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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苏童*部长篇小说,雪藏七年才解禁的灰色电影《大鸿米店》原著作品一段更加黑暗的“高启强”发家史,讲述一个人从一无所有到称霸一方,他的欲望、痛苦、生存和毁灭的故事全新收录苏童经历、创作谈,一本书读懂苏童文学世界精装典藏,以帷幔之意象,掀开人性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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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米》讲述一个年轻人五龙为了填饱肚子来到城市,在米店做伙计,饱受欺凌和漠视,也经历了接连不断的阴谋和杀机。他霸占米店,凭着骨子里的狠劲儿渐渐发迹,成为小城一霸,从此展开对仇人的报复,引发众人生死沉浮。米是主人公的精神寄托,但洁白的米承载了太多暗黑的人性,让无数人为此丧命。
小说充满阅读的快感,又不乏深刻的寓意:人在异乡流浪,为拼得一席之地,在绝境中激烈反抗却又造成他人的绝境。《米》有评论家称之为“一半是历史,一半是寓言”。小说的前半部分被翻拍为电影《大鸿米店》,因为过于真实地描写了人性,雪藏七年才被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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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苏童,江苏苏州人,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从1983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主要代表作有:中短篇小说《妻妾成群》《红粉》《园艺》《罂粟之家》《一九三四年的逃亡》等;长篇小说《黄雀记》《河岸》《米》《我的帝王生涯》《武则天》等。2009年凭借《河岸》获第三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2015年凭借《黄雀记》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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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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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第二章22
第三章42
第四章59
第五章77
第六章101
第七章119
第八章137
第九章157
第?十?章171
第十一章189
第十二章209
第十三章227
第十四章243
尾声262
附录?苏童经历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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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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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从北方驶来的运煤火车摇摇晃晃地停靠在老货站。五龙在佯睡中感到了火车的颤动和反坐力,哐当一声巨响,身下的煤块也随之发出坍陷的声音。五龙从煤堆上爬起来,老货站月台上的白炽灯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有许多人在铁道周围跑来跑去,蒸汽和暮色融合在一起,老货站的景色显得影影绰绰,有的静止,有的却在飘动。
现在该跳下去了。五龙抓过他的被包卷,拍了拍上面的煤粉和灰尘,小心地把它扔到路基上,然后他弯下腰从车上跳了下去。五龙觉得他的身体像一捆干草般轻盈无力,他的双脚就这样茫然地落在异乡异地,他甚至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风从旷野上吹来,夹杂着油烟味的晚风已经变得很冷,五龙打着寒噤拾起他的被包卷,他最后看了看身边的铁路:它在暮色中无穷无尽地向前延伸,在很远的地方信号灯变幻着红光与蓝光,五龙听见老货站的天棚和轨道一齐咯噔咯噔地响起来,又有一列火车驶来了,它的方向是由南至北。五龙站着想了想火车和铁道的事,虽然已经在运煤货车上颠簸了两天两夜,但对于这些事物他仍然感到陌生和冷漠。
五龙穿过月台上杂乱的货包和人群,朝外面房子密集的街区走去。多日积聚的饥饿感现在到达了极顶,他觉得腹中空得要流出血来,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五龙一边走着一边将手伸到被包卷里掏着,手指触到一些颗粒状的坚硬的东西,他把它们一颗颗掏出来塞进嘴里嚼咽着,发出很脆的声音。
那是一把米,是五龙的家乡枫杨树出产的糙米。五龙嚼着最后一把生米,慢慢地进入城市的北端。
才下过雨,麻石路面的罅缝里积聚着碎银般的雨水。稀疏的路灯突然一齐亮了,昏黄的灯光剪出某些房屋和树木的轮廓。城市的北端是贫穷而肮脏的地方,空气中莫名地混有粪便和腐肉的臭味,除了从纺织厂传来的沉闷的机器声,街上人迹稀少,一片死寂。五龙走到一个岔路口站住了,他看见路灯下侧卧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头枕着麻袋包睡着了。五龙朝他走过去,他想也许这是个歇脚的好地方,他快疲乏得走不动了。五龙倚着墙坐下来,那个男人仍然睡着,他的脸在路灯下发出一种淡蓝色的光。
喂,快醒醒吧。五龙对男人说,这么睡会着凉的。
睡着的男人一动不动,五龙想他大概太累了,所有离乡远行的人都像一条狗,走到哪里睡到哪里,他们的表情也都像一条狗,倦怠、嗜睡或者凶相毕露。五龙转过脸去看墙上花花绿绿的广告画,肥皂、卷烟、人丹和大力丸的广告上都画有一个嘴唇血红搔首弄姿的女人。挤在女人中间的还有各种告示和专治花柳病的私人门诊地址。五龙不由得笑了笑,这就是乱七八糟千奇百怪的城市,所以人们像苍蝇一样会集到这里,下蛆筑巢,没有谁赞美城市,但他们最终都向这里迁徙而来。天空已经很黑了,五龙从低垂的夜色中辨认出那种传奇化的烟雾,即使在夜里烟雾也在不断蒸腾,这印证了五龙从前对城市的想象,从前有人从城市回到枫杨树乡村,他们告诉五龙,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烟囱。
五龙离开街角的时候看了看路灯下的男人,男人以不变的姿势侧卧在那里,他蓬乱的头发上结了一层白色的霜粒。五龙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别睡了,该上路啦。那个男人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冰冷僵硬,一动不动,五龙将手伸到他的鼻孔下面,已经没有鼻息了。死人——五龙惊叫了一声,拔腿就跑,五龙没想到那是个死人。后来五龙一直在陌生的街道上奔跑,死者发蓝的脸跟随着,像一只马蜂在他后面飞翔,五龙惊魂未定,甚至不敢回头张望一下。许多黑漆漆的店铺、工厂和瓦砾堆闪了过去,麻石路面的尽头是一片开阔地和浩浩荡荡的江水。五龙看见了林立的船桅和桅灯,黑压压的船只泊在江岸码头上,有人坐在货包上抽烟,大声地说话,一股辛辣的酒气在码头上弥漫着。这时五龙停止了奔跑,他站在那里喘着粗气,一边冷静地打量着夜晚的码头和那些夜不归宿的人。直到现在,五龙仍然惊魂未定,他需要喘一口气再决定行走的方向。
他们看见一个背被包卷的人像一只惊慌的兔子朝码头奔来,他的脸色惨白,脖子和鼻梁上沾着煤灰的印迹。这些人围坐在一起,就着花生米和卤猪头肉喝酒,所有人都已酒意醺脸,他们站起来,看着五龙像一只惊慌的兔子朝码头奔来。
你跑什么?阿保上前堵住了五龙,他一把揪住五龙的衣领说,你是小偷吗?
