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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世界像一场瘟疫……我们写作,是为了自救,是为了窥见真实,并在触及的刹那捍卫它。
★青年作家田嘉伟介乎虚构与非虚构的随笔集,收录文章二十六篇,漫笔书写秀山和巴黎之间的日与夜。
★卢梭、艾略特、贾科梅蒂、普鲁斯特、瓦尔泽、康拉德、巴塔耶、巴别尔、瓦莱里、阿尔托等人渐次登场……将多向度的爱聚合为泪与笑的星丛,引永恒的失眠者走向惊奇的房间……
★潜意识的力量让夜晚成为我们的暗房,于是要有光,这光来自街道的电灯,来自汽车的前灯,也来自我们交织的目光。世界在今晚的巴黎瞬时冲洗出一部自足的相册,照见几个“非自主记忆”起来的孤零零在夜里出门散心的人类身影,有贾科梅蒂,有布拉塞,有普鲁斯特,有我,有你。
★生命们,记忆发明的、想象再造的、激情驱动的生命们。主观的叙述和传统的传记相隔千里。一个和另一个:作者和他秘密的主人公,画家和他的模特。他们之间有一种亲密而强烈的关联。在他人的画像和自我的画像之间,如何安置那条边界?一些和另一些:不管是舞台上曾被灯光照耀的,还是只呈现于我们内心场景的,人物或地点、遗忘的面容、抹掉的名字、逝去的侧影。——J.-B. 彭塔利斯(精神分析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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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青年作家田嘉伟介乎虚构与非虚构的随笔集,收录文章二十六篇,漫笔书写秀山和巴黎之间的日与夜。
这部集子就像一颗洋葱,其表层是纷繁的文学和文化事件,卢梭、艾略特、贾科梅蒂、普鲁斯特、瓦尔泽、康拉德、巴塔耶、巴别尔、瓦莱里、阿尔托等人渐次登场,或热切,或孤寂;剥开这些事件,内里是一层又一层的“我”,这些“我”一次又一次在生命经验的夜晚游荡,将多向度的爱聚合为泪与笑的星丛,引永恒的失眠者走向惊奇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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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田嘉伟
1989年8月生于渝湘黔交界的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先后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大学世界文学研究所、巴黎第十大学法国及法语世界语言与文学系,文学博士,现任教于华东师范大学国际汉语文化学院比较文学系,出版法语专著《法国当代作家笔下中国文人的生命与功课》,译有皮埃尔·米雄和安妮·埃尔诺等法国当代作家的作品,上海“普鲁斯特慢读会”主讲人,曾用笔名科西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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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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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山和巴黎之间的日与夜
想成为拿破仑的演员
卢浮宫的私人采购员
巴黎卧室里的自行车
腓立普房间里的画像
巴黎的里昂车站,2018年3月6日
