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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瓦尔登湖》是“大地上的诗人”梭罗的代表作,他于1845年的春天,在老家康科德城瓦尔登湖边林中建起一座木屋,由此一部自然文学的不朽经典逐步酝酿成型。1847年,他完成了初稿,又历经五年的反复修改、增补、润饰,向读者奉献出了这部成为世界文学名著的林居纪事。
內容簡介:
作为西方文学名著的新版,本书的价值在于在权威译本的基础上进行了全新修订,将梭罗于瓦尔登湖畔的遐思再一次完整地呈现于读者眼前,处处蕴含着作者对人类价值体系的反省和批判,既是一部自然流淌的自由之书、自然随笔和自力更生的生活指南,也是富有思想性和力量感的现代讽刺作品。
關於作者:
作者简介
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美国散文家、诗人和哲学家,超验主义代表人物,被称为自然随笔的创始者。其文简练有力、朴实自然,是于日常生活中不断寻求精神维度的典范。
译者简介
潘庆舲,中国资深翻译家,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英国文学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致力于东西方文学翻译与研究,译有美国长篇小说《嘉莉妹妹》《珍妮姑娘》《美国悲剧》等。
目錄 :
省俭有方 1
补充诗篇 93
我的住地;我的生活探索 95
阅读 118
闻籁 132
离群索居 154
来客 167
种豆 185
村子 201
湖 209
贝克农场 241
更高的法则 252
鸟兽若比邻 268
室内取暖 285
原住民,冬日来客 306
越冬鸟兽 325
冬日瓦尔登湖 338
春 356
结束语 379
附录:新的桃源是耶?非耶?
——拙译《瓦尔登湖》屡屡重印有感 397
內容試閱 :
《瓦尔登湖》:人与自然和美共存的赞歌
《瓦尔登湖》是一本超凡入圣的好书。严重的污染使人们丧失了田园的宁静,梭罗这本书便被整个世界阅读和怀念。
——英国著名作家 乔治·爱略特
梭罗是一位天才人物,他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作家,写出了美国最好的书。
——美国文明之父 爱默生
美国文学中无可争议的六本或八本传世佳作之一。
——美国著名批评家 约瑟夫· 伍德·克鲁奇
19世纪初叶,年轻的美利坚合众国刚摆脱战争创伤,元气得以恢复,国内经济有了迅速发展,俨然跻身一流经济大国。与此同时,日新月异的科学发明创造与大规模开发自然,一方面使美国人过上了空前富裕舒适的物质生活;另一方面掠夺性开发自然,严重地破坏了生态环境,导致原先纯朴恬淡的田园牧歌式的乡村生活销声匿迹。这时候,有一位独具慧眼、颇有忧患意识的伟大思想先驱,切中时弊,大声疾呼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他就是新英格兰著名作家、美国生态文学批评的始祖亨利·戴维·梭罗。
