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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成熟作家作品,文本质量有保证。锦璐浸淫文坛近20年,甫一出道就交出亮眼答卷,近年来更是佳作频出。
2.本书收录的故事具有丰富性,阅读趣味导向的多样性。锦璐的小说锐意新出、叙述圆融连贯、视域广阔、焦点集中于都市生活情境,有的聚焦女性家庭和职场,有的关注平凡小人物的生活日常。此次收录的小说为作者近几年创作的代表作,包括《毛纺厂在西北偏北》《五秒钟是什么概念》《不忘》《女人边锋》《我是金银珠》《乔丹的祝福》《灰姑娘》《看你一眼有多长》等十篇,可为读者提供不一样的阅读体验。
3.作家锦璐的实力值得期待,且正处于创作上升期。近年来,锦璐在《人民文学》《十月》《当代》《钟山》《花城》《小说月报》等刊物上频频发表中短篇小说,颇受关注。其曾获第六届、第九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第十五届广西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第九届广西青年文学“独秀奖”、《中篇小说选刊》“2004—2005年度优秀中篇小说奖”,众多奖项为作者个人提供强硬的背书。
编辑推荐
小说家。南方籍贯,北方成长;新疆悟事,广西谋生。
——这是作家锦璐的简历
每一间小屋,都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人;
每一个人,都终将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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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五秒钟是什么概念》共收录作家锦璐近年发表的中短篇小说十篇,包括《毛纺厂在西北偏北》《五秒钟是什么概念》《不忘》《女人边锋》《我是金银珠》《乔丹的祝福》《灰姑娘》《看你一眼有多长》等。锦璐的小说锐意新出、叙述圆融连贯、视域广阔、焦点集中于都市生活,有的聚焦女性家庭和职场,有的关注小人物的生活日常;其持续探索情感生活,执着追问人性人生,不断突破写作模式,充溢着对温情与敬爱的倚重,以及对良善和守持的秉有。如《毛纺厂在西北偏北》透视共同成长的年轻人经历的悲欢离合,去国多年身患沉疴的马依拉重返故乡,被亲人和朋友温柔以待;《五秒钟是什么概念》以梅老板和阿茂分别代表城市的富裕者及小人物,构筑出双线交织的结构,揭示了无论何种人都有作为人而绕不开的困境及劣根性;《我是金银珠》《女人边锋》中的女主人公则困于事业、生活或家庭、情感的危机之中,不断寻求破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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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锦璐,本名蒋锦璐,广西作协副主席,高级记者,广西首批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短篇小说多见于《人民文学》《十月》《当代》《钟山》《花城》等刊物,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年选》转载,并多次入选年度选本。著有小说集《双人床》《美丽嘉年华》、长篇小说《一个男人的尾巴》、散文集《绚丽之下 沉静之上》。
曾获第六届、第九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第十五届广西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第九届广西青年文学“独秀奖”、《中篇小说选刊》“2004—2005年度优秀中篇小说奖”等,作品入选第五届“城市文学”排行榜等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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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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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毛纺厂在西北偏北
