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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我的天鹅(全2册)

書城自編碼: 3966156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校園
作者: 小红杏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73618603
出版社: 青岛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4-03-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3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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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葵花少女余葵vs天鹅骑士时景,小红杏高口碑温馨治愈校园暗恋文
.葵花少女与天鹅骑士的恋爱纪实,暨垫底校花灿烂绽放的励志往事
.又名《如何让暗恋的人向我表白》
.假咸鱼·真上进·野心家余葵×人前白天鹅·人后真舔狗·学神时景
你改写我亏厌的人生,识破也攥紧我谦卑的灵魂
.机场拿错的背包、QQ上稀里糊涂加上的学神、校园里肆无忌惮的偏爱……一切奇妙的际遇,最终合成了一场双向暗恋的奇迹。
.“你是——一贯的有趣,恒性的坚韧,保持着对世界的天真好奇,但又能确守不被改变,只做自己。”
.梦幻双封面设计,新增出版番外《宇宙时间》,随书附赠小葵漫画《惠风少女(节选)》。
內容簡介:
和余葵拿错包的那天,时景第一次踏足这座城市。
市中心下着暴雨,道路积水堵车、人声杂乱无序,他曾以为自己被迫来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地方……
直到他和余葵拿错了包——
天之骄子从小镇姑娘的日记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风景,垫底的咸鱼少女在学神校草的鼓励下有了比继承老伯的漫画店更大的梦想。
时景不再急于离开这个城市,因为这座城市开始有他为之眷恋的灵魂。
余葵不再甘于平凡,因为她有了想要拥抱的天鹅。
關於作者:
小红杏,生于南方,长于南方。擅长写哀婉治愈的感情故事,文风清新自然,优美缠绵。盼望着用细腻温柔的笔触,把故事写给你听。
目錄
上册
序 藏月亮 *
第*个愿望 7
第二个愿望 *07
第三个愿望 204
下册
第四个愿望 299
第五个愿望 425
番外一 生命中平凡无奇的某一天 5*2
番外二 宇宙时间 536
番外三 如果那年 542
內容試閱
序 藏月亮
“早上好!Kerry。”
“Kerry,早!”
余葵迈入电梯时,轿厢里已经挤满同事。
替她留门的是两个女孩子,她们注意到余葵右肩挂着通勤包,抬手够不到工作证的读磁区域,便立刻帮忙接过工作证贴上去。
“嘀”声过后,二十四层的按钮应声亮起。
余葵收回工牌致谢,总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过于炽热兴奋,又实在记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两张陌生的面孔,抬头扫了一眼她俩胸前的工作证才恍然大悟:“我们部门的实习生?”
“对的,对的!”其中一位女孩儿显得受宠若惊。
另一位女孩儿也笑道:“Kerry您还是我参加校招时的面试官,当时在所有考官里,您给我打了最高分。”
余葵上周去总部开会,错过了新人报到,听完对方的提醒,仍旧印象模糊。在去年秋招环节,首次作为考官出席的她评分宽松,给很多人打了高分。
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点头示意鼓励新人:“工作加油!”
电梯稳步上行,余葵低头处理着短信。
女孩子们借着电梯内的反光镜面偷偷打量着这位上司——短发,白毛衣塞进长裙,球鞋,右肩挎包,左手臂弯里搭了件大衣,浑身没有任何装点,清爽朴素,给人一种温和沉静的感觉。
工作了一周,她们头一回见到这位传奇人物——公司最年轻的主美。
虽然秋招时遥遥见过,但再见面,她们仍忍不住感慨Kerry年轻得惊人。
电梯抵达二十四楼,余葵疾步走出电梯,进入会议室。
周一例会,下属已经聚齐。
她把通勤包随手扔在长桌的一端,点击墙面上的会议触摸大屏,打开了文件,直接进入主题。
“时间来不及了,就简单说几点。第一,大家都知道运营那边上周给出反馈,不满意目前的技能玩法包装,例会结束后建模组长留下来,我们沟通一下修改方向;第二,雪神立绘大的方向已经敲定了,但角色特质还有待细化;第三,距离新模式更新只剩十五个小时,目前交上来的宣传图我是没办法接受的,游戏更新之前,我希望B组拿出能够打动玩家的作品。”
周一清早迎面暴击,余葵的发言语气平和,但内容尖锐,被点到的员工们只觉得头疼。
余葵自己也很头疼,会议结束后又和市场部的同事商量具体事宜,等回到办公室,一上午已经过去了。累到精疲力竭,她连午饭也懒得吃。门一关,她就把大衣扔到桌面上,肩膀下垂、弯着背脊,气质从沉着干练到松弛懒散,一秒钟无缝衔接,直接瘫在办公椅上刷起了手机。
微博热榜十条里有六条在庆祝祖国的航天事业蓬勃发展,运载火箭又一次圆满地发射成功。
这是好消息,但和她没什么直接关系。
正在她兴致缺缺、百无聊赖地往下滑动页面时,易冰的越洋电话打了进来。
易冰是她的高一同桌,目前在国外读硕士。两个人平时都很忙,已经好几周没空聊天儿了。电话刚接通,对面的人就着急忙慌地问她:“余葵,看热搜了没?”