舒马赫昏迷以后的冥王星
沉默的邻居,有山,有海
夜读杜甫,微醉作此篇,兼怀星海
寒假通知里的卢梭
当艾略特走进柏格森的课堂
贾科梅蒂先生今晚出门散心去了
和瓦尔泽先生雪路浪游
康拉德的波兰童年
我在巴塔耶弥留之际
我在敖德萨的学生巴别尔
瓦莱里停止写诗的暴风雨夜
我在巴黎最后的探戈
不亚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数学
谁为阿尔托的疯狂而疯狂
科莱斯与大革命
扔掉博士论文上街去
夏多布里昂,回国,不回国
死在瘟疫前看见了火山灰
布斯凯的最后一封情书
她在王港修道院放弃了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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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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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科梅蒂先生今晚出门散心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贾科梅蒂总是彻夜失眠。揽衣,推枕,起身,徘徊,包裹在沾满颜料的灰呢大衣里,踌躇于巴黎的夜色,等青铜的身体在凉如水的台阶一点一点溶解。被风削掉的鼻子,像是早期情色版画里伸进贵妇人阴道的长枪;被雨侵蚀的手掌,像是考古遗址里出土的善男子拈花的残片。巴黎是个开敞的牢笼,没有基座可踩,没有战车可登。夜行的动物不知道要去哪,他们彼此疏离,相看生厌。在这些被放大比例的芸芸孤独中,贾科梅蒂体认到了自己更为根本的孤独。
贾科梅蒂镂空的胸廓已经液化为一片枯瘦的山水,直至不再是一个虚构的角色,一个行走的人,而是一道泛着崇光、赏着残花的视线,抬眼就望见瘸腿的幽灵窥淫癖般掀开巴黎高楼的屋顶。贾科梅蒂也是一个透明的幽灵了,断魂的行人遗忘了存在,听不见他的喉音,这种痛苦,比失去亲人而神经衰弱只好在夜里行散的痛苦还要遽迫。他抱着亲手浇铸的人形雕塑,翕动的嘴唇仿佛吸进世间所有的尘埃,穿堂风凿空眼睛,仿佛炼狱才有的惩处。贾科梅蒂抱着一个缩小了比例的婴孩,随时可能将其摔碎。
他总是步履匆匆,摄影师布拉塞在去他家的路上没有看见他。布拉塞没有晚睡的习惯,但这次要为模特的生物钟做些改变。开门的是贾科梅蒂的夫人安妮特。
——您好,夫人,我是来给贾科梅蒂先生拍照的,这是我的名片。
——不好意思,他刚出门散心去了,可能会晚归一点,他让您坐在他画架对面的椅子上等他一会儿。
从1940年代末期起,安妮特便是贾科梅蒂至死不渝的主要模特。画室入口处就有一件未完成的半身像作品,安妮特的面部深深凹陷,狭长的形状又加重了她眼中透露出的紧张感,似乎内心正饱受折磨。她说丈夫前阵子提到:“当我看到各种各样的生命和他们的头,看到地平线上的眼睛和眼睛的弧线,看到水域的分流时,一切都有了一种基础的形式。我不再理解生命,不再理解死亡,也不再理解任何事。”
摄影师布拉塞接过安妮特递给他的水杯,打量着贾科梅蒂的工作室,试着先拍了一些影影幢幢丛生的青铜人像。他刚给作家让·热内拍过照。热内也是贾科梅蒂的模特,他将为雕塑家写出一篇精美的评论,他会说:“美只源于伤痛,每个人都带着特殊的、各自不同的伤痛,或隐或显,所有人都将它守在心中,当他想离开这个世界感受短暂而深刻的孤独时,就退隐在这伤痛中。”
上次贾科梅蒂送布拉塞出门时,他给站在门边的艺术家拍过照。他记得贾科梅蒂和热内都有一张早衰而疲惫的脸,皱纹的线条下垂,应岁月千磨万凿的要求,锋利又疲软。
