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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zhuming历史学家黄一农教授红学研究的重磅力作!作者梳理曹家崛起衰败历史,解密曹氏家族史不为人知的关键时刻、“二女皆为王妃”的世纪之谜,《红楼梦》书写的家族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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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作者在文献考证、实地勘查的基础上,书写清代江宁织造曹家百年兴衰历史,试图发掘出《红楼梦》作者曹雪芹亲历或闻知的史事,以深刻体会《红楼梦》的创作背景,爬梳出《红楼梦》中带有作者teshu生命体验的浮水印。
曹氏家族的兴衰起落,深深地嵌入清代前期的历史舞台中。书中shou先探索作为辽人的一份子,曹家如何在降顺金国后,拔出奴籍而变成第一代汉人包衣,从而登上清初的政治舞台,其旗籍的变化亦深刻反映清初政治斗争的影响。继而描画曹家如何开启半世纪的“秦淮风月”,并通过家族复杂的姻娅、联宗等而跻身旗人上层社会,江宁织造曹寅更是“专差久任”,“二女皆为王妃”、奉敕纂修《御定全唐诗》,从而达至“呼吸会能通帝座”以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而其后人又在中国西北时局及康熙诸子夺嫡的大历史中陷入破产倾家的境地……
曹雪芹在曹家抄没及归旗北京前后开始其生命足迹。本书以“考证”佐“索隐”,在深入史事的同时,亦探索《红楼梦》创作与作者家族际遇的深深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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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黄一农,1985年获得哥伦比亚大学物理学博士学位,而后于马萨诸塞州立大学从事天文学研究。台湾清华大学历史研究所讲座教授,曾兼人文社会学院院长,“中研院”院士,是以研究科技史闻名的历史学家。曾任荷兰莱顿大学首届“胡适汉学访问讲座”教授、香港大学及香港理工大学荣誉教授、北京清华大学长江学者讲座教授、北京中国科学院名誉研究员、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名誉高级研究员等。其研究领域涵盖科技史、中西文明交流史、明清史、术数史、军事史、红学等。代表作有《两头蛇:明末清初的第一代天主教徒》《制天命而用:星占、术数与中国古代社会》《二重奏:红学与清史的对话》《红楼梦外:曹雪芹〈画册〉与〈废艺斋集稿〉新证》《红夷大炮与明清战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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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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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 例