“正看呢!我追更了两年的漫画‘烂尾’了,工作室在评论区和读者打架,哈哈哈……”
电话那边,易冰半信半疑地确认道:“你真的都不在意了吗?亏我还担心你,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余葵很感动:“冰冰,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对啊!我现在心情差得午饭都吃不下,工作烦也就算了,那个漫画工作室真的太过分了!我省吃俭用地从买房首付基金里挪用了起码三千块钱打赏他们,他们却用‘烂尾’辜负我!”
易冰终于放下心:“我以为你再看到时景的消息,多少会有点儿难受呢!你没事就好。”
谁的消息?
电光石火间,余葵有一瞬间大脑死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聊的内容从开始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她打开免提,把手机扔到一边,快速打开电脑,点开微博,从“吃瓜”用的小号切换成大号。
网络爆卡,延迟了好久,界面才刷新出来。右上角鲜红的未读消息数直接把她当场镇住。
余葵偶尔在微博上传一些稿件和随手涂鸦,大学四年攒了四十多万粉丝,互关列表里除了同学就是朋友,几乎没有同行。入职后她因为工作太忙,不常更新作品,这种粉丝暴涨的阵仗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小泡泡泡:“太太,男神身边站的是你吗?是你吗?还有没有其他照片?求求了,交出来给大伙儿看看,好人一生平安!”
Coco家的天真晴:“破案了,小葵能跟这样的神仙兵哥出现在同一本招生宣传册上,应该也是学霸,不愧是我关注的大师!”
苏苏心糖麻花:“纯城附中!痛哭!怪我当年考试成绩差1分,没能跟传奇帅哥成为校友,是我不配拥有幸福。”
…………
是的,二十五岁的时景,国科大本硕毕业,因为在读博期间跟随导师团队参与了卫星发射项目,在今天的晨间新闻里露脸了几秒钟。时隔多年,他出众的容貌不减半分,以至网友们仅在直播的群采镜头中一瞥,就不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的过往经历挖出来。
热搜词条的首条微博里,不知道是哪位早起的附中校友,贡献了自己从QQ空间里保存的男神旧照,还顺手@了她。余葵的信息栏里的大多数未读消息,就是这群迷妹顺着链接摸过来发的。
这张照片是她和时景唯一的合影,当年为纯城附中招生宣传手册拍摄的内页。
那会儿他们刚升高三,因为原定的女生去参加省里的竞赛了,余葵才蹭到跟校草在中心位合照的机会。
余葵没有想到,一张她曾经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幸运合照竟同时被别人珍藏着,并且时隔七年被上传到互联网上,还能引发网友热议。
“我忽然觉得,时景的人生简直是偶像剧级别的走向,那么多次同学聚会邀请他,他从不参加。结果他一出场,直接让老同学在晨间新闻里见到。”
听着易冰叹气,余葵也想感慨人类参差。
她从未怀疑,像时景这样的人,是无法低调的。旁的不论,就说他当年刚转学到附中,迷妹们短短两周就成立了线上后援团。
在用户群体复杂到可以用于研究人类多样性的微博里,此刻这个词条里却是清一色的赞誉评价,安静和谐到余葵看了都叹为观止的地步。她险些要以为自己梦回2013年时景的个人贴吧。
她用指尖轻触屏幕里的照片。
校友发出来的照片是翻拍的印刷内页,早年的手机像素有限,角度也有问题。照片稍一被放大,女孩儿的脸立刻畸变得不忍直视,缩小再瞧,整个人又冒着股羞涩腼腆的傻气。
余葵眼前一黑,恨不能把当年问易冰借的新款索尼2430万像素相机拍的那张正面高清电子版照片拿来替换流传的这张。她右滑图片,直到看清旁边那张脸,来势汹汹的羞恼才又憋屈地熄了火。
唉!怪不了相机,还是人的问题,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一声叹息。
二十五岁的余葵,还是无车无房的“京漂”上班族,最近经济不景气,游戏行业也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寒冬。她兢兢业业过着“996”式的生活,熬夜又脱发,只为给房子首付添砖加瓦。
和时景的超脱相比,她仍然被困于追求物质的层面中。
她辛苦挣扎的终点,仅仅是他的起点。
助理从公司食堂回来,给赶工的团队成员带了盒饭。余葵掰开筷子随便扒拉两口饭后,便去了茶水间泡咖啡。
大家正趁吃饭的空闲放松笑闹,不知他们聊到什么八卦消息,组里的资深美术指导突然回头:“Kerry,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好想问你。”
“你说。”余葵低头接着热水,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宋总追你那么久,你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余葵:“你也看到了,咱们公司的加班频率哪里准人恋爱?”
