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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那三年

書城自編碼: 4039324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校園
作者: 周行云
國際書號(ISBN): 9787559489470
出版社: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4-10-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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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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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增全新番外
敏感乖乖女&痞帅浑校草
秦湘知道,
她和周晏生是两个世界的人,
也注定不该有交集。
內容簡介:
大众眼里的周晏生荒唐不羁,离经叛道,无人敢惹。
在乖乖女秦湘眼里亦是如此。
他是山间风,不惧世俗。
她是海底月,温软敏感。
某天傍晚,街边小摊,她看到周晏生被众星捧月着,漫不经心、慵懒放松地与人谈笑风生。
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而她拎着袋子,局促地站在街角,不知该进该退。
直到两人目光撞上,周晏生冷漠地移开视线,像是看到了不相识的陌生人。
那一刻,秦湘心底的酸涩无限放大。
她不想继续了。
不想继续喜欢一个没可能的人了。
關於作者:
周行云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热爱书中的故事,希望有朝一日能创作出自己和读者共同的乌托邦。
微博@周行云zz
目錄
那三年
周行云 著
目录
楔子
第一章
周晏生
第二章
两个世界的人
第三章
生日快乐
第四章
算朋友吧
第五章
秦湘,你就这么怕我
第六章
遮阳伞
第七章
她要自由
第八章
周晏生,你别怕
第九章
千山万水的近,近在咫尺的远
第十章
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了
第十一章
生命的终点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番外一
她走后的那十年
番外二
晚晚,我来看你了
內容試閱
那三年
周行云 著

楔子

秦湘是被护士站没完没了的铃声吵醒的。
“嘀——嘀——”
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静谧中透着几分窒息。护士站的铃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让人只是听着便心生无数躁意。
和秦湘同一间病房的女孩,也处于癌症晚期,唯一不同的是,那女孩是胃癌晚期,年仅十八岁。
年轻的躯体原本有着无限未来,却被困在窄小四方的病房内,压抑又无奈。
秦湘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又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号声传来。她轻轻蹙眉,大概是产生了共情,眼角滑下一滴无人看到的泪珠。
秦湘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发现哭号着走进病房的是隔壁床女孩的母亲。从对方的哭喊声中,秦湘渐渐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对这个母亲产生如此毁灭性的打击。
那个女孩今年高三,确诊胃癌之后一直坚持治疗,但病情恶化得太快了,多名医学专家会诊都对此无能为力。
今天本该是那女孩的第四次化疗,但女孩心态没抗住,她昨晚偷服了安眠药,就此结束了生命。
一个本是风华正茂的女孩落得如此下场。
一位护士走了进来:“这位家属,病房内还有其他病人,希望您节哀顺变。”
事已至此,本是无力回天。
这位护士讲的话也没什么不对。
但这个母亲刚刚痛失爱女,这种话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进她心里,她顿时甩开护士递过来的纸巾:“节什么哀,我女儿是死在医院的,你们医院要负全责!”
她深吸一口气,声线趋于平静:“昨晚的值班医生是谁?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白衣天使是怎么值的班!”
年轻护士刚进入实习期,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慌了手脚:“这位家属,我刚刚的话——”
“你刚刚说了什么话?我要见你们医院领导!”
刚刚还说要见值班医生,现在话锋一转直接改找医院领导了。
眼前这一幕太过于荒谬,年轻护士的衣领被中年妇女死死拽着,头发散落下来,显得狼狈不堪。
秦湘看不下去了,靠着床头,清了清嗓子:“辛甜妈妈,辛甜发生了这种事大家都很惋惜,她平常那么积极向上的一个人,谁也没想到她会……”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自己找上门了!”辛甜妈妈左手拽着护士,身子却面对着秦湘,“平常我家辛甜都是姐姐姐姐地叫你,她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拦着点她!”