布拉塞喜欢拍摄夜景,有过美术基础的他对照片的感光和构图很是讲究。1930年代,他对明暗光线的掌握独步巴黎。他的镜头里是斗殴调情的地痞,是风尘卖笑的妓女,是肉体受刑的流浪马戏演员,是青春消逝的小酒馆。夜雨中,一个裙角微扬的背影及其以水台高跟鞋为分界线的倒影,背对着我们,湿漉漉地向着巴黎长街的未来清雅地走去。
住在14区的贾科梅蒂不会拍照,但他的眼睛就是一台相机。贾科梅蒂穿过夜雨中的阿莱西亚街,这个瞬间被另一位街拍大师布列松决定性地捕捉到了。
——您已经到了,抱歉我刚才出去了。
——没有关系,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布拉塞卷了一根烟,不需要听解释,他们心照不宣。安妮特已经到楼上就寝了,一会儿有几个妓女模特要来底楼的工作室,布拉塞得抓紧时间。贾科梅蒂坐在凌乱脏污的床上,举起刚完成的一只长臂断手,五根细长的手指朝五个方向孤单地张开;抑或一只手端着自己的作品,另一只手拿着锉刀,工作台上全是碎屑。
贾科梅蒂在给兄弟迭戈塑像时寻找“他我”。这个“他我”是如此切近,以至于贾科梅蒂的处理也变得更严苛。布拉塞在贾科梅蒂身上寻找的是另一个“他我”吗?拍完照后,他们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各自游荡进夜的黑暗中。
贾科梅蒂走在夜里,他爱上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女。那个女孩几乎秃顶,头上长满肉瘤。贾科梅蒂不是圣人,至少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些妓女神圣,只是他约略幸运地见到过众生的平等与美丽。贾科梅蒂喜欢她,但不能娶她,因为他不想被视为爱情里的慈善家。
贾科梅蒂对热内说:“妓女身上让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她们没什么用处,她们就在那儿,就是那样。”深藏着那些妓院的记忆,他雕塑时与裸体妓女之间的距离,正是这些作品与我们之间的勾连。在这些妓女当中,最让他牵肠挂肚的是他晚年的最后一个情人,最后一个模特,二十岁的卡罗琳。
贾科梅蒂如果还活着,看着在尼斯孤老的卡罗琳,那个被丈夫虐待的女人,怎承受得了内心瀑布般的落差?如果贾科梅蒂从她室内的肖像画里走出来,他想必还会爱她,想必还是会为独占花魁而向催债的皮条客扔出两沓透支的钞票,她的价值远远超过这些铜臭。这个不相信银行,把收入储存在画室角落里,总是把钱乱扔一地,和妻子为财务争吵不休,让访客以为他花钱大手大脚的贾科梅蒂,顶着蓬乱的白发,愿意千金散尽为卡罗琳买最新款的敞篷轿车。卡罗琳,不知道是哪个伤害过她的男人为逃离家乡的她取的艺名,她早就忘记了那些只相处了半个钟头的男人,她的心里只有贾科梅蒂,她要成为贾科梅蒂这个花花公子唯一的卡罗琳。
——布拉塞先生今晚出门给贾科梅蒂先生拍照去了。
——真遗憾,麻烦您告诉他一个也喜欢普鲁斯特的读者曾来过。
走出布拉塞位于卢森堡公园附近的家,我又乱步于巴黎的街头,看着没有完全熄灭的晚霞的影子,看着塞纳河上摇曳徐行的孤帆。布拉塞说过,巴黎的城墙是世上最大的博物馆,墙上是他一生执迷不悟的涂鸦。
这样的夜里,我没有“道德勇气”去妓院,这让我想起普鲁斯特。猎奇的传记作者计算着普鲁斯特每周手淫的频率,这个频率在他的青年时期更高。心急如焚的父亲给了他几个法郎,赶他去妓院,他却因为过度紧张打碎了一个夜壶,需要赔钱。他不得已偷偷给祖父写信借钱。
普鲁斯特是一个外表看似柔弱羞赧,却欲如雅各般与天使搏斗,有着精神强度的巨人。只是再强的人,也有疲惫的时候,但也只有疲惫才能让他振作。体虚的普鲁斯特渐渐地不能像参加朋友婚礼下台阶时那样健步如飞了,尽管他并不担忧一个踉跄会再让他来一次“非自主记忆”。
现在他要穿上他著名的黑呢大衣,拄上手杖出门散会儿心。隔壁小夫妻做爱的声音实在太吵,老旧的巴黎套房隔音效果实在太差,来自礼仪之邦的男女做爱时的污言秽语逼得他给房东写信投诉。男人来自索多玛,裁缝絮比安把男爵夏吕斯用铁链捆绑起来,眼看他皮开肉绽,眼看他大叫大嚷,眼看他受尽酷刑;女人来自蛾摩拉,凡特伊的女儿和女友扭缠一块儿,对着父亲的遗像吐口水。嫁给圣卢的吉尔贝特穿着妓女拉谢尔照片里的衣服,希望勾起丈夫的记忆和性欲。
