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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门外汉的京都

書城自編碼: 4041386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中国现当代随笔
作者: 舒国治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74902619
出版社: 花城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4-11-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精装

售價:NT$ 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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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作湖山一日主人,历唐宋百年过客。任性自在的京都晃荡札记,堪称京都游玩的天花板范本。梁文道都推荐舒哥是“蕞会玩、蕞会过日子、蕞会吃的人。”
·舒国治经典代表作,畅销多年,被无数读者寻觅。新增全新自序、2篇新作、京都旅行导览及30余幅照片,告诉你京都怎么玩才最好玩。
·被公认是写京都蕞有见地的一本书,红极一时现象级旅行文学读本,几乎成为日本旅行**!至今多达四十余次的京都浪游,舒国治将在此地的游历体验的精萃全部凝聚这一本书中。
·漫无目的地走一走,然后睡一场好觉吧!一本超级松弛的P人旅行文学,去享受没有目的的独行晃荡,随意走拍。
·顺其自然,凡事不必太用力!在与舒国治的京都漫步中体味他的“门外汉哲学”。
·读者称舒哥文字如宋朝遗风,读来宛若一幅宋画在眼前徐徐展开。工整秀丽,却是一派徐熙野意。
內容簡介:
他说的竹篱茅舍,
他说的流水长墙,
诸多游赏,
被公认是写京都书里最有见地的一本,最任性自在的京都闲走札记

舒国治,台北奇人,梁文道眼中最会玩、最会讲故事的人,他似乎永远在路上,在城市的通衢小巷流连。浪迹美国七年,返台定居之后,唯一一去再去的城市,是京都。

一次又一次地在京都的巷弄流连,舒国治自嘲是京都的门外汉,不愿登堂入室,只在门外徘徊,却能看到常人忽略的风物景。在本书中,他记下雨天的京都,也一一描摹京都的黎明、水、氧气、旅馆,以及他认为京都最大的资产——山门与长墙,感叹京都就是一个大公园,而你并不急着找出口,甚至假想“倘若老来,在京都”。
關於作者:
舒国治
1952年生于台北,是20世纪60年代在西洋电影与摇滚乐熏陶下成长的半城半乡少年。1980年以短篇小说《村人遇难记》获第二届时报文学奖,此后以旅行文学见长。自谓是少年贪玩、叛逆的不加压抑之延伸。而文体颇具古风,卓然成家,简淡中深富雅韵,人称“舒式风格”,其洒脱恣意的人生经历影响了无数文艺青年的生活态度。
代表作《理想的下午》《门外汉的京都》《流浪集》《遥远的公路》《穷中谈吃》《杂写》等。
目錄
新版序
京都唤出我的发现心
下雨天的京都 001
门外汉的京都 005
京都的黎明 043
京都的气 047
京都的水 051
京都的旅馆 059
京都的长墙 087
京都的手袋 101
京都之吃 105
宜采跳跃法来游 139
目 录小景 147
日本人的鞋子 155
在京都坐咖啡馆 159
整个城市是一大公园 177
京都的晚上 185
日记游踪举隅 189
倘若老来,在京都 229
跋——何以写此书 241
附录——京都为什么好玩 249
內容試閱
新版序
京都唤出我的发现心

《门外汉的京都》出版于二○○六年。而兴起出这书的念头,来自一九九九年六月一篇我的《城市的气氛》(后来收入《理想的下午》)其中一句话:“……他日或可不揣浅陋来写一小册子。”
没想到,真去写了。
但隔了五年。
我将这“不揣浅陋”犹自妄敢下笔的鲁莽,称为门外汉。
乃我既不懂日文,也少有研读日本历史,甚至完全不饱读日本文学。
然而这个人竟然那么样地控制不住,有一腔的游赏京都的话想要吐露出来。
遂成了这本《门外汉的京都》。

我到了蛮有一点岁数时才有机会到日本一游。一去到那里,马上感到颇熟悉。譬似我小时候似乎就一直有这么一丁点的“钻研”了。我之观看日本有那么一些世故之眼,除了小时在中国台湾熏染一些“日本的周遭”(日本房子、日本巷弄、日本器物、日本式阴暗多雨夜晚中传来的盲人按摩笛声、木拖板击地之声)外,除了看了极多的日本片外,再就是,我是个宁波人也有点关系。
好,先说宁波人,再说日本片。
宁波人的港口,很易见日本的贸易,而器物也会流通。宁波的外海,原就多见日本的船只。海的另一面的那个国家,他的风俗,他的漆器,甚至腌鱼,甚至他的海盗,自宋明以来,相信宁波人早就有了解。
宋时日本僧人在中国修行佛学后,返程常在宁波等待上船。据说他们会买木雕佛像,带回日本。而宁波也有高超的工匠。
后来清末赴日的留学生,宁波绍兴原就极夥,不只是鲁迅、周作人兄弟,不只王国维等人而已。
再说日本电影。
幼年看日本片是一种极有趣、搞不好也极有价值的经验。主要是,全只能收取画面。得到的,是纯然的“印象”,不是理解。是日本式的意象。日本人的动作,跑步的,走路的,演戏的,都好奇怪噢,好特别噢。他们是另一种人种似的,活在古代遥远的自幽空间。若非如此,他们怎么会那么走路、那么样地做动作?