亨利·戴维·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于1817年7月12日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康科德四乡风景如画,梭罗喜欢经常到野外去,独自徘徊在树木花草、鸟兽鱼虫之间,与大自然结下了不解之缘。1833年他进入哈佛大学,好学不倦,是班级优等生;1837年毕业后返回故乡任教两年(1838—1840),还当过乡村土地测量员。但他毕生酷爱漫步、观察与思考,写下了大量日记,其中积累了他日后进行创作的丰富素材。他与大作家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 1803—1882)相契,于1841—1843年住在爱默生家里,成为后者的门生兼助手。于是,他弃教从文,在爱默生的激励下,开始写诗与论说文,起初给超验主义杂志《日晷》,旋后也给其他报刊撰稿。
1845年,他在离康科德两英里远的瓦尔登湖畔(爱默生的地块上,事前征得恩师同意)亲手搭建一间小木屋,在那里度过的两年多的岁月中,他完成了《康科德河与梅里麦克河上一周》和《瓦尔登湖》两部作品(均在他生前出版)。1847年梭罗返回康科德居住,其后就在故乡从事写作、讲学及观察、研究当地动植物,偶尔也出门作短程旅行,以广见闻,为日后创作打下坚实基础。有时,他还得到父亲的铅笔工厂去挣点钱维持生活。1862年5月6日,梭罗因患肺结核不幸去世,年仅44岁。他生前一直默默无闻,并不为同时代人所赏识。直到20世纪,人们方才从他的不朽杰作中开始普遍地认识他。实际上,他真正声名日隆,还是在20世纪30年代以后。
1846年2月4日,梭罗在独居瓦尔登湖畔期间,曾经给康科德乡民们做过一次学术性的演讲,题为《托马斯·卡莱尔及其作品》。演讲结束后,乡友们如实相告,对于这个不可理喻的苏格兰诗人和他的著作,他们压根儿不爱听。说真的,他们很想听听他谈谈个人湖畔林居的所见所闻。对于乡友们的这一诉求,梭罗倒是非常心领神会。于是,在1847年2月10日,他以《我的个人经历》为题,在康科德再次登台演讲,结果令他喜出望外,受到了听众们的热烈欢迎。听众们甚至劳驾他在一周后再次讲演一遍,希望他的讲稿还可以进一步增补内容。是故,此次演讲以及后来类似的演说,就成为《瓦尔登湖》一书的雏形。梭罗于1847年9月完成初稿,1849年打算出书,可万万没想到会受到挫折。因此,他不得不历时五载,将此书反复修改、增补、润饰,前后计有八次之多,终于使它成为一部结构紧凑、文采斐然的文学作品。《瓦尔登湖》在19世纪美国文学中,被公认为最受读者欢迎的非虚构作品,迄至今日已有两百种以上不同的版本,同时在国外也有不计其数的各种不同语言的译本。
《瓦尔登湖》一书副标题为《林居纪事》,一望可知,乃是梭罗本人入住瓦尔登湖畔林居的实录。此书一开头,作者就声明是为了“乡友们细致入微地探听我的生活方式”而写的。他选择湖畔为未来住所,就地取材,亲自搭建小木屋,恰巧于1845年美国独立纪念日入住,种庄稼、栽菜蔬,过着独立不羁、悠闲自在的生活。当时在美国,就有人拿这本书当19世纪笛福的《鲁滨孙漂流记》来阅读欣赏。没承望《瓦尔登湖》书中充满风光旖旎的田园般的魅力,足以诱惑数以百计的读者退隐山林,或者傍湖筑舍,竞相仿效这位贤哲俊彦的生活模式。一般说来,这种趣事是人们都所始料不及的,殊不知梭罗仿佛料事如有神似的,早就预见到会有如此众多之门徒,所以,他在书中语重心长地奉劝过读者诸君,说很不希望有任何人采取他的生活方式。因为人们很容易把《瓦尔登湖》看成逃避现实的隐士幽居胜地或者世外桃源,事实上,这恰恰有违梭罗的初衷。梭罗在书中开宗明义地说过,他之所以入住瓦尔登,是要探索生活的真谛,思考人与大自然这个重大问题,显然不是消极的、出世的,而是积极的、入世的。实际上,梭罗入住之后,并不是茕茕孑立,与人老死不相往来。恰好相反,他一方面经常出门走访,回康科德做学术讲演;另一方面,也有各种各样的来客专程前来登门造访,有的还冒着大风雪赶来,与作者倾心交谈。所以说,梭罗始终置身于这个社会大家庭中。