普鲁斯特系好自己的鞋带,想起曾给他系鞋带的外祖母。如果说照片里的形象(他指责外祖母的着装,却不知道她就要死去,她希望外孙看到照片时能想起她)是外祖母的“第一次死亡”,那这就是外祖母在他心中的“第二次死亡”,也是“真正的死亡”。
匈牙利人布拉塞二十五岁来到巴黎时,只身一人,住在蒙帕纳斯。他对“拾得物”有着特殊的爱好。他尤其喜欢从沙滩上拾得的鹅卵石。这些鹅卵石有着多种多样的形状,有的像人的身体,有的像游鱼、飞鸟,像脸庞。他曾说:“大海是一位善于创造奇迹的雕塑家。”布拉塞的鹅卵石承载着雕塑诞生之初的模样。在他用鹅卵石为朋友毕加索和艺术品收藏家沃拉尔创作的肖像中,已有如同摄影师捕捉模特那般极度的注意力。见过贾科梅蒂的雕塑后,他把自己的创作从雕塑转向摄影。
虽然父亲曾在索邦大学教书,但布拉塞几乎不会法语,他通过阅读普鲁斯特来学习这门语言(“二战”期间,热内也通过阅读普鲁斯特来提高自己的法语)。两年前,这个五十一岁的法国人去世了,他的弟弟在整理他的遗稿,刚刚出版到第五卷:《女囚》。布拉塞喜欢这一卷。美国人米勒——布拉塞的好友,他称布拉塞为“巴黎之眼”——也喜欢这一卷。
那天我约了布拉塞一起去奥斯曼大街拜访普鲁斯特。摇过铃后,开门的是普鲁斯特最忠实的女仆塞莱斯特。
——普鲁斯特先生今晚出门散心去了。
——您知道他大概几点能回来吗?我们是他忠实的读者。
塞莱斯特摇了摇头。我们只好怏怏而归。布拉塞手里握着自己去世后出版的遗作《受摄影影响的马塞尔·普鲁斯特》。
跟罗兰·巴特一样,布拉塞也关注普鲁斯特与照片的关联。照片在普鲁斯特的生平、作品和思想中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1973年,布拉塞卧病在床。他断断续续撰写这本书也有十来年之久,直到弥留之际。
年轻时的普鲁斯特也是喜欢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翩翩公子,还把照片分发给朋友们或出版社珍藏,等有一天印在自己著作的扉页上或他人的回忆录里,但凡参观过贡布雷故居的游客都有这个直观。这些照片的艺术质量不见得有多高,但正如大多数作家对照片的使用,它们帮助作家记忆,通过对照片的叠加、比较,去重构一个人际的世界。尽管普鲁斯特认为单张照片还不是自足的艺术,但借助那些洗过化学浴后在暗房里显影的银盐底片就会发现:原来,小提琴手莫雷尔是看见了夏吕斯男爵的照片,内疚与恐惧一时涌上心头,才逃逸的;原来,阿道夫舅公的“红衣女子”萨克里邦小姐就是斯万的妓女情妇、吉尔贝特的母亲奥黛特。
照片在《追寻逝去的时光》里无处不在,歌剧名伶拉贝玛的照片,以及盖尔芒特公爵对马塞尔说起的照片:“斯万过会儿要来给她[夫人]送他的马耳他骑士团钱币论文的校样,更糟的是,还要给她送来一张印刷有钱币正反面的大照片,谁知这张大照片会引发夫妻不睦。”视角的切换、观察的取景、叙述的角度,尤其是潜像和“非自主记忆”之间的相似性和隐喻,于刹那见永恒。
贾科梅蒂在提到《城市广场II》时说:“像蚂蚁一样,每个人看起来都在朝着只有自己知道的方向移动。他们彼此擦肩而过,并不看对方一眼。或者说,他们是在绕着一个女人走动。一个一动不动的女人,和四个或许将在走动中与这个女人产生关联的男人。”
潜意识的力量让夜晚成为我们的暗房,于是要有光,这光来自街道的电灯,来自汽车的前灯,也来自我们交织的目光。世界在今晚的巴黎瞬时冲洗出一部自足的相册,照见几个“非自主记忆”起来的孤零零在夜里出门散心的人类身影,有贾科梅蒂,有布拉塞,有普鲁斯特,有我,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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