听不懂他们讲话,看影像就已极丰富了。并且潜移默化地吸收了太多的日本凄楚、风情潇湘之美感。
至若日本电影里的打斗,那就更棒了。他们剑客的行于路上的气势,戴起斗笠的那种高不可测,还有挥动刀子的那种近距离之极有把握,哇,真是看电影的最高乐趣。
更别说那些《猿飞佐助》《赤胴铃之助》《黄金孔雀城》等的幻术武打片,更是教孩子们着迷不已!
这一切,都陪着孩子做着迷离幽凄的梦。而这梦里的景致,或许成为后日的某种眼界。

一九九一年我初游日本,已三十九岁。眼中所见,简直处处教我专注。它的无所不在的古味,怎么能保持恁久呢?城市内的大树,超过百年的、两百年的,似还在替它们延寿至八百年一千年而悉心供养着。
每一处木造楼梯的转角,我都能够细看;每一个玄关,我都不舍得迅速略过;每一个木头亭子,都值得我前后审视;每一片脚踏的砂地,我都走得好虔诚好满意;多少片长墙,教我真是多高兴地沿着它走;多少个山门,我不管是跨入或是站立其外,都觉得怎么会有如此好的地景!
太多太多。
我单单是观看无以数计的前说这些景物,便已然心中涌动到几乎只能写东西才得以抒发胸怀了。
我已经顾不了该不该调研得深刻些才来下笔了。我写的,是我的用眼之美学经验。并且,是隔着颇一些距离的用眼习惯。后来,不管是不是自谦,我皆以“门外汉”称之。
所以书前我集了“怀此颇有年”(陶潜句)、“不敢问来人”(李频句,亦有谓此诗作者为宋之问)两句诗,来道出心声。
有时,用英文问人,未必奏效,索性用观察再加上猜测。这是全世界门外汉必用之法。只是我们同是东方人来观看日本,更多似知非知的微妙乐趣!
譬似京都旧书店,我固可以进去逛买,但只是看门外的汉字牌匾,已是极适意的文雅式观光。这在西方国家未必可有。而有不少家旧书店门口放的廉价品,如百年前的汉文教科书或小出版社早年出的书法碑帖,仅售一百円。而我只是翻览,已是观光中极美妙的小小片刻!
寓目的汉字,道出了你对熟悉物重见的欣喜。而你还不忘投注某种评鉴之心。写得好,心道赞。写得差,你或还笑它呢。
这在食物上当然也是。我不只一次讽笑过拉面之不堪。也不只一次赞过三轮素面才是村家吃面的本色。
乃我也是吃面吃饭的民族。说到吃饭,我们真是惭愧!中国台湾馆子里煮出的饭,少有听到吃客赞美的;而中国台湾人游日,每顿饭皆盛道日人煮得恁好!
秋冬游日,各处见柿子树上犹有未摘之果,稀稀疏疏结着晚熟却红透似火的柿子。这种景色,既是审美,也未尝不是对爱好自然之咏叹!

人在龙安寺看石庭,有时会坐下。这所坐的地方,称“缘侧”(engawa)。坐缘侧赏景,是日本的独绝。
即使不是赏枯山水,只是平常家庭有缘侧可坐,便教人感到幸福莫名。日本真是每一处空间也要发挥它的灵巧功能。
榻、床、玄关的阶梯,皆然。
建物中太多可教人坐或长跪的小小天地那种如同修行空间的“自处之地”。而我只是流目所及,居然盯着凝视,并且太目不暇给也!
故陈旧的神社,像三条大将军神社那个如同戏台的讲坛,旧旧的,荒而不怎么用的,最受我一经过就盯着看。
许多入门前的“候凳”,也好看。
太多的桥头,也好看到令你驻足。
传统旅馆的登楼、沿廊而行、推开纸门、入室坐下、再开窗面对小院……
数不清的设施,皆不见得是建筑家的创作品,是寻常老百姓生活下的手笔。然而充满着匠人的技艺。
这就像极高档极昂贵的料亭,他的食物制得极精美;而极寻常的小馆他的寿司他的鳗鱼饭亦制得极纯熟极美味你无可挑剔是一样道理。皆漫布着寻常过日子百姓他自有的匠心与专注的手笔!
