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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拆解一篇小说

書城自編碼: 4073125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文学评论与鉴赏
作者: 叶沙
國際書號(ISBN): 9787521232103
出版社: 作家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4-11-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精装

售價:NT$ 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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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叶沙全新文学评论集。黄德海、吴雅凌、赵松推荐
读小说的叶沙,既透露出天性对文学的热爱,又因热爱而显现出特殊的郑重,举轻若重地拆解着她认真对待的每一个作品,并借此将目光投向更具体的生活,打量时代、探测人心、认知自我,从而穿过书写的窄门,来到了广阔的人间。(黄德海)
深谙声音魔术的叶沙转身书写,放下舒适,寻找另一种新魔术,好比童话中接受考验的人不能说话编织外衣,努力从化身野天鹅的一部部小说中看见人间世的样子。(吴雅凌)
叶沙对文学作品的解读之所以鲜活动人、别具一格,在于她极擅于以心灵感应作品的气息与脉搏,并敏锐地捕捉到驱动作者创作的深层动机,尤其是作者如何将自己感知世界的方式转化为语言。她不只是在评论作品,还是在以独特的方式打开并深入作品的世界,无论是对于作者还是读者,她的解读都是让人很难不为之感动的知音洞见。(赵松)
內容簡介:
叶沙是广播节目《子夜书社》的创办人,后一直主持《相伴到黎明》,她用音频跟听众交流,在上海等地拥有广泛的受众群体。本书是叶沙的文学评论集。书中收录了近两年时间内作者写的评论文章,包括一篇详尽的《红楼梦》人物解析,希望阅读能够磨砺目光,修正内心,让每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书中一共有二十四篇文章,涉及的主题有,迷思,向上,边缘,小道,歧路和时代等几个部分,既是来自作品的思考,更有对当下生活的审视。希望和读者朋友一起探索。
關於作者:
叶沙,1992年底进入上海东方广播电台开始广播主播生涯,常年主持晚间谈话类节目《相伴到黎明》。
1997年开始,创办读书栏目《子夜书社》,坚持每周推介一部文学作品,以作品分析而非作品欣赏为主。
出版作品有《相伴到黎明——叶沙谈话录》(2000年)、《细读红楼》(2010年)。
目錄
目录
歧 路
读黄咏梅《昙花现》:藏于心底的空洞/003
读金仁顺《白色猛虎》:从图腾到人设的衰变/009
读金特《冷水坑》: 知识改变命运和爱拼就会赢/015
读赵挺《海啸面馆》:辉煌悠久,孤独年轻/023
读托尔斯泰《三死》:赋予生命以意义唯有死亡/028
迷失
读慕明《宛转环》:缺角圆环的迷思/037
读牛健哲《造物须臾》:装在伍尔夫酒瓶里的人生之梦/043
读朱个《迷羊》:从现成的世界中借一处精神家园/048
读赵松《恐龙会跳舞》:当空空如也如实体充斥内心/056
读赵松《谁能杀死变色龙》:人生若以锦灰堆相见/065
小道
读池上《折戟》:小道,纵可观难致远/075
读韩松落《雷米杨的黄金时代》:于历幻中悟真/082
读徐皓峰《北方秘诀》:蠹空内里的传统,移花接木的规矩/091
读卡森?麦卡勒斯《旅居者》:流放才是旅居的本质/098
边缘
读安德烈?普拉东诺夫《美好而狂暴的世界》:天才是被允许才能存在的一种现象/107
读赫胥黎《蒂洛森晚宴》:宴饮的名目和艺术的名义/114
读顾文艳《恩托托阿巴巴》:攻击好人的乱流和险境/121
读王咸《人语驿边桥》:在人生的残局中遥望自己/127
向上
读李宏伟《云彩剪辑师》:世间有空心雨吗/137
读李亚《巴尔扎克的银子》:罗曼蒂克浴火重生/142
读郭爽《新岛》:唯有活的,才是新的/151
读须一瓜《去云那边》:出口在上方/157
时代
身在其中,听不见时代的列车呼啸而逝——关于《火车梦》的对谈/167