43 女人边锋
73 复调喀秋莎
103 不忘
155 灰姑娘
213 看你一眼有多长
279 五秒钟是什么概念
305 夜路
339 我是金银珠
373 乔丹的祝福
399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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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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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在新疆乌鲁木齐出生长大。
很多年前,去参加《 小说月报》组织的采风笔会,同行的一位女作家听说我出生于新疆,很是吃惊地说,不像不像。我问她那像哪里人。她说像上海人,像江浙人,反正不像新疆人。这个判断得到了在场人士大体一致的认同。可是那个时候,虽然我在小说里入骨入髓地刻画过上海人,我却连沿海的省份都未曾去过,更别说上海,理应是上海人眼里名副其实的“乡下人”。让见多识广且对人物有着入微观察和敏锐直觉的作家们看走了眼,我一时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本能之下,我回应,我的父亲是南方人,我的母亲是北方人,如果在地图上对折一下,他们之间连线的中点,差不多是在江南那一带。当然,这种说法不过是一种应急的回答,调侃式的自我确认。
在社会交往中,每个人都会在潜意识中通过对方的形象、性格、气质确认他(她)的来路。当我们给某个人下定义时,这种标签式的限定词实际上包含了他(她)的出身、背景和地域性、群体性的特征。比如说“高干子弟”“ 富二代”“草根”,比如说“书香门第”“小市民”,比如说“大家闺秀”“小家碧玉”, 比如说“江南才子”“北方莽汉”。这些词含义丰富,往往说者这么一说,听者就能够心领神会,无须过多解释。
既然普通人都有这种本能,描摹市井百态、人生命运的小说家更需要将这种本能转化为自觉。小说家不仅要研判人物的来路对他(她)的形象、性格、气质的塑造,还要从人物的形象、性格、气质倒推、复原他(她)的来路。说白了,这一切日常功课都是小说家为了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中,为笔下人物建立经得起推敲的来龙去脉,包括出身、家庭背景、生活环境、成长环境、教育环境,为人物组建与他(她)的命运无论是息息相关还是若即若离的亲友团关系网,若简省则只有父母兄弟姐妹子女,若繁复则包罗三姑六婆左邻右舍青梅竹马闺中密友前夫前妻前女友前男友顶头上司部门同事下级部属……
将话题转回来,我之所以对那次“上海人”而非“新疆人”的误判记忆深刻,一是人的来路的确有复杂之处,表象与内在并不能完全画等号,所谓的识人辨人术,只是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具体到个体,货不对版的偏差并不在少数。二是小说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就像老中医号错了脉,老木匠开错了槽,老厨师调错了味。这就说明,尽管小说家对世相人生、市井百态能够做出熨帖到位、折服读者的描写,也只是纸上谈兵,运用到实际生活中就会有偏差。若是他们有本事将诉诸小说中的运筹帷幄、明察秋毫搬到现实生活中,早就仕途顺畅官运亨通股市发达了。离开虚拟的世界,小说家是力不从心的。还好,我发现身边那些写出好小说的榜样,基本上都是干一行爱一行,扬长避短,安心写作。
我的脑海中常常会出现这样一幕场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十四岁的父亲蹲在龟速般的火车中,从广西一路向北,从飞沙走石的暗夜穿过河西走廊,奔向前途未卜的命运时,七岁的母亲正一脸雀跃地趴在万米高空中的飞机舷窗前,和她的父母在从北京飞向边疆的军用运输机上,俯瞰连绵起伏的天山山脉。骄阳就在天边,仿佛永不落幕。
乌鲁木齐是一个移民城市。天南海北哪个地方的口音都有。小时候,邻居阿姨成天叫我“漏漏”,那是个湖南人。去理发店,上海老师傅说,这个小囡囡剪童花头的呀?陕西大爷要给我糖吃,就说“给娃个糖吃萨哈”。天津人抱怨起来,都是“齁”字开头,齁酸,齁巴烂贵,齁不是东西。如果天津人是向山东人抱怨,山东人肯定回他,你别穷木乱(捣乱,没事找事),你再木乱我揍你!四川人吵架,先人板板。东北人不耐烦起来,你整啥玩意儿磨叽个啥?甘肃人想找河南人聊天,咱们谝会闲传子吧。河南人简单,行就“ 中”,不行就“不中”。
