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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逊年度蕞佳科学图书,《洛杉矶时报》年度蕞佳图书。
脑科学家、诺贝尔奖得主弟子、畅销书作家乔纳莱勒重磅力作。
闻名世界的8位艺术家首度合体,解读其艺术创作的灵感之源。科学并不是获得知识的惟一途径,艺术家以敏锐的直觉和整体的把握能力,在科学家之前,揭开大脑的奥秘,推动人类文化的发展。
艺术与科学的结合证明了跨学科跨界能力培养的重要性,艺术与科学的交融是达成卓越创造力的基本规律。
苇草智酷创始合伙人、信息社会50人论坛执行主席段永朝,物理学家、南方科技大学教授李淼,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新发现》主编严锋,清华大学教授、清华大学技术创新研究中心主任陈劲,哈佛大学教授、多元智能理论之父霍华德·加德纳,著名神经学家、南加州大学教授、畅销书《笛卡尔的错误》作者安东尼奥·达马西奥,著名精神病学专家、“医学桂冠诗人”奥利弗·萨克斯,美国知名厨师雅克·贝潘,两届美国桂冠诗人、纽约州立大学教授比利·柯林斯,纽约大学神经学教授、畅销书《情绪脑》《突触自我》作者约瑟夫·勒杜联袂重磅推荐!
湛庐文化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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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普鲁斯特如何先于科学揭示了记忆的易错性,这与他《追忆似水年华》中提到的玛德琳蛋糕又有何种关系?乔治艾略特是如何发现大脑具有可塑性的?法国大厨埃斯科菲耶是如何凭直觉发现了鲜味(第五种味道)的?塞尚是如何参透了视觉的微妙之处的?斯泰因又是如何通过写作实验展示了语言的深层结构的?
在这个技术驱动的时代,人们很容易相信科学可以解决每一个谜题。毕竟,科学治愈了无数疾病,甚至把人类送上了太空。但正如乔纳·莱勒在这部闪耀的处女作中所指出的那样,科学并不是获得知识的惟一途径。事实上,在对大脑奥秘的探索过程中,艺术时常超越科学而捷足先登。在艺术与科学的角逐中,《普鲁斯特找到了记忆的秘密》揭示了艺术一次次胜出的扣人心弦的故事。
作者乔纳·莱勒列举了19~20世纪闻名世界的8位艺术家——“自由体诗人”沃尔特·惠特曼、“英国心理小说先驱”乔治·艾略特、“西厨之王”奥古斯特·埃斯科菲耶、“意识流文学先驱”马塞尔·普鲁斯特、“现代绘画之父”保罗·塞尚、“音乐界的毕加索”伊戈尔·斯特拉温斯基、“现代主义之母”格特鲁德·斯泰因、和“游走在优雅和疯癫之间”的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艺术家以敏锐的直觉和整体的把握能力,在科学家之前,揭开大脑的奥秘,发现人类思维和创造力的真谛,推动人类文化的发展。
艺术与科学的结合证明了跨学科跨界能力培养的重要性,艺术与科学的交融是达成卓越创造力的基本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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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乔纳·莱勒(Jonah Lehrer)
畅销书作家。于哥伦比亚大学学习神经科学,曾跟随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埃里克坎德尔(Eric Kandel),在他的实验室里做有关记忆的生物学研究实验。
曾获得有“全球青年诺贝尔奖”美誉的罗德奖学金(Rhodes Scholarship),成为牛津大学罗德学者,始终关注20世纪的文学艺术,对艺术与科学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研究。
