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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我想过很多话来形容这本小说,但最后,我想说的只有一句: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可能没有想象中美好,但是《房间》却让我们相信,真爱的确是无限的。
內容簡介:
一个年轻妈妈的牢笼,是她五岁儿子的全世界。我四岁的时候,对这世界一无所知,以为它只是一些故事。我五岁的时候,“妈”对我吐露真相,说真实的世界大到你无法相信,而房间只是它的一个臭小点儿。对五岁的杰克而言,房间就是全世界。这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他跟妈住在这里,学习、阅读、吃饭、睡觉、游戏。但对妈而言,房间却是老尼克囚禁她七年的监狱。她在不可能的禁闭环境里尽量让杰克健康成长。每晚,她让杰克睡在衣橱里,不让他看到恶男子强暴她的恐怖画面;她也不让杰克沉溺在电视中,规定他每天看电视的时间。然而,她终究只是一个母亲,而非圣母,她会不耐烦,她会生气地对着杰克大吼,她甚至间或性情绪低落到一整天不肯起床,也不给杰克做饭。正是这复杂而不完美的母性,让人纠结不已。
靠着决心、机智和强大的母爱,妈为杰克创造了人生。但她知道这样是不够的……对她不够,对杰克也不够。她想出一个大胆的脱逃计划,需要仰赖她儿子的勇气,以及大量的运气。她没想到的是,对这计划一旦成功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自己竟然没有充分的准备。《房间》以杰克的五岁的童真口吻来叙述,兴致勃勃,充满好奇。它不是一个恐怖故事,也没有催泪的企图,反而处处透出人类最为纯净的亲情。五岁的杰克打动了每个人的心,他的声音、他的遭遇、他的天真、他的幽默、他对妈的爱,使得故事虽然设定在这么一个令人不安、几近恐怖的前提上,仍然令人时时感受到希望与力量。
關於作者:
爱玛?多诺霍(Emma Donoghue),1969年10月出生于都柏林,父亲是文学评论家。
一九六九年出生于都柏林,父亲是文学评论家。作品以当代及历史小说为主。已出版长篇其他小说包括《荡妇》(Slammerkin)、《封口信》(The
Sealed Letter)、《着陆》(Landing)、《生者面具》(Life
Mask)、《头巾》(Hood)及《快炒》(Stir-fry);短篇小说集包括《生兔子的女人》(The Woman Who Gave
Birth To Rabbits)、《亲吻女巫》(Kissing The Witch)及《敏感话题》(Touchy
Subjects)。她还撰写文学史、舞台剧与广播剧等。
少年时光大多在都柏林的一家天主教女子修道院学校度过,唯有十岁时在纽约的一年生活异常精彩。1990年获得都柏林大学学院英语以及法语一等荣誉学位(最高等级),但却拙于开口说法语。随后移居英格兰,在剑桥获得博士学位(论18世纪虚构作品中的男女友谊)。23岁时写作为生,自从做了一个月的旅店服务员而被解雇后,便以不曾拥有一份靠谱工作而深觉幸运。此后经年往来于英国、爱尔兰以及加拿大,1998年定居于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伦敦市,如今与同性伴侣Chris
Roulston以及幼子Finn 7岁、幼女Una 3岁居住在一起。
目錄 :
礼物
辟谎
死去
后来
活着
致谢
故事是另一种真实李玉瑶
內容試閱 :
我五岁了
今天我五岁了。昨天晚上我在衣柜里睡着的时候还是四岁,但当我躺在黑漆漆的床上醒来时我变成五岁了,一派胡言嘛。在此之前,我三岁,两岁,然后一岁,零岁。“我负岁过吗?”
“嗯?”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在天堂里。我有没有负一岁、负两岁、负三岁……”
“没有,在你从天而降之前是不算岁数的。”
“穿过天窗。你一直都很忧伤,直到我偶然来到你的肚子里。”
“你说得对。”妈伸出手打开了台灯,他总是让所有东西嗖地亮起来。
我刚好来得及闭上眼,然后睁开一只眼,接着两只眼都睁开了。
“我哭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她告诉我。“我就躺在这里数秒。”
“数了多少秒?”我问她。
“成百万上亿。”
“不,可到底有多少秒呢?”
