫宾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鼻子酸得厉害，眼睛一热，想要流眼泪，偏偏她倔强，一个深呼吸就给忍回去了。她很不客气地上前，冲着他的肚子就狠狠地推了一把，然后扭身就走。 展宁回过神，向后踉跄了几步，又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干吗？” “你说我干吗？”唐乐乐看着他，一点也不怯懦。 展宁自知理亏，四下看了看，已经有想要看热闹的人开始聚拢了，他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拉着唐乐乐就进了综合楼，直接拖进楼梯间。 唐乐乐挣扎着甩开他的胳膊：“你想干什么，你别以为这里黑，你就可以随便耍流氓。还有，我没告诉你，姐姐我以前混社会的，小心我找人揍你。” “刚才的事情……我道歉，对不起。”他声音有些低。 唐乐乐一时间嚣张不起来了，可心里却更委屈，她瘪瘪嘴，硬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可是心中的怨气却无法抑制，最后她还是没忍住，一把将他推在墙上：“你凭什么啊，你是我什么人啊，你想亲都不说一声就亲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拿我当挡箭牌，就是在你前未婚妻跟前做戏，来挽回你做男人的那点狗屁面子。你凭什么利用我啊，我已经够惨了，你居然还这么玩我。”一边说两只手还拼命地在他胸前捶打着。 “够了！”展宁抓住她的手，“有完没完啊，我不是道歉了吗，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我没那么幼稚，更懒得在那个女人跟前做戏。你以为我拉你演戏给她看，你够格当演员吗？要找我也找莫惜那样的女人，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怪不得别人把我当同性恋呢。你以为我挺爱亲你是不是，嘴巴又咸又苦的，也不知道吃什么了。” 唐乐乐斜眼看着他，最后扯着嗓子喊：“鼻涕！” 展宁的整个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一脸嫌恶的样子：“唐乐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我求你亲我了吗，我让你亲了吗，是你自己迷了心窍捧着就啃，你给我机会说话了吗，你以为我愿意啊，那是我初吻啊，初吻！就这么被你没头没脑地啃没了。”说着，唐乐乐就呜呜呜哭起来，两个胳膊把自己一抱，在墙角那么一蹲，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展宁站在那里没话说，手还是不自觉地擦了擦嘴巴，他两手叉腰，歪着头看着蹲在那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有些无奈：“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好几天没吃了，都……”唐乐乐说着就又接着哭。 展宁有些心软：“别哭了，我带你去吃饭。”他蹲下身，拉着她的胳膊，“你想吃点什么？” “我不想吃饭，想喝酒。” 展宁叹了一口气：“喝酒中午不行，晚上我请你，快，别哭了。”他轻声轻语地哄着，可是唐乐乐却跟没有听见似的，哭得声音更大了。外面三三两两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地推开安全出口的门往里面探头看。 展宁有些急了：“你别这么哭啊，弄得跟我把你怎么着了似的。”要知道这里可是公司，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航空公司这种地方最不缺什么桃色新闻、花边消息，到处都是大嘴巴的人。 唐乐乐突然间把调子又拉高了：“你没份儿吗，怎么都欺负我啊，都是坏人，流氓！”她一边抽泣着，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人，“上次在酒店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你……” 唐乐乐还没说完，展宁就捂上了她的嘴，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可跟你说明白了，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过，你别诬赖好人，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他面色严厉。 唐乐乐不出声，抽泣着，眼睛蓄着两汪水，一脸悲戚，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突然一只眼睛里落出两行泪，一点声音也没有。 展宁像是触电了一样，缩回自己的手，有些无措地看着她：“你、你，真的，你别哭了，我今天备份，真的不能喝酒，晚上，晚上我陪你去喝酒，好不好？”唐乐乐抽泣着点头，样子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小花猫一样。他心下叹气，其实他可以甩身走了就完了，可是就是狠不下心来，他也知道他这个毛病，心软。 “那我们约个地方晚上见面？” 唐乐乐摇摇头，也不说话，然后继续低着头抽泣。 “那我晚上到学校门口去接你？” “我不要。” 展宁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去接，搞得跟真男女朋友似的。 “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她低声喃喃，可怜兮兮地望着展宁。 展宁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生生地又压下去：“我在上班，上班你懂不懂。” 唐乐乐点点头。 “那你还跟着我？” “那我就躲在这里等着你，我没有地方去。同学们看我都怪怪的，背后都说三道四，他们都笑话我呢，我不想回学校去，不想回那个地方。”她不停地摇头，说着就又委屈得想流眼泪。 展宁的同情心一下子就迸出来了，他真的是感同身受，说到底她还是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更难接受。他上前把人拉起来，拢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别哭了，你就先跟着我去办公室吧，希望下午别让备份上。”他安慰着，然后就扶着她的肩膀往外走，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就看见外面站了好几圈的人，想必刚才都倚在门上偷听呢。 唐乐乐一看这阵仗，眼睛一瞪，一个扭身就扑在展宁的怀里，把脸藏在他胸前，瓮声瓮气的，也不知道是哭是笑。 展宁拢着她，皱着眉看着那些人：“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有表妹吗？”他话音刚落，就觉得脚上被狠狠地跺了一下。“啊——”他尖叫一声。 周围发出了一阵哄笑：“原来是表妹啊，展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亲表妹亲亲脸就好了，哪有舌吻的。” 这些都是平时要好的同事，这会儿也没什么忌讳，口无遮拦。 展宁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他紧紧地圈着怀里的人：“不跟你们这群流氓一般见识。”说着便拉着乐乐往电梯间去。 展宁拉着唐乐乐回到办公室，推门就看见莫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翻着一个红册子，其他的同事都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办公室的气氛有些紧张。 展宁松开放在唐乐乐肩膀上的手，有些错愕。 “莫助理！”他看看旁边的人，又看看莫惜，“我们没什么？真的！” 唐乐乐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又看看莫惜，心里觉得怪怪的。 “莫惜姐。”她哑着嗓子。 这一声让身后的同事一下子又精神起来了，一个个脸上都是看戏的表情。 莫惜笑：“我找你有事情，过两天公司要跟滨海假日搞个签约酒会，你是裕美现在的形象，到时候你要准备一下参加酒会，记得准备好制服，到时候会有很多的媒体。” 展宁一听头就大了：“非得我去吗，不去不行吗。” “不行！”