再有很重要的一点是《鲁滨孙漂流记》毕竟是笛福的虚构小说,而《瓦尔登湖》乃是名副其实的非虚构作品,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从某种程度上说,《瓦尔登湖》就像是康科德地方志中的动植物篇。诚然,梭罗大半辈子在康科德与瓦尔登湖边度过,始终致力于观察与研究飞禽走兽、草木花果,以及一年四季的变化进程。他写到的草木、禽兽如按生物纲、目、科分类粗略地估算一下,动辄数以百计,他还给它们分别标上拉丁文(或希腊文)学名,追溯渊源、观察研究之如此精当、地道,事实上与博物学家相比,也毫不逊色。更有甚者,通过生花妙笔,梭罗的心得体会得以点染在自己的描述中,从而被誉称为《瓦尔登湖》一书中的精华所在。难怪19世纪美国书评家奉劝读者不妨跳过《瓦尔登湖》中颇有哲学意味的片段,直接去品味赏析描写大自然的那些篇章。梭罗是当之无愧的描写大自然的高手,他在促进生态文学创作发展方面确实功不可没。虽说在他之前,美国也有过好多专门描述大自然的作家,但他们仅仅报道科学界的一些发现,显得相当单调乏味,是故,能以神来之笔描写大自然而成为独具一格文学之作的,毫无疑问,梭罗堪称个中翘楚。美国有的批评家曾经举例指出,单单是《瓦尔登湖》中有关潜水鸟的描写,若与约翰· 奥杜庞所著《美国鸟类》一书中潜水鸟章节作一比较,两者显然有霄壤之别,后者纯属科技性的报道,前者则是艺术作品。同样,我在译书过程中也觉得,梭罗不论对红黑蚂蚁大战的描写也好,还是对灰背隼、红松鼠、猎狐犬等的描写也好,都是如此绘声绘色、如此引人入胜,真可以说是旷世罕见的华章。
作为艺术品的《瓦尔登湖》,在美国已被公认为现代美国散文的最早范本。《瓦尔登湖》的风格,若与它同时代的作品,比方说,具有写作天才的霍桑、梅尔维尔、爱默生等人的作品相比,都是迥然不同。那主要是因为梭罗这种独特的体裁颇具20世纪散文风格。当然,《瓦尔登湖》的主题,显而易见,写的十之八九是19世纪的人和事,然而妙就妙在,作者对字句文体的选择似乎有些超前,颇具20世纪的风格。句子写得率真、简洁,一扫维多利亚时期那种漫无边际的文风,而且用字极其精当,富有实体感,几乎不用模糊抽象的字眼。因此,梭罗这篇写于19世纪的散文,除文体多变化外,实际上似与20世纪海明威或亨利·米勒的散文并没有多大差异。
写作手法上,梭罗在《瓦尔登湖》中也有不少独创之处,特别是比喻的运用,几乎达到了极致。读者可以发现各类著名比喻语之实例,包括从音节的调配到意重语轻的反语法,或者比较通俗的从明喻到双关语等。读过《瓦尔登湖》的人都知道,梭罗特别喜爱使用双关语,在全书中俯拾即是,如果有兴趣的话,我觉得,读者不妨试着编成类似索引,的确耐人寻味。精彩绝妙的双关语,我在这里信手拈来一两个,仅供读者细细玩味。梭罗写到一个在瓦尔登湖没有钓到鱼的渔夫,管他叫作修道士(Coenobites),作者在此不仅暗示此渔夫乃是虔信宗教人士,而且我们读者要是稍加留意,听一听“修道士”这个英文词儿的发音,立时会发觉,其实,梭罗是在说:“你瞧,没有鱼上钩。”(See, no bites.)再说,他写到作为资本主义物质文明的标志—铁路时,既表示铁路的开通有利于人际往来、城乡交流,但对铁路建设破坏自然生态等,却又深表不满,就借“枕木”这个双关语写道:“如果一些人乐乐呵呵地乘坐火车在铁轨上驶过,那肯定有另一些人不幸地在下面被碾压过去。”他说“躺在铁路底下的枕木”,“就是一个人,一个爱尔兰人,或者说一个北方佬”,“他们可睡得很酣”。作者在这里通过英文枕木(sleeper)这个双关语,比喻那些为修造铁路卖命而又昏睡不醒、毫无觉悟的人。对于这些劳工,梭罗确实满怀同情,真可以说,哀其不幸,怒其昏睡不醒。总之,梭罗笔下那么多的双关语,我在译述时不由得一一加注,我想,说不定我国读者也会倍感兴趣。