“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工作再忙,挤挤总是有的呀!别的部门的人跟我打听你,我说你是‘母单(指从出生开始就单身)’,他们都不信。”
“啥?”有人不禁咋舌。
“Kerry,你这种大美女‘母单’,开玩笑的吧?”
“上学的时候——初中、高中,还有清华那么多男人,就没有过看得上的?”
余葵想了想:“还真有过一个暗恋几年的男生。”
“后来呢?”
“我为他考了清华,结果他去了别的学校。”
大伙儿来了精神:“你表白没?”
“没,他甚至不知道我喜欢过他。”
“为什么啊?”众人不解地叹气,捶胸顿足的模样活像他们自己错过了初恋。
游戏公司就这点好,团队人员年轻,把余葵都逗笑了:“因为那时候我成绩差、内向、自卑,一点儿也不讨喜。”
“那你现在完全配得上他,可以去扑他了呀!”大家七嘴八舌地给她建议。
余葵曾经也这样行动过——
大学时她去找过时景,从北京到长沙,千里迢迢地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
那时的她前所未有地自信,一度觉得时景应该也喜欢她。只是后来事实证明,感觉暗恋的人碰巧喜欢你,是人生最大的错觉。
对面高楼的玻璃反射过来的日光晒得人发烫。
女人垂眸看着手机,素白生宣般的侧脸,在午间耀眼的光影描摹晕染下,让下属们看不清她的眼睛,但他们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平日在他们的领域光芒万丈的主美正在发怔。
画面平静无波,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余葵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在众人捕捉不到的视角下,她浏览的微博评论停在这个页面上——
八千里路:“@葵葵葵花油,女才郎貌!本后援会会长宣布,承认你们为‘官配’,两位在现实中要不要考虑下在一起呀?”
小鱼海塘:“实名反对!楼上不要随意拉郎配,贴吧铁粉现身说法,时景在高中时期有其他‘官配’!”
时景……时景……她只在心里无声默念,却像不慎解开了什么可怕的封禁。
那些曾经被她刻意遗落在时光罅隙中的兵荒马乱、窃喜狂欢的情感如潮水般回涌。十七岁每个心跳与胆怯交织、希望和失落反复跳跃的瞬间飞快地从她的眼前掠过。余葵内心焦灼得像一锅浓稠到搅不动的麦芽糖浆,不甘地冒泡翻腾着。
多少年过去,直到这个陌生的时刻降临,她才迟钝地发觉,自己仍然为旁人随口提到的这个名字心潮起伏。
关于青春的其他记忆大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褪色,除了关于他的一切——
那个夏天,球鞋、白卫衣、他曾仰头喝下的紫色葡萄味芬达汽水,像在昨天出现的一般,崭新得不能更崭新。

第一个愿望
2013年,秋。
余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被火车追赶,沿着铁道夺命狂奔,忽然一脚踩空,从高处下坠。
从前听外婆说,梦见踩空是身体在长个儿,余葵正傻乐,下一秒,小腿抽筋了,尖锐的火车鸣笛声把人拽回了现实。
她从扑面的热浪中醒来,沙丁鱼罐头般的绿皮车厢闷得不透一丝风,空气混浊,身上汗液黏稠。
火车即将靠站,狭长的空间内嘈杂声渐涨,气氛躁动。列车员在走道间往返,扯着嗓子喊着:“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成都北站,麻烦各位收拾好行李物品……”
她咬牙,抻直小腿,摘下耳机低头看表——慢车晚点了近五个小时。