这话让人听着便觉好笑,秦湘当即就冷了脸:“我不是你请的护工,也没有义务帮你照看你女儿。”
辛甜妈妈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赶来的辛甜爸爸拽走了。
辛甜爸爸脸上带着歉意的笑:“真的是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她也是情绪上头了不管不顾的。”
中年男人似乎是从医院附近的工地上赶过来的,身上还套着施工队的橙色马甲,衣摆上沾满尘土。
秦湘看了中年男人几眼,压下喉中涌上来的腥甜,扯了个笑:“没事,我理解。”
辛甜一家三口也不容易,辛甜妈妈为了照顾辛甜,从老家辞职来到平芜,在医院餐厅里做后勤,辛甜爸爸也一样,在医院附近的施工队找了个临时差事。
辛甜爸爸眼底还冒着水光,强忍着喉中的哽咽,和秦湘道了歉之后,又和年轻护士道歉,最后迅速收拾好行李出了病房。
秦湘目睹了病房从喧嚣到寂静的整个过程。
窒息又无力。
她受够了。
阮甄刚进医院就听到这个消息,连忙上了住院部的十三楼,生怕秦湘因此出了什么意外。
一进门,阮甄就看到秦湘正捧着电脑不停地敲键盘。
阮甄蹙眉,急忙走过去,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直接一掌合上笔记本电脑。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碰电脑,主任怎么教育你的!亏你自己还是个医学生呢!”
阮甄顺手把电脑抢过来,放到床尾,又端过保温桶放在秦湘面前。
“那个辛甜妈妈没怎么样你吧?我来的时候都听说了,她内心接受不了,对你和护士撒气。没吃亏吧?”
秦湘眨眨眼:“没吃亏,我又不像小时候那样了。”
阮甄垂下眼,沉默着拧开保温桶,面上无比平静。
也怪她以前疏忽了对秦湘的关心,高中那年出的那场大事至今都令她心生后怕。
秦湘无所谓地耸肩,注意力回到保温桶上:“妈,这次不会还是什么难以下咽的汤吧?”
秦湘轻哂,双手交叠放到脑后:“再次申明,您闺女我无辣不欢,再让我吃苦了吧唧的汤药或者清淡的白米粥,我可不干啊。”
阮甄白了她一眼:“就你贫,有点自知之明吧。”
秦湘打开玻璃盖子,果然,一股浓重的苦涩气息扑鼻而来。
她捏着鼻子准备下床,一副夸张的模样:“不行了,我受不了了,先去吐一会儿。”
阮甄倒也习惯她这副样子,但又无可奈何。
自从秦湘复发后病情加重,阮甄每天都换汤不换药地来医院送饭。别说秦湘受不了这味,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忍受。
秦湘察觉到自己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之后,便立马找了闻不惯汤药的理由去了厕所,走之前还不忘拿起一旁的手机。
她进了厕所,直接反锁门。
刚一转身,喉间那股冲劲儿就迸发出来,几乎是一瞬间,水池里多了一摊血渍。
鲜红的血和水池的白配在一起,多了几分诡异。
秦湘心里无比清楚,最多五个月,她就会和隔壁床的那个女孩一样,在大好年华撒手人寰。
她今年二十岁,大学还没毕业,如果没有这个突如其来的胰腺癌,她会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考研,踏上自己毕生追求的学医之路。
但现在,她只能每天困在四四方方的病房内,吃药,化疗,放疗。
她受够了。
真的受够了。
身上传来一声振动,秦湘心神一动,掏出手机,手背胡乱地抹掉嘴角的血渍。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推送广告:叮!六月到,大西北环线已为您双手奉上![双手合十]!大胆请假,立等出发!
配图是一张渺无人烟的荒漠,远处有红山,黄土,烈阳,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贫瘠,但看得人心口一缩。
秦湘的目光停留在那张照片上,恍惚间,耳边那个低沉又抓人的嗓音再一次出现了。
“别想了。
“要不要陪我去拉萨?”
不知为何,那人的面孔最近频繁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梦里。
秦湘轻轻晃了晃头,试图把脑海里的执念给摇出去。她摁灭手机,双手无力地撑在洗手台上,撩起眼皮望向镜子里的人。
洗手间的灯格外亮白,照得她不禁微眯双眼。
皮肤因为疾病变得发黄,但可能因为她以前太白了,此刻蜡黄的脸倒是和常人无异。
鹅蛋脸,精致小巧的下巴,秀鼻高挺,但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就是太瘦了。
是那种骇人的美。
因着咯血,毫无血色的薄唇此刻也沾染了意味深长的红。
她抬手打开水龙头,涓涓细流的水涌下来,她稳住心神,双手凑过去,就着发凉的水洗了洗嘴角。
秦湘有个小毛病,她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脑子里总是冒出其他想法。
正如现在。
她正慢条斯理、看起来一丝不苟地清洗着嘴角,但思绪早已飘得远远的。
以往二十年,她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没做过一件坏事。相反,她在众人眼中更像是个小菩萨。
但,噩耗缠身。
她已经进入人生最后的几个月。
胰腺癌晚期。
她自己也很清楚,主任说的五个月是算长的了。
她是学医的,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什么烂样儿。
撑死三个月。
“晚晚,怎么还不出来?饭都要凉透了!”