那个在狂风中奋力前行的人美得像一朵幽兰/182
此岸的双生花/200
后记/257
內容試閱
|歧路
读黄咏梅《昙花现》:藏于心底的空洞

读黄咏梅的《昙花现》,想起黄灿然的《静水深流》:

我认识一个人,他十九岁时深爱过,
在三个月里深爱过一个女人,
但那是一种不可能的爱,一种
一日天堂十日地狱的爱。从此
他浪迹天涯,在所到之处待上几个月
没有再爱过别的女人,因为她们
最多也只是可爱、可能爱的,
他不再有痛苦或烦恼,因为没有痛苦或烦恼
及得上他的地狱的十分之一,
他也不再有幸福或欢乐,追求或成就,因为没有什么
及得上他的天堂的十分之一,
唯有一片持续而低沉的悲伤
在他生命底下延伸,
像静水深流。
他觉得他这一生只活过三个月,
它像一个漩涡,而别的日子像开阔的水域
围绕着那漩涡流动,被那漩涡吞没。
他跟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
是一个临时海员,在一个户外的酒吧。
我在想,多迷人的故事呵,
他一生只开了一个洞,不像别人,
不像我们,一生千疮百孔。

这一回,诗中的他是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的人生中,吞没一切的漩涡,竟和千疮百孔各行其是而并行不悖,似乎已无须比较漩涡和千疮百孔,哪一个更值得我们为之一哭。
那个让人唏嘘感慨的女人林姨妈的故事,始于她的死讯——一个让她的生前好友悔愧交加耿耿于怀,而“我”这个从小认识,叫了她一辈子林姨妈的人却无动于衷的消息。“我”从小有三个异姓姨妈,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像妈妈那样,拥有相交一生的好友是一种什么样的幸运。林姨妈一度是家里的常客,童言无忌的“我”随口说对过两件事,一是看到满脸皱纹的老人,“我”会说这个老爷爷好痛,一是“我”认为林姨妈口臭,是因为她总不开心,而且她身体里藏着什么东西在腐烂。说者无心,直到林姨妈过世,“我”也没明白,老真的是一件很痛的事,林姨妈的不开心藏了一辈子,的确把她五脏六腑都沤烂了,她正是因此才油尽灯枯的。
这个死讯,在小说的首尾出现过两次。第一次的表述,是“我”妈妈说的,“2021年9月16日,酉时”。这事交托到“我”的手上,再几经辗转,终于送达林姨妈心心念念一辈子的钟俊仁时,被“我”翻译成了“2021年9月16日,傍晚六点左右”。对此,“我”还很得意。这一幕,与阿努伊的话剧《安提戈涅》中,安提戈涅临终,请看守她的士兵替她给未婚夫传递最后的留言,何其相似。看到安提戈涅的话语,经过士兵之口粗鄙下流地演绎,经过士兵沾着口水的笔落到纸上,作为观众,我们的心都碎了。安提戈涅一定比我们更不堪忍受,她宁可放弃最后的努力,深藏那些歉疚或眷恋、等待的煎熬或无以传递造成的窒息。人,就是在一次一次选择沉默,选择深藏中变老的。人生,就是在有意无意的翻译中堆叠演绎,渐渐面目全非的。
林姨妈本是一个好看又热情的人,虽然当主角的往往会遭到嫉妒,她却一直和配角们玩得很好,还能建立起跨越半个世纪的友谊。这样的人,合该生活美满长命百岁才对,偏偏在那个荒诞的时代,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以人生尚未展开的年轻懵懂,林莉必须对自己的整个人生走向做出抉择。可是,当“正确”一词添上了严格的时间限制,一个年轻女孩如何驾驭得了她尚不知轻重的命运?无论林莉当年有没有选择跟钟俊仁走,时代的灰尘都会落到她的身上,人生没有如果,生命中岔路的出现如同昙花绽放转瞬即逝,剩下的是唯一的道路,通向支离破碎后再也拼凑不齐的人生。
可能就是因为经历过那样一个刻骨铭心的月夜,多年以后,她又拥有了一个昙花与明月同色的暗夜。那一夜,“我”和“我”的父母因为不惯熬夜,都错过了昙花开谢,林姨妈独自守一整夜,是等昙花开,又像是为了送走天上那轮圆月。命运之路分岔,她错过的路途变成了生命中的漩涡,那条路上她再也无缘得见的风景,幻化成了一朵昙花的模样。那一夜的林姨妈想来是痴迷的,她眼中的昙花因为过于洁白,亦有光一样的明亮。她不知道,是她自己把生命中所有的光亮都归于那条错过的道路,剩下的她早已成了一缕游魂。可怜她还剪下昙花,用毛线针在粗茎上穿个小孔,绳子一串,倒挂在晾衣竿上,和其他草药一起,用作“看门药”,就好像她不知道,她的生活,门里门外从来都是一样的空空荡荡,纵有灵丹妙药,又能为了什么而守护呢?