“我数糊涂了,”妈说。
“然后你就不停地祈求一个宝宝,直到你肚子变大。”
她咧嘴一笑。“我能感到你在用脚踢。”
“我在踢什么?”
“当然是我了。”
对那一点我总是大笑。
“从里面,砰砰。”妈撩起她的T恤睡衣,让她的肚子鼓起来。“我想着,杰克就快出生了。早上第一件事,你滑出来滑到地毯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低头看着地毯,那上面红、褐、黑三色交错纠缠。还有我出生时不小心溅到的污垢。“你剪断了绳子,我获得了自由,”我对妈说。“接着我变成了一个男孩。”
“实际上,当时你已经是一个男孩了。”她起床走向恒温器打开他取暖。
我觉得昨晚九点之后他就没来过,如果他来过的话,空气总会有所不同。我从来不问,因为关于他她不想多说。
“说吧,五岁先生,你是现在就要你的礼物还是早餐后?”
“礼物是什么,是什么啊?”
“我知道你很兴奋,”她说,“但记住不要咬你的手指头,细菌会从咬破的地方入侵。”
“那会让我生病,就像我三岁时那样上吐下泻。”
“甚至比那更糟,”妈说。“细菌还可能要了你的命。”
“早早地回到天堂去?”
“你还在咬。”她把我的手拉开。
“对不起。”我坐到那只坏手上。“再叫我一次''五岁先生''。”
“那么,五岁先生,”她说。“现在还是晚一点儿?”
我跳上摇椅看看手表,他说七点十四分。我可以在摇椅上撒手滑行,然后滑回羽绒被上“滑雪”。“礼物应该什么时候打开?”
“随便哪个时间都会很有趣。要我为你决定吗?”妈问。
“我现在五岁了,我得自己拿主意。”我的手指又伸进了嘴里,我把它放到腋窝下,夹紧。“我决定——现在。”
她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样东西,我想它整晚都不见天日地藏着。是一卷格子纸,用紫色缎带缠绕着。那些缎带来自圣诞节来临时我们收到的无数盒巧克力。“打开它,”她告诉我。“要轻轻地。”
我想方设法解开了花结,把纸展平,是一幅画,就用铅笔画的,没上颜料。我没看明白画的是什么,接着我把画掉了个个。“我!”就像是照镜子,但画面更丰富,我的头、胳膊和罩在T恤睡衣里的肩膀。“为什么这个我眼睛闭着?”
“你在睡觉,”妈说。
“你怎么能在睡觉的时候画画呢?”
“不,我是醒着的。昨天早晨,前天,还有大前天,我开着台灯画你。”她敛起笑容。“怎么啦,杰克?你不喜欢这画吗?”
“不是——你在忙活的时候我却没有。”
“噢,你醒着时我没法画你,不然这就不是一个惊喜了,对吗?”妈顿了一下。“我原以为你喜欢惊喜。”
“我想要惊喜,也想无所不知。”
她大笑起来。
我跳上摇椅,从架子上的工具盒里拿了一枚大头针,又减少一枚意味着现在一枚也没剩下,五枚都用掉了。本来有六枚的,但有一枚不见了。一枚用来固定摇椅后面的《西方艺术的伟大杰作作品三号:圣母子与圣安妮、施洗者圣约翰》[1],一枚用来固定浴缸旁边的《西方艺术的伟大杰作作品八号:日出印象》[2],一枚用来固定蓝色章鱼,一枚用来固定那幅疯马的画,名为“西方艺术的伟大杰作作品十一号:格尔尼卡[3]。”这些杰作是跟着麦片一起来的,但章鱼是我做的。因为浴缸上面的水蒸气他已经有点翘了。我把妈的惊喜之作别在床头软木砖的正中央。
她摇摇头。“不要放在那儿。”
她不想他看。“要么衣柜的后面?”我问。
“好主意。”
衣柜是木制的,所以我不得不非常用力地按大头针。我关上她那可笑的门,尽管我们已经给铰链抹过了玉米油,他们还总是嘎吱作响。我从板条之间看过去,可太暗了。我把衣柜打开一道缝偷偷看,那幅秘密之作除了灰色的细线条外白成一片。妈蓝色的裙子挂在我熟睡的眼前,我指的是画里的眼睛,而裙子却是真的挂在衣柜里的裙子。
我能闻到妈在我身边,家里我的嗅觉数第一。“哦,我睡醒的时候忘记吃点奶了。”
“没事。也许我们可以偶尔略过一次,在你五岁的时候?”