幸好,她还来得及。
在重重的刹车声中,一天一夜的车程结束,余葵跟着客流被挤下了车。
9月1号是开学的日子,但她揣着学费加存钱罐里的积蓄来成都,不是为了上学,而是为见她三年未谋面的老父亲。
上回和父亲见面,她才初二。余母吝啬地给了父女俩十分钟会面的时间,她仅在机场匆匆一瞥,程建国就再次被派往东南亚援建水利工程。座机的跨国漫游费很贵,多年来,两人所有的交流仅限于周末她从外公那儿借到手机聊的一小会儿。
余葵想爸爸了,尤其在一周前,床底藏的漫画被发现,被所有人冤枉偷了继父的皮夹里的五百块钱之后,就更加思念了。
她乘坐出租车抵达双流机场的时候,手一直在抖,不知道是饿得低血糖,还是紧张。
她借了司机的手机,删删减减,艰难地编辑出一条短信:“爸爸,我是余葵,我来双流机场接你了。”
这趟旅程是她十六岁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大胆的豪赌,如果运气不好……余葵甩头,不愿多想,点击发送消息。
余葵蹲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机场大屏上才刷出程建国航班落地的信息。
人群熙攘,余葵生怕自己认不出爸爸,聪明地雇了个接机服务。
壮汉礼宾员把余葵给的两百块钱揣兜里后,强势地挤进了接机口前排。浑圆的膀子高高举起简陋的接机牌,那人的身形比旁边的接机人群高出半个头,而牌子上是她歪歪扭扭手写的一行字——热烈欢迎程建国归国!
程建国才出通道,一旁的同事便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调侃道:“老程,你瞧那块举得最高的接机牌,那人跟你重名呢!”
程建国没接茬,盯着开机后收到的陌生号码的短信皱眉。
再走近一些,那同事大惊:“真的!底下还真贴着你年轻时候的照片!怎么回事?咱们单位有接机服务?”
电光石火的瞬间,程建国一激灵,快步上前,问道:“师傅,是谁雇你来接我的机?”
壮汉狐疑地打量着对方:“这是你的照片?”
“当然!”
壮汉有点儿不信,跟隔壁的人嘀咕:“那个妹儿不是讲她老汉儿是个美男子吗?”
东南亚的阳光太毒,人只是被晒黑了。但此刻程建国顾不上解释:“谁雇你接的机?是个小姑娘吗?”
这回,壮汉迟疑了两秒钟,总算回头呼叫:“幺妹儿,来认下你爹!”
程建国完全怔住了,震惊地朝他喊话的方向移动视线。
乌泱泱的人群外头,女孩儿抱着书包坐在墙根下的盆栽边上,身形单薄,胳膊纤细,面色苍白得好似大病初愈。她左手捏着纸擦汗,右手用本子扇风,精致的眉眼半垂,一副病恹恹、生无可恋、快要不久于人世的模样,气息细若游丝,像极了上岸后脱水的鱼。
两个人四目相对。
“余葵?”
余葵扇风的手定住了,她“唰”地起身,任由书包滚掉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男人丢开行李,绕过护栏朝她跑来。
见到父亲之前,余葵其实还有点儿未知的恐慌感。她怕他像其他大人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只想让她听话,但当“爸爸”这个词不再是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而是真切的、生动的人站在她的眼前时,她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喉咙发紧。
余葵动了动喉咙,半晌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爸爸,你好黑呀!”
千言万语都在听见女儿的声音后,从嗓子里咽下肚,程建国问:“等多久了?”
