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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本书由中国作协创研部精心选编,是2023年中国短篇小说创作优秀作品大集结,代表了2023年度中国短篇小说创作的较高水平,是文学积累的重要分支;2.优选2023年发表在知名文学刊物上的短篇小说结集而成,不少都是名家及新锐年轻作家的作品;3.所收篇目文学性强、内容丰富、思想深刻,且题材多样化,包括社会小说、科幻小说等,充分反映了2023年中国短篇小说这个文学体裁中主要的创作流派、题材热点、艺术形式上的微妙变化,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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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中国年选系列”历经二十年的发展和积淀,在广大读者和业界中享有良好的声誉。《2023年中国短篇小说精选》优选2023年发表在知名文学刊物上的短篇小说结集而成,不少都是名家及新锐年轻作家的作品。所收篇目文学性强、内容丰富、思想深刻,且题材多样化,包括社会小说、科幻小说等,充分反映了2023年中国短篇小说这个文学体裁中主要的创作流派、题材热点、艺术形式上的微妙变化,同时,在风格、手法、形式、语言等方面充分多样化,注重作品的创新价值,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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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中国作协创研部,中国作协下属机构,致力于促进文学创作,发展作家队伍,促进文学艺术繁荣。负责文学开展创作研究、文学批评、文学研讨活动组织等相关信息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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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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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一
不可能死去的人 鲁敏 / 003
去云那边 须一瓜 / 018
松木的清香 万玛才旦 / 056
昙花现 黄咏梅 / 071
纸世界 高建刚 / 086
辑二
北方秘诀 徐皓峰 / 111
归圈的马 了一容 / 120
红隼南翔 / 130
九三年 肖江虹 / 142
辑三
讲苏州话的人 阮夕清 / 157
热带刺客 赵挺 / 173
夜空 刘汀 / 183
春天果然短暂 马小淘 / 194
辑四
所罗门王的指环 大头马 / 211
新岛 郭爽 / 231
夜游神 史玥琦 / 251
隐语 薛超伟 / 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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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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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死去的人
鲁敏
1
前往义爷家的路上,我步子迈得很慢,一路上都在思考,接下来将要如何交谈。每次回乡拜会义爷,都是这样,怀着一种像是冒险的心理,心虚又尽量勇敢地与他侃侃而谈,谈论周成山。
从小我们就知道,在东坝这里,提到周成山这个名字,要十分小心,因为有禁忌,你绝对不能用一种他仿佛已不在人间的语境语态,虽然早在半个世纪之前,就从南方传回他意外溺亡的消息。但那不是真的,在东坝,这是一个公理:周成山是不可能死的。尤其在义爷面前,在他那一辈人面前,哪怕就是含糊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地跳过周成山这个名字,也是绝对不可以的。与之相反,你得结结实实、十分自信地讲一个故事,一种逻辑,或干脆就陈述一个事实,来推演和证明周成山的在世。这样的重任,从上一辈,接续到我们这一辈,尤其会落在往返于家乡与远方的东坝游子身上,大家总认为,在外面走动的人,会有更多渠道获知周成山的最新情况。
由于父母都已被接到南方同住,这些年我已回来得很少。每次回乡,都深刻感受到时间所主宰的变动,以小时候扔石子打水漂的池塘为例,眼见着它,水线从深到浅,漂过死鱼,河水发臭,干涸见底,到上次回来,已扔满各种垃圾。可今天一看,它居然又成了清水一汪,还围起一圈讲究的木栏杆。我在倒映着树丛和天空的池塘边站住,回想上一次跟义爷是如何谈起周成山的,即使这次不能达成什么新的导引,起码不要与往昔有矛盾之处。
2
上一次回东坝是七八年前了,是秋季,算是特地回来报告关于周成山的最新情况。信息来自黄海。
黄海是谁?是周成山当年工作单位的直接上司,某编号工厂下属设计所的主任。最初传回东坝的周成山死讯,就是发自这位主任。据说,黄海主任本人的生命现也接近终点,最多个把月,应当挨不到寒露。可能因为我同在南方,也可能因为乡人高看我一眼,总之诸多在外发达的东坝游子中,我被义爷点到名,代表东坝人前去探看黄海主任。