“没门。”
于是她在白色的羽绒被上躺下,我也躺了下来,我吃了很多。
#
我数了一百颗谷粒,再倒入牛奶,牛奶几乎跟碗一样白,一滴也没有溅出来。我们感谢了耶稣宝宝。我选择了融勺[4],融勺的柄上满是白色滴状斑点,那是有一次,他不小心被放在一锅沸腾的意面边上而溅到的。妈不喜欢融勺,但他却是我的最爱,因为他与众不同。
我轻轻抚摸着桌子上的刮痕,想让它们不那么明显。除去切食物时意外留下的灰色刮痕外,她是一张纯白的圆桌。吃饭的时候,我们玩起了“哼歌猜名”的游戏,因为哼不需要用嘴。我猜对了《马卡丽娜》[5]跟《她绕山而来》[6],但把《迎接飓风》[7]听成了《摇荡缓兮,仁惠之车》[8]。所以我的分数是两分,我得到了两个吻。
我哼起了《划船曲》[9],妈立刻猜了出来。接着,我又哼了《足球流氓之歌》[10],妈扮了个鬼脸,说:“哈,我知道它,这是一首关于被撞倒了再爬起来的歌,叫什么来着?”最后关头,她还是想起来了。第三次轮到我时,我哼了《无法忘记你》[11],这下,妈没了主意。“你选了这样一首歌,真狡猾……是在电视上听到的吗?”
“不是,是听你唱的。”我忍不住唱起了副歌部分,妈说她真是个傻瓜。
“傻瓜,来。”我亲了她两下。
我把我的椅子搬到水槽边开始刷洗。洗碗时,我必须动作轻柔,但是洗勺子的时候,我就可以丁零当啷了。我对着镜子吐出舌头。妈在我身后,我看得到我的脸附在她的脸上,就像万圣节时我们做的面具。“我希望那幅画能画得更好些,”她说,“不过至少它画出了你长什么样。”
“我长什么样?”
她轻叩着镜子里我的额头,用手指画了个圈。“跟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为什么说跟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圈圈消失了。
“意思就是你长得跟我很像。我猜那是因为你是我造出来的,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一样的褐色眼睛,一样的大嘴巴,一样的尖下巴……”
与此同时,我瞪着镜子中的我们,镜子中的我们瞪了回来。“不一样的鼻子。”
“呃,你目前还长着个小孩的鼻子。”
我捏住它。“它会不会掉下来,再长一个大人的鼻子出来?”
“不,不,它只是会变大。一样的褐色头发——”
“但是我的头发一直长到了腰,而你的刚刚到肩膀。”
“没错,”妈说着伸手去够牙膏。“你所有的细胞都比我的要活一倍。”
我不理解东西可以只活一半。我又看了看镜子。我们睡觉穿的T恤也不一样,内衣也是,她的没有小熊。
等妈吐出第二口水时,就轮到我用牙刷了,我上下左右刷了每一颗牙齿。妈吐在水槽里的水一点儿也不像我的,我的也不像她的。我把它们都冲掉,然后露出了一个吸血鬼般的微笑。
“啊,”妈捂住了眼睛。“你的牙太干净了,闪到我的眼睛了。”
她的牙被蛀得非常厉害,因为以前她总忘了刷牙,她很遗憾,之后再也没忘了刷,但它们还是被蛀掉了。
我放平椅子,把它们放到门边,靠着晒衣架。他总是咕哝,抱怨说没地方了,但如果他站得笔挺的话,还是有很多空间的。我可以站直,但无法那么笔挺,因为我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呀。门是用一种闪亮的神奇金属做成的,九点之后会发出哔哔的声音,那意味着我应该躲进衣柜了。
上帝的脸今天没有出现,妈说因为光线很难穿透雪。
“什么雪?”
“看,”她说着向上指了指。
在天窗上方,只有一点点亮光,其他部分都是黑的。电视机里的雪是白色的,但现实中的却不是,太诡异了。“为什么这个雪不会掉落在我们身上呢?”