“发短信的时候到的。”
那就是很久了。他站在原地,动作略显生硬笨拙:“长得真快啊,我的女儿。”
程建国想摸摸她的头,却又因为动作过于生疏而半道儿缩回了手。
余葵主动把脑袋送到了他的掌心底下。
“爸爸手脏,刚搬过行李。”
看到程建国缩回去的手掌,余葵失落地点头。
“你一个人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余葵会答,来的路上她就组织好语言了。
省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麻利地叙述了自己怎么从外公的电话里偷听到他今天回成都述职的消息,开学当天改道去了火车站,买票来成都的全过程。
程建国做梦也没料到,自己体弱多病的女儿有那么大的胆子。奈何人已经在跟前,即便听得心惊胆战,他也只得暂时收起忧虑,像所有父亲那样关心孩子饿不饿。
余葵当然饿了——她晕车,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苹果。
程建国心疼又难受,拎起女儿的书包:“走,爸爸带你去吃饭。”
孩子前脚迈出去后,他跟在后头弯腰捡起她刚刚当扇子和坐垫用的两本练习册。
这个丢三落四的傻孩子。
老父亲满腔爱意地第一次给孩子整理书包,感慨她不知学习得多努力,包才能沉成这样。然而他一拉开拉链,只见包里装着一沓整齐的《知音漫客》和一堆苹果,那两本孤零零的暑假作业显得格外多余。
当晚,建院在旗下酒店为一行归国工程师安排接待宴席,余葵跟着蹭吃蹭喝。
她是穿着校服出门的,来时为掩人耳目,一路再热都没敢脱校服,就怕别人看见衬衫上绣的校名猜出她逃学,在火车上差点儿被闷到中暑。
余葵吃饱后洗了澡,程建国带她在商场买了几套换洗衣物。她穿上新买的荷叶边白裙,浑身热出的红疹才算有了消退的迹象。那双在火车站被人踩得全是大脚印子的帆布鞋也换了新的,旧的直接被程建国扔掉了。
见她盯着垃圾桶,程建国安慰道:“别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余葵乖巧地点头——她才不心疼,那双鞋本来是她妈买给继女谭雅匀的,被谭雅匀嫌土,她妈才拿来给她。
刚洗干净的发尾在夜风中飞扬,少女随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偏头便见街边的橱窗映出少女的身形。纯白的裙摆伏贴地垂到膝盖上,短白袜包裹着细瘦的脚踝。在五光十色的夜幕里,她精致得有些陌生,衣裙的触感柔软得像一场梦。
余葵喜欢做梦,夜里却翻来覆去不敢合眼,天才亮就挣扎着起床下楼,争分夺秒地加深父女感情。毕竟程建国这次回国只是例行汇报工作,待两天还是要走的。
余葵举手正要叩门,刚好听到里面的人在讲电话,便偷听了一会儿。两三分钟后,少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果然!程建国还是和她妈通电话了,甚至订了她今天回昆明的机票。
最后的幻想破灭,焦虑和绝望让她心里烧起一股四处冲撞的无名怒火。
初中班主任曾经评价她胸无大志,是其执教生涯中见过的最甘于平庸的学生。只有余葵自己明白,她并非真的对什么都不上心,只是失望惯了,觉得反正结局都不会太乐观,干脆装作无所谓,用放弃一切的态度来消解将要面对的困难。
她孤注一掷地跑到成都,已经让她的勇气告罄了。
9点,程建国推掉工作送她去机场。
打上车起,余葵周身就散发出一股丧气,从头到脚写满抗拒之意。等在柜台值机办完托运后,像天塌了一般,世界没了颜色,她彻底变成了一具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
程建国问:“饿吗?”
她沉默地摇头。
“汉堡、鸡翅、薯条……什么也不想吃?”
余葵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程建国叹气:“小葵,你就这么不想回昆明?”
余葵盯着脚尖,没答话。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轻声劝道:“但你还是个学生,总得回去上学吧?”
程建国的语气好像在跟她商量,余葵不想听,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人飘去。
程建国的脸被晒黑了,但那双丹凤眼尤其明亮。别人都说余葵完全继承了她爸爸年轻时的美貌。昨天见面的时候,她还有点儿怀疑,但距离这么近地去凝视他的时候,她信了。
尽管岁月给了他的眼角一些褶皱,但他还是迷人的。他上学的时候是十里八乡第一个大学生,而作为他的女儿,余葵上次期末考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一名。
她知道自己该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到安检口时,还是不受控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角,用尽全部力气开口恳求:“爸爸,带我走吧!去你援建的国家,我到那儿上学也行的。”
程建国诧异地说:“那边很热,每天都像今天的成都一样热,还有沙包那么大的蚊子……”
“我不怕!”
怕女儿想象不到那种艰苦的环境,他加深描述:“你会被晒得像我一样黑,黑得跟煤球一样,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余葵斩钉截铁地说:“没关系!”
现实不像孩子想象中那样简单,但他看着余葵炽热的眼神,没再往下说。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孩子受了委屈,天大的委屈。
这时广播传来提示登机的声音,他从兜里掏出登机牌:“咱们先过安检。”
咱们?余葵傻眼:“你买了两张票?!”