从《瓦尔登湖》中的双关语,我们不禁联想到梭罗那种独特的幽默感。尽管当时文坛上很有权威的洛厄尔撰文说梭罗没有幽默感,不少批评家却反驳道:缺乏幽默感的倒是洛厄尔,而绝不是梭罗,因为人们在阅读《瓦尔登湖》时会发现字里行间都闪耀着梭罗的智慧光芒。他的幽默不见得都是喧哗的,就像喜剧性那样俗不可耐。梭罗的幽默感饱含着一种批评性的、亦庄亦谐的韵味,它不仅使读者看在眼里,自然心情轻松,乃至于忍俊不禁,而且还像斯威夫特、伏尔泰、马克·吐温或萧伯纳的幽默,发人深省。比方说,19世纪上半叶,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立国还不太久,人们老是觉得自己脱不掉乡里乡气,一切时尚紧跟在欧洲后头,特别是以英国、法国马首是瞻,乃至于东施效颦也数见不鲜。因此,梭罗就在《瓦尔登湖》中写出了“巴黎的猴王戴上了一顶旅行帽,全美国的猴子便群起仿效”。读者不难揣想,美国人读到这类俳谐字句,管保暗自发笑,毋庸否认,这笑声里头还包含着梭罗把他们当作猴群的默认呢。总之,像上面这样连类不穷、涉笔成趣的诙谐幽默的词句在书中可谓比比皆是,梭罗就是通过它们来揭示:我们人类是何等愚蠢啊。
梭罗还擅长夸张手法。最好的实例就是当年《瓦尔登湖》初次问世时他在扉页上所写的题词:“我无意写一首闷闷不乐的颂歌,可我要像破晓晨鸡在栖木上引吭啼唱,只要能唤醒我的左邻右舍就好。”不言而喻,作者旨在说明自己不愿做什么闷闷不乐的哀叹,他要使自己写在书中的切身感受对人们多少有所裨益。反过来说,作者写在书里的是一首精神抖擞、乐观向上、歌唱生活的欢乐颂。这是全书的宗旨,气势豪迈而又言简意赅,原本印在卷首,意在引人醒目。不知何故,后来数以百计的《瓦尔登湖》版本几乎全给删去了,依我看,显然拂逆了作者的初衷。他有时还采用先扬后抑的手法,比方说,在《消极抵抗》的名篇中就是这样,他写道:“我衷心地接受这箴言——‘管得最少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我相信这箴言等于说——‘不管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接着,梭罗就笔锋一转,对自己过分激烈的观点有所收敛,采用委婉的口吻说:“我不是要求即时取消政府,而是要求立即有个较好的政府。”从而表明了自己绝不是政府废除派的立场。但是,弦外之音,反过来说,政府要是逼迫人民去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人民就应该拥有消极抵抗的权利。《消极抵抗》一文,原先也是应乡民们诉求所做的讲演而写成的,旋后不胫而走,远播海内外。没承望梭罗这种单凭个人力量的“非暴力抵抗”的主张,极大地激发了世界各国仁人志士——比方说,圣雄甘地、列夫· 托尔斯泰和马丁· 路德· 金——的灵感,显然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垮掉的一代”中最出名的小说家杰克· 凯鲁亚克(其代表作是《在路上》)等人,也对当时尽管繁荣但无生气的美国文明作过真正的抗议。美国文学史家据此指出:他们就是继承了美国悠久而了不起的抗议传统,其渊源至少可以追溯到梭罗的风骨。