阮甄觉得不对劲,走到卫生间门口,边敲门边问。
门很快被打开,看到女儿完好无损地出来,她才松了口气,语气嗔怪:“再不出来我都以为你掉厕所里了。”
“晚晚”是秦湘的小名,小时候秦湘嫌“湘湘”这个名字读起来像头小猪的名字,就嚷嚷着不让大家这么叫她。
她就给自己起了个小名。
秦湘啧啧道:“哪有,就是您做的那个汤药太难闻了,我这次是真被恶心到了。”
阮甄气得直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快过来喝完。”
阮甄走回病床边,倒了一碗汤,递给秦湘。
秦湘捧着碗直叹气,见阮甄扬起手臂,急忙一口气干完。
她嘴角漏出一滴黄褐色药液,阮甄看到后,把抽纸递给她,小声喃喃:“你嘴漏啊,多大的人了。”
秦湘装没听见,擦干净后,把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身子后仰,躺了回去。
阮甄边收拾桌子边絮叨:“晚晚,要不咱们还是搬回单人病房吧。”
收拾完桌子,阮甄倾身把装上的加湿器打开,随后,雾状水汽缓缓升起。
秦湘翻了个身,和阮甄对视:“为什么?我挺喜欢在多人病房里,这样挺热闹的。”
她不想每天一睁开眼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阮甄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一旁,语气里多了些心疼:“热闹什么?你是想再看一遍今天上午发生的那一幕?”
秦湘愣怔,有些茫然:“什么?”
她顺着母亲的视线看过去,才后知后觉这话什么意思。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层楼每天不都这样吗?”
她都习惯了。
病房内因为她的这句话陷入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重新开口:“妈,我听您的,转去单人病房。”
阮甄闻言,抬头吃惊地看着她。
秦湘闭眼,忍着腹痛慢慢舒出一口浊气:“但您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阮甄在她答应后脸上露出浅笑:“好,什么事?”
秦湘语调淡凉,像是心意已决:“我想出院。”
阮甄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她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秦湘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出院。我问过主任了,下一次的化疗就在月底,最后一次化疗做完之后我想出院。”
“你开什么玩笑?”阮甄站起身,胸膛被气得起伏不定,她吼出的声音都在发喘,“你当这是过家家呢?你自己也算半个医生,应该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出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阮甄深呼吸:“出院不可能,你给我好好地待在医院里!”
阮甄吼完这句话就出了病房。
六月的天怪得很,本来天朗气清的,此刻却突然下起了雨,毫无征兆。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秦湘拽回神,她慢慢低头,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但她没时间了,再不去的话,是要等上了黄泉路再后悔吗?
次日一早,阮甄又一次提着保温桶上了平芜中心医院住院部的十三楼。
医院每天都在上演生离死别,所以昨天的那些事不算什么,也没有成为人们饭后津津乐道的八卦。
阮甄推开病房的门,她昨天说的话有些重,但也无可奈何。
可谁料——
病房内空空如也,连行李箱都没了,只有床上叠得整齐的被子。
阮甄愣住了,没了力气,手上的保温桶重重地摔向地面,洒出来的米粉还冒着热气,呛鼻的辣味惹人眼红。
她今天做了秦湘最爱吃的炒米粉,一是想道歉,二是想让她解解馋。
可谁知,病房里早就没了人影。
门口一位推着推车的护士恰好路过,闻到刺鼻的辣味,护士皱了皱眉,顺着半掩着的房门走进去一看:“这位家属,病人现在这个时候不能吃有刺激性的食物。”
阮甄回神,扭过身子,她慌了,急得快要哭出来:“我女儿呢?我女儿人去哪儿了?”
那位护士也被吓了一跳,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整洁的床铺,眉心直跳:“您给她打个电话,她有可能只是出了病房。”她说完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阮甄打电话的间隙,目光移向卫生间里,看到原本摆放的洗漱工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下,她彻底慌了神。
好在电话接通了,阮甄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晚晚!你去哪儿了?你在医院吗?妈妈去找你!”
