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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BBC英国短篇小说奖得主露西·考德威尔短篇小说集
细腻幽微的女性视角,铺陈女性成长中的混沌时刻
与贝尔法斯特独特的城市气质相交织
当世界猝不及防地揭开面纱,我们将如何从成长中幸存
颜歌导读:“露西·考德威尔的作品实现了两种在我此前的阅读和写作体验中似乎不可能同时见到的状态:又是雄浑的,又是女性的。”
內容簡介:
《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是爱尔兰作家、BBC英国短篇小说奖得主露西·考德威尔的短篇小说集。从贝尔法斯特到伦敦,再从伦敦回到贝尔法斯特,书中收录的十一个故事,主人公大多是从童年步入青春期的少女。她们之中有人跟随母亲出游,隐隐觉察到家庭生活对于女性的缓慢窒息;有人和同性恋人游荡在贝尔法斯特的大街小巷,在关系暴露后被迫分手,又在多年之后等到了贝尔法斯特的婚姻平权游行;有人面临着与挚友的分别,对方因肤色而在这座城市受尽歧视,最终搬往伦敦……细腻的女性视角与贝尔法斯特独特的城市气质相交织,成就一曲动听的民谣。
这些关于渴望和归宿的故事,以令人心碎和难忘的标题故事《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达到高潮。
關於作者:
【作者简介】:
露西?考德威尔,爱尔兰作家。1981年生于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毕业于剑桥大学和伦敦大学金匠学院创意写作专业,已出版四部长篇小说和三部短篇小说集,并创作多部舞台剧和广播剧。
她曾获得爱尔兰文学鲁尼奖、乔治?德文奖、迪伦?托马斯奖、苏珊?史密斯?布莱克本奖、爱尔兰作家与剧作家公会奖、英联邦作家奖等殊荣。2021年以短篇小说《所有人都刻薄又邪恶》获得BBC英国短篇小说奖,她的另外三篇短篇小说也曾入围该奖。2022年,她获得美国艺术文学院颁发的E. M. 福斯特奖。2022年出版的长篇小说《这些日子》获2023年沃尔特?司各特历史小说奖。
目錄 :
序 水的丰盛——露西?考德威尔德的小说 颜歌
阿里阿里哦
十三岁
毒药
逃生路线
杀戮时间
穿越衣柜
我们在这里了
追逐
不可磨灭
塞浦路斯大道
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內容試閱 :
【前言/序言】:
水的丰盛
——露西和露西·考德威尔的小说
颜.歌
二〇一九年秋天,我和露西去爱尔兰金赛尔( Kinsale)文学节做活动,宣传《多种多样:爱尔兰新小说》。这本由她主编的合辑里收了我的一篇小说。作为主编和作者的我们从初夏开始,已经一起在爱尔兰和英国陆续做了好几场活动。在斯坦斯特德候机时,我告诉露西我准备在这次活动上读点不一样的,可能从我年初完成的一篇小说里找个片段。“这次我也要读,”她跟我说,“本来我跟主办方说了我是作为主编来参加活动的,不想读自己的东西,可是他们非要让我读一点,我也就带了一篇我前段时间写的短篇。”
我对露西作为作家的盛名当然早有耳闻。她年少成名,出了好几部书,包含长篇、短篇集和剧作集,在英国和爱尔兰收获了不少文学大奖。但说来惭愧,直到那时,我并没有读过任何她的作品。在金赛尔的活动上,我和露西还有主持人坐在一个小教堂里,面对下面长椅上的读者,我先读了我的小说片段,然后她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来了薄薄一沓订在一起的 A4纸。
“这是我的一篇新小说,”露西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公开活动上读它。”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甚至有些羞涩,接着她把纸展了展,坐直了些,开始念:
事物的名称
我们在谈论莫妮卡·莱温斯基。我的朋友在谷歌上搜索她,陷入了深夜的互联网兔子洞,然后她意识到,当那一切发生时,她只有二十二岁。
妈的,我说。我懂。才二十二岁,对不对?我们俩都没再多说什么。心不在焉地,我们来