莫惜依旧是一脸笑，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企划部同事会跟你具体联系时间，宣传部的同事会跟你释明你需要发表的言论基调，我会跟飞行部沟通调整你的飞行计划。”说完，她看了看旁边的乐乐，“中午一起吃饭吧。”然后抬眼看看展宁，“你也一起。”说完就从他们身边绕了过去。 唐乐乐伸了伸舌头，一缩脖子：“莫惜姐真是御姐范儿，气场好强大。” 展宁已经没有心思跟她贫了，蹙着眉，开始发愁，他真心不喜欢这些抛头露面的场合，可是没办法，谁让他长了一张好门面呢。 中午，莫惜的司机来接展宁和唐乐乐。可是在公司餐厅里又有特大消息爆炸了。展宁根本不是同性恋，而是一脚踩两船，而且两个女人还是好姐妹。展宁在公司门口舌吻小三正好被莫助理撞破，中午莫惜居然跟那两个人吃饭，最终结果不管怎么样，展宁肯定要倒霉了。莫助理跟他说话的语气已经很强硬了，以后有他的小鞋穿…… 莫惜的车把展宁和唐乐乐送到了滨海假日的门口，这个地方可算个老地方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脸上都有些红。莫惜下车来就看见在门口面面相觑的两个人，心中觉得这两个人一定是有些情况的。 “你们居然比我早！”她上前笑着说，“跟我来吧，我已经订好座了，乐乐，你不是说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吗，最近这里新开了一间印度餐厅，听说很不错。” 唐乐乐一直阴着的脸上有了一些松动，精神也好了一些：“莫惜姐真好，谢谢你。” 莫惜淡淡地笑，没有了办公室的那种强势，让人觉得很温暖。 “看你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她转头看展宁，刚要开口说话，越过了他的肩膀却看见杨钧庭穿着酒店的制服，有礼有节地跟一位外国友人做介绍，两个的目光不经意地撞上。 莫惜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伸手挽住展宁的胳膊：“我们进去吧。” 展宁和唐乐乐都瞪大了眼睛，一副错愕的样子。莫惜的手在他的手臂上紧紧握了两下，展宁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演给谁看，可是也便这么应承了下来。 这一顿饭，唐乐乐吃得心事重重的，本来很美味的咖喱牛肉，她也吃得味同嚼蜡。 “乐乐，我有事情想找你帮忙。” “哦？”唐乐乐缓过神来，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似乎真的挺和谐的，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这个粗糙而可耻的计划。 “你在想什么呢？”展宁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莫助理跟你说话呢。” “哦！”她有些沮丧，“用得着骂我来拍领导马屁嘛。”说着狠狠地剜了那个人一眼，转头看着莫惜，脸上勉强挂着笑，“我哪能帮上你的忙。” “我们跟滨海的酒会，想找个琴师，我觉得你很合适。” “行！”唐乐乐答应得很爽快，“我也就这么点本事了，其他我什么都不会。” “两千块行吗？”莫惜看着她。 唐乐乐有些吃惊了：“还给钱？那怎么能算帮忙，莫惜姐，你这是给我机会，你真会说笑。”如果这么弹弹琴就有两千块，真的是很好的兼职了，居然还说是帮忙，分明就是照顾她。 “那我当你同意了，到时候我让展宁通知你时间。” 展宁诧异地看着旁边的人：“怎么又是我？”可一看莫惜的眼神，然后很吃瘪地转头看着乐乐，“好吧，你等我电话。”接着就换了一副很不耐烦的口气。 唐乐乐低头，嘴里低咒：“对我就会吼，见了领导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媚上欺下。” 展宁的脸一下子就绿了，碍于莫惜在旁边又不好发作，于是长腿一伸就踹了唐乐乐一脚。唐乐乐一勺咖喱饭就这么都扣在了鼻子上，然后汁滴在胸前，样子有些恶心。 唐乐乐一脸委屈地看着莫惜，也不说话。莫惜抬眼，脸上的表情严厉起来，拿起勺子便给旁边的展宁盛菜。展宁本来有些尴尬，这会儿更加变得有些无所适从。唐乐乐更是收敛了她的样子，莫惜这次像是生气了，她心里更加矛盾了，有些左右为难。莫惜对她不错，她们算是朋友了，可是自己又不想放弃自己钢琴家的梦想，真的是纠结。她拿着纸巾擦着脸的时候，旁边就坐下一个人。唐乐乐偏头看了一眼，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今天真是出门不利啊。 杨钧庭看着莫惜：“莫助理来试菜？你消息还真是灵通，我们这个餐厅才开放不到一个星期。” 莫惜倒也没有跟他针锋相对：“我们就是来尝尝，展宁刚从新加坡回来不久，我们之前也很久没见……”说着还很深情地望了旁边的人一眼。 展宁跟她目光撞了一下，真的有些被吓到，他赶紧低下头，很认真地吃着莫惜给他夹的菜，心惊胆战的。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他刚刚拉别人当演员演戏，这没过多久就被硬拉着也演了一回，而且这回的这两个人，那都不是吃素的。 展宁抬眼看看对面的唐乐乐，她正一副愤恨的表情，玩命地往嘴里填饭，不知道是跟谁过不去呢。总之这一顿饭，三个人吃得都消化不良。 在机场综合楼门口下车的时候，莫惜的脸色异常难看，唐乐乐有些心虚，毕竟她是动机不纯，展宁也忐忑不安的，总觉得做了亏心事。 莫惜看着两个人：“今天谢谢你们，我约了机场李副总，不跟你们一起上去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唐乐乐跟展宁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谢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们赏光跟她去吃饭？”唐乐乐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结果当头就挨了一巴掌。 “做梦吧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还不快走？” 唐乐乐剜了展宁一眼。“媚上欺下，真是狗腿子作风。”她小声嘀咕，然后默默地跟着他上了楼，进了办公室就看见同事们都看着他们嗤嗤地笑着。唐乐乐有些难为情，低着头谁也不看，就怯怯地拉着展宁的衣角。 展宁愣愣地看着桌子发呆，唐乐乐拉了几下，见他没反应便探过头去看，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张请柬，唐乐乐眼珠子转了一下，想起之前的林娇，心里大概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唉，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你，节哀顺变吧。”她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展宁怒目看着她：“一边待着去！” 唐乐乐怔了一下，知道又戳了某人的痛处了，于是乖乖地跑到他办公桌的对面坐下来。展宁把请柬收起来丢进抽屉，然后拿出自己的书就认真地看起来。唐乐乐在对面看着他，时间长了也觉得无聊，然后东看看西看看，冲着这个笑笑，冲着那个笑笑，最后实在无聊，索性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展宁看着她口水流了一桌子有些无奈，拿出纸巾给她塞在嘴边上，然后脱下制服给她披在身上。他是真心佩服她的睡觉功力，办公室这么吵，大家都谈笑风生的，她居然也睡得着。 同事看着不解，这关系搞得是越发扑朔迷离了。 “展宁，到底哪个是真命天女啊？” 展宁回头看着大家，一脸的疑问。 “莫助理和这个。”同事在旁提醒。 展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你们拿我寻开心是吧，莫助理是我能要得起的女人吗？”说着他又偏头看看正睡得天昏地暗的人，“这个能算女人吗？”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下班的时候，展宁狠命地摇了摇她的肩膀才把人弄醒。唐乐乐一脸睡意蒙眬，伸手摸了一下下巴上的口水：“要走了吗？” “你还要继续在这里睡我也没有意见。”他脸上有些嫌恶的表情。 唐乐乐猛地站起来，身上的制服落下来，正被展宁接住：“你等我五分钟，我去把衣服换了。”说着就拎着那件外套出了办公室。 唐乐乐坐在位置上，抬眼就看见大家看她的眼神跟看耍猴的一样，她咧着嘴笑，笑了一下又觉得没意思，立刻又收敛了起来，又引得一阵嗤笑。 “走不走？”展宁站在门口，看着她那傻样就有些懊恼，为什么这孩子就真能这么转着圈丢人呢。 唐乐乐一回头就看见展宁换了一身休闲装，看上去年轻而有朝气，身高在那里挑着，更是有型了。她蹦跶到他跟前：“这么快啊，走啊走啊。”说着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展宁站在机场门口等机组车，也不看旁边的人。唐乐乐握着自己的包包背带，来回地张望。 “怎么连车都没有啊，不是说飞行员收入都超高的吗？”她抱怨着。 展宁也不理她，两个人跟着机组车就在市区下了车，抬眼就看见滨海假日那非常有特色的大楼。 “不用每次都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吃饭吧，很奢侈的，这次我可不请客，该你请客安慰我。”她自顾自地说，可是却被展宁押进了一辆出租车。 下车一看居然是一处海鲜大排档，唐乐乐一下子就沮丧了，不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可靠，看他没车又跑这么寒酸的地方吃饭，真的不像是高薪阶层啊。 展宁找了个座位跟唐乐乐坐下来，很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你可以喝酒？” 唐乐乐被他问得有些心虚，想起上次的事情，脸上显出些犹豫的神色，最后还是鼓了鼓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我酒量很好的，我同学他们都怕跟我喝酒。” “哼，那不是因为你酒量大，是因为你酒品不好。”展宁正色，“我可是提醒你了，如果你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留着，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喝酒。” “留着什么？”唐乐乐诧异地看着他，一脸的不解，“什么留不留着，跟喝酒什么关系？” “你、你……”展宁找不到更婉转的方式来询问，“你没怀孕？” 唐乐乐抬头，刚喝进嘴里的茶，整个喷在对面人的脸上。 “你才怀孕了呢！”唐乐乐一杯接着一杯地猛给自己灌酒，真是越想越气。 展宁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平白无故地就毁人家名节，虽然他也不觉得唐乐乐这个人是个把名节看得多么重的人，但毕竟不是好事情。 他抓住唐乐乐的手：“别喝了，我以为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不就是出不了国吗，只要人还在，在哪里都有机会成才，既然你那么优秀，总会发光的。” 唐乐乐甩开他的手：“你当然这么说，你没有失去过自己梦想的时候，你也根本不知道这个对我意味着什么，你根本就不会懂。”说着就仰头把酒灌了进去，“老板，再给我们上一个小瓶的二锅头。”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展宁的嘴不自觉地咧了咧，这还真不是个女人，太粗俗了。他回头看着老板：“不用拿了，她已经喝多了。” “谁说我喝多了，我有钱给你，你给我拿酒。”唐乐乐站起来，脚下一个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正倚在了身后一桌的姑娘身上，然后还抓着人家的胳膊就把人从座位上拉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一齐倒在了地上。 展宁皱着眉头赶紧上前，把摔倒的客人扶起来：“对不起，我朋友喝醉了。” 那姑娘抬眼便盯着展宁看，这也难怪，论身材可以媲美模特，论长相很多明星怕是都相形见绌，姑娘见了花痴一下也算正常。可是旁边的男青年却有些不乐意了，他起身便推了展宁一下：“你们干吗，两个男人一唱一和地耍流氓是吧，跟我女朋友拉拉扯扯干什么？”说着就又上前推了他一把。 展宁一边后退一边解释，可那男人根本就没想听他讲道理，随手抄起老板案板上的一把剃鱼骨的刀：“废话少说，我女朋友刚才摔坏了，一万块，否则就报警，告你们两个耍流氓，调戏妇女。” 展宁脸一下黑了：“你这个人不要不讲道理，我朋友只是喝多了，再说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耍流氓，请你讲讲道理，你现在这是在敲诈勒索。”他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可心里还是有些怯，看着眼前的刀，腿有些发软，“你可别乱来，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犯法？老子就是王法！”那人有些嚣张，举着刀又近了一步，“给不给！” 展宁壮着胆子掏出手机：“好，我马上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可是号码还没拨出去，那人就一把夺了那手机：“哟，新款，今天哥们儿心情好，就这部手机，算是你赔罪了。”男人转过身，就看见唐乐乐脸喝得通红，瞠目站在他跟前。 “把手机还我。”看着对方痞痞的无动于衷的样子，唐乐乐提高了嗓门，“你听见没有。”说着抄起桌上的啤酒瓶，砰的一声砸掉一半，举在男人跟前，“你瞎了你的狗眼了，你也不打听打听你身后站着的是谁，不是道上混的吧，我看你是混得不耐烦了，你拿着手机出去转一圈试试，看看你能不能站着回家，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唐乐乐声调更高了，“你自己做决定要不要把手机还给大哥，我给你五秒钟时间，五，四，三……”她煞有介事，一脸的凶相，数字还没数完，就见那人转身恭恭敬敬地把手机递到展宁的跟前。 “不知道是道上的大哥，有眼不识泰山，对、对不起！”男人把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连连道歉。 展宁有些蒙，越过肩膀看后面的人，唐乐乐手都抖得跟筛糠一样了。 展宁努力镇定了下，拿过手机，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在桌上，然后拉着手里还握着酒瓶子的人就走。他脚下越来越快，身后的人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别走那么快，你急着投胎啊。”唐乐乐说话已经有些口齿不清楚了，喝了那么多酒，被风一吹有些上头，“走不动了。”说着她干脆停下来。 展宁回头看了看，似乎没有人追上来，他一松手，唐乐乐竟然就这么倒地，手里还攥着瓶子呢。展宁看着她晕晕乎乎的样子，真是拿她没办法，他夺下她的武器丢在一边。 “我说你到底是哪个学校的？”他拍了拍唐乐乐的脸，“醒醒。” 唐乐乐依旧躺在那里不动。展宁费力地把她扶起来，却听到她嘴里喃喃低语。展宁把耳朵附上去：“你说什么？” “爸爸，你背我，我们去买薄荷糖好不好？”唐乐乐的手胡乱地扑腾着，“背我，背我！” 展宁看着她烂醉的样子，估计是不能自己走了，与其抱着，还是背着更省力一些。说着便拉起她的胳膊，蹲身把她背起来。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了，怎么就跟你这么个麻烦精搞到一起去了。” 展宁背着唐乐乐走了几十米，在路边好不容易打到了一辆车，把人塞进去，看她的样子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信息，便从她口袋里翻出手机，里面居然只有两个电话记录。展宁瞥了她一眼：“真是没人缘。”说着便拨了徐敏的号码，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关机的。 出租车师傅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还走不走？” 展宁看了一眼烂醉的人：“去碧海花园。”看这个情况只能把她带回家了。 唐乐乐的身子一着床，便在上面打了一个滚，然后就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展宁只是去端了一杯蜂蜜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小内裤了。 “又脱，又脱！”他立刻背过身去，放下水杯就出了卧室，可是想想她这么光着睡一宿，肯定得感冒，到时候倒霉的怕还是自己，想想她磕碎啤酒瓶的凶残样子，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展宁转身从柜子里抱出被子，给唐乐乐盖在身上，她这么百无禁忌地裸着摆成大字形，也逼得他不得不看上几眼。