此时的秦湘早已坐上去往西北的火车,火车内的环境嘈杂,她拿着手机走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接的电话。
她听到母亲的声音,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妈,我没在医院,您——”
“你去哪儿了?”阮甄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
这一幕渐渐与昨天早上重合。
那位服药的高中生的母亲也是这样哭号。
中年妇女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不顾形象地对着电话那边大喊。
“你去哪儿了?晚晚,快回来……妈妈担心死了!”
秦湘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她没想到母亲居然反应这么大,只是觉得很吵:“妈,我现在在火车上,您先别急,听我说完。”
电话那头的哭号声整整持续了五分钟,秦湘等母亲心情平稳了才慢慢开口:“我五个小时后到西宁,我这次想洒脱几天,其实我老早就想去西北看看了,但您不让。”
说着说着,她语调就带了几分哽咽:“我听您的,等我回去就搬进单人病房,我也不出院了,就一直待在医院里。
“行吗?”
挂断电话后,秦湘躺回自己买的卧铺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上方的隔板,回忆一瞬冲上脑海。
——“记住我,不准忘。”
——“你赢了,我认输。”
——“小菩萨,拉我上岸吧。”
记忆里的那个人永远一身黑衣,似乎要与梦里无边无际的漆黑融为一体。
是她想了很久的少年。
火车的广播恰巧响起:
“各位旅客,您好!欢迎乘坐本次列车,今天是2021年6月6日,星期六,服务在您身边的是客运三班工作人员……”
五个小时后,秦湘下了火车,出站后又返回售票大厅内,随便找了台自助售票的机器,买了张西宁到拉萨的火车票。
她没有去西北,而是直接去了拉萨。
拉萨。
四周高山耸立,艳阳高照,万物充满生机,生灵和信仰不断。抬头看,天空仿佛触手可摸,云海浪迹在天界与山巅之间,干净纯白。
陈燃戴着墨镜,走过来:“该上去了吧,都等了几年了,还不死心?”
没听到身旁人的回答,陈燃也不生气,自从离开平芜之后,原本冷漠的人更加话少了。
以前和某人在一起时,周晏生虽然同样冷,但好歹有点人气。现在,他身上那丁点烟火气也仿若随着某人的离开销声匿迹了。
造化弄人。
学生时代天之骄子的周晏生此刻为了一个不被人重视的约定年年六月来拉萨。
为什么不被人重视?
因为做出约定的人一次也未曾出现过。
周晏生垂下眼睑,身上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未拉,敞着怀任由初夏的风簌簌地吹动衣摆,一头板寸干净利落,贴着青皮,衬得整个人桀骜不驯。
“吸氧都堵不上你那嘴?”周晏生斜睨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讽刺他。
陈燃悻悻闭上嘴,提起步子走到周晏生身旁,望了一圈周围,感叹道:“今年貌似人少了。”
两人徒步一百来米走到小山丘的顶端,和山脚的安静不同,山顶热闹非凡,十几米远的地方围着不少人。
陈燃多看了两眼,看到救护车的警报灯还在闪烁,便明白估计又有人因为严重高反导致休克了。
几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拉萨梦,都说拉萨是世界最后一方净土,它的至真至纯和神秘,吸引无数人前往。
陈燃见过很多为了游拉萨差点搭上自己小命的人,大多数人抱着说走就走的想法,可是从平原到高原,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喜好热闹,上前几步打听出事情原委,一回头,哪还有周晏生的身影。
行。
又把他丢下是吧。
山顶。
纵然是六月,四周也依旧冷,凉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
放眼望去,七彩经幡随风飞扬,承载着无数心愿。
周晏生垂下眼睑,眸中情绪无法窥探,长指屈起相互摩擦,隆达纸传来的粗糙手感令他回神。
周遭并不安静,但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个温柔坚定的声音:“那说好了,年年六月。”
虽然不到两年,但她估计早忘了他这号人是谁了吧。
毕竟那不是他一个人的月亮,也不是只度他一个人的小菩萨。
他心烦意乱地压下疯狂滋生的黑暗想法,像以往一样,张开手臂一扬——
不出半秒,漫天的隆达随风远去,直至遥不可及的远方。
我在此系上经幡,撒下隆达。
愿你平安。
我的小菩萨。
熟练地做完一切,周晏生双手插兜,步子不急不缓地下了山。
果然,陈燃还在原地等着他。
“行了?”陈燃余光瞥到他的身影,大跨步走过来,“兄弟,不是我说,这都第几次了,秦湘要是想来的话,早就来了。”
周晏生听到这个名字,手指微动。
“要我说,人家估计早忘了你了。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阳关大道等着人家走——”
陈燃还在周晏生耳边絮絮叨叨。突然,旁边的人停了步子,陈燃莫名其妙:“走啊。”
周晏生瞥他一眼,摁灭手机屏,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陈燃这次彻底噤了声。
真是服了,怎么上去一趟像是变了个人。
还是说他又说了不该说的了?