第一章 曹雪芹先祖的迁徙足迹 / 001
一、曹雪芹祖籍问题的厘整 / 002
二、难以溯源的武阳曹与丰润曹 / 018
三、《五庆堂重修曹氏宗谱》中的曹家 / 023
四、从清代朱卷履历看曹氏间的通谱 / 045
五、小结 / 051
第二章 开启百年盛世的曹振彦 / 055
一、曹振彦的父亲曹世选 / 055
二、入关前担任教官、致政与旗鼓的曹振彦 / 059
三、从龙入关重启仕途的曹振彦 / 093
四、曹家的旗主与管主 / 101
五、曹家入关后在宝坻的圈地 / 106
六、小结 / 123
第三章 奠立半世纪“秦淮风月”的曹玺 / 127
一、初任江宁织造的曹玺 / 127
二、曹玺继妻孙氏的一生 / 139
三、曹玺所纳的汉人小妾顾氏 / 153
四、曹玺的儿女亲家 / 166
五、小结 / 196
第四章 康熙皇帝长年的宠臣曹寅 / 201
一、以庶长子出掌家业的曹寅 / 201
二、曹寅深厚的汉文化积淀 / 228
三、曹寅承接的内务府买铜等差使 / 255
四、曹寅对联宗的经营 / 272
五、小结 / 292
第五章 曹寅妻妾及其家姻亲 / 293
一、曹寅的妻妾、妹婿与长婿 / 293
二、曹寅次婿即罗卜藏丹津考辨 / 305
三、大历史、家史与小说的对话 / 330
四、小结 / 348
第六章 嫡出二房曹荃与庶出长房曹寅的互动 / 357
一、“卯君”曹荃的诞辰 / 358
二、曹家捐监咨文内容的可信度 / 372
三、曹寅支的过继与兼祧 / 382
四、曹荃的生命足迹 / 415
五、小结 / 431
第七章 曹家最后两任的江宁织造 / 435
一、“文武全才”但短命的曹颙 / 435
二、“原不是一个东西”的曹頫 / 451
三、曹頫遭抄家的政经缘由 / 469
四、小结 / 501
第八章 曹家归旗北京后的落脚处 / 507
一、曹家抄没后归旗北京初期的居所 / 507
二、曹家蒜市口旧居所在地新探 / 512
三、“树倒猢狲散”的曹家 / 533
四、小结 / 539
第九章 曹雪芹家族史研究的学术意义 / 543
后 记 / 563
参考文献 / 567
一、常用数据库 / 567
二、传统文献 / 567
三、近人论著 / 584
附录目次(略)
图表目次(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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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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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序
传统与数字的会通, 将是文史学界在e时代无法逃避的挑战。
胡适揭举“新红学”的重要目标,原本是发掘出作者曹雪芹所亲历或闻知的史事,以深刻体会他在何种环境或背景下创作《红楼梦》。然因红圈常年未断的纷扰纠葛,加上研究规范一直无法建立,令主流学术圈中无论是文学界,遑论史学界,都较少有学者愿意戮力投身此领域,以致许多重要议题往往无法获得共识,这种状态几已成为该圈的宿命,甚至连曹雪芹的著作权都屡遭无根的质疑!