在“我”这个旁人看来,林姨妈的人生道路如常展开,她结婚生子,与身体连绵不绝的酸酸胀胀持续作战,直到终了。她的孩子小坚,向来不合群,好像不是林姨妈生的一样,养不熟,也制不住。林姨父沉默寡言,即使在公园看人下象棋,也从来没能融入棋局作为对弈的任何一方,似乎一辈子都和林姨妈各玩各的。林姨妈根本没有心思研究对付小坚的办法,也没有心思研究跟林姨父家和万事兴的秘诀,在他们这个家里,这既是生活不幸的原因又是结果。就如同黄灿然诗中所说的千疮百孔,很难分辨,那究竟是撕扯洞穿造成的,还是勉力联结的结果。
巴恩斯曾写过一本《唯一的故事》,看似一个人对自己一生挚爱的回忆,实际上写的却是一个人对自己的一生只可能如此度过的痛彻认知。这样的认知,于林姨妈而言,与其说是闻所未闻,不如说她拒绝接受——或者说,之前她可能闻所未闻,临终前的十五年,则变成了拒绝接受。所以,在近乎一辈子的时间里,钟俊仁的名字非但没有淡出林姨妈的生活,反而还会引发类似“用手把整张脸捂起来,手心里传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的反应。所以,林姨妈生下小坚,刚出月子,就跑去工人医院找王姨妈,瞒着林姨父做了结扎。面对所有的劝阻,她一遍一遍搬出钟俊仁来说事。所以,有段时间,林姨妈像是把家当成旅舍,一到晚上就爱跑“我们”家……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林姨妈把自己的人生当成了一个暂时的状态,暂时状态中的一切都会随着钟俊仁的再现而消散。“钟俊仁”三个字却意味着一个完整的世界,进入那里,林姨妈自己也将变得完整,这就像是一桩毋庸置疑的事实,可以说,林姨妈的一生就架构在这个事实之上。她对那个世界的向往如此强烈而饱满,就像《小王子》中的猴面包树,拥有将整个星球撑裂的力量。后来,她的人生果然因此而碎了——又碎了一次。
但是钟俊仁——小说在三分之二处赫然写道,“几十年来,我一直很自然地认为是钟俊仁。要早知道是这样的‘俊人’,估计每次听到我都会忍不住笑出来”——竟然只是钟俊人。即使林姨妈早就知道是俊人,而非俊仁,但林姨妈心目中的俊人,和我以为的“俊仁”没有分别。林姨妈和钟俊人的恋爱,一度被认为有多正确,就有可能在一夕之间被认为有多错误。人总是愿意高估他人拥有的力量,一如愿意原谅自己的无知和无能。人又是相似的,既然非神非圣,谁又能仰仗谁,谁又能庇佑谁呢?这个在小说中,在林姨妈的生命中昙花一现的钟俊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让林姨妈的人生千疮百孔了。很难想象,林姨父去世后,林姨妈偷偷跑去松村找钟俊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让她在去养老院的时候,将写着地址的旧纸片放到“我”母亲的手中,说出那句“哪天我走了,想办法,告诉钟俊人”。
告诉了钟俊人又如何?当讯息终于送达,钟俊人已是一个只认得出少数人的脑萎缩患者。在反馈的录像中,养老院院长一边向钟俊人说明情况,一边指了指“我”这边,让他看过来。“他的眼睛就看向我了。我突然感到有些慌乱,好像他真的能看见我”。这一幕,让人联想到科尔姆?托宾的《母与子》。小说中的母亲是位大明星,早年离家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儿子,这天儿子滞留在演出现场,目睹了母亲,在演唱的过程中,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如果可以想象母亲的目光对儿子的灼烧,可以想象钟俊人的目光对我的刺戳,就不难想象,林姨妈在几十年后走向钟俊人的目光时,可能感受的碾压,她走近了吗,看到了吗,迎上了吗,相见了吗——她是因此而再一次碎了吗——没有人知道。