想到这儿,陈燃立马换了个话题,刚好救护车驶过,载着一阵风。
“你猜救护车上是什么人?”陈燃也知道这话引不起周晏生的注意,自顾自地讲,“居然是个胰腺癌晚期的病人,真是开眼了啊,据说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
他啧啧道:“这年头,拉萨的吸引力这么大了吗?”
周晏生没空理他,找到一处空旷地界,正低头摆弄相机。
陈燃看了眼他调好的相机,蹙眉,小声喃喃道:“也是巧了,那人居然也是平芜的。”
陈燃看到,“平芜”两个字成功地把年轻男人的注意力转移。
周晏生看了他一眼,状作应和道:“确实挺巧。”
得,还是一如既往的闷。
意识弥留之际,秦湘虽然视觉暂时消失,但听觉依然存在,甚至是比往常更清晰了。
她……是快要死了吗?
毕竟一个人死后,最后消失的便是听觉。
可是在这陌生的地方,她为什么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你好,一沓隆达。”
是你吗?
周晏生。
下一秒,耳边的声音彻底消散。

第一章
/
周宴生

时间回到最初。
2016年9月,开学季。
平芜市。
奥运会刚结束不久,气温依旧居高不下,蝉鸣声遍地都是。那年盛夏,女排的夺冠惹得无数国人热泪呐喊,中国队满载而归。
那一年,注定是特殊的一年。
平中开学那天热闹非凡,拥挤的校园里人头攒动,到处充斥着家长的叮咛和学生的应答。
秦湘浑身热得厉害,进了学校就先去小卖部买了瓶冰水。她结完账往外走,实在是受不了暴晒的阳光,攥着水瓶抵在脑门上,试图驱赶燥热。
兜里的手机在振动,但她手心上都是水渍,也不急着接电话,反而先拿出兜里的抽纸,抽出一张擦了擦。
纸巾的香气太浓,闻得她头晕。
小卖部附近乱糟糟的,树荫下都是乘凉的学生,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对话声。
“陪我去食堂嘛,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个巨帅的小哥哥,陪我去嘛!”
“有多帅?”
“给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超帅,是以前没见过的极品。”女生的语气逐渐夸张,胳膊在空中挥着,“和平芜的精神小伙不一样!”
“行了,待会儿陪你去还不行?”
女孩这才满足,渐渐安静下来。
秦湘回过神,兜里的手机还在振个不停,她猜到是谁打来的,慢吞吞地接起电话。
果然——
“哇啊啊!湘湘,你没骗我啊!真来平中了?”王曼雯的大嗓门顺着听筒传过来。
秦湘有先见之明地移开耳朵。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我的天,暑假听你讲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逗我玩呢,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
秦湘清了清嗓,语调软绵绵的:“真没骗你,我刚看了眼分班表,我在二班,你呢?”
王曼雯叹了口气:“我?十三班的,我成绩这么差,怎么能和你一个班。我打听过了,你那个班是实验班,很厉害。”
秦湘皱眉,王曼雯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带了点阴阳怪气的味道,不过她没太在意,只以为对方因为没和自己分在一个班有了小情绪。
毕竟她们初中三年都在同一个班。
“对了,平中你也知道,和一中根本没法比。”王曼雯的话第一次让秦湘有了不舒服的感觉,“学校墙上的二维码你别瞎扫,好多是垃圾广告,知道吗?”