这人脸上不怎么保养，风吹日晒的，倒是身上的皮肤白嫩得刺眼。唐乐乐那个跟飞机场区别不大的上身实在不能提起男人的兴趣，倒是两条白皙匀称的大长腿…… 展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赶紧把被子给她盖好：“真是白瞎了那两条腿了。”说完就开始脱外套往浴室奔。 唐乐乐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有强光照进来，她抬手挡住眼睛，片刻就惊叫着跳起来。 展宁在书房正在打印找家教的小广告，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赶紧就奔过来，就看见唐乐乐抱着被子站在床上，瞠目看着他。 展宁面色绯红：“起来了？叫这么大声，起床也得我伺候吗？” “谁让你脱我衣服了，展宁，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大流氓！” 展宁一怔，脸上也现出了些不满的神色：“我脱你衣服？你想美事是吧，就你那种飞机场，你以为我有兴趣？我不是做保姆的，没有伺候人的癖好，你看看你那酒品，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在大街上跟混混叫板，回来就当着男人的面脱衣服，你别说你是不是投错胎了，你上辈子是猪吧。”说完也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便扭身走了。 唐乐乐揉着自己的短发，慢慢地脑子里也能想起点事情来。她喝醉酒了，酒品不好这个徐敏也跟她说过，难道是真的？她满脑子的困惑，随之而来的又是沮丧，显然她昨晚一个人睡的，是不是真的这么没有魅力啊，这要是脱了衣服都不成的话，这还怎么实施计划？ 唐乐乐去浴室洗了个澡，自己随身也没带什么衣服便套上了房间里面的一件浴袍。她探头探脑地出来，就看见展宁一身原白色的家居服，很舒展地靠在沙发背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看电视。 气定神闲，真是迷死人不偿命。 唐乐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痴也是要分时候的，计划成功有的是时间花痴。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故意把身前的绑带弄松，露出自己的长腿，据徐敏说她身上就这么点可取之处了。 展宁斜了她一眼，眼光大概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钟就又回到电视屏幕：“餐厅桌子上有吃的，自己去吃，吃完了赶紧走人。” 唐乐乐心一下子就沉下来，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电视屏幕，一头大象正用鼻子吸水给自己洗澡。她更沮丧了，她还没有一个畜生有看头。她佝偻着身子，把衣襟打紧，往餐厅的方向走。 展宁斜着眼睛盯着她露在外面的小腿看，白皙匀称，真的是好看得紧。他赶紧别开脸，可是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紧了起来。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有节奏地吐纳了几次，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这还没平静下来，唐乐乐就拿着一个三明治气冲冲地跑到他跟前：“你什么意思啊，我还不如那头大象有看头吗？” 展宁抬头看着她：“你怎么了，抽风？” 唐乐乐看着他一副淡定的样子，一时怒极攻心，她抬起一脚踩在沙发上，匀称修长的小腿从浴袍里露出来，还连着半截白皙的大腿。 展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竟有些心猿意马，他顺着腿一路往上，腰也蛮细的好像；松垮的领子，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也有些神秘感；再往上，是她漂亮的小臂，只是……她手里捏着一个咬了一大口的三明治，嘴里还在嚼着，嘴巴上沾着生菜叶子，还有一圈的沙拉酱，头发洗过就这么随便擦了擦，在头顶像是顶着一个鸟窝。 展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的是幻灭啊幻灭，这一下，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他拿着遥控器随便换台：“大象比较不常见。” 唐乐乐一口气堵在心口，吃的也噎在那里。她不停地咳嗽，嘴巴里面的渣滓都飞了出来，整个脸也憋得通红的，不停地捶着胸口：“噎、噎、噎死了！” 展宁皱着眉头望着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真的没有办法想象一个女人这么不讲究。可是看着她受罪的样子，最后还是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快喝，别毁了我的客厅，赶紧吃完赶紧走人。”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就不应该让她吃完饭走人，应该让她起床之后马上滚蛋。 唐乐乐抬眼睨着他，最后时刻还是决定，豁上自己的脸皮了，这年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跟你说了，我无处可去了，我要住在你这里。” “不行，凭什么？”展宁没有一丝犹豫，“我这里是避难所吗，无家可归我就得收容？” “别以为我喝醉了就不记得，昨晚要不是我机智，你早就被混混给揍了，不然这会儿也在公安局等着调查。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开飞机的，是绝对不能有刑事记录的吧？”说着，她又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 展宁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昨晚你那么混，我说不定可怜你，让你住几天，这会儿我可不敢，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再耍飙。” “你——”唐乐乐挡住他的路，“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她又喝了一口水，把食物送进胃里，“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着手准备去奥地利深造了，是你，就是你让我丢这么大人的，我没找你讨出国学费已经便宜你了。” 展宁两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别跟我胡搅蛮缠，我连你是哪个学校的都不知道，我怎么耽误你出国。废话少说，赶紧吃完东西赶紧走人。” “那你应该知道林爽是哪个学校的吧，就是她顶了我的名额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就是她准姐夫给了我们学校一百万的赞助，用出国名额作为交换的，你知道吗？”说着唐乐乐就哽咽出来，“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为我自己弹琴啊，曾经有人为了给我筹学费在工地上没日没夜地打工，最后生病了都舍不得去医院，最后累死在工地上；你知不知道有人说我是钢琴家的料，冒死把我从邪路上拉回来。所以我才没有堕落，你懂不懂这个机会对我有多重要，就是因为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我才这么惨的！”说着就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呜呜哭起来。 展宁愣在那里，一时间哑然，心中还隐隐有了些愧疚感。他偏头看向窗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唐乐乐一边放着嗓子哭，一边斜着眼观察着那人的表情，看他转过来又赶紧专心地哭起来。 “别哭了。”他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的面前，“你想在这里住多久，我可不能让你住太长时间。” 唐乐乐的哭声一下子停了，随即又抽泣了几声：“现在已经放假了，下学期就没有课了，我也不想回学校受别人嘲笑。”