梭罗还在书中谈天说地、纵古揽今时,一边立论公允、痛斥时弊,一边又提出不少积极性的批评与建议,其内容十分广泛,涉及饮食文化、住房建筑、生态环境、学校教育、农贸渔猎,等等。他反对当时严重脱离实际、费用高昂、培养年轻学子的学院式教育,提倡“与同时代中最有教养的人交游,从而得到更有价值的教育,那是压根儿不需要付什么钱的”。显然,这是梭罗根据自己追随爱默生、获益匪浅的可贵经验而得出的结论,十分精彩有力,至今仍然启迪后人深省。他一贯主张生活简朴、社会公正,在书中这么写道:“我深信,如果人人都像我当时那样过简朴的生活,那么,偷窃和抢劫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之所以发生,盖因社会上存在贫富不均。”寥寥数语一针见血地触及当时美国社会上贫富悬殊的要害。梭罗还根据个人耕作体验,认为“一年里头只要工作六周,就足够生活开支”,或者换句话说,一周之中只要工作一天,剩下六天时间,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安心读书,思考问题,或者从事艺术创作,等等。要知道,在当时,一周以内,人们六天工作,一天是安息日,这向来就是上帝的安排。梭罗身为基督徒,却大唱反调,主张工作一天,休息六天,岂不是大逆不道吗?反正在本书中,读者时不时会碰到类似上述的逆反言论,如果说梭罗是一个社会批评家,也是一点儿不过分。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用很大篇幅谈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人与草木鸟兽和谐相处,这样的精彩片段有许许多多,恕不一一列举。我打算日后另撰专文予以介绍。这里着重提一下,梭罗还主张社会内部各族群之间和谐相处。邃古以来,北美大陆的主人、原住民是各部落的印第安人,欧洲殖民者到达“新大陆”后不仅肆意残杀无辜的印第安人,使其濒临种族灭绝的境况,而且彻底毁掉了悠久的印第安文化与生活方式,还对印第安人持极端歧视的态度。殊不知梭罗乃是狷介之士,反其道而行之。他在书中常常笔酣墨饱地写到印第安人的种种美德,甚至说,即使是“野蛮民族”,美国人也“不妨学一学,也许大有裨益”,具体地说,就要学习各部落印第安人和墨西哥人的风俗文化,比如,“新果节”“辞旧迎新祭祀活动”,好像是在“蜕皮求新”“净化自己”,等等,试想远在一个半世纪以前,梭罗就具有上述真知灼见,确实值得世人们称道。
闻 籁
然而,我们所谈的不越出书本范围,尽管这些书是经典精品;我们读的只是一种特殊的书面语言,它们本身无非是方言土话;我们险些把另一种语言给忘掉了,那是一种所有事物不靠比喻就能说出来的语言,唯独它最丰富,也最标准。公开发表的东西倒是很多,但印成书的却很少。从百叶窗里透进来的亮光,只要百叶窗全给打开了,就再也没人记得了。任何一种方法或训练,也都无法替代永远保持警觉的必要性。一门历史,或者哲学,或者不管选得如何之精的诗歌,或者是顶呱呱的社会,或者是最令人艳羡的生活常规,如果跟永远着眼于可预见之物的准则相比,又都算得了什么来着?你乐意仅仅做一个读者,或者是一个学者,还是做一个预言家?不妨预测一下你的命运,看一看你的面前是什么,就径直迈向未来吧。
第一个夏天,我没有读书,我锄豆子地去了。不,我做的常常比这个还好哩。有时候,我真舍不得把眼前美好的时光奉献给任何工作,不管是脑力工作,还是体力工作。我喜欢给自己的生活留出更多空间。夏天一清早,惯常洗过澡之后,有时我就独坐在洒满阳光的门口,从日出一直到正午,出神冥想,置身于松树、山核桃树和漆树丛中,四下里一片孤寂和宁静,唯有鸟儿在近处歌唱,或者悄没声儿地掠过我的小屋,直到夕阳余晖照在我的西窗上;或者远处的公路上,观光客的车马的辚辚声隐约可闻,这时我方才不禁想起了流光易逝。在这些季节里,我就像夜间的玉米一样在成长,它们比任何手干的活儿都要神妙得多,事实上,不但无损于我的生命健康,反而使我延年益寿。我这才悟出东方人所谓玄思和赋闲是什么意思了。其实,我并不在乎韶光的流逝。白昼走在前头,仿佛为了照亮我的工作;刚才还是早上,可是瞧吧,一晃眼就是晚上,令人难忘的事儿并没有完成。我可不是像鸟儿似的歌唱,我是在默默地笑看着自己的好运纷至沓来。