曹氏家族作为辽人(此一名词专指定居关外的汉人)的一分子,在降顺金国后,很快学习并掌握了满汉两种语言与文化。随着清朝入主中原,辽人开始充斥于省级以下的政治舞台,并协助奠立新帝国的统治基石。先前因文献不足,有关辽人的具体研究较少。但很幸运的,由于一个世纪以来大家对曹雪芹所写小说《红楼梦》的浓烈兴趣,许多与曹家相关的史料被陆续发掘出来,这让我们现已拥有一些基本条件,可用曹家作为一典范式个案,对辽人在大清肇建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进行较扎实的探讨,以深化对清史的认识。 亦即,有关曹雪芹家族史的研究不仅具有文学史的意义,更有机会成为历史学的重要课题。
因此,笔者的目标是在先前百年红学界所积累的基础之上,辅以逾百亿字的大数据新研究环境,重新梳理并深掘各个重要议题的论据与材料,希望能完成一本学术谨严的《曹雪芹大传》。由于期盼做到“载述有据,论理精详”,为所有认真的红迷提供较正确的史实,故在内容上有时就无法太兼顾可读性,但此书应至少可大幅拉高未来以一般读者为对象之普及性曹雪芹传记的基准。倒是撰写过程中才发现所展开的篇幅远超乎预期,只好决定将其分割为前传《曹雪芹的家族印记》与后传《曹雪芹的生命足迹》二书,以雍正六年其家遭抄没而归旗北京一事作为两者的分际。
《曹雪芹的家族印记》首章先爬梳曹氏的迁徙足迹,并厘整争论多年的曹雪芹祖籍问题。次章则聚焦肇兴百年家史的曹振彦(雪芹高祖),探索他如何拔出奴籍变成属于正身旗人的包衣,又因其管主阿济格在权力斗争中遭削爵、籍没,而于顺治八年改隶为皇属的内务府正白旗,十二年更携家从山西进入江南为官。
第三章研究开启半世纪“秦淮风月”的曹玺,他应是在旗人养成教育下栽培出来的第一代汉姓包衣。作为首位内务府外放之“专差久任”的江宁织造,他先透过曾为“圣祖保母”的继妻孙氏,让曹家与内廷之间维系良好的公私互动,接着与八旗势族铁岭李氏以及江南名士顾景星的族妹结为姻娅,更与江南各织造的主要家族建立起“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的关系。其后辈也因身处江南而深化了汉文化的涵养,从而积淀出跨越满汉两大族群的多元文化底蕴。
第四、五章以全书最多的篇幅讨论康熙皇帝的多年宠臣曹寅,看他如何透过奉敕主持《御定全唐诗》《御定佩文韵府》纂修刊刻等文化活动,扩大其在汉人士绅间的关系网络,且借重“官场联宗”的关系,在新朝中与不少同姓之人认宗叙谱,以求相互攀缘发展。他在长达约二十年的江宁织造任内,由于深受层峰信赖,先后承接内务府的买铜、卖盐、售参以及修造工程等肥差,令其家族发展出“呼吸会能通帝座”以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康熙帝更先后将曹寅的两女指婚给平郡王纳尔苏与青海亲王之独子罗卜藏丹津(后袭爵),此等荣宠在汉姓包衣,甚至八旗望族中皆属罕见。曹寅外孙福秀娶纳兰永寿(其祖为明珠)的长女一事,更让曹家从所谓的“包衣下贱”,变得能与原主子阿济格(虽遭抄没,但其第五女嫁明珠)的后代略可平起平坐,这些姻娅关系且令曹家得以跻身上层社会。
在撰写这部分内容时,最意外的收获就是揭开曹寅“二女皆为王妃”的世纪之谜。笔者透过“e考据”之法,以趋近竭泽而渔的态度披沙拣金,自一百多位曾封王的宗室与外藩中,成功筛出罗卜藏丹津就是曹寅次婿的最佳候选人。此结果绝非“先射箭再画靶”,又因罗卜藏丹津是国际关系史领域常会触及的重要人物,笔者遂仔细梳理此一杂糅大历史、家史与小说,且从大观园跨越到蒙古大草原的精彩故事,发现曹家及其亲友们,竟曾深深地介入中国西疆奠定以及康熙诸子夺嫡的历史舞台!