“因为那是在外面。”
“在外太空?我希望它下在里面,这样我就可以玩雪了。”
“嗯,可那样的话它就会融化,因为这里太暖太舒适了。”她开始哼起歌来,我立马猜出那是《下雪吧》[12],我唱了第二小节。接着我还唱了《冬季奇园》,妈和声了高潮部分。
每天早上,我们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做,比如把植物放进水槽,给她浇一杯水——这样就不会漏得到处是——再把她放回矮柜上的茶碟里。植物以前住在桌子上,可是上帝那黄灿灿的脸把她的一片叶子烤焦了。那片叶子掉了,不过她还剩九片,这些叶子跟我的手一样宽,整片都毛茸茸的,如果我闭上眼睛,感觉就像那是只小狗。我不喜欢九这个数字。我发现有一片很小的叶子正在长出来,这样就有十片了。
我在桌子底下寻找那只小蜘蛛,但只看到了桌脚和桌面间的一张蜘蛛网。桌子摆得很稳,令人费解的是,每次我爬上她的一条腿——我很多年前就爬得上去了——都会摔下来。我本来想告诉妈那张网的事,可最后还是没有,因为她会把蜘蛛网扫掉,她说它们很脏,但在我看来,它们只是极其纤细的银色东西罢了。妈喜欢野生动物星球上追逐、互相撕咬的动物,但不喜欢现实中的。我四岁时有一次正在观察着蚂蚁沿着炉子一步步往上爬,妈跑过来把它们全都拍死了,这样它们就不会吃我们的食物了。上一秒还是活的,下一秒就变成了尘。我哭啊哭,快把眼睛哭化了。还有一次,在夜里,有个东西嗡嗡嗡地在叮我,妈一巴掌把他打死在门墙上,就在架子下边一点的地方,他是一只蚊子。痕迹还留在软木砖上,尽管她洗刷过,那是蚊子偷走的我的血,就像一个很小很小的吸血鬼那样。那是唯一一次我的血流出我的身体。
妈吃了那个有二十八只小宇宙飞船的银色袋子里的药丸。我从瓶身印有倒立男孩的瓶子里拿了一粒维生素吃下,妈吃的是印着网球女子的大瓶子里的。维生素是防止我们生病并回到天堂里去的药。我从没想过回那里,我不喜欢死掉,但妈说,等我们都一百岁了,厌倦了玩耍时,死亡还是不错的。她还吃了一片止痛药。有时她会吃两片,但从不超过这个数,因为有些东西对我们很好,可是一旦过了量马上就会产生坏作用。
“是坏牙吗?”我问。他长在她嘴巴上面靠后的地方,是蛀得最厉害的一颗。
妈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每天每次都吃两片止痛药呢?”
她做了个鬼脸。“那样我就会上瘾了。”
“什么是——”
“就像,被一个钩子勾住,因为我会一直依赖它们。确切地说,我也许会需要越来越多的止痛药。”
“这种需要有什么问题吗?”
“这很难解释。”
妈知道所有的事情,除了那些她记不清的,有时她也会说我还太小了,有的东西即使解释了我也不明白。
“如果我不去想我的牙,它们就会感觉稍微好一点,”她告诉我。
“怎么会这样呢?”
