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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82篇深情美文,勾起你心底那份对故乡的眷恋
本书是与每一位读者的心灵对话——每个人心中都珍藏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乡,伴随我们一路成长。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或许与过去的自己不再相同,但对故乡的眷恋却愈发深厚。当特有的乡野成为记忆,过去的那些情、那些景、那些事,我们只能在文字中找寻。触摸记忆中最温柔的眷恋,作者用细腻而真实的文字,将故乡的山水、人情、风俗娓娓道来。无论是亲身经历还是乡间听闻,这些故事重现了故乡的淳朴与温暖,让读者仿佛置身其中,感受到久违的亲切与温馨。
2.用温情琐事写出故乡的根,治愈异乡人漂泊的心
走在异乡的路上,总有一种温暖来自故乡。无论他乡的繁华如何耀眼,都不及故乡那轮明月带来的安慰。本书以乡情、乡俗、乡味为纽带,将点滴小事编织成一幅充满温情的乡土画卷。作者细致描绘了故乡的岁月故事,那些朴实无华的日常带来一种治愈的力量,抚慰每一个在外漂泊的灵魂。书中既记录了“走出去”的勇气与梦想,也描绘了多年后“走回来”的思索与感悟,让读者在字里行间找到心灵的归宿。
3.乡情凝成诗意,湖湘文化在字里行间流淌
这是一本独具湖湘特色的散文集,透过细腻的笔触、独特的乡俗俚语,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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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通过82篇美文,以“情在情中”“乡在乡中”“味在味中”三大主题,真挚而细腻地勾勒出作者家乡铁炉冲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每一段往事。甘愿为儿女遮风挡雨的母亲、风趣开朗的父亲、娴熟走线的堂客,以及山胡椒树下的老友,都在他的笔端栩栩如生地重现;长塘李、恩高冲、时荣桥,记忆中的书包和替人写下的情书,也被一一温情呈现。作者以朴实的文笔和湖南方言特有的韵味,让那片熟悉的山川田野、那缕袅袅的炊烟,以及家乡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仿佛穿越时空,浮现在读者眼前。书中的每个故事,或欢喜,或哀愁,或寂寥,散发着故乡温暖的烟火气。书中既展现了纯粹的乡情,也描绘了乡村岁月中人们的坚守与村庄的悄然变迁,凝结成一幅饱含深情的人文画卷,传递出作者对故土的深深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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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刘诚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十一届湖南省政协委员,湖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湖南省“三百工程”文艺家。已在全国省级行政区600余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杂文、随笔3000多篇共700万字,100多篇作品入选《中学生课外读本》《大学语文新编教材》各类选本,出版散文杂文集《暗权力》《旧风骚》《一品高官》《暗权术》《暗风流:史上文人那些事》《民国风流》《恋爱是件奴才活》《非常弱音》《谁解茶中味》《历史有戏》《心心点灯》《将进食》《风吹来》等著作。《回家地图》获第七届毛泽东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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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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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 情在情中