如果说之前,林姨妈近四十年和钟俊人没有任何联系的生活,不是在竭力按捺奔赴远方的冲动,就是在为飞向钟俊人做准备,那么她找到钟俊人之后,就像光芒熄灭,即使是虚幻世界里泄露出的虚幻的光芒,也熄灭了。再也没有名为钟俊人的世界可以前往,也没有被虚幻光芒笼罩的旧日世界可以回归,人世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未来是一场漫长的下坠。可能大家,甚至小坚都以为林姨妈的去世离奇,旁观了林姨妈最后岁月的护工却知道,“一点不突然的。来这里之前就有子宫癌,不治疗,不让说”。就像林姨妈演过的角色,《杜鹃山》里视死如归的铁血队女党员柯湘,临刑话别之后,同志们都走了,独剩下她一人,尚须等待一场经典的刑场救人。林姨妈,在求而不得的等待中走完一生,痴情难治,因为自我感动是她此生得到过的唯一感动,在那个年轻的夜晚,在关于正确的抉择中,她的灵魂破了洞,正是这个洞,引动了席卷她整个生命的漩涡。她就像一枚突遭霜冻的花苞,即使之后经历花开经历结果,花的蕊兀自瑟缩在严寒中始终无法苏醒。如此度过一生,不可谓不悲惨。
钟俊仁或钟俊人不重要,钟俊人是谁、在哪儿也不重要,在林姨妈的生命中,钟俊人是唯一的光。连那光是真是幻都不重要,那一夜的昙花明艳不可方物是真的。时光如何流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说痛苦,常是看他人如拉进度条,一拖就到了开始,或者到了结束;看自己,就成了慢镜头,一格一格煎熬。记忆中的时间自成节奏,有的会被无限压缩,有的被尽力拉长,林姨妈若将关于钟俊人的记忆尽力拉长,那一夜的悔恨就会被拉长;若将悔恨的记忆无限压缩,钟俊人带来的光芒就会被压缩。但有了钟俊人,有了那句“我走了,告诉他”,林姨妈的一生,就是有洁白亦有光一样明亮的昙花照耀过的啊!
读金仁顺《白色猛虎》:从图腾到人设的衰变

金仁顺的《白色猛虎》戏剧冲突强烈,节奏明快,像一部好看的单本电视剧。如果让我来挑演员,我会选秦海璐来演母亲齐芳,动则有母虎般的豪气和强悍,静则如天鹅一般暗自神伤。选陈数来演杨枝,婀娜婉转柔情似水,但烈焰红唇宣告着她的力量不容小觑。至于傻小子齐野,我没想出熟悉的演员,但他要有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不能有雷佳音一样的大脑袋,头越小越好,显示这个人青春肆意而愚蠢,要体态健硕动作轻盈,表现他的不开窍,而且不知道啥时候能开窍。
作品中的白色猛虎涵义丰富。首先当然是母亲齐芳开的客栈的招牌,杨枝打听过这个名目的来由,齐芳没有说。不知道是戒备中的她不想告诉杨枝,还是对所有的游客她都懒得解释。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游客们在网上欢乐地借题发挥,因为中国人的集体记忆中本来就有白色猛虎的形象。白虎,是最古老的图腾之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既代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又是镇守天宫的四大神兽。其中,白虎代表西方,西方属金,有兵戈之象,所以白虎也是战神的象征,古代的兵符就常见猛虎的样式,军旗上更多有白虎的图腾。只是近年来萌宠当道,人们不再乐见古老的图腾,虎年来临的时候,满世界的萌虎形象,白虎反而淡出了大众视野。同时淡出的当然还有白虎所代表的威猛刚强,现代生活让人眼花缭乱,已没有地方安置原始力量。
齐芳的客栈以白色猛虎为名,是源于一段听来的往事。狂风暴雪的寒夜,一群林场的年轻人从哀嚎般的风声中还听出了其他的声息,惊悚戒惧了一夜,天亮后推门一看,发现屋外的雪地上有好几圈东北虎留下的足迹。多年以后,当时的年轻人已成了林场的场长,回想往事时印象最深的是惧怕时的憋屈和虎口余生的庆幸。齐芳感受到了其中的力量,对着窗外的冰雪世界大喊:“来啊!谁怕谁?!”当年,年轻人们并没有真的见到老虎,但是看到雪地上的足迹爪痕,白虎之威已在他们心底被唤活。齐芳并不执着于白虎的形象,却把白虎的力量注入了白色之中。零下几十度的风雪天,寒冷像白色的固体湮没一切,被大雪封门的齐芳哭了。哭完,给自己的客栈起了白色猛虎的名字,不是因为狂妄,更像是想借一点白色和猛虎的力量,好让自己扛下生活的艰辛。