“这叫意志战胜一切。如果我们不在乎,那就不重要了。”
我受了一点小伤时,总是会很在乎的。妈揉揉我的肩膀,那儿并没有受伤,不过不管怎样,我喜欢她这样。
我还是没有告诉妈蜘蛛网的事。有个我知她不知的秘密,这种感觉有些奇特。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共有的。我想我的身体是自己的,我的思维也产生在自己的脑海中,但我的细胞是由她的细胞制造出来的,所以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的。另外,当我告诉她我所想,她也告诉我她所想时,我们各自的思想就跃入了自己的另一个脑袋,就好像蓝色蜡笔涂在黄色上变成了绿色。
八点半,我打开电视机,在三个频道间切换。我找到了《爱探险的朵拉》[13],耶!妈非常缓慢地转动着天线兔,用他的耳朵和脑袋来把画面调得更清楚。我四岁的一天,电视机坏了,我大哭起来,但是晚上,老尼克带来了神奇的信号转换机盒,让电视机起死回生。除了这三个以外,其他的频道都模糊不清,所以我们不看,因为那会伤害我们的眼睛。只有当这些频道放音乐时,我们把毛毯盖到电视机上,透过灰色的毛毯听听音乐跳跳舞。
今天,我把手指放到朵拉的头上拥抱了她,告诉她我已经五岁了,能力超群,朵拉笑了。她长着浓密的头发,那可真像一顶翘着尖角的棕色头盔,这顶头盔看上去和她的身体一样大。我坐回床上,窝到妈的膝盖上看动画片,我扭来扭去,直到不再是坐在她那突起的骨头上。妈身上柔软的地方不多,可这些地方却是超级柔软。朵拉一直背着她的百宝囊背包,里面藏着她需要的一切,比如梯子,以及跳舞时、踢足球时、吹笛子时、探险时穿的各种太空服。她说的词不是我们正使用的那些,她说的是西班牙语,比如“lo
hicimos”[14]。
今天朵拉把她的伙伴,猴子布茨从一种催眠魔咒中拯救了出来。我跟着唱了所有的歌曲,尤其是《我们成功了》这首歌。朵拉总是向我求助,比如让我寻找一件有魔力的东西或者请我跟她一起划船,她会等着我说“好的”。电视机里所有其他人都不会听我说话,这就是为什么朵拉成为了我最好的朋友。今天在我大叫着“在棕榈树后面”的提醒下,她的蓝色小箭正中目标。她对我说:“谢谢。”接着她让我帮忙提防偷偷摸摸的捣蛋鬼狐狸斯维普。我们和布茨一起大喊三次“捣蛋鬼别捣蛋”,他气坏了,说着“噢,讨厌!”然后逃走了。记得有一次,捣蛋鬼做了一只远程控制的机器蝴蝶,但是出了些差错,蝴蝶反过来拍掉了他的面具和手套,这把我们乐坏了。
今天的节目结束得太快了。每次好节目播放时,手表上数字的变化速度就会加快。朵拉问我最喜欢哪一部分,我的回答永远是那首又翻筋头又举手击掌的歌。有时候,她和布茨会和着拍子跳起滑稽小鸡舞或者手臂交错挥舞。然后他们摘下星星放进百宝囊背包里。我选择了可以吵醒所有东西的吵闹星和能够变成任何形状的闪烁星。
大多数时候,其他星球上的人能同时成百上千地出现在屏幕上,除非有一个变得又大又近,这种情况常常发生。他们穿着衣服,而不是裸露着皮肤。他们的脸有粉色的、黄色的、棕色的,或是长斑,或是长毛;血红的嘴巴和描着黑圈的大眼睛。他们总是欢声笑语。我很想一直看电视,但电视会腐蚀我们的大脑。在我从天而降前,妈成天开着电视机,后来,她就变得跟僵尸一样,就是那种一跳一跳前进的妖怪。所以现在,她看完一个节目就会把电视机关掉,让脑细胞在白天的时候再次长出来,这样我们晚上睡觉前就可以再看另一个节目,然后在睡觉时继续让大脑恢复。
“让我再看一会儿吧,看在今天是我的生日的份上,求求你了?”
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接着,她说了句:“为什么不呢?”她把广告时间调成静音,因为广告会更迅速地侵蚀我们的大脑,所以要尽量避免它们进入我们的耳朵。
我看着那些玩具,一辆很棒的卡车、一张蹦床和生化战士。两个小男孩手里握着变形金刚在打架,不过是很友好的那种,不像坏孩子那样。
接下来,节目开始了,是《海绵宝宝》[15]。我跑过去轻轻摸着他和派大星,我不敢碰章鱼哥,他有点可怕。这一集是个关于巨型铅笔的恐怖故事,我透过妈的手指缝看,她的手指有我的两倍那么长。
妈天不怕地不怕。也许只怕老尼克。她从来只称他为“他”,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直到我看了一部动画片,是关于一个晚上才会出现的家伙的,他叫老尼克。于是我把我们这里的这位也叫做老尼克,因为他也只在晚上来。不过他不像电视里的那个家伙,没有大胡子和犄角什么的。我曾经问过妈他有多大了,她说他的年龄大概是她的两倍,那就确实很老了。
片尾字幕一出来,妈就起身关掉了电视机。
因为吃了维生素,我的尿尿是黄色的。我坐下拉巴巴,念叨着:“拜拜,去大海吧。”冲完水,我看着水箱汩汩地再次盛满。接着,我洗手,直到感觉皮快被搓掉了,这样才能说明我已经把手洗干净了。
“桌子下面有张蜘蛛网,”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之前就看到了,但我没说。”
妈笑了,但不是由衷的。
“你不会把它扫走的,是吧?因为蜘蛛现在甚至不在家,但她或许会回来的。”
妈跪下来朝桌子下面望去。我看不见她的脸,直到她把头发捋到耳后。“听我说,我会把它留到大扫除,怎样?”