003 红薯猪崽
008 草鸡蛋
012 母亲的味道
017 我家的石水缸
021 母亲的信仰
026 蕴藏在一毛钱中的幸福
032 人禽语
038 一阶一梯一声咚
042 《 一剪梅》里一页情
046 犹记当年写情书
051 金竹山上雪花点点飘
057 一碗汤的距离
063 刘诚龙,你娘喊你回家挖土种辣椒
069 跳田
074 梦里依稀绿军装
079 挂青
091 叶叶是乡愁
095 走毛线的女人
101 樵童断笛
107 翻火
112 寿辰中的生命况味
116 最是那一勾头的害羞
121 长不老的崽
126 鲜艳的姜不叫鲜姜
133 曾经随处都是泰
140 桂花树下
146 喊娘去散步
151 书包往事
157 凉鞋套丝袜
第二辑 乡在乡中
165 对门垄里白鹭飞
172 喝甜酒的老黄牛
176 牛的屁股曾是我努力的方向
181 莲奶奶的菜保
186 苦槠子树下
194 山胡椒树下
201 长塘李万木在葱茏
205 恩高冲的草田
212 乡亲的力气
217 堂前燕
221 时荣那座桥
225 过言
229 新年头炷香
233 年终澡
238 除夕那早茶
241 生脚的新年
244 土砖屋
250 红砖房
258 借,叫打个斢
265 云带钟声穿树去
271 春江水暖鸭不知
276 那一串串“收垃圾”的乡音
280 死在山上的树
第三辑 味在味中
289 铁炉冲的芝麻熟了
293 炸豆腐
298 钵子饭
302 看得豆角如璎珞
307 菜豆子冬豆子
313 霜华是一味
317 好竹连山觉笋香
322 猪肉炒青椒
326 芋头芋头娘
331 三月泡
335 萝卜、萝卜干
340 清甜的星星鱼
345 猪油腌猪肉
350 一叶二叶三叶牛百叶
354 春天的“粑蕾”
359 春冬一锅烩
364 米之饭米之菜
369 坐等鱼儿入罐来
373 客来酒当茶
378 合菜
382 魔芋豆腐
386 线瓜汤
390 芳名是藠头
395 锅巴滋味
400 葱拌豆腐渣
403 河蚌贵妃舌
408 甜蔗甜
414 彼采葛兮
418 橘香彻
422 苋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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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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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歌颂家乡是作家天职
我回到家乡,去寻上学路。这些年来,我不太外出,多半是常回家看看,我在草丛、树林、水塘、稻田、麦土、牛栏、猪圈、老屋、村道、自家院落与周围村庄,寻找我的痕迹,扒开褐褐的木门与蓬蓬的草木,我与几十年前的我,猝然相遇,我们彼此打量,暗自端详,也不说话,各自转身走,他走向过去,我走向未来。很多旧影,可以重逢,而我的上学路,中间那段找不到了,我走到背对山的半山腰,看不到那口山塘,看不到那座山丘,一条青石小路,小路两边风吹稻浪,都隐在时光里,我都想象不出来。
是想象不到,我没想到一条叫沪昆高铁的铁路线会在我家乡向东向西无限延伸;更不曾想象,竟然在我们村里设置了一个高铁站,上学路被这条铁路拦腰折断,山川地貌已把记忆修改,我忘记了之前时光里的句子与标点。小小少年,坐在碓屋门槛上,傍晚时节,天地迷蒙,父母亲还在田间地头锄禾挖薯,我独自坐在漫山遍野的黄昏里,也曾梦想过有一条铁路穿铁炉冲而过。然而,我梦想的是绿皮火车,现在,比梦想更美,居然是高铁,居然还建起了一座邵阳北站。现实比梦想更梦幻?