新疆离内地太远了。
连接新疆和内地的兰新铁路始建于1952 年。从兰州西行跨越黄河后,翻越海拔三千米的乌鞘岭,进入祁连山北麓的河西走廊,经武威、张掖、酒泉出长城西端的嘉峪关,过马鬃山南麓的玉门、疏勒河,西跨红柳河进入新疆境内。又沿天山南麓过哈密、鄯善、吐鲁番,在达坂城穿过天山到乌鲁木齐市。再向西经过军垦之城石河子、奎屯、博乐,最终到达边境口岸城市阿拉山口市。这么多频繁出现在历史和古诗中的地名,如果你在现实中要全部经过一遍,总长度为两千四百二十三公里。这个长度,几乎等同于南宁到北京的距离。
二十岁那年离开新疆。我在火车上待了两个晚上,才从乌鲁木齐抵达兰州。 经过电气化改造,这个时间已经缩短到了十一个小时左右。
这些年来,我总共回去过五次。其中有三次居然是出差。我像一个外地人那样,去了喀什,去了和田,去了乌鲁木齐之外的好几个地方。新疆太大了,面积是广西的近七倍。而我一直生活在乌鲁木齐。对这座城市以外的很多部分,包括这座城市的很多角落,我和那些第一次到新疆的人一样,感到新鲜而陌生。
即便是对于仍然生活在新疆的人来说,这里的历史和现实都存在着许许多多认知上的盲区和误区。一鳞半爪、走马观花的猎奇式印象实在不合适描述新疆, 一些意见领袖指点迷津的初衷和高瞻远瞩的眼界,也时常为民众激进的情绪左右, 反而更遮蔽了新疆。
对于父辈而言,新疆是一个充满矛盾情感的地方。他们被命运的朔风裹挟, 无根的种子一样撒在一百六十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他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如芨芨草根部,深埋在1.5 米的盐碱地下。风沙如刀割过。它们低伏挣扎。等父辈熬过那段不堪的岁月,很多人陆陆续续回到了内地。有些是落实知青政策回到了他们的故乡,有些是跟着在内地上学工作的孩子们离开了新疆。
在新疆的那些日子里,对于我的父辈和我们这些“疆二代”来说,中秋节、清明节这两个节日,就是一个概念,没有谁家有兴师动众过节的实际行动。我们父母的出生地都十分遥远,都是从天南海北来的。我们的祖辈在远方。何处团圆?何处祭拜?在这样的时刻,新疆不是我们的故乡。
可是,你若问我的父亲和母亲,甚至包括我,新疆怎么样,我们会一致说,新疆是个好地方。怎么好?就像歌里唱的那么好,“我走过许多地方/最美的还是我们新疆”。
我们把新疆称为“我们新疆”。不是故乡的地方,成了我们的故乡。
曾有一段时间,我中断了文学创作。可能是激情不再,更可能是才气已尽, 也有可能,是缺少了对这个世界想象的兴致。我在广西南宁生活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在新疆乌鲁木齐的时间,我却依然感觉没有走进它的内心,只是在周边晃悠。我不可能不想念故乡。
我对故乡的怀念越来越深重。在远隔着长江黄河、喜马拉雅山珠穆朗玛峰的南方怀想,在吞咽带着酸笋味的饺子和涮羊肉时怀想,在混合着路边荫生植物氤氲出的重重阴气、骑楼暗影下女子幽明的媚气、不知哪个角落咿咿呀呀丝竹伴唱《帝女花》透出的遗世古风的诡气的亚热带城市的傍晚怀想。
剥开沉积岸一样的时间叠层,我看到去国多年身患沉疴的马依拉重返故乡, 在青杨树掩映的小城,被亲人和朋友温柔以待;我看到运动员出身的女人边锋向天空奋力掷出标枪,那意味着她对男性及其权力,包括她对过往情感的愤懑的反叛、反抗以至反击;我看到艾老师灰白的童花头发丝纷飞,她疲惫又坚强,舌头打卷,弹出一连串坚定的跳跃的饱满的富有弹性的俄语单词;我看到少女金燕和她的母亲梅楠,在冰天雪地中呼唤血缘感情的复归……
提笔忘忧,落笔心安。对故乡深重的怀念,成为《毛纺厂在西北偏北》,成为《复调喀秋莎》,成为《女人边锋》,成为《不忘》……一度远离创作的我回来了,是故乡成就了我笔下生机勃勃的崭新的文学世界。
我把故乡视为命运的源头。这里,是故事开始的地方。漫漫人生,写作成为我与这个世界对立、沟通、和解、相伴的方式,并将成为我赖以生存的方式。以理性的冰与感情的火打造淬炼成的写作钥匙,正静静地等着我,开启那零落却庞大的故乡记忆。
是时候了。再一次,重返故乡。
五秒钟是什么概念
别看表舅公身体软塌塌地像一坨猪尿脬,可他的骨头是硬的。他不求饶,镇定得像砍别人的指头。少一根指头算什么?又不是少十根,更不是砍他小弟弟。他们做土石方工程的,从别人手上抢地盘抢生意,拼的是什么?不拼谁的骨头硬, 难道拼你对国际局势有独特见解,拼你会吹口哨?阿茂不止一次被表舅公教育,干一行就要有干一行的样子。表舅公戳戳后脑勺一勾褪色的刀疤,像他们这些只有蛮力的穷乡人,想要出头,就不要怕痛。