回摇着各自的婴儿车。有时候就算宝宝不在车里我也会摇婴儿车。有时候我来回摇超市购物车。
当露西读着这些句子的时候,她的声音改变了,不再是那个我熟悉的温和而纤弱的声音,变得浑厚用力。当她念对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甚至有某一种我不曾听过的口音,那是故事里的女人,住在伦敦的来自北爱尔兰的女人。
我听她念这个故事,那么地简单、直接、深刻、有力。而台下本地的观众,她们的银发被透过教堂花窗的阳光染出了瑰丽的颜色,听露西在台上念:“……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吗?……”我无法从观众克制而祥和的面部表情猜测出她们的想法,是不是也想到了那时候我们对莫妮卡·莱温斯基的轻蔑和憎恨。
露西说:“……那只是一种表达方式。”
我和露西在金赛尔待了两天,反复地去本地的一家小酒馆吃饭,喝着白葡萄酒聊天。“你读那个故事,听得我起了鸡皮疙瘩,”我说,“实在是太棒了。幸好我在你之前读了,不然我简直没脸读我的。”
“你太客气了,”露西说,“我最近在写这样的一些故事,希望能再做一个短篇集。”
“我真的太喜欢你读的开头片段了。”我说,“真想把整个故事都读完。”
“我可以把打印稿给你,”露西说,“你不介意的话。”
从爱尔兰回到英国,在从斯坦斯特德机场回诺里奇的火车上,我握着那沓 A4纸读完了那个故事。 Words For Things。露西的句子像水一样透明而柔和,铺展开来又像刀一般锐利和深刻。故事里的场景,从现在到过去再回到现在,陈列在一起聚集成一个丰盛复杂的、向内衍生的漩涡。故事结束的时候,火车窗外最后的天光正要隐去,而我被卷入了漩涡的底端,眼睛里全是泪水,胸口被一种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力量紧紧地挤压,那是一种纯粹而凝练的文学的力量,一种激昂而宏大的女性的力量。
从那时候起,我开始读露西的小说。虽然我们年龄相仿,生活上也是亲近的朋友,但我是用读经典的心情来读她的故事的。露西·考德威尔的作品平易又精练,细腻又透彻,激进又充满同情,它们实现了两种在我此前的阅读和写作体验中似乎不可能同时见到的状态:又是雄浑的,又是女性的。考德威尔是我们这个时代超凡的女性小说家——在这里,“女性”并不是作为定语来限制和分类,而是作为中心语的一部分来强调和升华。在她的故事里,无论是《十三岁》《杀戮时间》,还是《人们对你说出所有秘密》《陶罐》,女性都是作为个体存在。在社会、伦理、宗教的系统性和性别桎梏里,她的角色们如水般存在着,或在深井中,或在激流里。考德威尔用节制而充满张力的语言描绘她们的存在,不是立意于表达反抗,也并非希望达成申诉,她平静、幽微、多样的叙事表达就是这宏大的力量本身。
在她获得 BBC短篇小说奖的故事《所有人都刻薄又邪恶》里,考德威尔的标志性叙事方式无处不在,且全都精妙入神。第二人称的叙事快速地为文本建立了一种亲密又略带疏离的语调(考德威尔是第二人称叙事的高手,她的第二人称故事的成功和近年来英语世界里用“你”来讲故事的流行不无关系);《圣经》故事的引入带来文本互涉(intertextuality)的丰富隐指和层次;看似轻描淡写的笔法一触而多发,推动故事,塑造内心,搭建鲜活的背景;每一次的情节加速都自然且微妙,展开我们之前不曾料到的那些人物内心的幽微和曲折;在故事的进程中,我们被自然而然地引导着往前走,对情节的去向丝毫无法预知,却充满了兴趣和期待;这样的期待不断地爬升,直到故事的结束——考德威尔的故事总是结束在最完美的节点上,让我们的期待同时落空而又被满足,让故事虽然完结却依然保持着在我们内心的回响。
每次和其他写作者讲到短篇小说,我都会说每一个短篇故事应该至少包含两个故事,一个被讲述的故事和一个没有讲出来的故事。而露西·考德威尔短篇小说的丰富性往往远远超出了双重,我时常惊叹她如何在一个几千字的故事里囊括那样的一个宇宙:城市、国家、宗教、战争、历史、政治、人物,各自的过去,不自知的内心,所有矛盾、挣扎、和解和凝视。正像爱尔兰作家凯文·鲍尔(Kevin Power)所说:“没有人可以在一篇短篇小说里融
入比露西·考德威尔更多的东西,也没有人可以比她看起来做得更少。”