我不是少小离家老大回,兜兜转转三四十年,而是一直都在鸡笼边。老家把冲出洞庭湖、志在四方出息了的,叫出得了湖,而把只在家乡附近转悠的,叫出不了鸡笼。我离老家不过百十里路,以前回家不多,除非清明节回去扫一回墓,挂一回青,打个转就走,睡一夜都近乎无,哪个娶了新妇,哪个归了道山,都不甚了了,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他是谁家子。我守在鸡笼边,不知鸡笼里。回一次老家,都会让我惊讶,村庄变得让我不敢相认。不是我忘性大,是这个时代变化快。
山川形貌变化不是太大,山形依旧在,只是村容改。老院子的木板房,一二百年建筑,已没人住,我家土砖房早些年坍塌重建,重建亦不住了。很多乡亲新建的红砖房,当年无限荣耀的红砖房,也是杂草丛生,杂树生到墙壁与屋顶了。这倒不是荒芜,而是乡亲砌了新房,琉璃瓦瓷板墙;泥巴路变成水泥路,更多上山、上菜园的曲曲弯弯的乡路,已掩没在高过人头的茅草与编织成笼的灌木里;当年田田相连的稻田,多半种了蔬菜,种了玉米,种了红薯,田做了土;处在山冲里的耕地,更是长竹子了,长枞树了,长芭茅草了。
家乡这些变化,我一时无所适从,燕子比以前高了,茅草比以前深了,道路比以前宽了,鸡鸭关在棚里喂了,鹅的白毛不浮绿水、红掌只踏青草了,小孩白天不去稻田钓青蛙、月夜不到晒谷坪上玩耍了,蛮多变化,有些我不假思索,油然而生欢喜,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欢喜,我无法做价值判断,或许只有情绪波段。五百年前,祖宗自江西迁来,先人筚路蓝缕开山开荒,开出了很多田与土,五百年后又还归了山,还归了竹与树。我不免有些惆怅,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惆怅,山青青,水碧碧,天蓝蓝,地绿绿,生态向好,环境变优,我也蛮高兴的。
某日,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堂兄打电话给我,吞吞吐吐转了很多弯,我听懂意思了,意思是叫我出两三百块钱:院子里老了人,壮男子都抬柩,你抬不了了,就出些钱吧。听到这里我很是感慨:一者,自十五六岁初中毕业后,我读了师范,算是跳出了铁炉冲,户口不在这里了,但老家还是把我当这里的人,算院落里的劳动力,我没忘家乡,家乡也没忘我,可慰游子。二者,老家什么时候也市场得很了呢?院子里人家有事,我记忆中的,不是有钱的出钱,而是有力的全出力,出力不出钱。随山川一样变化的,还有乡亲观念在不断演变,人心之变,值得期许,还是让人困惑?我也做不了价值判断,山乡巨变,我能做的,是敲键盘,记录着,思考着,怀念着,希望着,把这些写入文章里,给乡村历史存一点档案,给乡亲进化制一份标本。
老天不老人易老。以前身体杠杠的,没想到一场病把我害了,好像五脏六腑都出了问题,医院缠绵一两个月,出了医院仿佛重返人间,曾抄杜甫,作打油诗一首:望外忽闻收病魔,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东西喜欲狂。即乘地铁搭高铁,便趁太阳向邵阳。白日放歌出恶气,青春作假啸家乡。出院不回城,直接回了老家,自考上师范、吃了“国家粮”,这次我在老家住得是最久的,也自此后,凡有三天以上假,都是直奔铁炉冲。我在老家过的是半隐半朝的生活,清早去跑步或散步,到得两山相对出一山横过来的地方,举举手,踢踢腿,扭扭腰,晃晃脑,长啸深呼吸,原来有些讨厌的茅草,也让人生发欢喜心了:所有的草、所有的树、所有的青青翠竹,都是氧气制造器,山环水绕便是氧气瓶。冬病夏治,城病乡治,以前没感觉,现在有新感悟:清风明月、绿水青山,鸟语花香、鸡鸣犬吠,是一服配好的中药,老天是真正的老中医,他配的药,药名叫大自然。