我在这里看水的来历,看苔的植护,看石壁的垒砌,看寺院的散列,看车窗的流景……看这个看那个,甚少和人攀谈。这种纯看,似懂非懂,亦无意非要弄懂。这一看也看了那么多年,每次竟还能看到些新奇东西。噫,莫非将我昔年看到的似知非知事象今日再勾起新的视角,以求获些查证?
是这样吗?真是这样吗?
它令我一径在发现。发现我始终在寻觅的。或发现我原就似乎看过但不很真切、而今它明明白白放在你面前、却不管是实是虚都已然太值矣。
《门外汉的京都》转眼已十八年矣。念及当年是如此写它,而今日又如何回看它,好多好多我看事审趣的诸多随想层层浮现,在此粗略写下一些,是为新序。

门外汉的京都
不知为了什么,多年来我每兴起出游之念,最先想到的,常是京都。到了京都,我总是反复地在那十几二十处地方游绕,并且我总是在门外张望,我总是在墙外驻足,我几乎要称自己是京都的门外汉了。
很想问自己:为什么总去京都?但我怀疑我回答得出来。
难道说,我是要去寻觅一处其实从来不存在的“儿时门巷”吗?因为若非如此,怎么我会一趟又一趟地去,去在那些门外、墙头、水畔、桥上流连?
有时我站在华灯初上的某处京都屋檐下,看着檐外的小雨,突然间,这种向晚不晚、最难将息的青灰色调,闻得到一种既亲切却又遥远的愁伤,这种愁伤,仿佛来自三十年前或五百年前曾在这里住过之人的心底深处。
我去京都,为了“作湖山一日主人,历唐宋百年过客”(引济南北极阁对联)。是的,为了沾染一袭其他地方久已消失的唐宋氛韵。唐诗“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景象,京都在所多见。杜牧“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在今日,京都可以写照。
我们于古代风景的形象化,实有太多来自唐诗。
因唐诗之写景,也导引我们寻觅山水所探之视角。
又有一些景意,在京都,恰好最宜以唐诗呼唤出来。如“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或如“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乃前者之盼雪,固我们在中国台湾无法有分明之四时、不易得见;而后者之“旅馆”辞意,原予人木造楼阁之寝住空间,然我们恁多华人,竟不堪有随意可得之木造旅馆下榻,当然京都旅馆之宝贵愈发教我们疼惜了。
许多古时设施或物件,他处早不存,京都亦多见。且说一件,柴扉。王维诗中的“日暮掩柴扉”“倚杖候荆扉”“倚杖柴门外”在此极易寓目。
我去京都,为了竹篱茅舍。自幼便读至烂熟的这四字,却又何处见得?中国台湾早没有,大陆即乡下农村也不易见。但京都犹多,不只是那些古时留下的茶庵(如涉成园的缩远亭、漱枕居),茶道家示范茶艺场所(如不审庵、今日庵),即今日有些民家或有些小店(如嵯峨野的寿乐庵、圆山公园的红叶庵),皆矢意保持住竹篱茅舍。“竹径有时风为扫,柴门无事日常关”这二句,岂不又是京都?
我去京都,为了村家稻田。全世界大都市中犹能保有稻田的,或许只有京都。一个游客,专心看着古寺或旧庵,乍然翻过一列村家,竟有稻田迎目,平畴远风,良苗怀新,怎不教人兴奋?京都府立植物园跨过北山通,向北,走不了几分钟,便是稻田。嵯峨野清凉寺与大觉寺之间,亦多的是稻田。奈良的唐招提寺,墙外不远便是稻田。大原的稻田,竟是一片片地列在山上的坪顶,即使辟垦艰辛,也努力维持。稻田能与都市设施共存,证明这城市之清洁与良质,也透露出这城市之不势利。四十年前台北亦早已是城市,却稻田仍大片可见,何佳好之时代,然一转眼,改观了。
我去京都,为了小桥流水。巴黎的塞纳河很美,但那是西洋的石垣工整之美;东方的、比较娇羞的河,或许当是小河,如祇园北缘的白川,及川上伫立的鹤,与那最受人青睐的巽桥,及桥上偶经的艺伎,并同那沿着川边一家又一家觥筹交错、饮宴不休的明灭灯火店家。夜晚的白川,是祇园的最璀璨明珠,称得上古典京都酣醉人生的写实版本。又白川稍上游处,与三条通交会,是白川桥,立桥北望,深秋时,一株虬曲柿子树斜斜挂在水上,叶子落尽,仅留着一颗颗红澄澄柿子,即在水清如镜的川面上亦见倒影,水畔人家共拥此景,是何等样的生活!家中子弟出门在外,久久通一信,问起的或许还是这棵柿子树吧。另外的小桥流水,如鸭川西侧的高濑川,只是近日旁边太过热闹,或如上贺茂神社附近的明神川,及川边的社家。
我去京都,也为了大桥流水。子在川上所叹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人在中国台湾不易找到这样的河与这样的桥。而京都却不乏,且它原就称川,川水淙淙,长流而不断,你能在大桥上驻足看它良久。白日好看,夜里亦好看。这些大桥不因过往的车辆造成你停留的不安,便好似这些大桥原是建造来让人伫停其上一般,且看桥畔的栏杆便削磨得教人乐于扶倚,不论是三条大桥(鸭川),是出云路桥(贺茂川),是宇治桥(宇治川),或是那古往今来受人留影无数的岚山渡月桥(保津川)。
桥头便有小店,紧邻川水,何好的一种传统,教人不感临川的那股凄凉。电影《宫本武藏》中,武藏与阿通相约三年后会面的“花田桥”,桥头一小店,阿通便自此在店打工。这桥与店,今日的宇治桥与桥头的通圆茶屋,其不依稀是那景意?而通圆茶屋门前立一牌,似谓宫本武藏曾在此停留过。
由东往西,三条大桥一过,右手边一家内藤商店,是开了一百多年的专卖扫帚的老铺。试想挂满了一把又一把扫帚与棕刷的铺子,怎么不是桥头最好的点景?