“我当然要送你回去。”
希望没有完全被断绝,余葵长舒了一口气,冰冷沉重的躯体逐渐开始回暖。虽然心里仍旧惴惴不安,但起码她有力气拆汉堡盒子了。
夜里没睡好,吃饱喝足登机后,余葵努力撑着上眼皮,最终难抵困意的侵袭,脑袋开始小鸡啄米一般上下晃动。直到座位前排的安全出口有乘客落座,聊天儿的声音传来,她才打起精神瞥了一眼。
那是两个身量高大的北方少年,身形颀长挺拔,像两棵白杨。他们替空乘放行李时都不必抬高胳膊,手轻轻一推就放稳了。两个人说话也字正腔圆,是余葵的外婆最喜欢的电视剧《大宅门》里那种标准的北京话。
“姑父真霸道!他调任还把你带着。你都高二了,边陲省份的师资和教育条件他不清楚?两个地方高考根本不是一个难度,成绩再好也禁不住这么糟蹋的,太不把你的学习当回事儿了!要是在我家,一人一票得把人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唉!我就想不明白,他怎么工作上凡事都讲民主,在家里却搞‘一言堂’?姑姑就没拦他?”
“拦了,没用。”少年回答的声音更低沉平缓,带着一些漫不经心,“无所谓了,纯城附中也还行,没你想的那么差。”
纯城附中!
余葵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
她万万没想到,这所自己压力大得都快混不下去、只差以头抢地的学校,在别人那儿,也不过一句“还行”的评价。
“合着您自己都没意见,就我一人给你抱不平。行!你乐意上哪儿上哪儿,咱们打小儿十几年一块儿上学的情分没啦!等这趟飞机落了地,把你送到地方,咱们就此别过。”
透过座位缝隙,她瞧见靠窗那人摊开杂志翻了几页,偏头叹气,露出侧脸和那优越的下颌线,声音稍显无奈:“哥,你这抱不平都一路了,差不多消停点儿。就一两年时间,大学我还回北京。”
“别啊!你在云南上两年,清华稳不稳还不一定。旁的不说,你转去的那所破学校,怎么跟四中比?”
破学校?哪怕余葵对纯城附中没有什么归属感,这一刻都想捏紧拳头站起来反驳他:我们纯附去年清华、北大上了二十来个呢!
遗憾的是,她不仅,还“社恐”,最终只能默默地拿出MP4,塞上耳机,拒绝再听此人口出狂言。
下午2点,飞机落地长水机场,外面下着小雨。
余葵睡眼惺忪地被程建国唤醒,迷迷瞪瞪地跟着父亲下飞机,出廊桥。
接机司机打来电话,程建国站在行李转盘处接听。车已经候在机场外边,只等他们取完行李就走。
远远地瞧见传送带上出现自己的黑色双肩包,余葵急忙抬手示意,程建国手疾眼快地帮她拎了下来,又跟电话那端的人沟通两句,挂断后才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书包好像变轻了?”
“是吗?”余葵就着他的手掂了两下重量,“可能是因为苹果都让叔叔们吃了吧!”她离家时从茶几上顺走了一堆苹果当口粮,昨晚一人一个被程建国的同事分完了。
余葵扯起托运标签扫了一眼,都是一堆英文数字和条形码,挂着累赘,干脆撕下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父女俩才上车,滂沱大雨便倾盆而下。
长水机场的选址因频发极端天气,运营一年多饱受诟病。此刻暴雨更是砸着风挡玻璃,让人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车堵成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司机拍着方向盘烦躁得直骂娘。
父女俩报给司机的目的地是塘子巷——那是余葵两天前刚刚逃离的地方。
樊笼近在咫尺,她的情绪不可避免地重归低落。少女塞好耳机趴在窗边,用袖子擦拭干净车玻璃上的雾气,最后一次看着眼前崭新气派的机场由清晰变得模糊。
雨中,有人拎着行李箱,撑着伞,疾步朝马路边走去。余葵看着对方走近的身形似是在哪儿见过——球鞋,黑色连帽卫衣的敞口处露出半截圆领T恤,白颈修长。
他的伞沿上移,下一秒,余葵屏住了呼吸。
少年背后就是氤氲的雨幕,机场橘色的霓虹灯灯光绵延晕染开,把模糊的天际拉成长线。
他眉目俊美,令人惊心动魄,轮廓在柔和与立体间找到了完美平衡,身上带着独一无二的疏离感。
余葵不是个肤浅的人,但这一瞬间,人类DNA里对美的追求本能好像被唤醒了。她的脑袋“嗡嗡”轰鸣,细究却又是空白一片。
她下意识地扯下耳机,重新与世界联结,然而密闭的车厢隔绝了窗外滂沱的大雨,耳边只余温柔的电台播报声。
“今天是2013年9月2日,农历七月二十七,欢迎回到《春城音乐之声》。一首刚下映的小成本零差评影片《青春派》的主题曲——《我的天空》送给大家,活力四射的摇滚,正如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历过,也许还正在经历的,如风百态的青春时光……”
十五岁前,余葵见过的最帅的男人,是表姐从街上的影像店里租来的《公主小妹》碟片中的男主角——南风瑾。
到城里上学后,她才晓得世上当红的偶像组合原来不只有一个解散的飞轮海,还有大堆每天仅靠吃饭、睡觉就能养活几本娱乐杂志的明星。
可惜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明星,没有一个人带给她像刚刚那一瞬间来势汹汹的惊艳和震慑感。少年如白天鹅一般,无须毫厘脂粉装饰,便拥有叫平凡人自惭形秽的气质。