死人。五龙张大嘴喘着粗气,一个死人!
是死人在追你?阿保笑起来,他对同伴们说,你们听见了吗?这家伙连死人的东西也要偷。
我没偷。我不是小偷。五龙这时才发现码头上的这群男人。地上货包上堆放着酒瓶和油腻腻的猪头肉。他下意识地朝那里挪过去。月光和江中的船灯照耀着那些男人紫红的脸,他们无声地观望着五龙。五龙的喉咙里咕噜响了一声,他的手微颤着伸向货包上的食物,我饿坏了。五龙用目光试探地询问那些男人。他们的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三天没吃东西了,我真的饿坏了。五龙呢喃着抓起一块卤猪肉,紧接着他就发出了凄楚的尖叫声,他们突然而准确地踩住了五龙的手和手里的肉。
叫我一声爹。阿保的脚在五龙的手上碾了一下,他说,叫我一声爹,这些东西就给你吃了。
大哥你行行好吧。五龙抬头望着阿保的脸和他光秃秃的头顶,我真的饿坏了,你们行行好吧。
叫我一声爹就给你吃。阿保说,你是听不懂还是不会叫爹?叫吧,叫了就给你吃。
五龙木然地瞪着阿保,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爹。
阿保狂笑起来,他的脚仍然踩住五龙的手不放,他指着旁边那些壮汉说,还有他们,每人都得叫一声爹,要不然他们不答应。
五龙扫视着那群人的脸,他们已经喝得东摇西晃,有一个靠在货包上不停地说着下流话。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模糊的红光。这种红光令人恐惧。五龙哀伤地低下头,看着阿保的脚,阿保穿着一双黑布鞋,鞋尖处顶出两根苍白的脚趾,它们像石头一样牢牢地踩住了他的手背。
爹。五龙的声音在深夜的码头上显得空旷无力。他看见那群人咧着嘴笑,充满某种茫然的快乐。五龙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半蹲半伏在地上,很像一条狗。谁是我的爹?五龙对这个称谓非常陌生。他是一名孤儿,在枫杨树乡村他有无数的叔伯兄弟和远房亲戚,但是没有爹娘,乡亲们告诉他他们死于二十年前的大饥荒中。亲戚们前来抬尸的时候,五龙独自睡在干草堆上舔着一个银项圈。乡亲们说,五龙,你那会儿就像一条狗。没爹的孩子都像狗。然后阿保的脚终于从五龙的手上松开了。五龙抓起卤猪头肉急着朝嘴里塞。味觉已经丧失,他没有品出肉的味道,只是感觉到真正的食物正在进入他的身体,这使他的精神稍微振作起来。阿保端着一碗酒走过来,他用手掌拍拍五龙的颚部,你给我喝了这碗酒,懂吗?你一口气喝光它。
不。我不想喝。五龙的脸被阿保的手卡得变了形,他费劲地嚼咽着说,我不会喝酒,我只要吃肉。
光吃肉不喝酒?你是男人吗?阿保将酒碗塞进五龙的双唇之间,给我喝,不喝就把肉从你嘴里掏出来。
五龙的头部本能地向后仰去,他听见阿保骂了一声,旁边的几条壮汉冲过来把他擒住了。有人用手钳住五龙的双颚,他的嘴自然地张大着,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他们朝这个黑洞接连灌了五碗烧酒。五龙蹬踢着、咳嗽着,他觉得那五碗白酒已经在体内烧起来了,他快被烧死了。五龙迷迷糊糊听见他们狂笑的声音。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醉酒的感觉突如其来,头脑一片空白,五龙疲惫的身体再次像干草一样飘浮起来,夜空中的星星、江中的桅灯和那些人醺红的眼睛在很远的地方闪闪烁烁。
他们把五龙扔在地上,看着五龙翻了个身,以一种痛苦的姿势侧卧着。月光照着五龙蜡黄的脸和嘴角上残留的肉末儿,他的嘴唇仍然翕动着,吐出一些含糊的声音。
他在说什么?有人问。
他说饿。阿保踢了踢五龙的腿说,这家伙大概饿疯了。
这时候江上传来一艘夜船的汽笛声,他们闻声集队向水边而去,把五龙扔在地上。那些粗壮矫健的身影从五龙的身上跨过去,消失在高高低低的货包后面。五龙烂醉如泥,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直到后来,他屡次遭遇码头会的兄弟,这些人杀人越货,无所不干,五龙想到他初入此地就闯进码头会的虎穴,心里总是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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