为了氧气。京都东、西、北三面的山皆密植杉树,不唯水分涵养极丰厚,使城中各川随时皆水量沛畅,气场甚佳,且杉桧这类温带针叶树种,单位密度极高,保拥土水最深浓,释出氧气最优,我在京都总感口鼻舒畅。而我最喜在下鸭神社的“糺の森”、贺茂川岸边、嵯峨大泽池畔以及鞍马山的森林等地漫步并大口深吸氧气。南禅寺南边的琵琶湖疏水之水路阁,沿着这条九十多米长的水渠散步,水流湍急,撞打出极鲜翠的气流,加上旁边山上的树林,此地亦成了我“氧气之旅”的佳处。最大片的林中漫步,则是在奈良公园。可自猿泽池始,向东,取有参天大树的路径而行。经过建在林子中的旅馆江户三,续沿春日大社的参道东行,于春日大社神苑附近北行,经过了古梅园墨庄,至二月堂,可稍憩也。台北人出到外地的城市观光,常感到兴高采烈,有一部分原因来自异地城市的佳好带氧度。须知台北的带氧度一向偏低。京都周边的山虽不高,但植被太厚,水谷穿梭蜿蜒,气水宣畅,霖泽广被,令京都无处不青翠、无翠不光亮。即不说自然面,便是京都的人文面,各行百工脸上精神奕奕,亦是带氧度极高的城市。
我去京都,为了睡觉。常常出发前一晚便没能睡得什么觉,忙这忙那,打包乘车赴机场,进关出关,到了那里,飞机劳顿,已很累了,虽还趁着一点天光,在外间张望窥看,想多沾目些什么,却实在天黑不久便返旅舍,已有睡觉打算,一看表,才七八点。左右无事,睡吧。
第二天,由于前夜早睡,此日天没亮已起床,也即出门,四处狂游,至天黑已大累,不久又睡。待起床,又是天尚未亮。
如此两三日下来,睡得又多又早又好,整个人便如同变了一个人。精神极好,神思极清简,只是耗用体力,完全不感伤神。便这么玩。
每天南征北讨,有时你坐上一班火车,例如自京都车站欲往宇治,明明只有几站,二十多分钟的短程,但才坐了一两站,人已前摇后晃,打起瞌睡来,坐着坐着,愈发睡熟了,几乎醒不过来,实在太舒服了,突然睁开眼睛,只见已到六地藏了,急急警惕自己马上要下车了,但仍然不怎么醒得过来,唉,索性横下心,就睡吧。便这么一睡睡到底站奈良,不出月台,登上一辆回程之火车,再慢慢往回坐。
为了置身在木头织编的古代村舍聚落里。即使进店吃东西、喝杯茶,买些杂项小品,也常在古老木造屋舍内。在京都七天或十天,可以每天如此,可以每餐如此。完全令自己依偎在古旧木作网织构筑的森林中。人不会在任何一处别的地方能和木头如此亲切地贴靠在一起,背倚着它,脚跪着它,每晚躺于其上。故我坚持下榻日式旅馆,每晚嗅着蔺草的香味睡去。夏夜浴毕,自斟啤酒,推开纸窗,听楼下市声喧哗,竟如电影《男人真命苦》寅次郎浪途情境。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高濑舟(下京区西木屋町通四条下ル船头町一八八)这种没落的老店吃一客天妇罗定食,好让自己局坐在阴暗小肆那微沾油色的木柱柜台一角,就像是宫本武藏或某些潦倒武士当年的情境。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每次都要在安政元年(1854)创业的绵熊蒲鉾店吃几个现炸甜不辣(如基隆庙口那种,而非“天妇罗”),好教自己嘴里有小时候所有中国台湾小孩都最盼想的深浓熟悉自家门巷味觉。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在鞍马寺通往贵船神社这一段古老杉树森林中远足一段,令自己像是置身黑泽明电影《踏虎尾之人》中源义经与弁庆等义士避仇逃难翻山越岭所经的森林路径。
说到重温电影中的古代境况,亦是在京都极有趣的经验。不审庵西面的本法寺,从来不见书上提过,我亦是某次不经意地来到,黄昏时的荒疏萧瑟,便有沟口健二电影中的凄凄悲意。譬似说,《西鹤一代女》。有时你去到这样地方,即使是不经意,所得之感受,较那些名胜、景点,更显珍贵。
向西不远处的本隆寺,倒常被提,虽更有名,景却平平。也可能因它更具重要性,常常修整,变得平庸了。而本法寺形同荒颓,倒因此更加迷人了。