家乡在变,有些到底是不变的。我居老家,散步遇到阿嫂阿婶,她们会喊住我:要南瓜不?嫩南瓜,切丝炒,好吃;拿一把豆角去吧,刚摘的。住在冲里面的大嫂,给我送来节节草,送来马齿苋,说泡茶喝蛮好,清炒少放油盐有药效;今年百岁的伯娘,笃笃上楼,给我送来二十个鸡蛋……我老娘习惯我在家,我住三楼,不在电脑旁,便在沙发上,很少去一楼与老娘聊天,没与老娘话桑麻,老娘知道我住在楼上,我知道老娘住在楼下,老娘心头特别安稳。我去城里,老娘便睡不安宁,我姐陪老娘睡过一晚,到了凌晨三四点,老娘哭闹,声音压抑却大,我姐叫不醒她,次日问她何以哭,她说没哭。这般情形,只要我在家,就没有。老娘素来不抒情,现在见我回城就来眼泪:崽,我舍不得你。什么都变,唯有乡情亲情永恒不变。
堂客有一个发现:你到了城里,就写杂文;你回到乡下,就写散文。这是我的城乡差别。山青养眼,鸟鸣养耳,花香养脾,泉水养肝,清风养肤,明月养心,土鸡、土鸭、红薯、白菜养胃,良辰美景,般般称遂,当然不是杂文心态,自然只生散文心情。在乡野,见花不流泪,我写散文;见月我动心,我写散文;听到鸡声茅棚中,我赶紧写散文;遇到小桥流水人家,许多生活从纵深处山泉一般涌出来,我转身敲键盘写散文。不知不觉间,成了一本书规模了,我来自乡野,这书里的文章也随我来自乡野,编辑懂我,给起名曰《我自乡野来》,高山流水遇知音,就定这名吧。如果这书的内容,能引您共鸣,那是因为我们一同来自乡野;如果这书的文字,不是太老气,没有假洋气,有些烟火气,那是因为这些文字是清风吹拂来,是流水洗涤来,是从鸟鸣声中、花草丛里转载过来,是从蔬菜与庄稼地里生长出来。
我的家乡或许并不美,只是江南丘陵地带的一个小地方,跟诸位老家一样的老地方。丘陵地带或非风景地,但是宜居区。丘陵地带因其地理边缘而成文学边缘。而我喜欢丘陵地带,有山,山不雄峻,有水,水不雄浑;山重水复兼备山水之胜,柳暗花明兼备天人之优,生态、交通、庄稼、院落、动植物,都或得其所哉。中国丘陵多,从北到南,从东到西,都有丘陵地带,辽西丘陵、江淮丘陵、江南丘陵,“土山丘陵,曼衍相属”。丘陵约占中国国土总面积的十分之一,其人口怕是要占到三分之一吧。家居丘陵,我无能做丘陵文化的形象代言人,而我愿意做丘陵地带的文学歌唱者。
这本《我自乡野来》想表达的是:热爱家乡,是个人天性;歌颂家乡,是作家天职。
母亲的味道
胃离心最近,儿离娘最近。
江南离洛阳数千里,远吗?远。然则,娘离儿最近,胃离心最近。
后汉那阵子天空晦暗,洛阳牢里地板潮湿。陆续被关监房,黑手高悬霸王鞭,烙铁拶指加皮鞭。陆续是条硬汉子,各种刑罚受遍,血飞溅,不哭天。囹圄之中不见天日,生杀予夺,操于狱吏之手。狱吏之嚣张跋扈,西汉开国大将周勃体会至深:“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陆续受尽折磨与拷打,他不哭,他就不哭,他硬不哭。
陆续还是哭了,稀里哗啦地哭了。狱吏给他送来一碗饭,饭上摆放了几片肉、几根葱,陆续突然间眼泪哗啦啦,大雨落屋檐,白泪滔天,“续对食悲泣不自胜”,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使者问故”。母亲自江南,千里迢迢来京都了,身在京都之儿郎,“母来不得相见”,自然悲从中来,不可遏止,“是以悲耳”。谁谁谁,从狱外通消息入狱内?“使者大怒,以为门卒通传意气,召将案之。”
没谁通传意气,是那碗饭传递了其中消息。不对,是那碗饭上陈列的美食,那是母亲的味道,“因食饷羹,识母所自调和,故知来耳,非人告也”。如湘菜、鲁菜、粤菜大师,每制一盘佳肴,碟边注明大厨甲、乙吗?不是,不用注明谁谁谁,母亲炒就的美食,还要注名字吗?“使者问,何以知母所作乎?”那是母亲特有的、独有的、绝无仅有的味道。
陆续母亲的味道是,“母常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是以知之”。你到过江南吗?你到过湖南吗?除夕那夜年缸肉,切方如麻将牌,葱切多长,盐加多少,油添多少,那一盘菜,左右翻,上下炒,是十五次还是十六次?都刻印着母亲的手记吧。
我母亲用猛火、文火炒制的家常菜肴,也有我母亲的味道。家常之常,最是豆腐吧。居家饮食,谁不曾制作过豆腐?“日市豆腐数个,邑人呼豆腐为小宰羊。”小时候,上餐白菜,下餐萝卜,上餐下餐,不是白菜萝卜,便是萝卜白菜。也有那么一回啊,母亲要到三五里外的小集市,买一板两板豆腐回来,素可作荤,素简直是荤,豆腐当猪羊肉,当小宰羊的。吃上一餐豆腐,算是打牙祭呢!