去年六月,被新冠延期了三年之后,我终于去到了贝尔法斯特,和露西一起参加一个文学节。这一次是为了宣传我的英文短篇小说集,她作为文学节的资深顾问和我的活动的主持人,我作为新书作者。活动后,露西的朋友、北爱作家以及女王大学英语系教授格伦·帕特森( Glenn Patterson)来找我们喝酒,格伦跟我讲到露西写完她长篇小说的第一稿之后,他曾经陪着露西把故事里面所有出现的街道都重新走了一遍,观察现实,对照历史,确保故事里的细节都准确无误。
第二天,格伦开着车,和露西一起带着我参观贝尔法斯特的街道和它众多的、当年为了阻隔手榴弹而修建的“和平墙”。格伦一边开车,一边如数家珍地告诉我哪一年哪一月在这个路口、这条街、这栋楼边上有了暴乱、枪战,死了多少多少人。我们沿着香克尔路 (Shankill Road)开,在黑山的阴影下。忽然地,我想到了露西笔下的那些贝尔法斯特的少女,那些尖锐的、眩晕的、肆虐的时刻们,想到了《阿里阿里哦》里坐在母亲车里穿行在这座城市的三姐妹。我们的车开了快三个小时,从西边开到北边,最后开到了东贝尔法斯特,露西长大的地方。
“你要去看露西的壁画吗?”格伦问我。“别闹了,格伦。”露西说。“露西的壁画?”我说,“我当然要去看了。”“必须去看,过了这条街就是。”格伦说。
那是一个贝尔法斯特少有的艳阳天,水泥混凝土的路面被照得发白发亮,显得两侧的楼房更加陈旧而荒凉。很快,我看到了那面伫立在街边花园后的高墙,占据整个墙面的一幅巨幅壁画,上面约有十个人物,都来自东贝尔法斯特,有乔治·贝斯特( George Best)、范·莫里森,还有露西——她标志性的齐肩直发,清澈的眼睛,微笑着,就在群像的正中间。
“你俩要不要去跟考德威尔合个影?”格伦说。
2024年 5月 7日于英国诺里奇
【在线试读】:
阿里阿里哦
大船在阿里阿里哦上航行,你最小的妹妹正在唱,阿里阿里哦, 阿里阿里哦,在九月的最后一天,大船在阿里阿里哦上航行,阿里阿里哦。每唱到副歌部分,她都会放开嗓门。阿-里阿里哦,阿-里阿里哦,阿-里阿里阿里哦——
你想大吼一声让她闭嘴。你用拇指压住右耳,额头靠在车窗上,好让注意力集中起来。你感觉你们在去冰碗 的路上。但你不能确定。外面在下雨,车窗上的雨渍让你无法看清一闪而过的街道的名字。此外,你们玩的那个游戏让到处看 上去都不太一样了。熟悉的地点出现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好像距离出了问题,或者它们压根儿就没有出现,因为你们太早开上错误的路,又太晚转回正确的路上来。你一度很喜欢这个“迷路”的游戏。每次你妈妈提议,你和你大妹妹(后来她成了你唯一的妹妹)都兴奋得难以自持。有一次,你们一直开到皮奇游乐园,乘着一只巨大的塑料天鹅在湖上游荡。还有一次,迪克森夫人公园在举办嘉年华会,有氦气球和脸部彩绘游乐项目,你画了一只老虎,你妹妹画了一只蝴蝶。油彩温暖的蜡质感留在脸颊上。
你现在意识到了,那肯定是你妈妈计划好的,并以某种方式诱导了你们的选择。你以为她今天没有什么安排。她怎么会有呢?衣物熨了一半,还剩一大堆没干透的床单,炉子上的砂锅炖菜还没熟,收音机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就在这时,她说,我需要离开这里。你们三个人正围着餐桌互相追逐,穿过暖房再跑回来。你们停下来,看着她。
船长说,永远行不通,永远行不通,永远永远行不通,你的小妹妹还在唱,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发亢奋。
闭嘴,你在心里尖叫,闭嘴!
你的整个身体都燥热而潮湿。你的紧身裤是羊毛做的,它们让你双腿刺痒。你把额头紧紧贴在车窗上。
是去冰碗的路:肯定是。也可能是去印第安纳乐园,那里有攀爬绳网、海洋球池和自由落体。有那么一瞬间,你感觉到了坐在自由落体边缘的刺激感,双腿悬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后工作人员朝你大喊,走,走,走!
但是你妈妈说,她再也不会带你们去那里了,因为有传言说海洋球池里有只老鼠,它应该是靠打翻的宠物雪泥 和吃剩的薯片活了下来。那是一只巨型老鼠,一个变异品种。一整个老鼠家族。在幼儿游乐区,老鼠咬住一个婴儿拖到塑料球下面,把它的眼睛咬了出来。连学校门口的妈妈们都在谈论这件事。
船长说永远永远行不通,在九月的最后一天。阿-里阿里哦,阿-里阿里哦,阿-里阿里阿里哦……你小妹妹上气不接下气地唱。妈妈,她说,阿里阿里哦是什么意思?