实际上,东坝这边与黄海主任的联系,40多年来陆陆续续地从未断过。东坝人以一种固执的长情,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借着年节,捎带些土产山货,借着亲热问候的掩护,试图从他的口中,套取出周成山的真正去向。东坝人,尤其义爷那一辈人坚信,在黄海主任的大脑深处,一定深藏着事实的真相。只是出于某种特别高级、远远超出东坝人这个层次的绝密原因,打死也没法透露。现在嘛,不用打死,黄土已快到他头顶了。是时候了,黄海主任会对东坝人说出实情,只要派个人上门,略加引导,然后张开耳朵听着就行。
黄海主任住在干休所一楼,带个小院子,院里一圈无人打理的乱草与灌木,屋子里被旧东西塞得满满的,书、报纸、鞋盒子、行李箱、铁皮罐、长军靴、陶花盆和瓷脸盆,甚至自行车,进入他的房间得穿过狭长的甬道,床边挤挨着两张凳子,坐下来说话时,由于离主人太近,连视线都没地方投放,只能抛到院里那无甚风景的乱草丛了——那也比看着黄海主任要自在一些。他的眼睛布满白翳,白翳边交缠着血丝血筋,眼睑肥大沉重,好像一架来自时间深处的废旧望远镜。
床的另一边是一溜儿仪器,还有位护理员。后者看看我,又看看表,说最多给我一个小时,然后穿过甬道离开了。黄海主任做了一个拍床的动作,幅度很小:“死在自己家里,挺好。”我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勉强找个地方放下月饼和水果,寒暄着说了一些早日康复之类的假话。他把眼睛朝向我:“小周,周成山的事,我已经讲了19遍,除了当时向上级报告、总结安全教训时的两次,其他的,都是因为你们东坝来人。来一次,我讲一遍。1971年的9月12日,星期天下午,小周独自到西大坝水库去游泳,不幸发生意外。”他攒着劲,讲半句,歇下,再攒,讲下半句。
我没吭声,只报以愿闻其详的请求的笑。这显得不近人情。可的确,我想听到他亲口再讲第20遍,最后一遍。老人明白了,他把头歪向一边,示意我用吸管给他补一点水分。
“当天晚上6点多,单位食堂正开饭的时候,传来消息,有人在西大坝水库的小树林边,发现堆放着的衣服鞋子和眼镜,裤兜里有钥匙和浴室证,才查出是他。我们分两路,一路组织捞人,同时派人去他宿舍,一切正常,洗好的衣服还在阳台滴水。手表搁在床头柜上。一本《物种起源》打开盖在书桌上,边上有读书笔记。没有找到遗书之类,只有一些信件。出于谨慎,后来也仔细读了。你们东坝一个落款‘积庆’的人,有好几封。其次是有位姓田的女同学,有点谈朋友的意思,只是话还没说开。询问各方面人员,他才分配过来不久,虽不太相熟,但没有人觉得异常。我们也知道他是游泳健将,可淹死的从来都是会水的。西大坝那一边,连着找了两天,都没有发现他。有人分析意外原因,可能是卡在大坝闸口底部,那里有两块石料被冲歪了,形成一个鱼嘴式的槽口。但水坝左、中、右三个闸门,当天都没有开放,并无吸力,就算真被卡住,尸身呢?也有人认为水库某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窄小漏水口,他从那里给挟带到水库外头,流入下段的灌溉水区,继而漂到沿途哪个分岔水道。后面有一两个月,我们都在关注下段各河道,始终没有消息。所里后来替他置了一个墓地,放的是他的衣物。”
就这么些内容,黄海主任说了足有一刻钟,中间隔着嘶哑的喘息、咳不出来的咳嗽、抖着嘴唇的摇头、仿佛睡过去了一般的闭眼停顿。我压住呼吸,眼光在院外的杂草和他脸上来回逡巡,试图捕捉到任何的破绽或言外之意。
这一段“故事”,这些年来,但凡从黄海主任这里回去的东坝人,都会忠实地加以转述,如果每一回都有录音的话,放一放、比一比,几无出入,就像一篇范文。实在太熟悉了,我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他还没有讲出的下一句。其实黄海主任眼下这种情形,有些漏漏拉拉本也无妨,可他宁可停下来蓄力也不肯省略,这更加让我觉得,他是在竭力对照“原文”。而关于“原文”本身,东坝人已分析过多次,认为其中有些辩护的意思,详略比例不对,个别细节也令人生疑。比如为什么有遗书的猜想,为什么提到他是游泳健将,为何单独提到手表,《物种起源》是否有何寓意。从他离开宿舍到被人发现,咋那么快,洗好的衣服还在滴水?人就是这样,只要存了疑惑,一切就都是可疑的。我打小就熟稔这样的分析,疑心就像铁打的钎子一样,杵在我所有的思路里。
黄主任额上有汗,他把头在枕上左右挪动,徒劳地想找到缓解痛苦的位置。看得出,他是没有力气也没有意愿再说任何话了。
看看表,还有半个多小时。我决定换个思路,我来说,说给他听。而沉默当然也是一种沟通,不是吗?
我接口说道:“是啊,您刚才提到与周成山通信的那个积庆,在东坝我们都叫他义爷,他跟周成山原先是小学同学……”我注意到老人黄中带青的嘴唇露出一丝干巴的笑。明白了,关于义爷与周成山,相应地,黄海主任也听了有十几遍了,这是东坝人上门来找他的主要根源,也正是出于这个根源,我们都坚定地认为:周成山是不可能死的。由黄海主任传到东坝来的死讯,只是一个时势所需的烟幕弹而已。
我也不打算省略,且还要尽可能地加以渲染和刻画。毕竟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可以感动黄海主任了,他是我们唯一可以够得到的知情人。
为了照顾黄海主任的角度,提到义爷时,我都换成积庆。
周成山和积庆两个,最老早是一起玩泥巴的小孩,一起拖着鼻涕抱着板凳上学。周成山一般只上半天课,因下午要回家干活,可每到考试,他分数总是最高,东坝人个个知晓,并人云亦云地称之为文曲星下凡。积庆呢,则是将将就就、中不溜秋的平常资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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