京都各处隐藏着这种没有名气却极富古时魅力的小景,如三条通、东大路通以西的大将军神社,深秋的参天银杏,金叶闪闪,沙地空净,黄昏时乍然见之,竟教我徘徊良久。便是绕看它旁边的三条保育所与儿童公园,也感到入眼怡悦,早把适才所逛不远处之笼新竹器、一泽帆布名店感受抛得干净。
事实上,京都根本便是一座电影的大场景,它一直搬演着“古代”这部电影,这部纪录片。整个城市的人皆为了这部片子在动。为了这部片子,一入夜,大伙把灯光打了起来,故意打得很昏黄,接着,提着食盒在送菜的,在院子前洒着水的,穿着和服手摇扇子闲闲地走在桥上的,掀开帘子欠身低头向客人问候的,在在是画面,自古以来的画面。
我们每隔几年来此一次,像是为了上戏,也像是为了探看一下某几处场景是否略略做了更动。在有月色的宇治川南岸土堤上清夜散步,发现已散戏了,人都离去了,只你一人,透过树梢可窥凤凰堂一角。再不就是看往川上,波光粼粼,与橘岛上静悄悄的松树与地沙。十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到京都,吓着了,我张口咋舌,觉得凡入目皆像是看电影。顺着街道走,见一店有工匠低头在削竹器,屋角昏暗处坐一老妇,哇,多完美的构图。接着一店在包麻糬,粉扑扑白皮中透出隐约的豆沙影子。再走没几步,看到着和服女将(女掌柜)至门口送客人,频频鞠躬。一直往下走,到街底,一弯,又是一巷,灯光依稀,仍是一家一家的业作,或是各自有各自的营生。有的捞起豆腐皮(汤波半),有的铛铛铛地敲着,把刀刃嵌入木柄里(有次),有的叠起刚才打造出来的铜质茶筒,铁色浑凝(开化堂),亦有登梯将高处的桧木洗面桶取下(たる源),有的店里陈列一双双带竹皮的筷子(市原平兵卫商店),有以铁线编折出网形的食器(辻和金网)……我可以一直往下看,真就像看电影,只要我的摄影机不关。
一个像你在看电影的城市。说来容易,但世界上这样的城市,你且想想,不多。
试想一个来自休斯敦这种没有一处有电影场景魅力的城市的人,乍然来抵京都,他会有多大的惊奇!或许他会说:不可能,除非是梦。
假如你喜欢看电影,那京都你不能不来。
若你喜欢吃好吃的,喜欢享受殷勤的服务,喜欢买质地佳美的东西,京都固好,然不来还犹罢了;但若说看,像看电影一样地看,则全世界最好的地方是京都。
这便是为什么我这个既不买,也不需服务,甚至也不特别去吃的门外汉却说什么也要三次五次十次二十次地来到京都,干吗,看。
为了这些,我不自禁地做了京都的门外汉。
门外汉者,只在门外,不登堂入室。事实上太多地方,亦不得进入,如诸多你一次又一次经过的人家,那些数不尽的世代过着深刻日子的人家。你只能在门外张望,观其门窗造型、格子线条,赏其墙泥斑驳及墙头松枝斜倚、柿果低垂之迎人可喜,轻踩在他们洒了水的门前石板,甚至窥一眼那最引你无尽向往却永远只得一瞥的门缝后那日本建筑中最教人赞赏、最幽微迷人的玄关。
一家一家地经过,便是在京都莫大的眼睛飨宴,甚至几乎是我在京都的主题了。
门外汉者,也不逢寺便进。有时山门外伫立张望,便已极好。须知京都寺院,何止千家百家?恰好散列点缀于市内各处,成为你随时走经、转头一瞥便古意油然而生的最佳市井风景。而山门,是京都风景最大的资产。这里一山门,那里一山门,是全城各处即使现代楼宇林立中依然最佳的点景地标,让人随时熏沐在古代情氛里。青莲院山门外那两株根盘枝虬大树,知恩院那巍然不可逼视的超大山门,何等气势。法然院坐落在山坡密林深处,阴暗中,远远一山门,顶为茅葺,似不起眼,走近一看,亦颇肃穆有威仪,门前一碑,谓“不许荤辛酒肉入山门”。金戒光明寺那阶梯高上、教人仰望不尽的山门,嵯峨释迦堂(清凉寺)那市井小路尽头突的巍立的庄严山门,凡此等等,太多太多,透过山门这通口望进去,深院寂寂,予人无限想象,倒不是只有戏剧中石川五右卫门登上南禅寺山门时大叹“绝景啊,绝景”那一处有名山门而已。一九五一年《罗生门》在威尼斯影展得奖,算是日本电影首次受到西方注目,而片头的超高极耸破败山门,绝对有令西人咋舌惊呼之重要因素。