看着展宁皱起眉头，“我会立刻出去找工作，等我有了稳定的收入，我就自己搬出去，不过……”她可怜兮兮地仰着脸看着上面的人，“这个春节我得住这里，我没有家。” “你没有父母？”展宁心揪了起来。 唐乐乐随即又低头抽泣起来：“他们都是希望我成才的，可是付出了那么多，还是没有成功。” 展宁本来想要拒绝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头，这个时候怎么都狠不下心来说出口：“可是，可是……” “我可以把身份证、学生证、图书证、驾驶证、护照全都押在你这里，我不会偷你东西，也不会给你惹麻烦。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可以帮忙做饭，你不在的时候帮你看家。”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算了，你先住这里吧。” 唐乐乐起身，抹了抹鼻涕和眼泪，然后就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一来倒是让展宁有些不知所措，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礼。 “好了，回去洗洗吧，看你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嗯！”唐乐乐乖乖地转身，然后回到客房，她关上门，脸上立刻现出了狂喜的表情，然后蹦起来扑倒在床上，“展宁，你是逃不出老娘的五指山了，早晚让你心甘情愿地把钱拿出来。” 过了一阵子，唐乐乐换上昨天的衣服出了房间：“我得回学校收拾下行李。” “哦，去吧！”展宁应了一句，他其实有些后悔了，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让她住到自己家了呢，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事有些不对劲啊，可是自己刚说出来的话也不好收回去，于是心下打算先忍忍，找个机会把她赶走。 唐乐乐走到他跟前：“那你是不是把家里的钥匙给我一把，不然我不方便啊，我也不能不出门，你一出门就上天了，我这不比你那些碳纤维合金翅膀，顶多比奥尔良烤鸡翅强点，飞不起来。”她挥动了两下胳膊。 展宁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却不由自主地起身，从客厅抽屉里拿出了一套钥匙，这是林娇前几天刚还给自己的。他犹豫着，转身递到了唐乐乐的手心里，却有些难以撒手。 唐乐乐看着他犹豫，一用力夺了过来：“放心吧，我不会弄丢的。”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展宁的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可是自己又说不清楚，钥匙就这么转手了，给了一个除非看身份证，否则真的男女难辨的人，这真的有些讽刺了。不知道林娇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他心里稍稍有些不愤，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更优秀更出色的女人。只是一个闪念，可是展宁自己被吓了一跳，莫名慌张。 第五章 同居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有很多话讲不出来，放在心里会安全点。 唐乐乐回到寝室就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徐敏在一旁有些担心：“乐乐，你这是干吗，该不会是跟学校怄气，要退学吧。” 唐乐乐一脸平静：“我没有那么蠢，没有学位证我连自费出国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不能辜负了姜老师，我一定要弹出个名堂来。” “你打算自费出国？一年要三四十万呢，还有担保金就要六十万，你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没人给你担保，你贷款都贷不到。” “那我就找冤大头帮我出，林爽能靠男人，我也有办法。” “乐乐，你疯了！”徐敏拉住她，“你不是那种人，你玩不了这个的，你千万别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以后你不打算嫁人了，再说以后你真的成名了，这个也会被挖出来的。” “我走一步看一步，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看着我乐乐，你别做傻事，你有才华的，你水平绝对可以媲美大师，你还会作曲，即使在国内你也一定能出人头地的，你不要这么迷信国外好不好。” “对啊，我是魔障了，我忍不下这口气，也放不下这个情结，我一定要出去，要去皇家乐团。姜老师说，我应该在那个地方有位置，我必须到达那个高度。” “我知道姜老师的死让你很内疚，可是他就是活着也不会看着你去做这种事情，他一定不想你再走错路，要不你去找找你父母，他们都有能力帮你的。”徐敏拉着她的胳膊，真的不想看着好朋友以后追悔莫及。 唐乐乐的脸色陡然厉了起来：“你要是我朋友就不要跟我提他们，他们也不会帮我的。” “那你就这么糟践自己？” “谈不上，他人不错，很善良，又心软，长得又那么帅，我不吃亏的。”说着她有些泪眼婆娑，勉强地笑了一下，她拉着徐敏的手，“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吃亏的是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等我有能力了再把钱还给他。” 徐敏愣了一下：“你不会是要对付那个姓展的机长吧，你要玩弄人家的感情？你这样太缺德了，乐乐，你不是那种人，你做不出那种事情的。” 唐乐乐擦了一把眼泪：“凡事都有第一次，你这次拦不住我的，何况我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女，没那么多讲究。”说完，她转身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拖着拉杆就出了寝室。 唐乐乐在展宁家的楼下踟蹰着，她自己不是那么笃定对自己要走的路不会后悔，她坐在行李箱上，举着手机，迎着夕阳玩自拍：“乐乐啊乐乐，你再走进这个楼，你就真的是个坏女人了。” 展宁骑着自行车，远远就看见那个女人在和煦的阳光中摆着各种小动作，脸上的笑容像是能把人融化一样温暖。尽管这个城市是没有冬天的，可还是会给人那种阳春新生的清新。他两只脚叉开，撑着地，远远地看着她那些傻傻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笑出来。 唐乐乐沮丧地放下手机，想想那个男人老实又帅气的样子，就开始恨自己，她站起来，不然打道回府吧，另找猎物。 “你在干什么呢？”展宁推着自行车走到她跟前，“不是给你钥匙了吗？”他说着话就把自行车折叠起来，然后一手拉起箱子，“这么多东西，你想长住啊？”可还是拖着就进了楼。 唐乐乐愣愣地立在原地，脚下仿佛挪不开。 展宁回头：“你愣在那里干吗，帮我把信箱里的东西收了。”他微微皱着眉头，“真不会看眼色。” 唐乐乐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走进去。“这是你自己引狼入室的，怨不得我了。”她自言自语，把报箱里的东西都收好，电梯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唐乐乐扭捏着：“怎么之前没看见你的自行车啊，你都放在家里？” “有时候停在地下停车位。” 唐乐乐眼睛瞪得老大，脑子里面想的都是成片的名车中间停着一辆自行车，她探头到他跟前：“这里是高档小区了，看你家至少也有一百五十平方米吧，不用骑自行车这么寒碜吧？” “光是还房贷估计我未来十年就白干了，再加上车贷，我怕我受不了。”说完，他也觉得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跟她说这些，他扭头，“以后我的事情少打听。” “哦！”唐乐乐木木地应了一声，然后摩挲着手里的一封银行函件，不问她也有办法。 “哦，还有，刚才莫助理打电话了，星期三晚上在滨海假日酒店的宴会厅有个签约晚宴，让你准备一下。”展宁歪头看了她一眼，“你好像情绪不高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乐乐陡然提升了音调，看着他诧异的眼神赶快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心虚。 “莫助理让我告诉你，说你可以去滨海试琴，都给你联系好了，你去就会有人接待你。”说着两个人出了电梯。 展宁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边放东西，一边说：“晚饭简单点就行，我晚上吃得不多。” “啊？”唐乐乐愣在那里，“真的我做？”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是你说你做饭，洗衣服，做家务吗？” 唐乐乐挠了挠后脑勺，看着他换了鞋子进了主卧。 “我其实就是随便说说。”她小声地嘀咕着。她把自己的行李拖进房间，整理到柜子里，看着空空的衣柜填进了东西，心里也会有踏实的感觉。 展宁洗了个澡，出来就打算这么围着浴巾去客厅看电视，可是门开了一半想起家里还有个人，又回身换上了家居服，他拉开抽屉，就看见那个精美的手表盒子还躺在里面。 “先生，这是退件，那边拒收！还有，那位女士让我带句话，说她活得好好的，不用你送终。” 展宁把表握在手里，脸上戚戚然，有些无奈，不知道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冷战。正在沉思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他一个箭步冲出去，就看见唐乐乐两手紧握着站在厨房门口，锅扣在地上，米撒了一地。 “你在干什么呢？造反？”展宁有些恼，他蹲下身把锅捡起来，拿起扫把清扫狼藉。 唐乐乐泪眼婆娑的，也不敢吭声，远远地站着看。展宁收拾妥当回身看那人，她正吮着自己的手背。 “你那是什么习惯啊，恶不恶心啊。” 唐乐乐很不情愿地把手拿开，上面通红的一片，展宁一惊心，脸又皱起来：“烫到了？真是不知道你能干什么，怎么这么没用。”说着，就拉着她的手直接进厨房，对着冷水龙头就冲，“都快起泡了，你不会吱声啊，你这个样子星期三怎么去弹琴。” “你凶什么凶啊，我这还不是给你做饭弄的，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凶！”说着唐乐乐的眼睛就红了，眼珠子还在里面滴溜溜地转。 展宁一皱眉头，觉得她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可是人家现在烫伤了，他也不好太过分。 “沙发上坐着去。”他没好气地说。 唐乐乐在沙发上刚坐定，就看见展宁拿着药膏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你了。”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药膏。 唐乐乐低头看着他的头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怕是连女人都要忌妒吧。唐乐乐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眼神像是黏在他的头上似的。 展宁低头在上面轻轻地吹气，痒痒的，唐乐乐的脸骤然烫了起来，她猛地抽回手。 展宁突兀地抬头，看着极不自然的唐乐乐有些诧异：“你干吗，还没擦好呢。”说着又把手给拖过来，“老实点！” 唐乐乐突然心跳如擂，她瑟瑟缩缩地不停地往沙发角落里面挪蹭，展宁抬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其实，就是……”她吞吞吐吐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又住在一起了，要是有什么良辰美景，除夕佳节，或者什么寂寞难耐之类的时候，其实也不是没可能，我要是不愿意，你不要强迫我，好不好？”她眼睛贼亮贼亮的，怯怯地盯着眼前的人。 展宁愣了一下，脸色黑了一下，随即又笑出来，继续拉过手给她上药：“我要是不愿意，你也别强迫我，成吗？” 唐乐乐的脊背僵了一下，她小心地观察着他，心里犯嘀咕，不会是这么快就识破了她的阴谋了吧。 “好了，我看没什么大问题，这个药膏很好用，你坐着吧，我去做饭。”展宁站起身，收拾好药箱，就进了厨房。 唐乐乐盯着他的背影看着出神。 “居然还会做饭。”她有些神往，不如干脆真收了得了。 展宁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子就端出了两个菜，唐乐乐看着电视，远远就闻到了香味，长得帅，工作体面，薪水高，还会做饭，有这么个男人，夫复何求啊。唐乐乐抿着嘴笑，这么优质的男人，偏偏还心软好骗，真是不骗他都对不起老天爷。 吃过晚饭，两个人安静地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唐乐乐也不挑，展宁看什么她就跟着看什么。展宁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他起身去书房拿出打印好的广告丢在乐乐的跟前：“明天你没事去各大高校的海报栏帮我贴一贴，我要找一个英文的家教。” 唐乐乐接过来看了看：“你怎么不自己贴啊。” “我明天要去临市的机场去蹲起落，早出晚归，没时间，另外，我养着你干什么，白吃白喝？” “嘁！”唐乐乐有些不屑，把那沓广告往茶几上一扔，“你那么不平衡，干脆我免费给你辅导辅导好了，也不白吃白喝你的。”她挑着眉毛，已然是一副老师的样子了。 “你？” “怎么还不信我能辅导你？” 展宁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人：“那好，你给我翻译一下，纽约进近，中国裕美航空，航班号978，码编5576，重型机，高度7500尺，请求降落，听您指挥。” 唐乐乐愣了一下：“你欺负人是吧，你随便到哪个大学的英文系里揪个人也未必能应付这么专业的，起码也得给个教材吧，进近是什么，重型机？heave？” “不需要你懂这些，我想听你的发音，单词、句式我都没问题，我是哑巴英语，需要一个人跟我交流。” 唐乐乐想了一会儿：“I love you not because who you are,but because who I am when I am with you.I love you not for who you are,but for who I am with you.There are things that we dont want to happen but have to accept,things that we dont want to know but have to learn,and people we cant live without but have to let go.” 展宁站在原地，愣愣的，若有所思，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唐乐乐看着眼前有些木然的人，跟了一句：“Can you follow me。” “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你被录取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说完，他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转身就走。 “我是好老师，我会用三个月的时间，让你张口能用英文表达你想要表达的意思。” 展宁回头，就看她手肘支在沙发的靠背上，一脸笑容。 “要是做不到呢？” 唐乐乐懒懒地站起身，一边往自己房间去，一边摆手：“那就说明你实在是太笨了。” 唐乐乐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她走到厨房，看见还在温着的牛奶和全麦面包。“真贴心啊。”她拿着面包和牛奶就进了客厅，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饭。 眼睛瞄了一下茶几下面的那一摞信，他还没处理，她捡出那张银行的信函，歪着脑袋犹豫，拆开？有些不厚道了，不拆？那简直要好奇死了。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电热水壶，把信封口对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润开了胶水，她打开信封，一边自我安慰：“我就是查查你的财产状况，你要是穷光蛋，我就放过你，这是为你好，你也别怪罪了。” 她小心地打开来，居然是还贷的账单，她小心地数着后面的零：“哇噻，一个月还两万五千块？那一个月岂不是要赚好多钱？照着一半算，那一个月就是五万，十个月就是五十万，两个月又是十万。”她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头，数学不好，没办法，“六十万啊。” 