嗯,你妈妈说。我觉得应该是大西洋。“阿里”(Ally)代表“阿特拉斯” ;“哦”(O)代表“海洋”。然后那艘大船是泰坦尼克号。红绿灯直走还是左转?
直走,你大妹妹说。
好嘞,你妈妈说,然后踩下油门。
油门踩到底,速度加到顶!你大妹妹模仿你爸爸的样子说,然后你妈妈笑了。在那一瞬间,你恨你妹妹。
不是泰坦尼克号,你不由自主地说。泰坦尼克号是四月二日从贝尔法斯特、四月十日中午从南安普顿起航的。不过有可能是北极号蒸汽船,你忍不住补充道。北极号蒸汽船是九月底沉的船,它是当时世界上速度最快、名气最大的船,但它在纽芬兰海岸跟法兰西维斯塔号蒸汽船相撞,船上的人几乎全部遇难。
你妈妈从后视镜里瞥了你一眼。是书上说的吗?她问。
不是,你说,脱口而出。是从学校里学的。
你的脸因为撒谎而发烫,你相信她能看到。你说,这是真的。北极号蒸汽船出事后,航运公司承诺改革他们的安全规定,但泰坦尼克号的悲剧在于,所有人都认为它是不会沉没的。
妈妈!你大妹妹说。
哦,对不起,你妈妈说。不要紧,看,前面还有一组红绿灯。
我想选,你小妹妹说。为什么我从来不能选?
你当然可以选。
不,我从来没选过。
姑娘们,你妈妈说。然后她对你小妹妹说,好吧,直行还是右转?
你小妹妹在她的儿童座椅上扭动身子,开心地拍着手。右转,她说。我是说直行。不,右转。
你确定吗?你妈妈说。
确定。不……确定。不许笑我。妈妈,告诉她不要再笑我了。
我没笑你。
你笑了。你在脸下面笑我。
在脸下面笑你?
是的。
姑娘们,我警告你们。
我什么都没干。
不,她笑了!
好了,你妈妈说,我要右转了。她打开转向灯,驶入右转车道。你妈妈的声音突然再次雀跃起来。我要离开这里。你们都把鞋穿上,我受够了。
现在你整个身体都在发痒。
北极号蒸汽船的船长是詹姆斯?鲁斯,你说。他站在一个木箱上,跟自己的船一起沉了下去,但造化弄人,箱子又浮出了水面,他紧紧抱着它,直到两天后被救起。但是,他那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威利遇难了。船上所有的孩子都淹死了,所有妇女也是,因为惊慌失措的船员们自己挤上了救生艇。
你被禁止读那本书,你大妹妹说。是不是,妈妈?
A,我是被禁止在睡前读。你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B,我没有读,我是在背诵。
妈妈?你大妹妹说。
你跟你妈妈在后视镜里对看了一眼。你猜不出她的心思。你一度以为她的后脑勺真的长了眼睛:她就是这样知道了你和你妹妹在干什么。当知道真相后,你简直有些失望。
你把这些都背下来了,你妈妈说。
你不知道这是一个问题,还是一个警告。是的,你说。
你等着你妈妈说些什么,但是她没有,你大妹妹扭过头从座位的缝隙中看了看你,然后又失望地回过头去。
《世界大灾难!》。你用生日购书券买了这本书,一开始,你父母嘲笑你的选择。里面有泰坦尼克号,还有北极号蒸汽船。一九三七年五月六日,兴登堡号空难;一九七六年七月十日,意大利梅达镇的伊克梅萨化工厂反应釜爆炸,导致二噁英云团被泄露到大气层中,那是人类已知毒性最强的化学物质之一;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椰子林夜总会大火,起因是一对情侣想在黑暗中接吻,他们把灯泡拧了下来,然后一个十几岁的勤杂工试图把它拧回去。
在最后的空白页上,你列了一份秘密清单,是这本书出版之后发生的世界性灾难。只有那些最严重的才有资格列入其中,一次性造成几百人死亡的灾难,一举毁灭整个城市的灾难,世界大片区域被永远毁灭的灾难。台风,季风,地震,泥石流。特技飞机在表演过程中相撞并砸向人群。北海的钻井平台爆炸。有毒气体泄露。一九八六年四月二十六日,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第四个反应堆发生熔毁。几个小时后,苏格兰上空就检测到了辐射。在晴朗的周日,你能从克洛弗本看到苏格兰海岸,中间仿佛没有距离。你最近加上去的,是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四日威廉王子湾的埃克森公司瓦迪兹号油轮石油泄露事件。你把书藏在琴凳下面,只有真正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有时候,光是知道它在那里,就让你感觉欣慰。有时候你又希望你的父母能彻底把它禁止。
上山的时候,路变窄了。现在雨下得更大了,猛烈拍打着车的右侧。你能感觉到汽车在摇晃,好像它在发抖。
我们迷路了吗?你小妹妹说。
有可能,你妈妈说。
这只是一个游戏,你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愚蠢的游戏。你们现在可能在乡下。树丛,泥巴和田野。道路蜿蜒曲折,攀升得越来越高。
姑娘们,我们马上就能看到城市的全景了,你妈妈说。
你怎么知道的?你大妹妹语调里满是责备。如果你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会看到什么呢?