有些寺院未必能进,看山门便好;如岚山渡月桥头的临川寺,常年大门紧闭。有些寺院不甚有名,却山门依然很有看头,如“出町柳”站附近的光福寺。至若嵯峨野的二尊院,山门前一段坡道,极是肃穆致远,教人对寺内充满想象;实则买了门票进去,竟不如何精彩,山门倒还好看些。最有趣的山门,是坐在京福电铁这慢吞吞火车上,当经过“御室”站时,可望见北面那座巍峨庄严的仁和寺山门,那份惊艳,竟来自这一节极其小市民的电车上。故瞥一眼山门,算是点题,便已很好;一寺接着一寺进,原本不易好好在院中清赏。至若匆促中连看三数寺庙,往往弄混了哪个枯山水在何处寺院、哪个方丈有何殊胜之处。即此一节,若没留意,游京都最易暴殄天物也。
再说不少寺庙,亦不易进,游人如潮也。如清水寺、如大原的三千院、如奈良的东大寺。有的寺庙,地方局促,规划出一条动线,使人顺着此线走,后人推着前人,教人不得细赏流连,如银阁寺。
门外汉过各寺院常只是过门而不入;然而那些寺庙并非不值得进,而门外汉多年偶进一次,也会有意外收获。譬如多年进一次龙安寺,不仅咀嚼那“枯山水”石庭,重新沉吟那十五块石头何以如此大小、如此配置,更懂得注意那堵作为背景的自然褪色却神龙飞扬的灰黑斑驳长墙。墙面之褪色,虽说距我第一次看,才十几年,却也有些微的剥落。若与一九四九年小津安二郎的《晚春》中所见相对照,则已显甚大之不同矣。又譬似进金阁寺,水中金阁固美,池上那些远远近近的石山、小岛,极有可看;经过十多年,金阁寺的石上苔痕与松姿,愈发养蕴得清美不可方物,我几要说每一块石每一株松都已是宝一般。然则即使门外汉要进此二寺,也非选一二月隆冬不可,乃游人少也。
于门外汉言,寺院之最美,在于古寺形制之约略,如山门之角度与框廓感,如大殿之远远收于目下的景深比例,如塔之高耸不可近视之崇仰意趣,如墙之颓落之绵延远伸,甚而如树之虬曲于寺内方正建物相对下之不规则……凡此等等,未必在于大殿斗拱之严谨精巧、所供佛像金漆之工艺华丽等细节赞赏。及于此,则进寺院往往仅作粗看,便已私心甚乐,从来不存登堂入室之想。譬似那些在特别季节才短短开放几日的一些堂奥,说什么狩野派的“袄绘”(纸门上的图画),说什么小崛远州的枯山水庭园,说什么谁谁谁的茶室,门外汉如我固也曾买票进去看过几处,终只是感到不怎么收于心底,逐渐也就不怎么进去了。
许多寺院之不紧连着进,非为惜其门券也。须知门券之设,隐隐有教人专注此一场所之细审慢详的意思,倘要匆忙求个概貌(不少观光客只能如此),往往看过随即又飘散了,还不如不进。
而又因门券之设,不免教人对之有较高的期盼。若进门一看,并不契合己意(或是景物委实不佳,或是自己未窥堂奥),反多了一分不满。此便是京都“门券情结”之情况一般,多半发生于欲在三数日之间广看众多寺院的赶景游客身上。至若门外汉者,并无意进某寺特别盯着某样国宝凝视,只求游神于美景之延展或建物之佳廓,眼如垂帘;则自无考虑门券的问题。
说到花了钱却不值得,的确亦有。明神川附近社家,有一西村家别邸,门券五百日元,未必有啥可观。银阁寺旁的白沙村庄,需费八百日元,也无甚出奇。落柿舍,颇有一袭气质,但墙内实太小,所费虽只一百五十日元,实则站墙外瞻仰更好;真进去了,一分钟后,便已找不到东西可看,只好出来,弄得像是极没意思。西面的常寂光寺,门票三百日元,太廉也,乃门内太有可看。其北的二尊院,入门五百日元,却不及常寂光寺十一。不花钱的,亦不乏佳所。涉成园便是(但要乐捐),园内亭桥颇佳,却无游人,更是不收钱的好结果。东福寺,墙外的卧云桥,不花钱,未必逊于花钱方能见得的通天桥。三年坂旁的青龙苑,山石嶙峋,池泉清美,山上山下几座茶室,任人远观不收费,依然是极佳之景。