唐乐乐赶紧把信装进信封里，然后舌头舔了舔，重新把口封好。 “就是你了，你赚这么多，艰苦两年也没什么，人生的另外一种经历嘛。”她心情变得很明亮，吃过饭就背着自己的帆布包出门了。 这里是高档社区，通常出入的都是名车，当然也就意味着公交车站要离很远。唐乐乐仰着头望着公交车站牌，找着滨海假日酒店，脖子都酸了也没找到。 一辆很拉风的白色跑车突然在路边戛然而止，唐乐乐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居然是杨钧庭，真不知道是冤家路窄还是老天帮忙。 “去哪儿？”他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唐乐乐正想给他戗回去，可是转念一想，有顺风车搭，干吗跟自己过不去，她于是笑嘻嘻地凑上去：“就去你们单位。” 杨钧庭一愣，然后讪笑了一下：“去试琴？上车吧。” 唐乐乐转头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然后又嘴巴一咧，笑得跟朵花似的就上了车：“真是巧啊，您真是大好人。” “……” 杨钧庭开着车，心里有话又觉得不好问出口，斜眼看旁边的人，已经靠着玻璃窗快睡着了。他看着前面是红灯却故意不减速，到了跟前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哎哟喂！”唐乐乐抚着自己的额头，瞠目看着他，“你会不会开车啊！” “你都不系安全带？前面红灯了，没办法。”杨钧庭也不恼，侧目看着她。 唐乐乐咬着牙根，想吼一句公交车没安全带，没那习惯，可是又觉得有些丢人，生生地把这口气忍下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杨钧庭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着：“你跟莫惜很熟？” “那又怎么样？”唐乐乐揉着脑门儿盯着他，眼睛一眯，“想跟我套近乎让我帮你说好话？那你还撞我的头？”她提高了音调。 杨钧庭直想着猛打方向盘，然后靠边停车把她丢路边上不管，可是又真心摸不清她跟莫惜的关系。他心痒痒的，不见面也就不见面了，可是这见了，睡了，就更加忘不了了。 他强压着自己的少爷脾气，放松了调子。 “她会听你的话？别开玩笑了。”杨钧庭故意摆出一副不屑的调子，可是唐乐乐脑子就是傻，偏偏就中计。 “你不相信？那你就试试看，我可明明白白告诉你，她对你的印象极差。” 杨钧庭的脸一下子沉了：“她的事情你都知道？” 唐乐乐扬扬自得，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反过味儿来了：“你想套我话，哼，本姑娘不说了。”她一转头，倒在旁边的窗玻璃上，继续睡觉。 杨钧庭把车子停在酒店的停车场，转头看旁边的人，她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他叫了她两声，唐乐乐也没应，他有些恶趣味，把车窗开了一个小缝，然后就这么锁了车子走人。 跑车的空间小，这停车场终究不是个睡觉的地方，唐乐乐睡了一会儿就眯起眼睛，顿了一下，陡然起身，她拉了拉车门，发现锁了。唐乐乐攥着拳头狠狠地垂在玻璃上：“杨钧庭！” 她在车里捯饬了一阵子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拼命地按喇叭也没人理会，她在座椅上胡乱地摩挲着，忽然椅背就倒了下去，她被吓了一跳。挪了挪身子倒是挺舒服的，她索性也不挣扎了，拿出手机编了一条救命的短信，直接就发给了展宁，然后安心地躺着睡觉了，话说她前几天也确实缺了好多的觉，是该好好地补补。 在临市机场的空载起落训练任务也结束了，飞机停在机位，检查员看了看今天的队员，盯着正在做颈部操的展宁：“你上右位，飞回去。” 展宁脸上有些不情愿的神色，他才休息了没一会儿，懒懒地在那里不想动弹。 “快去，年轻人不积极点还等什么？” “我这不越积极越退步，我这本来都左座了，一积极又回右座了。我刚把还贷额度调上去，这边把我工资待遇降下来了，总飞啊，您真是我恩师，成心拿我寻开心。” “你小子再抱怨，真给你报告到总飞那里。”说着就迎头一个巴掌。 展宁摸着头笑：“报告，以后能再发配回737吗？” “想得美，少啰唆，赶紧去干活儿。” 展宁站起来，看着机舱的门还开着，他回头看着检查员：“还有人？” 还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他就看见莫惜和她的助理拎着公文包上来，今天她戴了一副水晶镶钻的切边眼镜，分明的玻璃棱角折射出冷冷的光，让整个人一下子就多了很多的距离和疏离的感觉。 “让大家久等了，时间不凑巧，只好搭你们的顺风机了。”她露出笑容，才让整个人慢慢地暖起来。 机舱里的各位飞行员一下子都严肃起来，一个个点头跟公司领导打招呼。莫惜只是点头，回身看着展宁：“你不是说在驾驶舱看星星最漂亮吗，我想在里面看晚霞应该也很美，能带我飞一段吗？” 展宁的脸上显出了尴尬的神色，看着同事们的脸上尽是看热闹的样子，那眼神还颇有些八卦的意思。 “莫助理，我不是机长，这个我决定不了。”展宁赶紧抛开这个烫手的山芋。 莫惜看着检查员：“这次是空载，我会遵守承诺，不随便说话，也不乱碰里面的按钮。” 莫助理这么一个要求，怎么好拒绝，她就这么跟着展宁进了驾驶舱。莫惜进来过，可却从来没有在检查员的位置上坐过，左座的机长突然有些紧张了，他狠狠地剜了旁边的展宁一眼。展宁挤眼睛，摆着口型：“不是我让她进来的。” “我是外行，就是想进来看看热闹，看看风景，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前面的两个人虽然答应着，可是却头大。公司的高管，周总身边的人就在旁边坐着，怎么能当作不存在。机长清了清嗓子，一句糙话也没有，标准的口令：“执行检查单。” 莫惜就在后面坐着，像是看西洋景一样看着两个人在前面忙活着，检查完毕，机长看着旁边的人：“小展，跟塔台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走了。” 展宁也有些局促，却听见莫惜在后面轻声地说：“别紧张，我就是进来看看你怎么工作的，我不是领导。” 她不说倒好，这一说展宁后背立刻就冒冷汗了，看着旁边机长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公司高层的。他无奈地戴上耳机：“裕美6678，请求推出。” 临市机场小，这个时刻也不算忙，很快飞机便推到跑道上。 “飞机推出，58R，准备就绪。” “裕美6678，航向345，净空条件，起飞！” “航向345，净空条件，起飞。” 随着口令的复诵，机长推上了油门，飞机开始在跑道上加速。 “80”、“check”、“V1”、“VR”、飞机拉起、离地、“V2”……“收起起落架”。 飞机直冲云霄，十分钟后自动驾驶打开，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展宁回头看了一眼莫惜，她倒是表现得兴趣寥寥，只是专心看着外面已经被晚霞染红的云朵和那不刺目却美得让人眩晕的霞光。 “真美！”她低声赞叹，可一瞬脸上尽是落寞的神情，再美的景致，如果和你观赏的不是你最爱的人，总归是件遗憾的事情。 这一路，光影交错，日夜交更，可是莫惜的心情却始终没有好起来，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了。做朋友的时候倒好，时常有个电话，虽然不见面却也是慰藉，可是现在……她隐约觉得，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飞机落地后，莫惜一直看着他们做完所有的检查工作才跟机长和副驾驶一起从机舱出来，看见大家也都在。展宁打开手机就揣进口袋里，还没焐热的工夫就听到了短信提示。 他落在大家的身后，打开一看是唐乐乐的，脸上有些厌烦的表情，可是一看见里面的“救命”两个字，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快接，快接……” 唐乐乐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在旁边摩挲着自己的包，一个不留神，包就掉进了座椅的下面，电话的铃声也停了。她迷迷糊糊也没管，可是片刻电话又响了起来，她睁开眼睛，四周都是黑的，她猛地起身，正碰在车顶上。 “啊——好疼。” 她很别扭地弯下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包捞起来，里面的东西还撒得到处都是，可是刚拿起手机，屏幕却黑了，没电了。 “啊——”唐乐乐有些抓狂，明明看见上面显示着展宁，她重新开机，可还是没办法。 