第六章聚焦在曹玺之妾生长子曹寅和嫡出次子曹荃两房间的互动。曹寅因获康熙帝器重而成为一家之长,并被栽培承当江宁织造要职。惟其向来艰于子嗣,故曾先后自二房入继顺、颙、頫、颀四侄,其中后三人皆在曹荃卒后始依家族或皇帝的决定出继长房。亦即,无论曹雪芹的生父是红圈中长期争辩的曹颙或曹頫,我们皆应可确定曹荃为其本生祖。此章即努力爬梳曹寅和曹荃间的兄弟之情,并从家族史的角度详加梳理两支之间过继、兼祧与归宗的复杂关系,而曹家此类生命经验,亦曾反映在《红楼梦》的故事情节中。
第七章论及曹家最后两任江宁织造曹颙和曹頫的事迹。曹颙于康熙四十七年自二房出继长房成为承继子,因曹玺孙辈在二十五至二十八年之间每年恰新添一人,分别是頫(荃生)、颀(荃生)、颜(寅生)以及颙(荃生),故他原用“连生”之名,迄五十二年袭职时始奉旨改用学名“曹颙”。康熙帝对他的评价甚佳,称“朕所使用之包衣子嗣中,尚无一人如他者,看起来生长的也魁梧,拿起笔来也能写作,是个文武全才之人”,惜于五十四年正月得病暴卒于京。紧接着奉旨自二房出继的曹 ,则不幸随着康熙帝的崩逝,在遭逢政治(曹家及其亲友在康熙末年的夺嫡之争中多选错边)与经济(被控骚扰驿站、转移家财、亏空帑项等罪名)的双重打击下,将曹家带至“箕裘颓堕”“家事消亡”的抄没命运。此章有关曹家最大仇雠塞楞额(曹頫被其控告以致遭革职抄家)其人其事的新研究,应属红学的重要发现。
第八章讨论曹家于雍正六年归旗回京(五年底遭革职)后的落脚处:崇文门外蒜市口地方十七间半房的宅院。除梳理清代如何以“间”或“半间”作为建筑的计量单位,笔者并参考乾隆十五年绘制的《清内务府京城全图》、北京市档案馆所藏民初编整街道的档案以及1928年京师警察厅制作的《京师内外城详细地图》,尝试从街道区划的角度追索“蒜市口地方”的合理范围,进而对曹家旧居的地址提出一些新看法。但令人慨叹的是,不论我们如何努力去爬梳史料并进行论证,原蒜市口一带的老房子近年已全被拆除,踪迹杳然。
鉴于近年来网络或媒体屡屡出现“《红楼梦》的真正作者为○○○”之类的无根妄说,笔者在最末章将做点不一样的努力。先积极找出小说中某些较独出的情节,再论述它们与发生在曹家或其亲友身上的史事有着密切对应,希望能以这些由创作者所置入,且带有特殊生命经验之DNA的水印,来维护曹雪芹对《红楼梦》的著作权。
此类印记如见第十六回赵嬷嬷所称江南甄家“独他家接驾四次”(该史事在清代前半叶仅发生于曹寅和李煦身上);第十七、十八回中的元妃省亲(此应即发生在顺懿密太妃身上的故事,其长孙弘庆为雪芹二表哥福秀之连襟);第六十三回众人取笑在夜宴中掣得杏花花签的探春:“我们家已有了个王妃,难道你也是王妃不成。”(此与《永宪录》所称曹寅“二女皆为王妃”的记载相呼应);第三十七回至第四十二回在描写起诗社等事件时,蓄意将欢乐至极的赏菊、煮蟹诗会隐讳地定于雍正帝忌日的隔天;第六十三回以在老太妃国丧期间剃头之芳官和服丹药暴卒之贾敬,讥刺曹家最大的仇雠塞楞额和胤禛。前述这些“水印”的明确交集正就是曹雪芹家族,该努力应可令笔者正在撰写中的《曹雪芹的生命足迹》一书,具备更厚实的学术意义。
值此又将“灾及枣梨”之际,虽然拙著很可能仍仅聊供覆瓿,但衷心感谢杭州浙江大学的薛龙春教授、北京中国人民大学的张瑞龙老师、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林天人教授、北京社科院的邓亦兵老师、新竹清华大学的吴国圣老师、北京中国社科院的张建博士、成都农业科技职业学院的张志教授、新竹阳明交通大学的卢正恒老师,以及红友高树伟、任晓辉、詹健、兰良永诸先生在成书过程中所提供的热情协助。