曾多次为《纽约客》《华盛顿邮报》等媒体撰稿。擅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大众介绍神经科学、心理学等方向的研究,尤其关注艺术与科学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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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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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序 创造力源于想象力
前 言 艺术领先于科学,揭开大脑的奥秘
第1章 感受的基础
“自由体诗人”沃尔特·惠特曼
所有的诗歌源于自己,身体就象征着自然
身体与精神彼此融合
感觉产生于大脑与身体的交互
我们就是诗歌,是从身体与精神结合中萌生的诗歌
第2章 自由的解释
“英国心理小说先驱”乔治·艾略特
实用的科学理论不能完美映照现实
做自己命运的决定者,你总是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
以略新的大脑开始每一天,我们永远不会停止进化
DNA 创造我们,却不支配我们
自由源于我们的内心世界
第3章 味觉的本质
“西厨之王”奥古斯特·埃斯科菲耶
鲜味的秘密,舌头更喜欢那些身体需要的东西
无法解释的气味通感,用鼻子感受烹饪的交响乐
科学鞭长莫及的个人口味
第4章 记忆的途径
“意识流文学先驱”马塞尔·普鲁斯特
激发顿悟的玛德琳蛋糕,从直觉中获取大脑的奥秘
记忆只是对现实的不完美复制
多愁善感的蛋白质,奇妙变化的记忆
第5章 视觉的过程
“现代绘画之父”保罗·塞尚
在大脑面前举起一面理性的镜子
大脑创造视觉,把打碎后的景象重建起来
大脑创造了世界,正如画家创造了画作
视觉就像艺术,我们永远也无法解释我们看到了什么
第6章 音乐的源头
“音乐界的毕加索”伊戈尔·斯特拉温斯基
不协和音的诞生,听觉是一部一直在改进的作品
动态的噪声,连贯的旋律
音乐的发动机是冲突
从不协和音到协和音,大脑会学会诠释噪声
改变大脑的是艺术的声音
第7章 语言的结构
“现代主义之母”格特鲁德·斯泰因
现代主义的“胡言乱语”
语言最重要的特性不是内容,而是隐藏的结构
赞美语法错误,找到句子中的秘密骨架
无法丧失意义的语言,没有词语能够形单影只地存在
第8章 自我的浮现
“游走在优雅和疯癫之间”的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
自我不是孤立的事物,我们的意识流动在其中自我通过观察逐渐浮现
科学将我们拆分开来,艺术则将我们重新组合
结 语 艺术与科学融合,创造力的灵感之源
注 释
译者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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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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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领先于科学,揭开大脑的奥秘
我曾在一个脑神经科学实验室工作。我们致力于探究大脑是如何记忆以及细胞群是如何记载我们的过去的。当时,我只是实验室里的一名技术人员,一天中的多半时间都是在实验室的工作台上做一系列奇奇怪怪的动作:放大、涡流、移液、测序、蒸煮等。这只是些简单的体力劳动,但让我觉得意义非凡。难题经过“蒸馏”后变成了小问题,而且如果我的实验没有失败的话,终究会得到一个答案。真理似乎需要慢慢地沉淀,仿若尘埃徐徐落定一般。
与此同时,我开始阅读普鲁斯特所写的书。我常会把他的《在斯万家那边》带到实验室,在等待一项实验完成的空当读上几页。当时,我对普鲁斯特的期待仅限于娱乐休闲一下,或者从他那儿学一些遣词造句的艺术。对于我来说,他写的那个关于一个人记忆的故事仅仅是一个“故事”而已。《追忆似水年华》只不过是一部与科学逻辑相反的虚构的作品。
“故事逻辑”与“科学逻辑”在形式上往往很难区分。比如,我常常用首字母缩写词来代表科学的相关内容,而普鲁斯特则钟情于使用那些游移飘忽的散文诗语言。一旦看透了这一点,我便从两者中发现了某种让人惊讶的一致性。这位小说家预言了我的实验,在脑神经科学如何阐释人类记忆运作这一点上,普鲁斯特与我的实验不谋而合。你若细心聆听就会发觉,它们用不同表达方式所讲述的其实是相同的东西。