花钱却必须去的寺院如清水寺、高台寺、银阁寺、大德寺、金阁寺、龙安寺、仁和寺、天龙寺等;而不花钱却仍值得去的有南禅寺、知恩院、永观堂、法然院、真如堂、金戒光明寺、建仁寺、智积院、东西本愿寺、东福寺,以及值得去百万遍的知恩寺。事实上,它愈是不收门票,你愈是可以淡淡地投以一瞥、匆匆地荡步经过,而得其约略之概,常常这恰好予人最有难以言说、甚而如梦似幻的气韵。而这才是最珍贵的。这也就是黄昏时恰经一寺,不妨也探头进去、院中略走,在暗沉中张望一下的道理。
所有的神社,皆不收门票,却照样景观轩敞,建筑精美,且它的形制更富日本原味(相较于寺院之常有“唐韵”),但看“鸟居”一式可知。又有一种建筑,如上贺茂神社的“细殿”,四周无围,地板架高,有点像舞台,或用来演乐或论道之类,亦是甚庄严好看的建筑物。大的神社有,有时社区左近如同荒置的小神社亦有,甚至更残旧有味道。神社还有一种建物,称“绘马所”,如同是古意盎然的大型亭子,可供人休息。北野天满宫的绘马所,每月二十五日的旧货市集,坐此不乏各色各样的老人。
京都的屋顶,亦是其风景绝顶资产,栉比鳞次,绵延不绝,人在高处稍眺,便立然可叹此等天工造物之奇。沟口健二一九五三年的《祇园歌女》,片头便是自高处缓缓pan摄(摇摄)东山左近屋顶群落,其间若有高耸物,塔也,完整古意的绝美城市!然自传统町家减少后(虽然,仍保持两万多家之数),黑瓦为西洋楼房平顶取代,固深可惜,终究是拜寺庙众多之赐,屋顶壮观之景依然称夥,堪慰矣。
京都之花,亦是一胜。自古不仅骚人墨客,便是市井民众亦颇得赏花之乐,乃京都四时分明,每一季有其特开之花。春天之樱、秋天之红叶原不在话下,太多游客为此而来;至若四月灵鉴寺的椿,五月平等院的杜鹃,六月三室户寺的紫阳花,七月养源院的百日红,一月北野天满宫的梅花,太多太多,然门外汉如我,往往过眼烟云,不怎么得赏叹情趣。倒是“花”这一概略物,隐约令我与京都生了莫名牵系,并且颇可以古诗系之。“春城无处不飞花”这一句诗,奇怪,端的是予我京都的感觉。当然,京都原是一个花城。什么“落花时节又逢君”,什么“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开又一年”,再就是“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或“花径不曾缘客扫”等诸多“花景”,俱皆极合于京都,又皆极美矣。
我去京都,往往最主体的活动,是走路。即使各处古寺、名所皆不进,仅仅在路上胡走,我亦要说京都是极佳之城市。南禅寺参道向西出“南禅寺总门”那一条路(其间有瓢亭等),东大路通以东的春日北通、向东直抵金戒光明寺的山门,是我常走之路。
御池通以北、乌丸通以东、丸太町以南这一块商业区(有一保堂、本家尾张屋,有家具街夷川通等),老店老铺处处,却也宜于走路游目。
作为京都的门外汉,我总是不舍得不走路。若非走路,太多的好景说什么也看不到。倘在东山:圆山公园向南,看一眼野外音乐堂南边的芭蕉堂与西行庵。我所谓京都之“竹篱茅舍”感也。再向南,取宁宁之道,西有元奈古、松春、力弥诸旅馆,东有洛匠茶房、东山工艺,店家门面古雅之佳例也。即使无暇坐洛匠,望一眼它的院子,其中的水瀑、花、锦鲤,怡人也。东山工艺的木柜木凳,如寒士小店,再抬头望房额,有“鸢飞鱼跃”之字,志又似不小。力弥旅馆门口,有一候亭,小巧可爱。圆德院今常开放,院内“北庭”颇佳,据谓出自小堀远州(1579—1647)之手,然不进亦可,门外汉嘛。但向西一小径,称石塀小路,却不能不走。由东至西,曲曲折折,不过两分钟路程,我每次皆走上二三十分钟,流连也,不舍也,细细抚看也。这段小路清幽,却有来头的店颇不少,田舍亭旅馆亦在此。此处人家门庭修葺工整,树姿曼妙,教人赏之不厌。
再南,二年坂、三年坂,自古便是天成佳景的坡道,两旁店家,帘招洒然,行走其上,顾盼自得,却也不必忙着进店。中国的黄山,奇景仙绝,然黄山脚下不会有清水寺脚下的二年坂、三年坂那样的古风商家,风味上实称憾也。
青龙苑,今外围有众店环绕,实院内有泉石之胜,此苑不收门票,然景致全不输许多名庭名园也。乃它高处树景石景俱出色外,几幢茶室,高低起落,大小有致,何处觅此等佳景?