尤其,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的刘梦溪先生,以忘年之交对我多方鼓励,更是铭感至深。此外,孙韵洁女史在文字编辑方面、高淑悦女史在修图排版方面,均花费了大量心力,成书过程且受新竹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研究中心”及“科技考古与文物鉴定研究中心”鼎力支持,特此一并致谢。又,本书乃人文?远专书写作计划“曹雪芹的历史世界(NSC 106-2420-H-007-018-MY4)”的成果之一。
拙著在接近完稿时,突闻余英时先生于8月1日离世的消息,原本正要将才刚设计完书封的稿本寄去美国央请先生写序,且兴奋地想要告诉他,我可能破解了曹寅“二女皆为王妃”的悬案,不料,现却仅能在此缅怀余先生:一位不愿介入红圈笔墨官司,只想做个红学忠实读者的史学巨擘。
2021年8月撰于苗栗二寄轩
为能与大陆广大的《红楼梦》爱好者对话,原本要在繁体字版出书后,就立即推出简体字版,不料受疫情等大环境的影响,一直蹉跎至今,连原本治红学的心境也已有了颇大转折。趁此简体字版出书的机会,笔者对先前的一些小误进行了勘误,并将文字进一步理顺。
2023年10月
曹雪芹的高高祖曹世选早在万历朝宦居沈阳之前就已着籍辽阳,其家自认是汉曹参、魏曹操、唐曹霸、北宋曹彬和曹玮、南宋曹孝庆等名人之后,并透过“联宗”交结了不少同姓之人。本章借由对大量相关史料以及古代社会运作方式的深入掌握,尝试厘清曹雪芹家族的祖籍(着籍辽阳,至曹世选始宦居沈阳,但仍以辽阳为故里),希望能因此更丰富对其先祖们生命足迹的认识。
曹雪芹(约1716—1763)及其同时代的人,可能均想象不到这位在世时籍籍无名的落魄八旗文士,会在后世以一部《红楼梦》就进入中国文学史的最高殿堂。然而,我们对这位年少时过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生活(小说第十三回对贾家的描述),稍后陡然遭抄家籍没,终致潦倒一生的作家,却长期因文献不足而欠缺较清晰的认识。
自胡适的《红楼梦考证》一文于1921年问世后,其所揭举的新红学形成一新典范(paradigm),不少当代学者相信《红楼梦》就是曹雪芹的自叙体,故致力于考证曹雪芹的家世与生平,认为“《红楼梦》是以曹家史实及雪芹个人经验为骨干和蓝本,然后加以穿插、拆合”,期盼能因此理解《红楼梦》的要旨与情节。此趋势令原本属文学领域的“红学”延伸进史学范畴的曹学”研究,但随着我们对曹家史事的掌握愈多,就愈发现这部小说远非只是单纯的雪芹自叙。
拜一个世纪以来红友们铺天盖地搜寻相关资料之赐,加上大数据时代资料丰富的研究环境,我们现在或已爬梳出存世文献中直接关涉曹雪芹的多数记载,但这些显然仅能呈现其生命历程里的零星足迹,本书因此将透过历史研究中对清代社会运作方式的掌握,尝试经由合乎情理的推论,把原本间接或点状的材料连成线段。此外,本书亦将“详人所略、略人所详”,努力带入最严谨的学术要求,以重新还原曹家最接近真实的历史。从胡适揭举新红学迄今已过百周年(1921—2023),笔者谨以此书表达个人对上一辈学者的诚挚敬意,即使他们的部分学术观点已稍嫌过时,但始终激发着后世研究者的热情与思考。
本章即站在一整代红学前辈的肩膀上,从笔者已出版之《二重奏:红学与清史的对话》再出发,尝试有系统地梳理曹雪芹的祖籍问题以及相关文献,希望可导正部分人云亦云的错误,进而对曹氏先辈的生命故事有一较深刻且正确的了解。
一、曹雪芹祖籍问题的厘整