那就是星期二,还有三天。“行。”
“你知道吗?”她站了起来。“我们应该标记下你有多高了,现在你五岁啦。”
我一跳半空高。
平时,在房间或家具的任何角落涂涂画画都是不被允许的。两岁的时候,我在靠近衣柜的那个床脚上乱涂,现在每次打扫时,妈都会拍着那些印记说:“你看,我们得永远跟这生活在一起。”不过,我生日时的身高测量是个例外,那些小小的数字写在门的边上,一个黑色的“4”,下面是一个黑色的“3”,一个红色的“2”——那是原来那只已经用完的红笔写下的——最底下是个红色的“1”。
“站直了,”妈边说边拿笔在我脑袋上方动。
等我走开,一个黑色的“5”在“4”稍微上面一点的地方。我最喜欢五这个数字了,我每只手都有五根手指,每只脚都有五根脚趾,妈也一样,我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九是我最不喜欢的数字。“我有多高?”
“你的高度。嗯,确切的我也不知道,”她说,“也许我们可以讨一把卷尺,作为周日优待。”
我以为卷尺就是电视。[16]“呐,我们还是要点巧克力吧。”我把手指放在“4”上,然后脸贴着墙站着,我的手指在头发处。“今年我没有长高多少。”
“这很正常。”
“什么叫''正常''?”
“就是——”妈撇了下嘴。“就是说一切都好。没有问题。”
“可是看看我的力气有多大。”我在床上跳来跳去,我是穿着七里格[17]靴子的巨人杀手杰克[18]。
“大的,”妈说。
“很大的。”
“巨大的。”
“庞大的。”
“超级大的,”妈说。
“超级巨大的。”这是个组合词,我们笑着挤作一团。
“好词。”
“你知道吗?”我告诉她。“十岁的时候我会长大成人。”
“哦,是吗?”
“我会越长越大,越长越大,直到变成人类。”
“事实上,你已经是人类了,”妈说,“人类就是我们俩现在这样的。”
我认为“人类”这个词用来说我们是名副其实的,而电视上的那些“人”都是色彩编织出来的。
“你是指变成个女人吗,女的人?”
“对,”我说,“变成个女人,然后肚子里有个男娃娃,他也是名副其实的人类。或者我会长成一个巨人,不过是好看的那种,有这么高。”我跳起来去碰床墙,他高高的,几乎接到了斜面房顶的最低处。
“听上去很棒,”妈说。
她板起了脸,这意味着我说错话了,但我不知道错在哪里。
“我将冲破天窗,去到外太空,在各个星球间遨游,”我跟她说,“我要拜访朵拉和海绵宝宝,以及我的所有朋友。我还要养一条小狗,起名叫拉奇[19]。”
妈端出一张笑脸。她把笔整齐地放回架子原处。
我问她:“你过生日时就几岁啦?”