我在本书中所写的正是早于脑神经科学获得发现成果的那些艺术家,正是那些先行接触到人类大脑真理的文学家、画家和作曲家。当今的科学只不过是重新发现了这些可触可感的鲜活真理而已。而这些文学家、画家和作曲家的想象力早在彼时就已经预见了在未来才会验证的科学事实。
当然,这并不是知识进步理应遵循的必然模式。艺术家为我们编织出了美丽的故事,而科学家则客观地描述了宇宙。在科学论文高深莫测的行文中,我们期待的是其对现实的完美映射。我们相信,终有一天科学会解释一切。在这本书中,我试图讲述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尽管这些艺术家见证了现代科学的诞生——惠特曼和艾略特思考了达尔文主义,普鲁斯特和伍尔夫崇拜爱因斯坦,但是他们对艺术必要性的信念却从未动摇过。当科学家开始把思想划分为各个解剖部分时,这些艺术家则想要从内部理解意识。他们说,真理必须从我们自己开始,从我们对现实的真实感受开始。
对于感受现实,这些艺术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方法:文学家普鲁斯特整天躺在床上,在他大脑的记忆库中“翻箱倒柜”;艺术家塞尚则连续几小时盯着一个苹果;美食家埃斯科菲耶 就想努力讨好他的食客;音乐家斯特拉温斯基则一直在努力不去取悦他的听众;而斯泰因则喜欢玩文字游戏。然而,虽然这些艺术家感受现实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共有一个浓厚的兴趣,那就是对于人类心理奥秘的深层体验。他们的创作就是在寻求这一体验,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使之与自己尚未理解的神秘世界相连。
这些艺术家生活在一个充满焦虑的时代。19世纪中期,当技术篡夺了浪漫主义文学艺术王国的宝座后,人性受到了质疑。由于科学取得了让人痛心的发现——灵魂会随着身体的消亡而消亡,不朽的灵魂会死去。人类可以证明自己是猴子的同类,而不是坠入人间的天使。在对人类属性新型表达方式的疯狂搜寻中,艺术家想出了一个新方法:照镜子。(正如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所说的,“大脑意识到了它自己”。)这种向内的转变创造了一种颇具敏感自我意识的艺术,它描绘的主题正是我们的心理。
现代艺术的诞生可谓百家争鸣。但现实是,大众既不习惯自由体诗,也不习惯抽象画派,更不习惯没有情节的小说。他们普遍认为,艺术就应该是美的、令人消遣愉悦的,最好两者兼具。它应该向我们讲述这个世界的故事,让我们过上本该拥有的生活,或者我们可能拥有的生活。现实是困苦的,艺术本该是我们逃离困苦的避难所。然而,现实主义者却拒绝提供我们想要的艺术。在一种令人惊讶的傲慢和野心的驱使下,他们试图创作出一种能够反映真实世界的小说。尽管他们的艺术很晦涩,但他们还是想要达到一种另类的共识——在他们作品的形式与片段中,他们想要我们看到另一个自己。
以探索人类大脑奥秘为己任的艺术家,并不只是本书所写的这8位人物。我选择他们是因为经过岁月的洗礼,他们的艺术是最精确的,尤其是他们的艺术早已使然领先于神经学领域的相关发现。然而,这些艺术家的原创性也受到了其他形形色色的思想家的影响。这些思想家来自不同领域,例如惠特曼从爱默生那里汲取灵感,普鲁斯特吸收了柏格森 a 的思想,塞尚研究了毕沙罗的作品,而伍尔夫则受到了詹姆斯·乔伊斯的鼓舞。我试图勾勒出塑造了他们创造过程的知识氛围,剖析使他们的艺术得以成长的那些人物和其思想产生的土壤。
对所有这些艺术家影响最深的一个因素,同时也是他们共享的唯一一个影响因素,就是他们那个时代的科学。早在查尔斯·斯诺哀悼两种文化分裂之前,惠特曼就已经在忙着研究脑解剖教材并观摩血淋淋的手术了,艾略特已经开始阅读达尔文和麦克斯韦的著作,斯泰因也已经在威廉·詹姆斯的实验室里做心理实验,而伍尔夫当时就在探究关于精神疾病的生物学根源。如果看不到他们的艺术与科学的联系,我们就不可能理解他们的艺术。