曹玺(雪芹曾祖)于康熙元年被工部织染局派驻江宁担任“公织造”官员,三年因该局归并内务府而成为首位“专差久任”的江宁织造。除他在康熙二十三年过世后的八年期间,曹家的玺、寅、颙、頫等三代四人共先后担任该织造近一甲子,直至曹頫一家于雍正六年因抄没而被迫归旗北京(图表1.1)。其时十三岁左右的曹雪芹,自此在京度过三十多年的岁月。
曹家作为八旗的一分子,理应只问旗属不问籍贯,然因曹氏流着汉人血液,且于曹振彦(玺父)从龙入关后相继出仕,因与被统治的汉人互动日增而深受汉文化的熏陶,此在工诗词、戏曲的曹寅(玺子)身上表现尤其明显。先祖的认同与谱系的溯源,或因此成为曹家在铺陈家族底蕴时必须补上的功课,也成为今人研究曹雪芹生平时不能跳过的一环。
家族籍贯往往是时间长轴上一连串动态迁徙过程所留下的生命足迹,曹雪芹虽生长在江南并老死于北京,然其家在关外以及此前其他长期居停过的地点,就成为许多地方文史工作者铆足全力希冀能证真的目标。先前红学界对明清以来曹雪芹祖籍的认知,主要分成“丰润说”(以周汝昌为代表)、“辽阳说”(以冯其庸为代表)、“沈阳说”与“铁岭说”,但大家对曹家何支、何代,于何时迁至辽东,又落脚何地,中间有无定居过河北丰润,再往前可否追溯至江西南昌等问题,虽已有十几本专书论此,却始终各说各话,众说纷纭。
此事无法获得共识的主因,在于先前研究者往往只选择对己说有利的材料,并加以发挥,而未能探究各个材料的本质及其表述的视角,以致将曹家的远祖(多属无实证的主观攀附)、入辽后的足迹(根据其他辽东曹氏的朦胧说法)、入关后与其他曹氏的族属称谓(多因联宗所产生的亲谊),均从实看待,无法析辨其为客观事实抑或主观认定,遂始终未能提出一可全面理解各文本记述的统合看法。
谱牒类文献虽然通常会追溯先祖及其迁徙过程,但在无法获得血缘证据且各谱又往往不完全一致的情形下,我们或许该先尝试析探其可信度。此外,在讨论籍贯时,我们对内容出自曹雪芹家族中人或其亲友的文本,应给予较大权重。只有掌握了这些自我形塑或认同的内容,才较可能具体理解红学研究中某些透过“官场联宗”或“攀亲结姻”所形成的人际网络。
翻查曹雪芹祖父曹寅的著述《楝亭诗钞》《楝亭诗别集》《楝亭词钞》《楝亭词钞别集》《楝亭文钞》等,共有十五处自署“千山曹寅子清”,曹寅《楝亭书目》也有“千山曹氏家藏”字样。此外,《国朝诗的》亦称曹寅是“千山”或“辽左”人(图表1.2)。千山应指辽阳城南的千顶山,乾隆四十二年辽阳王尔烈的《咏千山诗》即有“千华千顶孰雕锼”句(图表1.3),注称“千华山、千顶山皆见,香岩寺明代碑记曰‘千山’者,盖俗简其字”,又谓“按张玉书《游千山记》:‘辽阳城南五十里为千顶山……山多奇峰,巑岏稠叠,不可指屈,故名千顶。’”知千山乃千顶山(又名千华山)的简称。王氏并称“千山发脉于长白”“吾地有千山之盛”,且引康熙帝《望千山诗》“华岳泰岱应齐峻”句,称许辽阳千山的秀拔可与华山、泰山擅胜生辉。
再者,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宋赵伯驹汉宫图》上钤有“千山耿信公书画之章”,耿昭忠,字信公,平南王耿仲明之孙。由于仲明墓位于辽阳东南梅家花园村南,耿家的宗祠怀王寺亦在城内,知千山(今归鞍山市)因是地理名胜,时人(包含曹寅)确有以之代指辽阳的情形。
此外,康熙朝之《江宁府志》与《上元县志》皆可见雪芹曾祖曹玺的小传,分别记称“曹玺,字完璧,宋枢密武惠王裔也。及王父宝宦沈阳,遂家焉”“曹玺,字完壁【璧】,其先出自宋枢密武惠王彬,后着籍襄平。大父世选令沈阳有声”(图表1.4及1.5)。襄平乃古代辽阳的别名,辽阳知州何梦瑶于雍正十年登城西南的首山(系千山之首),并赋有《襄平杂咏》组诗;王尔烈亦于乾隆五十八年为去职的奉天府辽阳州学正元振采撰《元大司铎去思碑》,文末称“偕辽阳州绅士公立”,并谓“幸襄平有贤师矣”;辽阳白塔顶上所发现的隆庆五年《重修辽阳城西广佑寺宝塔记》铜碑,亦谓“吾襄平为全辽都会”;现藏辽阳民俗博物馆的天聪四年《重建玉皇庙碑记》也称“昔襄平西关西门外不越数趾,有玉皇庙焉……”。这些均坐实清人常以襄平为辽阳的代称。