八坂の塔的前后左右小径,也多的是人家、商家好景,值得缓步细看。文の助茶屋小庭凳上坐着吃冰,略得村家之乐。
你若已去过哲学之道,不妨试试京都南边二十分钟火车车程的宇治。在宇治川的两岸漫步,江水淙淙,但岸路幽静、屋舍清美,即使不进平等院,不进源氏物语博物馆,不进对凤庵喝抹茶,也依然可以赏心悦目、澄涤胸襟也。
京都有我认为举世最佳的陪伴人走路独绝屏障景,即长墙。此长墙常是土墙,色最宜人,质亦教人觉着舒服,能在此墙下行路,总希望能走得久一些,别那么快断掉才好。墙有时太过教你着迷了,竟连墙内的寺院也不想进了。便因有墙,京都的夜晚变得更美,更富气韵。而月圆之夜,恰也因地面有长墙与之相映,使月不致孤悬也。(请详《京都的长墙》一章)
岚山的散步,宜始于天龙寺北门的大竹林,向北往常寂光寺、祇王寺、化野念佛寺一路行去,再沿着濑户川的北面向东往大觉寺而行,便可见处处稻田、家家菜园,并在大泽池畔盘桓歇息。
而去岚山,应乘火车,JR(日本铁路公司)嵯峨野线的铁路高度约当二三楼,以此高度滑行地眺看京都,正好。出京都站不远,见北面有大片绿地,便是梅小路公园。它不被细写于指南书中,游客正好从车窗瞥一眼可也。第一站,“丹波口”,早上八点多的班车,有百分之七十乘客在此下车,奔赴工业园区一类地点上班也。此地以西,概为京都最不好看之区,游人原不易至。第二站,“二条”,东面可眺二条城。第三站“圆町”。将近第四站“花园”,北面有大片庄严屋顶群落,甚吸引我人目光,这便是有名的妙心寺。车停花园,驿北正对着法金刚院,亦我所谓“车窗外之佳景”也。而西北方一片绿树山坡,即“双ケ冈”也。人若玩过三五天最highlight(精彩)的京都,这“花园站”可下车来游。车续西行,南面又有屋顶佳景,则广隆寺也。须臾抵目的地“嵯峨岚山”。另有一游赏诀窍,车抵岚山,不下车,续往龟冈坐去,中经保津峡,可在车上俯瞰峡谷间的保津川湍流,虽只一瞥,亦惊艳也。抵龟冈,不出站,乘回程车再返岚山可也。
河原町四条,看人景之地方。日本少女,寂寞的代名词。她走路像是走向她永远不知的所在。她没有地方要去,而她一直在走。她的嘴巴看来是没有语言的,她用她的发型与她的面部化妆来表达她的寂寞。她与她曼妙的发型及花极长时间化出的妆厮守在一起。她没有话语。
有时我在贺茂川边,觉川上寒风冷冽,莫非今日有下雪之兆,索性在出町柳站旁おにぎり屋さん当小铺(左京区田中上柳町五十三番地)买了几个饭团,登上叡山电铁,悠闲地坐着小火车,三十分钟,抵鞍马。沿途已自车窗眺见比叡山山顶银光耀眼,雪也。及至鞍马,亦有雪。吃着饭团,见往来游人颈上还系着刚洗完温泉的毛巾,岂不又像是寅次郎所经之乡,噫,何好的一个冬日下午。
这些我一径立于门外、不特别进去的地方,竟才是最清新可喜的地方,亦是我一次又一次最感隽永、最去之不腻的地方。终弄到要去写它一册小书,专门叙说这类张望、一瞥、匆匆流目等所见的京都,并且多言那不懂日文之惊喜或猜想,多言那自管自享受的异地幽情,多言那没有电话、没有熟人、似被逐弃的某种寂寞之自由自在的天涯旅人之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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