阿茂突然比出左手中指,对着梅老板比出左手中指。他猛地把身体凑过去, 小声说:“你见过被砍断的指头吗?”还没等梅老板有所反应,他快速把手撤回来, 生怕那根手指落在对方手上似的。
男人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前后左右都没有车。那些车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样的高速公路,开起来很单调很乏味。一大早,他就在这条路上跑了一趟。 现在,是往回开。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人在打哈欠的时候,会触发中耳里面一块叫鼓膜张肌的肌肉,使人不会被自己下巴肌肉运动的声音震聋。因此,男人听力减弱了那么一两秒。这个哈欠打得太大,也是因为太累了吧,眼泪跟着流下来。他拿手在脸上胡撸了一把。
他没有留意到身边这个小个子冲他比画着并且又说着什么。
那是一根手指头呀,从手上活生生砍下来。血不是一下冒出来的,而是等了一下,才从粉红色的断碴处静静涌出,然后流成一道很扎眼的红线,和从阿茂脸上流下来的血汇在一起,顺着桌子向下淌。阿茂再次在车窗里看见自己脸上那道刀疤。他的椅位是那么宽敞,但他的上半身却斜撑在椅背与车门间,好像随时要逃走。天空里的墨色,像洇在他脸上。
车上沉闷得不行。中控台是一个很大的触屏电脑,泛着孤独神秘的蓝光。梅老板提醒阿茂,“说话啊。你刚才说得挺好。接着说。”
不知道他按了一个什么键,车厢里闪过一串又一串LED灯光。红的、绿的、紫红、黄的、蓝的,像夜店里那样动感十足,闪烁不停。他又按了一个键,音响响了起来。一开始是两首歌,先是《北国之春》,然后是《最炫民族风》。接下来是二人转。全是黄段子,一个接一个。以为讲完了,又来一个。以为讲完了,竟然还有。没完没了。
梅老板一直在笑。他那若有若无、莫名其妙的笑,实打实地生动起来。他都笑出了声,吭吭吭吭,像一个臭不要脸的老兽。他还转过头,不停地看阿茂。阿茂僵硬地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男人感到奇怪,问:“你怎么不笑?”阿茂十几岁的时候去东莞打工,长途大巴上,二人转听一路,他跟着一路笑过去。跟个傻逼一样。
男人并不知道阿茂突然生出的恶劣心情。“要是今天是你活命的最后一天,你打算干吗?”男人问阿茂。
“不知道。” 阿茂没有立刻回答。他根本不想说话。
有雨点噼啪落在挡风玻璃上。刚反应过来下雨了,雨水就哐当一下,整个儿地砸下来。四边的天上都黑得很严实 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雨水击打在车头,溅起飞浪一般的白沫。
车速一点都没有降。为了抵消雨水带来的阻力,男人似乎还踩深了油门。
“你说,那架飞机掉下来的时候,那一飞机人,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吗?”
“你干吗总是提那架飞机?”阿茂强迫自己说话声音大起来。他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说不上,自己是害怕吗?
这么暗的天色,梅老板依然戴着阿茂的墨镜。梅老板从镜框下面伸进去一根手指,揉了揉眼睛,指着远处那些模糊在雨幕中的风景。“这么大一件事, 你竟然都不关心?都说飞机是最安全的,出事概率是最小的。”他看了阿茂一眼。
二人转后面,跟着一首歌。随着柔软而温和的旋律,车里的氛围灯渐渐转成夕阳西下,天边晚霞的那种颜色。这首歌唱完,又从头开始唱。男人按下循环键。
男人跟着唱。他唱得小心翼翼,一点儿都不像他这么大块头发出来的声音。 那个声音却一点都不好听,仿佛被掐住了脖子。
阿茂愣在那儿,好像在瞬间,他遭受了电击。这首歌的每一句歌词他都记得。很多次唱这首歌唱到吐。边醉边唱,边唱边吐。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男人调小音量,他想说些什么。“我遇到过一次。飞机就像过一连串大坑, 整个跳起来,掉下去,又跳起来,掉下去。我在座位上跟着跳起来,掉下去,又跳起来,掉下去。水杯倒了,水洒我一身。我的脑袋撞到行李舱,不止撞了一次。 你就感觉,脑袋跟身体分了家,你根本阻止不了脑袋撞上去。”
“旁边坐了一对小情侣。女孩二十岁出头,长得很好看,比男孩镇定。男孩怕得嗷嗷叫,那小姑娘只是死死抓住扶手,脸上冷静得很。我都服。我心想,没事的没事的。头天我见过活佛。正儿八经地拜见。”男人伸手,在脑袋和车顶之间比画。