由于上元县与江宁县乃同城而治,均属江宁府,而曹家的玺、寅、颙和頫三代四人在次第担任江宁织造期间,又恰与修志过程相重叠,知半个世纪以来作为宦居当地最显赫的八旗望族,前述曹玺小传之内容不应与曹家的自我认知有差,且情理上亦应曾咨询过曹家。亦即,如考虑出版时间的先后,《上元县志》所叙述的“后着籍襄平。大父世选令沈阳有声”,应是对较早成书之《江宁府志》“及王父宝宦沈阳,遂家焉”的具体补充,强调其家原本“着籍襄平”。再者,曾于《楝亭图》上为曹寅、曹荃两兄弟跋诗的邓汉仪,在其康熙十七年成书之《诗观》二集中,收录三首曹寅的诗,并记其简历曰:“子清,雪樵,奉天辽阳人,《野隺堂草》。”而此诗集的编选体例是根据作家自行提供的内容,知该三诗应摘自曹寅的《野隺堂草》(今佚),且曹寅着籍辽阳的叙述也很可能直接出自作者。
至于曹寅在其助印且校阅的施闰章《学余全集》中署名“长白曹寅子清”,友人韩菼(音“毯”)于《织造曹使君寿序》中称他为“三韩曹使君子清”,吴绮文集的参订姓氏中亦记“三韩曹寅子青”,寅弟荃在序《四言史征》时自署“长白曹荃”(图表1.2),应均是用“三韩”与“长白”来泛指辽东(指辽河以东的地区),此为明清文士圈常见不直用地名的儒雅做法,类似情形亦可见于三湘、岭南和八闽等例。
“三韩”原指朝鲜半岛南部的马韩、辰韩和弁韩三个小国,由于辽圣宗开泰五年(1016)耶律世良大破高丽军时,除斩首数万级,还将大量来自三韩的俘虏迁置辽东,故当沈阳、辽阳等地在明末被金国攻陷后,辽人遂将遭遇相近的辽东以“三韩”称之(“长白”的用法亦然)。康熙《辽阳州志》的跋文即明指“辽阳昔为三韩总会之区”,康熙《宁远州志》亦因此称宁远是“关东一要会也……雄丽甲三韩,为辽、沈门户”。
更有甚者,大量与曹家人历宦过程相涉的清代方志类官书中,有谓振彦是“辽阳人”“奉天人”“辽东人”“奉天辽东人”“奉天辽阳人”或“辽东辽阳人”,曹玺是“辽东汉军人”“汉军,世居沈阳”,或指曹寅是“奉天人”“千山人”“世居沈阳”“世居沈阳地方”(图表1.2)。由于顺治十四年始在盛京沈阳城内置奉天府,下辖辽阳、抚顺、铁岭、开原等地,并一直沿用至民国北洋政府时期,知这些记载多与前述之辽阳说若合符契,前人往往纠结于辽东、奉天、三韩、长白、千山、襄平、辽阳等地名的不同,而不知它们彼此间并无矛盾,只是涵盖范围有别,至于沈阳与辽阳两地名则是宦居与祖籍间的差异!
综前所论,曹雪芹的先辈一直“着籍辽阳”(此说与目前包含方志在内的几乎所有一手文献的叙述皆若合符契),直至其高高祖世选因在沈阳中卫任官始迁住沈阳。天启元年三月沈阳城陷时(八日后辽阳亦陷),世选举家被俘或降,《八旗满洲氏族通谱》(略称《通谱》)因此称曹世选“世居沈阳地方”(图表1.6),但曹家仍以辽阳为祖籍。在冯其庸原藏的同治《曹氏谱系全图》(与《五庆堂重修曹氏宗谱》最后增补材料的时间大致相同,然此图似已佚)上,四房的振彦、寅、玺、鼎名下,有“向闻分住辽阳,谱失莫记”等字(此句应描述的是振彦及其祖籍;图表1.7)!
另,曹寅亦透过别号“柳山”显露他对远祖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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