“二十七。”
“哇。”
我觉得她并没有因此而高兴。
洗澡水哗哗地流淌时,妈把迷宫和碉堡从衣柜顶上拿了下来。从我两岁起,我们就开始制作这个迷宫了,她是由卫生纸卷筒粘连拼结出来的隧道,七扭八拐的。弹力球喜欢在迷宫里滚来滚去地躲起来,每次我要叫他出来都得上下左右晃着迷宫好让他滚出来。然后,我会把其他东西放入迷宫,比如一粒花生、一小截蓝色蜡笔和一小段生的意大利面。他们在隧道里互相追逐,偷偷前进,大叫着“嘘”。我看不见他们,但可以通过他们撞击迷宫壁的声响来判断他们的位置。牙刷也想进迷宫玩,但我只能跟他说抱歉,因为他太长了。于是他跳进了碉堡,去守卫塔楼了。碉堡是由罐头和装维生素的瓶子搭起来的,一旦我们有了空罐头或是空瓶子,就为他添砖加瓦。从碉堡上能看清四周的情况,他可以向敌人喷射出热油,哈哈,这是敌人们不知道的秘密武器。我喜欢把碉堡放在浴缸里当做一个小岛,但妈说水会让碉堡的胶带松脱的。
我们散开了马尾辫,让头发漂在水面上。我躺在妈身上,一句话也不说,我喜欢听着她的心跳声。她呼吸的时候,我们一起一伏的。小鸡鸡也漂浮着。
因为今天是我生日,所以我可以决定我们两人穿什么。妈的衣服在矮柜上面的抽屉里,我的则在下面那个抽屉里。我帮妈选了她最喜欢的那条带红色针脚的蓝色牛仔裤,这条牛仔裤她只在特殊场合才穿,因为裤子的膝盖处已经有点拉丝了。我自己选了黄色连帽运动套装。虽然我开抽屉很小心,但那红色的边边还是弹了出来,妈不得不把它使劲推回去。我们俩一起用力往下扯套头衫,领口挤着我的脸,不过终于还是穿上了。
“我把V字领再开大一点怎么样?”妈说。
“没门。”
做运动时,我们把袜子脱掉了,因为光脚更好控制。今天我先选了跑步。我们把桌子翻到床上,再把摇椅堆上去,最后盖上地毯。跑道是这样的,从衣柜到台灯绕着床跑,地板上的形状是一个黑色的大写的C。“嘿,看呀,我可以在十六步里打个来回。”
“哇,你四岁的时候要跑十八步呢,不是吗?”妈说。“今天你准备跑几个来回?”
“五个。”
“不如五乘以五吧?那可是你最喜欢的平方数了。”
我们掰着手指算,我得出二十六,但妈说应该是二十五,我又算了一遍,也算出是二十五。妈用手表帮我计时。“十二,”她大叫。“十七。干得不错。”
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快多了——”
我跑起来甚至有超人飞行时那么快。
轮到妈跑时,我必须在横线拍纸簿上记下她开始和结束的时间,然后我们一起计算她用的时间。今天,她比我多用了九秒,就是说我赢了。我高兴得上窜下跳,还发出嘲笑的啧啧声。“我们同时跑,来次比赛吧。”
“听上去很有意思,对吧,”她说,“但是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这么干过,结果我的肩膀撞到了矮柜上。”
有时候我会忘记一些事情,妈提醒我之后,我就会记起来。
我们把所有家具从床上搬下来,把地毯铺回原位,遮住那条跑道,那他就看不见那个脏兮兮的C了。
妈选择了蹦床,但只能是我在床上蹦跳,如果妈也上来的话,床会塌的。她只能在一旁评论:“这个三月的早晨,年轻的美国冠军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半空扭转……”
接下来,我选择玩“西蒙说”[20],然后妈说要穿上袜子木头人,就是我们躺在地上,像海星一样,放松脚趾头,放松肚皮,放松舌头,甚至是放松大脑。后来,妈的膝盖后面痒痒的,于是她动了一下,所以,我又赢了。
十二点十三分了,午饭时间到。我最喜欢的餐前祷告是祈求每天都有面包。我是游戏的老大,但妈是三餐的老大。比方说,为了防止我们生病,她不许我们早、中、晚三顿都吃麦片;好吧,其实是为了不让麦片太快吃完。从我出生到一岁,妈总是把食物剁碎嚼烂后再喂给我吃,不过后来我长齐了二十颗牙,能咬碎所有东西。今天的午饭是脆饼夹金枪鱼,我的任务是把鱼罐头的盖子旋紧,因为妈的手腕做不到这样。
我轻轻地左摇右摆,于是妈提议我们玩管弦乐队,这个游戏就是要看看我们利用能找到的各种物品能够制造出怎样的声音。我在桌子上打起了鼓,妈敲击床脚,接着又拍打着枕头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我拿起叉子和勺子,在门上击打,叮叮作响,脚趾则在炉子上笃笃地锤着。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踩垃圾桶的踏板,他的盖子会“砰”地一下弹开。我最棒的乐器是用麦片盒子做成的弦乐器,上面拼贴着从旧邮购目录上剪下来的色彩缤纷的腿、鞋子、外套和头像,当中箍着三根橡皮筋。老尼克后来再也没有捎来过邮购目录供我们挑选衣服,妈说他越来越吝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