她甚至都有点儿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买偶像的周边了——那样的人要是肯出道,她也要省下买漫画的钱买套写真贴在床头。
余葵是去年才回到省城的。
父母离婚那会儿,她才上小学,稀里糊涂地被扔到了小镇,直到中考结束。乡镇中学没有高中部,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只能把她送回来跟亲妈一起生活。
她刚到城里,余月如还算上心,张罗她进最好的高中,跟继女谭雅匀一块儿上学。
可惜,余葵第一次月考就在全班排名倒数第一名。
在意识到亲生女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之后,余月如便没了管教的心情。
余月如奉行功利主义,当初程建国被外派东南亚,她跟着去了两周,便头也不回地提着箱子离开了那片穷山恶水,回国后就给程建国邮寄了离婚协议书,下半年火速改嫁现任丈夫谭石——她对上一任丈夫没耐性,对女儿也差不多。
余葵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日渐多余的尴尬处境。
父女俩到了地方,是钟点工给他们开的门。
客厅的沙发上,余月如面色铁青,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余葵叫了声“妈”,却换来一声冷哼。
“你不用叫我,我知道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妈。真是翅膀硬了!早知道你敢带着学费逃学,我费什么劲接你来城里?就该让你随便上个县高中,以后考个三流本科或者大专,平庸一辈子!”
余葵沉默地垂下眼,没有多辩驳。她从裤兜里掏出十二张钞票,一千两百块钱,整齐地放到了女人面前的茶几上。
“学费都在这儿了,我没花。”
“没花?你吃的、穿的、偷拿的,哪样不是我的?有本事都还给我!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孩子!做什么都差劲,还不学好,只知道顶嘴。你为什么就不能像雅匀一样?哪怕你学到她的一星半点儿……”
女人讥讽失望的目光让余葵觉得喉头发哽,耳朵里传来尖锐的耳鸣声,胸口就像有一团乱麻越绞越紧,一层层缚得她稚嫩的心脏无法喘息。
尽管已经被生下来十几年了,但余葵仍然没能学会怎样好好跟妈妈相处。她好像永远也无法满足妈妈的期待,和谭雅匀相比,她鲁钝、颓靡且不知上进,是被妈妈视为人生瑕疵的累赘。
她没有偷钱!
大人的偏见就像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屏障,事实被解释无数遍,但还是从他们的耳边悉数绕开。她甚至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就是一叶孤舟,只能无根无锚地颠沛漂流。
但这次不一样,爸爸在她身后,她再累也得讲清楚。
余葵闭了闭眼,再睁开,最后一次为自己辩护:“我没有拿,漫画是我用攒下来的早饭钱买的。”
余母听完余葵的话更加气愤:“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你来之前,这个家就没丢过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认错,还在狡辩……”
程建国一直眉头紧皱,听到这句话时,终究没有忍住,打断了女人的责问:“孩子说她没拿。”
他抬手轻拍女儿僵硬紧绷的背脊:“小葵,你上楼去把行李拿下来,我跟你妈谈点儿事。”
余葵难以置信地抬头——拿行李,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程建国:“刚下飞机的时候收到单位批准休假的邮件了,爸爸想接你去住一阵子。”
愿望成真,余葵差点儿飙出泪。她强压住内心的雀跃之情,却还是难掩脚步轻快,转过客厅的拐角便飞跑起来,直奔自己二楼角落里的房间打包行李。
虽说余葵在谭家住了一整年,但其实她的个人物品很少,除去洗漱用品,就是校服和五六套换洗的衣物,还有课本作业和一些文具。像是早已做好离开的准备,她只花了几分钟便将所有家当塞进了行李箱里。
拍拍手上的灰尘,她擦掉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一边喘息一边环顾四周,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也是这时,她终于听见楼下传来的争吵和摔砸东西的声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余葵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上门板,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几秒钟后,门外传来走近的脚步声,程建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葵,要我进去帮你收拾吗?”