来客栈的游客,女孩爱称自己虎妞,男人说自己是虎兄虎弟,客栈女老板的儿子,当然应该是个虎子。所以白色猛虎的第三个涵义,须着落在齐野的身上。可惜齐野担当不起,齐芳和杨枝火力全开地打擂,就显得既悲剧又滑稽。
小说写得最精彩的,是三个人之间的战争。
杨枝夸奖长白山美得像欧洲,齐芳应声答道:“客人们都这么说,好多人来了就不想走了。但他们只是这么说说,真正留下来的很少。”居高临下,检验杨枝的赞美。
杨枝并不示弱,吟诗似的说:“美是用来膜拜的,注定是寂寞的。”索性将齐芳供在高位,轻轻避过她语中的锋芒,杨枝赢得不动声色。
第二回合,齐芳问:“公司里的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吗?”看似闲谈,平平一问,却是检测恋情的品质。
齐野答:“——不知道。”完败,敲不得的锣,难道是偷来的?
“有人可能会猜到些。”杨枝说。然而,旁人猜旁人的,到底没有表明当事人的态度,是不想让人知道,还是不必让人知道,是不可以让人知道,还是不要让人知道?话说得含混,可扳不回这一局。
烧烤架已经支好,炭火烧得正旺,以往齐野总是一手握串儿,一手举着啤酒瓶仰脖就喝,这次却吃得斯文,细嚼慢咽,啤酒倒在杯中,知道齐芳看他,反而转开目光。此情此景让人莞尔,儿子在对方阵营里,齐芳怎么可能有胜算?
后来齐芳问儿子:“她是你领导,又比你有钱,别人背后会怎么说你?傍富婆,还是抱大腿?”儿子回答:“她算什么富婆?我们是姐弟恋。再说了,你是客栈老板娘,长白山金香玉,我凑合凑合也算富二代,谁傍谁啊。”齐野一直想在杨枝面前充当引领者,事到临头却总是露怯。他们按杨枝的习惯订好了专车,见到齐芳来接他们,齐野只会冲齐芳抱怨,却始终不能做决断,是杨枝说,跟司机说一声,车钱照付,才一锤定音。当初独自回家,做儿子的见了妈,撒娇提要求毫无顾忌,如今双双归来,儿子变成人家的恋人,在母亲面前也就没有了坦荡。齐芳看在眼里,怎能不为儿子着急。好容易等到母子二人说上体己话,齐芳问得直白,齐野却偷换概念,拥有一个能干的妈妈为资本,他就以为自己才财兼备,就可以成为别人的倚仗了。其实,若真能成为倚仗,齐野早就应该成为妈妈的助力。但是,在父亲背叛家庭,姥爷气得脑血管迸裂,一个月后正住院的姥姥也随之而去的时候,在齐芳恨到想杀人,痛到要崩溃的时候,在齐芳为了客栈独自在山上忙碌的时候,甚至就是现在,他带着恋人来炫耀妈妈的客栈的时候,齐野始终是个备受照拂,享受保护的人。一个人,从来不曾成为父母的依靠,也就缺乏充当引领者的练习,仅仅因为恋爱,就以为自己有虎威傍身,齐野想多了。
若论对齐野的影响力,齐芳争不过杨枝,若论对人生的理解、对生命的安顿,杨枝却可能差得远。来的第二天,杨枝替一对加拿大夫妇问,从长白山流下来的河叫什么,答:“白河。”杨枝问:“山是白色的山,河是白色的河,所以叫白河?”杨枝心中的白,只是一种颜色。齐芳想了想,答道:“一年之中有半年,河是封冻的,冰雪是白色的;其他季节瀑布和河流远远看上去也是白色的。”这个回答中,除了颜色,还有冰雪和寒冷,还有怡人季节里藏在白色之下的跃动,看一次,一天,一年,一辈子,看到的白色不可同日而语。话语无法显现那许多藏在时间里的变化,但话语像门,可以开启也可以关闭,开启,需要有耳能听的人自行打开,关闭则像刘慈欣的小说《三体》中的二向箔,能把整个世界封闭在二维之中。杨枝无论能向长白山奉献多少赞美,齐野说到长白山无论能燃起多少热情,他们都不是会留下来的人,所以,齐芳的白色他们都看不见。