麻雀落在我门前的山核桃树上一个劲儿啭鸣,而我呢,有时也会暗自发笑,要不然就遏制住自己的笑声,生怕也许它会从我的巢中听到。我心目中的日子,并不是指一个星期里头的哪一个日子,没有用异教徒的神祇来命名的,也没有被分割成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让座钟的嘀嗒声使你烦躁不安;因为我的生活就像普里印第安人,据说普里人的“昨天,今天和明天只用一个词儿,他们用手所指的方向来表示三者的不同含义,比方说,用手指向后面表示昨天,指向前面表示明天,指向头上表示今天”。这在我镇上的乡友们看来,毫无疑问,纯属无稽之谈;但是,如果让花鸟按它们的标准来估量我的话,那我应该说是无懈可击的。人必须寻找自我需求,信哉斯言。顺应自然的日子是非常平静的,很少会指责他的好逸恶劳吧。
有一些人为了娱乐消遣只好外出上剧院,与人交际应酬,相形之下,我在自己的生活方式里至少就有这么一点儿好处:我的生活本身已成了我的娱乐,而且还历久常新。它是一个多幕剧,没有结局。如果说我们确实想要过上好日子,按照我们学到的最新最佳的方式来管理生活,那么,我们断断乎不会被百无聊赖所困扰。紧紧地跟随你的天性,它会时时刻刻给你展示一个崭新的前景。在家里干活儿乃是一种令人愉快的消遣。屋子里地板脏了,我就起个早,把家具一股脑儿搬到屋外草地上,床和床架码成一堆,往地板上一洒水,再撒上一些湖里的白沙,稍后用一把扫帚擦洗得白白净净;等村民们刚刚吃过早饭,太阳已经把我屋子里晒得干透时,我就可以把家具搬回去,而我的沉思默想几乎没有中断过。我喜滋滋地看到,我的全部家当在草地上很抢眼,码成了一个小垛堆,活像吉卜赛人的行李似的;而我的那张三条腿桌子,置放在松树与山核桃树底下,桌子上的钢笔和墨水我全都没有取走。它们看样子也高兴到屋外去,还不乐意搬回去哩。有时候,我心里真巴不得在它们上头支起一顶帐篷,我就安坐在那儿,看着太阳映照在它们上头,听听微风吹拂着它们,真的太有意思了;熟稔的家什在屋外看上去要比在屋子里更加耐人寻味。小鸟落在附近的树枝上,永久花长在桌子底下,黑莓的藤蔓缠绕着桌子腿;松果、栗子以及草莓的叶子俯拾即是。仿佛它们这些形态就这么着转化为我们的家什,桌椅、床架子—因为我们的家什原先就来自这些草木之间。
我的小屋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紧挨着一大片树林子的边缘,四周围长满幼小的北美油松和山核桃树,离湖大约六杆远,有一条狭仄的小路从山脚下直通湖边。我的前院里,长着草莓、黑莓、永久花、狗尾草、一枝黄花、矮橡树、沙樱、乌饭树和落花生。临近5月底,沙樱(拉丁文学名Cerasus pumila)在小路两侧缀满了娇嫩的花朵,短短的花梗周围宛如一簇簇伞状花丛,入秋后沉甸甸地垂着个儿大又好看的樱桃,形成花环似的在闪闪发光。感谢大自然的恩赐,我品尝过它们,尽管它们并不好吃。漆树(拉丁文学名Rhus glabra)在我屋子周围疯长,第一季度就长高了五六英尺,把我砌好的一堵矮墙都给拱了起来。它那阔大、羽状的热带树叶子,望过去尽管有点儿怪,但还是招人喜爱。暮春时节,硕大的蓓蕾突然从仿佛死掉的枯枝上冒出来,像变魔术似的长成了淡雅嫩绿的柔软枝条,直径倒有一英寸;有时候,我坐在窗子跟前,由于它们漫不经心地猛长,树杈不堪重负,我会听到咔嚓一声,一根鲜嫩的树枝有如一把扇子冷不丁坠落,其实这时一丝儿风都没有,是给它自己的重量压断了。8月间,漫山遍野的浆果,在它们的开花时节,吸引了许许多多野蜜蜂。浆果渐渐地也染上了鲜艳的天鹅绒般的深红色,同样因为不堪重负,它们柔软的枝条也都给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