看来他们谈妥了。余葵直起身,拧动门把手,让爸爸进来拿箱子,自己拎剩下的行李。
余月如冷眼看着父女俩下楼,环臂嘲讽。
“白眼儿狼!养你十几年抵不过你爸带你两天,我瞧你能在那边住半年还是一年。瞧着吧,搬那么多东西去,等他撒手一走,你还得搬回来。”
余葵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回头。
程建国的工作单位隶属央企,单位很早就分配了婚房,外派这些年里空置的房子只能请隔壁邻居帮忙照看。
邻居向仲学和程建国是大学同窗,毕业后又做了多年同事,连儿女都是同年出生,现又都在纯附读书,四舍五入,两家孩子算得上青梅竹马。
人生同步到这个程度,他们的关系不可谓不亲密了。
当晚,哥儿俩才见面就红着眼干了几杯酒。
程家的房子空置太久,来不及大扫除,父女俩搬进去也还需添置些家居用品。向阳妈干脆拾掇出自家客房和沙发,给他们将就一晚。
“向阳还在学校上晚自习,等他知道你搬回来的消息不知道多高兴呢!小葵,枕头不够的话柜子里还有,嫌热的话,毯子我也放这儿了……”
向阳妈利落地铺完床,便催促余葵休息。两天两夜没睡好觉,余葵确实很困,脑子里像熬了一锅搅不动的浓稠糨糊。她一头栽进床铺,把被子拉到头顶上,然后沉沉睡去。
床很软,舒服又安逸,不知睡了多久,余葵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忘了什么呢?
此时,大脑里贴心地闪过几个关键词:晚自习、开学、高二、返校。
老天爷!余葵垂死梦中惊坐起——暑假作业还没写完!
她彻底被这惊天噩耗吓醒,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余葵平时再疲懒,也不至于忘了写作业,可偏偏暑假结束前一周,她赶作业进度的那几天碰上谭雅匀的奶奶过寿。
余月如负责操持寿宴,在酒店订了餐。但寿宴还没开始,余葵就被谭雅匀的堂妹的京巴犬咬破了小腿。
从小就怕狗的她被那只京巴犬追了一路,害她跌进了门口的喷泉池,谭家的那群孩子站在边上哈哈大笑,而她当晚就开始高烧不退。
这还不是最惨的,在余葵住院那两天,原本被她藏在床底下的大批漫画书被打扫卫生的钟点工翻了出来。
余月如发现后怒不可遏,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老公的皮夹里丢的五百块钱,当下断定是余葵偷了这笔钱。
余葵刚出院回家,余月如就“三堂会审”,向她发难。当晚,余月如一页一页地撕毁了她珍藏多年的漫画书,撕累了还逼着她亲手撕。
积攒多年的“命根子”一朝化为乌有,余葵彻底崩溃了。她当夜就筹谋着去成都找程建国,都打定主意不去学校了,作业自然也没心情赶,剩下两本没完成的练习册就这样被她顺手塞进了书包里。
她按亮床头的台灯。时间是11点整,客厅隐隐还能听见大人的说话声。她现在开始抄参考答案的话,补到下半夜还来得及。
余葵拖着沉重的躯体从床上起身,打开床头的双肩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包里竟没有一样属于她的东西!
余葵有些发蒙,咽了口唾沫,跪在床边,手忙脚乱地拎起包“哗啦啦”地往下倒,直到抖搂出里面所有的物品。
可雪白的床单上,除了一台去年10月发售的iPad(平板电脑)、一副耳机、几本天文和物理类的读物、封面抽象的外语杂志,还有一个印着航天工程研究院标识的水杯,再无其他物品。
作业呢?她傻了眼,一整天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
这书包是党支部发给余葵外公的四十年党龄纪念品,背带上还绣着纪念章,余葵背它从没和人撞过款。如今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在转盘取行李时没辨认姓名,拿错了别人的四十周年纪念包,甚至还手贱地把人家的托运标签撕掉扔了!
余葵腿软地从床上滑坐到地板上,台灯的光照亮了她乱糟糟的短发和灰败惶恐的脸蛋儿。此刻,她的脑门儿上只挂着三个字——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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