莫惜看着展宁着急的样子便问：“出什么事情了？” “乐乐出事了。” 莫惜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她怎么出事了，你怎么知道？”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 “我刚才打开手机，看见她给我发短信求助，上午十点钟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心急如焚，“她不是应该在滨海练琴吗？” 莫惜脸上的神情凛了一下，拉着他就跑：“坐我的车，我们一起去看看。” 展宁和莫惜一起上了车，莫惜脸上的表情有些让人难以捉摸，这让展宁觉得有些异样：“莫助理，不麻烦你了，我去找她就行。” 莫惜直愣愣地看着他，然后转过头看着前方：“我跟乐乐也算朋友。”其实她是有别的打算的。她掏出手机就拨了杨钧庭的电话，可惜手机一直就在他的办公桌上响，而他的人还在企划部跟员工就这次的签约酒会的具体细节在敲定。 直到企划部主管在旁边小声地提醒，他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班快两个小时了。 杨钧庭脸上有些尴尬：“对不起各位了，如果方便跟家里请假的话，不如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忙了这么久了，向大家表示一下感谢。”说完，他转头对着旁边的秘书，“吩咐餐饮部给我安排一个大桌，半个小时后开席。” 大BOSS请客，职员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敢请假。杨钧庭刚端起酒杯，祝酒词还没说完呢，莫惜和展宁就推开了房间的门：“杨总！” 展宁一个箭步上前：“乐乐今天有没有来酒店试琴。” 杨钧庭愣了一下，恍然想起来自己车子里面还锁着一个人呢，他慌忙放下酒杯，看着对面的主管：“你先照顾一下这里，我稍后回来。”说着就带着两人出来，直接坐着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他掏出车钥匙打开了车锁，拉开车门，唐乐乐就冲下来，她皱着眉头，也不看来人就撅着屁股，把头探进车里，在座椅下面找着什么。 “杨钧庭，你做什么？你居然把她锁在车里。”莫惜不知道为什么火就上了头。 杨钧庭自知是理亏，他低头：“对不起，我忙起来就忘记了，对不起。”转头再看被困着的人，她不但没有冲着自己发飙，还在专心致志地找着东西。 “乐乐，你找什么呢？”展宁皱着眉头，这孩子不会是被关傻了吧。 唐乐乐在座位底下摩挲着，突然抓住了那颗小糖豆，她脸上立刻挂上了欣喜的笑，她退出来，站直身子捏着那颗薄荷糖：“还好找到了。” 展宁看见她那张带着傻笑的脸，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你吓死我了，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吓人，救命，亏你说得出来。” 喜欢的东西失而复得，这种小喜悦显然冲淡了她的怨怒，看着面前男人焦虑的模样心中自是有成就感。 “我以为我会被憋死，还好那个人不算没良心。”她瞥了杨钧庭一眼。 杨钧庭也觉得有些内疚：“对不起，我事情太多，把你忘记了。我道歉，其实你该给我打电话。” “我怎么知道你电话多少。”乐乐不屑。 杨钧庭记得他给她名片时，她当着自己的面就给了清洁大嫂了，他竟忍不住笑，他掏出自己的名片夹，掏出一张烫金的名片：“这次的别丢给清洁大嫂了。” 莫惜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她知道这张名片不是杨钧庭的公务名片，不是很重要的人他是不派发这种名片的。莫惜转向唐乐乐，看着她接过名片，一脸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然后她抬头瞄了杨钧庭一眼：“看在名片挺漂亮的份儿上，我就先收着了。” 杨钧庭倒是没想到这个火药桶居然这么就放过他了，但是他心里堵着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莫惜怎么就跟展宁又凑到一起了。 “你们一起来找她？” 莫惜仰着小下巴，有些骄傲的样子：“我跟他去临市复训，然后收到了乐乐的求救短信，你这样是非法拘禁你知道吗？” “哦？”唐乐乐瞪大了眼睛，凑到莫惜的身边，“原来这么严重，够判刑了吧？” “是，你去报案，他就有大麻烦了。”莫惜目不转睛地看着杨钧庭，就看他慢慢地皱起眉头，看着她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竟然教唆唐乐乐那个女人去报案。 “哈哈哈！”唐乐乐在旁边突然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然后走到杨钧庭跟前，“这下有把柄在我手里了。”她拍拍那人的肩膀，“杨总，以后对我客气点，不然我就去警察叔叔那里告状喽。” 杨钧庭的嘴角一下子勾起来，挑衅地看着莫惜：“谢谢，唐小姐。”他转头看着她，“中午就没吃饭，饿坏了吧，我请你吃饭。” “好啊！”一说吃，唐乐乐就觉得自己真的是饥肠辘辘，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 展宁眉头又一皱，刚要说话，莫惜拉住他：“我们也去吃饭吧，一天都在飞机上，也没吃好。” “好啊，大家一起吧，杨总也不差这两个人的饭，是吧。”唐乐乐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我们两个还有别的事情，就不麻烦杨总了。对了，乐乐，明天下午三点你就在酒店门口等我吧，我们一起去试试衣服。”莫惜笑着看着唐乐乐，很顺手地挽上展宁的胳膊。 展宁、唐乐乐、杨钧庭都愣住了。 “听见了没有？”莫惜又问了一句。 唐乐乐讷讷地应了一声“哦”，眼睛还盯着两个人相挽的胳膊。 杨钧庭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们吃饭去，你想吃点什么？”说着就拉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而莫惜的车也开到了两个人的旁边。唐乐乐一边被拖拽着，一边回头看那两个人，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吃什么？”杨钧庭离开了那两个人的视线后，语气也变得没那么友好。 唐乐乐也不管，态度好不好无所谓，有吃的就行。 “日本料理不错。” “那好，今天我很抱歉，作为表达歉意，我请你吃，不过你自己去吃好了，想吃什么点什么，记在我账上就行了。”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唐乐乐真是求之不得，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不是更好，她想了想，不如干脆把徐敏也叫来。徐敏风尘仆仆地到了餐厅的时候，唐乐乐已经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了，徐敏在她对面坐下来：“幸亏今晚想减肥没吃饭，你怎么不等我啊。” “想吃什么可以再点，没关系，我都快饿死了，等不了你了。”唐乐乐又放了一片肥厚的三文鱼片到嘴里，“真不错。” 徐敏瞪大眼睛：“你得手了？这么大手笔，这里的东西很贵的。” 唐乐乐白了她一眼：“放心吃吧，不花钱，姑奶奶我今天受了一天的委屈换来的，赶紧吃，废话少说。” 两个人翻着菜单，把吃过的没吃过的都点了个遍，什么贵点什么，边吃唐乐乐边讲着这两天的事情，徐敏听得出神。 “那你还不如干脆对付这个酒店少东家呢，这个条件多好，那个机长人家还还着房贷呢，你也好意思下手，关键是万一他拿不出这笔钱，你不是白忙？” “呃！”唐乐乐打了个饱嗝，一脸诧异地看着徐敏，片刻又夹起一块烤鳗鱼，“你别说，你还真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新思路，不过这个资本家好像对我没什么兴趣。” “那个机长对你有兴趣？”徐敏有些嗤之以鼻。 唐乐乐沉思了一下：“貌似也没有。”她心里其实有些为难，莫惜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了，要是他们两个人在交往，那她就是跷了好朋友的男朋友，这事就忒不地道了，何况她这么晚还着急地来找她。这么一想，她心口就闷了，突然觉得食物都堵在那里，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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