秦湘着急办饭卡,随口应答:“嗯。”
挂断电话后,她又回了小卖部:“那个,您知道食堂在哪儿吗?就是办饭卡的那个食堂。”
小卖部的老板见这学生眉清目秀的,就多看了两眼:“公厕旁边。”
秦湘没想到食堂居然和公厕挨着。
秦湘道过谢之后便出了小卖部,自然没有听到老板的碎碎念:“真是活久见,这姑娘就算是短发都能这么秀丽。”
那年平芜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比小县城大,又干不过正儿八经的地级市。
秦湘知道公厕的位置,她蹙眉,站在公厕门口眺望,果然看到了旁边一个平层的大房子。
平芜人都说能去一中就不要来平中,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讲了。
因为平中实在太破了。
放眼望去,平中连正经的操场都没有,唯一的一块空地被一群杂草包围,颇有股荒凉的气氛。
她在心里叹口气,默念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怪不得别人。
脚下坑坑洼洼,她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顺利站在食堂门口,可能是因为新生忙着在教学楼转悠,偌大的食堂就站着两个人。
她也就不着急了。
秦湘环视四周,心里稍稍有了些平衡,平中的食堂还算大,墙上贴着很多小广告,此时的她已经把王曼雯的话抛到脑后。
她顺着墙根往里走,在一处驻足,盯着墙上的小广告看了几眼。
小广告上写着:加我好友,几百本小说供你观看。
那年,小地方的思想落后,版权意识几乎可以说毫不存在。
秦湘也不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扫的二维码,只是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才想起来王曼雯提前告诉自己的那些话。
她今天出门拿的是之前的老旧手机,虽然也是触屏的,但界面卡顿,画面中央一个圆圈不停地打转。
她怕手机里出现什么吓人的画面,急忙按着手机侧面的关机键。
恰好此时,界面加载出来。
原本按的关机键不知为何成了音量加键。
空荡荡的食堂边缘,不知名的声音慢慢传来,音量也越来越大。
秦湘愣在原地。
什么鬼?
两秒过后,她尖叫着扔了手机。
“啪嗒”一声,手机倒扣在地面上。
那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还在继续。
秦湘瞪大双眼,目光扭向一边。
此时此刻,她想弃车保帅。
原本食堂里仅有的两个学生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脚步声砸进她心里,听得她不禁屏住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往身后挪了挪。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秦湘本是背对那两人,好奇心作祟,偷偷去看。
目光却由此顿住。
走在前面的男生顶着寸头,额前搭着碎发。双眼皮,眉骨形状完美,鼻梁硬挺,下颌线紧削。个子很高,目测一米八五以上,穿着简单,一身黑。
浑身上下透着冷颓的气焰。
又冷又帅。
秦湘没来得及把目光放在他身后那人身上。
因为她看到——
男生捡起地上的手机,垂眼看了一下,嘴角扯了个笑,而后抬起眉眼,目光扫过来。
那一刻,秦湘呼吸滞住。
他的眼神毫无温度,冷到骨子里。
一眼过后,秦湘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压迫感。
他身后的人走上前,一手勾上男生的肩,倾身看了看,点评道:“天啊,有脏东西!”
秦湘失语。
那男生还算贴心,把手机递过来的时候,帮她退出了界面。
秦湘刚想开口,就被男生身后的人抢先一步:“同学,食堂除了工作人员就我们三个,你不会要说手机不是你的吧?”
他的话让秦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涨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视线低垂,也不敢抬头看他们。
捡起手机的男生一脸不耐烦,直接把手机扔到她怀里。她只好颤颤巍巍地接过,小声说:“谢谢。”
她的道谢细如蚊蚋,男生根本没听到。
“稀奇,居然还有这么容易害羞的女生呢?
“晏生,我真搞不懂,这三流学校哪儿好了,你非得选它。”
原来他的名字叫晏生,只是……不知道姓什么。
后面的交谈声渐渐消散,与其说是聊天,大部分都是另一个男生在不停地讲话。
那个叫作“晏生”的男生话很少。
秦湘回神,对着空气眨眨眼,心里涌起的那点涟漪虽然渺小,但久久不散。
令人无法忽视。
她很快办完饭卡,走出食堂。
这时,突然刮过一阵风,夏天的风理应满是燥热,但这股风却透着几丝凉意。
秦湘没在意,心里只觉得可能明天要下雨。她看了眼时间,匆忙跑进教学楼。
那天,风吹树梢,银杏叶落在地上。
命运的齿轮开始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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