对不起,你妈妈说,但她从后视镜里跟你对视了一下,你知道她是故意的。
车转了一个弯,你妈妈放慢了速度。这边请,她说。
你伸长脖子看了看她那边窗外的景色。
那是什么?你小妹妹说。这是哪里?
我能看到一些牛,你大妹妹说,还在生闷气,还能看到一些农田,一些雨。哦天啊。
天气好的时候,你妈妈说,这里有全世界最好的风景。天气好的时候,你能看见整座城市,看到立在船坞上的参孙和哥利亚 ,看到皇后岛,然后视线越过海湾,看到对面的凯弗山、迪维斯和黑山,所有那一切。好像你能把它们都舀起来,捧在手心里。
我记得你说你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你大妹妹嘟囔着说。
一到这里我就明白了,我们要去的就是这里,你妈妈说。
黑山,你小妹妹说。我去过黑山吗?
没有,你妈妈说。你没去过。
为什么?
因为我不熟悉那边的路。你妈妈说。
但总有一天我们能去吧。
会有那么一天的,你妈妈说。
有那么一会儿,唯一的声音只剩下指示灯的咔嚓声和雨刷来回摆动的声音。你小妹妹还不知道,“会有一天”意味着永远不会。她不知道,有些地方你们永远不会去,不会特意去,也不会顺路去。一个错误的转向,一个错误的辅音。就这么简单。
我第一次来这里是黄昏,你妈妈突然说,是你们爸爸载我来的,来看整座城市的灯亮起。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想,是的,我可以在这里生活。
你总说让我们长大,然后离开,你说。
我说了吗?你妈妈说。不,我没说。
你说了。
你说了,妈妈。你大妹妹插嘴道。
好吧,我可能说过,偶尔吧。可能所有的父母都会这么说。我们可能不是有意的。我们可能只是想说,把你的世界变成一个更好的地方。
她坐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叹了口气,检查了一下后视镜,关掉指示灯,车子又启动了。
我们要回家了吗?你小妹妹说。
你妈妈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钟。上面显示时间是四点十七分。
我不知道,你妈妈说。你们觉得我们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你的小妹妹开心地用脚后跟踢着座位。阿里阿里哦!!她尖叫道。
哦,别再唱那首歌了,你大妹妹说。她就像个坏掉的唱机,是不是,妈妈。
我才不是,你小妹妹说。妈妈,让她说对不起。
她不是有意的,你妈妈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我小时候也经常唱这首歌。
真的吗?你小妹妹说,忘记了自己被冒犯的事。
我一直以为它说的是泰坦尼克号,你妈妈说。但我现在改过来了。
你真的经常唱吗?你小妹妹说。
我们还有一个跟它配套的游戏。大家都拉着手,从彼此的怀里来回穿梭,最后滚成一团。我很多年没想起过这个游戏了。我们喜欢在我们的街上玩,每次都有十几个人。
在曼彻斯特吗?你小妹妹说。
在曼彻斯特。
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你还没长大,没有遇见爸爸,也没有搬到这里来生下我们,你小妹妹说。
是的,你妈妈说。我想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这条路带你们经过四季风 ,你的钢琴老师曾经住在那里。然后你们将汇入巨大的双车道马路。从这里开始,谁能指挥我们回家?你妈妈问,然后你小妹妹说,我!我!你大妹妹说,真没意思,只要一直走就行了。
你小妹妹不再唱歌,但那首歌一直在你脑中循环播放。
我们都把头颅浸在深蓝色的海里。
海不是蓝色的,你想。海有厚厚的、灰绿色的雾墙,汹涌湍急,白浪滚滚,温度濒临冰点。巨大、肮脏的锯齿状冰山若隐若现。你爸爸讲过一个关于泰坦尼克号的笑话:她离开我们的时候还好好的。
你用手掌擦拭窗户上的一块地方,把凝结的水珠擦干净,但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迎面驶来的车头灯的光晕,看不见前面车辆的红色尾灯,也看不见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