男人的描述让阿茂在脑子里形成某种图像。他的心里面抽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很冷很冰的东西,顺着衣领窜入,钻进他的心脏。
男人转过头来,嘴角扯了一个难看的弧度,可能想笑。他应该忍了很久, 一旦开口,就没办法收住了。“其实我不想说。我原本想, 找个人坐在旁边就行了。这条路太长,开起来很累。”阿茂茫然地看着前面,他可能走神了。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做过好多好事,也一起做过一些不是那么好的事……别人都说,再好的朋友,只要一起做生意,就会闹翻,就会成仇人。可是我们不是这样。当然,有人挑拨我们的关系,想要分头击破我们, 把我们的生意搞垮,但是他们都没有得逞。”
雨势不见弱,雨刷一刻不停。路上只有他们这辆车,对面车道竟然也没有车。他们好像进入了一段被人遗忘的路段。周围的景象没入浓重的灰茫中。
“城里最高的楼、最大的市场、最豪华的饭店,都是我和他的。朋友们开玩笑,你们除了老婆孩子不共有……”
男人伸手在车门那里掏出一瓶水。他扭开盖子,咕咚一下,一口吞下大半瓶水。他没有理会阿茂,抹掉漏到下巴上的水珠, 接着说。
“人不会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所以我们做事很谨慎。我们把很多风险都熬过来了。”
男人说“风险”的时候,水从胃里反上来,他打了一个嗝,从口腔里喷出来的水飙到方向盘上。阿茂心里跟着冷笑,“风险、 风险”。
“我去见活佛那次,他有事没去成。我就把活佛赐我的玉送给他。我跟他说, 我们俩的命,拴在一起。”
男人又扭开水瓶 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光。他按下车窗,把空瓶子丢出去。 风立刻把瓶子卷走了。灌进来的雨水打在他 半边身子上。脸是湿的,墨镜上也有水珠。
男人安静了一会儿。那个好听的声音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月亮代表我的心》。阿茂有很久没唱这首歌了。昨天晚上,他让那个歌厅公主陪他唱这首歌。
她说什么歌都会唱,就是这首,她不会唱。歌厅公主不会唱《月亮代表我的心》?鬼才相信。他站起来,逼近她。她很瘦,比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还要瘦。他是在夜市大排档上认识她的, 她在那里卖唱。 她唱《 月亮代表我的心》, 比别的卖唱歌手唱得好听。有流氓调戏她,他冲上去,为她打了一架。阿茂是暴脾气,和她在一起的那两年里,也对她动过手。五颜六色的激光灯转得阿茂心烦意乱,他在考虑,要是他再给她一巴掌,她会不会还是像以前那样冷冷地看着他,一声不吭。和他一起去的人,搞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唱这首歌,也搞不清那个歌厅公主为什么一定说不会唱这首歌。阿茂也搞不懂,他遇到的女孩既不把他的轻声细语当回事,也不把他发起脾气的拳脚当回事。她们总是不把他当回事。
和他一起去的人起哄,歌厅公主起价,要么欠揍,要么欠操。他们很期待地看着阿茂。可是,这次他没有胡来,只是又把自己喝醉了。脑袋挨到枕头之前, 他把脖子扭出咔咔的动静,是那种动手干架之前的虚张声势。摩托车碾过他的睡梦。那部破车,堵塞的引擎总要喷呛几声才能出发。歌厅公主细细的胳膊箍紧他的腰。他抓紧油门,狠狠转到底。不知道怎么搞的,他跑进了电影里。他变成了身受重伤、鼻子淌血的刘德华,女孩变成了穿着婚纱的吴倩莲,他们逃命。再不逃就没命了。那部老港片是《天若有情》,表舅公的最爱。
表舅公说,女人只靠哄是不行的,只靠拳脚更不行,哄和拳脚加在一起,也不顶用。要靠真心。每隔一段时间,表舅公就让阿茂飞过来一趟。任务是送钱。 都是现金,沉甸甸装满一个电脑包。米香街米兰小区有一个女人。年轻女人。
阿茂不多说不多问。不过,他多少有点好奇,表舅公都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呢? 给钱就算是真心吗?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不给钱就是连一点点真心都没有。绕弯弯的话若一直追问下去,很无聊,很沮丧,很绝望。
女人后来生了孩子。阿茂怎么看那个孩子,都不像表舅公。表舅公却稳得很, 甚至让那个背包更重了。直到后来见到会吹口哨的领导,阿茂总算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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