当年,齐芳听女警察的劝,为了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扔掉菜刀,抱着齐野放声大哭。如今,她把白色猛虎经营成网红打卡地,为自己在壁炉前放上专用沙发,喝着茶看落地窗外景色随季节变换。至暗时刻与灿烂旖旎,是她生命的两端,流淌的时光像白色的固体层层覆盖,眼前平和舒缓的生活表象之下,一切都在。
像西蒙?范?布伊的小说《天有多高,海就有多深》,小说的主人公所有的战友都在一次事故中与潜艇一同沉入海底,他是唯一幸存者,这天他再次来到海边,向战友们告别,希望得到他们的允许,去向心爱的姑娘求婚,他告诉战友们,“天有多高,海就有多深”。我曾花了两个小时,向我的朋友解释这句话的涵义,朋友却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什么叫做虽然向战友们告别,但他心中的海拔永远都会从吞噬了战友的海底开始计算,而不像我们,从海平面开始。无论他的幸福会把他带向何方,他生命的根永远扎在吞噬了战友们的海底。
想必这句话,齐野也同样无法理解。父亲因为外遇背弃家庭之后,他的心里就没有了父亲,当父亲给他打电话,说病了,希望他前去探望时,他回答:“你哪位?打错电话了。”还拉黑了对方。结果,半个月前,父亲因肺癌走了,给齐野留下一百万,说是给他结婚用。齐芳让齐野在父亲三七的时候去上个香,看看爷爷奶奶,齐野问:“如果他没留这笔钱给我,你还会让我去吗?”齐芳答:“你有了这笔钱,是不是可以考虑找一个正常的女朋友?”齐芳和丈夫田大雨之间,隔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和撕心裂肺的伤痛布的局,但送别黑发人的白发人,让人狠不下心,钱在这个局里会起什么作用,齐芳问自己,是更让人心软,还是会激发起更多戒备心?她还判断不了。儿子的发问,是把钱看得比老人,比血缘,比亲情重。齐芳发问,却是深知钱在儿子心目中分量不轻,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重要,她更想知道儿子这场恋爱中,钱在起什么作用。
答案在母子间下一次冲突中呈现。齐芳对儿子冷笑:“你不用不好意思,走的时候付房费就行。”齐野转身往外走:“我爸不是留了卡吗?你从卡里扣。”齐芳气极:“留了张卡给你,他就又变成你爸了?”齐芳不知道应该更看不上已结过两次婚的杨枝,还是在金钱面前如软脚蟹一般的自己的儿子,她很怕是后者,但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临别时,齐野憋红了脸问齐芳:“能不能把——田大雨那张卡给我?”为了给杨枝买个包,他竟不惜谄媚自己的母亲。至此,白色猛虎法力尽失,看看齐野,能看到的只有招牌上唬人的字号。
待白色阳光如利刃将齐芳的车刺穿,待齐芳融化在耀眼的白色中,很快,她,连同她的客栈,都会被齐野像个废弃的茧壳,遗留在长白山,到那时,就连字号都将消失殆尽。“美强惨”,最后齐野心中能留下的,将是这个二维的人设,再也没有人能把齐芳从这个二向箔中唤活。这片广袤的土地,生长过很多树木,树干坚实而纤细,五六十年的树也瘦瘦一根,根系却是巨大的爪子,在地下拼命抓挠、纵深,能抵御8级大风,即使12级的风把树拦腰折断了,也奈何不得地下的根爪。但是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年轻人,像这里的树一样,将巨大爪子般的根须深埋到地下,从而拥有抵御强风的能力,即使被拦腰折断,也不改变树根的抓挠、纵深。《小王子》说,沙漠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沙漠的深处藏着一口井。这片东北虎早已绝迹的山林,白色寒冷覆盖一切,竟有那么多远来的游客欢欣赞叹这里的美景,实在是悲剧又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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