母亲炒制豆腐,整顿衣裳起敛容,神态竟至庄严的。老家堂屋有灶,火灶居堂屋中央。到了城,我再也看不到火灶居如此中心位置,灶已在偏房了哪(饮食指数,不占居民消费指数之第一位了嘛)。老家灶,居堂屋最中央,客厅最中心。灶之上,四四方方,端端正正,摆着炕桌,炕桌横交错竖,四面皆空,平时护灶,饭时当桌。
母亲煮萝卜白菜,甚是轻率,胡乱翻炒,水当油放,蔬菜丢锅里,左右开弓,三下五除二,加一半勺水,起锅,大功告成。买了一两板豆腐归来,状态大不同:洗手,搓掌,说不定还系围裙,锅架灶上,屈尊,蹲身,板板眼眼,或还拿小板凳坐起。三十年过去,许多形象或已忘记,而母亲蹲伏灶间,文火煎水豆腐之优雅姿态(印象中,母亲多风风火火,未曾雅致过),如在目前。
母亲身伏炕桌,头倾灶上,摊开一只巴掌,巴掌上置豆腐块,另一只手操刀,截之,“未尝不方”,都是小方块,不厚不薄,概如作业本厚薄,切一块,小心轻放于锅中;先自中央始,次第相挨,直至黑锅中,一色白。说母亲煮蔬菜,很轻率,一个印象是,母亲水当油放;说母亲煎豆腐,甚庄严,那是见到母亲油当水放。呵呵,所谓油当水放,那是我夸张之言,不足采信。我堂客煮白菜,炒羊肉,端起油壶,汪洋倾泻;我母亲纵使煎豆腐,算最耗油的吧,也是用盐勺子舀,一滴一滴,小雨落屋檐,油滴锅不穿,次第相滴,次数多又多罢了。
母亲煎豆腐,神形专注,一双筷子,紧握手中,见得豆腐边角泛黄,将其夹起,翻面,从锅中央挪至边缘,次第将周边豆腐移至锅中心。油煎豆腐的声音是童年第一妙音。母亲灶间全神贯注,我坐板凳上,勾头,头也伸进炕桌尺许,舌头嘴内转圈圈,时出唇边,车子雨刷也似的扫,将涎水扫回唇内。母亲所煎豆腐,最出味的,是两面黄。这是我堂客做不了的。我堂客也煎豆腐,只煎一面黄,另一面依然白色。我多次责问她,为什么不两面黄,堂客说:煎吃的,要不得,不合食品安全,也因此缺少营养。一块豆腐哪来食品安全?营养云云,何胜味道。营养者,形而下;味道者,形而上。只讲营养,不讲味道,美食岂出境界。毛泽东的大厨,总劝主席不吃红烧肉,主席说,厨师兼营养学家的话,可信,不可全信。
母亲煎的豆腐,两面黄,两面脆,两面都是黄点突起,有如突触,却从不焦。母亲放下诸般活计,一次煎豆腐,耗散母亲小半天功,全身心投此间,哪会焦呢?不焦,出脆,直接拈一块上来,也是上火的。待块块豆腐都两面黄而脆,母亲掺一勺水,顿时火脆转绵柔,又加葱,与陆续母亲不一样的是,我母亲加葱,葱不曾“以寸为度”,而是一锅全盖,全煮。南方之葱,好香好香的,煎豆腐加葱,不减陆续母亲那“截肉炒寸葱”之味,或还胜之。
母亲煎菜还出味的是煎冬瓜。我堂客知我喜欢大啖煎豆腐一大盆,还喜欢吃煎冬瓜一大碗,也曾学我母亲,媚我胃以近我心,到底不行。冬瓜纯蔬菜,母亲亦能做出荤味来,其法也是煎。一块冬瓜,切方,以寸为度,不斜不扁,方形麻将,不大不小,厚如麻将。其法还是,在方寸之冬瓜上,横切竖切,表面切方丁,切深缝,缝深深,深至冬瓜中心。然后,也是油当水放,放锅里,再将方寸冬瓜,置锅中煎熬,这回不两面煎啦,只煎外面,也煎得泛黄。您知道,冬瓜肉厚,油盐难进,切了缝后,油盐深入冬瓜骨髓,均匀散布。冬瓜本瓜,因此而有鸡肉鱼肉小宰羊滋味了。蔬菜出肉味,那是我母亲的拿手好戏,那是我母亲的美食功夫,那是我母亲的美食味道。
还有一道菜也是蔬菜,也出味,是坛子里的豆角,我是最爱吃的。豆角切成寸长,晒干,腌坛,坛边全是黄泥巴,周围团圈扮起来,不让透气。待秋至,待冬来,待来年春回,开坛,抓一把几把,以青辣椒红辣椒炒,味道也奇佳。呵呵,那不是我母亲的味道,是我大姐的味道。母亲也腌豆角,总是不那么精致,母亲腌制的豆角,含水分多,发潮;坛内豆角若发潮,味道便泛酸,自是孕妇之最爱,可谁天天怀孕啊。我母亲腌的豆角,不如我大姐腌的豆角来得正宗,来得味道纯正。
美食者,怕也是如著文章。食材如题材,炒法如写法。放油盐如措辞,加作料如布局,一样事物,不同排列组合,此作家来写,与彼作家来写,格局气象,或如霄壤。甚是母亲的味道,甚是大姐的味道,甚是堂客的味道,甚是烂作家、烂厨师与甚是好作家、好厨师的味道。味出舌间,香留齿间,反刍胃间,美食或文章,总以情感之归属,精神之向度,印刻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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