对于科学研究来说,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时代。从20世纪初开始,将启蒙时代的旧梦打造成真的日子仿佛近在咫尺。但凡科学家涉足探究的领域,神秘的迷雾似乎都会慢慢散开。生命只不过是场化学反应,化学反应只不过是个物理现象,而整个宇宙也不过是由一大堆活跃的粒子组成的。从很大意义上来说,这一新兴知识体系代表了一种方法的胜利——科学家发现了还原论(reductionism),并且将之成功地运用于现实。依照柏拉图的比喻,这些拆解分割者致力于“在大自然的关节处将其切开,恰似一名训练有素、刀法精准的屠夫”。只有把事物的整体拆分,把现实解剖到它趋于化解的程度,我们才能够理解整个事物。这样看来,我们自己也不过是下面的这些东西而已:茫茫物质形态中的一个稍有特性的部分、首字母缩写词、原子。
但是,这些艺术家不仅仅是把科学事实转换成了一种美的新形式——那未免也太简单了。通过探索他们的亲身经历,这些艺术家表达出了一种任何科学实验也看不到的东西。从那时起,新的科学理论饱经潮起潮落,然而人们对艺术的前卫性探索却经久不衰、历久弥新,像以往一样充满智慧并且活力四射。
我们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普鲁斯特关于记忆的观点是正确的,塞尚关于视皮质(visual cortex)的论断也极其精准,斯泰因的思想领先于诺姆·乔姆斯基,而伍尔夫则洞悉了意识的奥秘。最终,现代脑神经科学证实了这些艺术家的直觉。在接下来的各章中,我会尽力跟随科学的进程,探讨科学家是如何从他们收集的数据中淬炼出严密的新假说的。与任何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一样,一切卓越的科学实验也都源自对想象的实践。
遗憾的是,我们现有的文化定义的“真实”却非常狭隘。那就是,如果某件事情不能够进行量化、计算,那么它就不是真的。因为这种严密的科学手段已经解释过许许多多的现象,于是我们便假设它能够解释一切。然而,每一种方法都有它的局限性,甚至连实验法也不例外。以人类大脑为例,科学家描绘我们大脑的物质细节时说,我们不过是由带电流的细胞和突触间隙(synaptic space)组成的复杂之物。但科学所忽略的是,我们实际上并不以这种方式感受世界。(我们的感觉往往虚无缥缈,而不像机器运转那样一板一眼。)科学家无力去拆分的那个现实恰恰是我们切身经历着的唯一现实,这很讽刺,却是真的。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需要艺术。通过表达我们的真正感受,艺术家提醒我们,科学并不完整,任何探索物质奥秘的导航图都不能够囊括我们意识的非物质性“景观”。
这本书的核心观点就是,我们是由艺术与科学共同构成的。一方面,我们是梦一般的精神世界的造物;另一方面,我们仍旧是物质世界的造物。现在,我们对大脑所拥有的认知足以让我们意识到,它将永远保持神秘。仿若颜料与绘画作品之间的关系一样,我们超越了构成我们自身的那些物质。虽然科学需要艺术去表达它的神秘,但是艺术同样也需要科学,因为只有有了科学,世界上的每一个事物才不至于始终是一个谜团。作为我们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两个方面似乎缺一不可,因为我们的现实正是以多维的形态存在的。
我希望关于艺术发现的故事能够揭示出一个真理:任何对大脑的描述都需要借助两种文化——艺术与科学。科学中的还原论必须与承载我们体验的艺术探究相结合。在下面的各章中,我将尽力通过想象去重构两者的对话,既以艺术的眼光去审视科学,也在科学之光的照耀下去诠释艺术。科学实验与诗歌构想会弥合彼此,心智就这样日臻完善。
激发顿悟的玛德琳蛋糕,从直觉中获取大脑的奥秘
普鲁斯特并不会对自己的先知能力感到惊愕。他相信艺术与科学虽然都通过“事实”说话(“印象之于作家就如同实验之于科学家”),但是只有艺术家才能够描述真正被体验过的现实。普鲁斯特确信他小说的每一位读者都会“在书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这一点就见证了小说的真实性”。
从哲学家柏格森那里,普鲁斯特找到了一种信念,他相信艺术具有神奇的力量。a 普鲁斯特在写作中进行“大追寻”的起步阶段正与柏格森名气渐长的时期相吻合。这位形而上学学者剧场演讲的门票总是被一抢而光,那些文化型游客像着了魔似的倾听着他对生命哲学、喜剧和创造进化论的阐述和论辩,柏格森著有一本名为《创造进化论》(Creative Evolution)的书。他的哲学在本质上是对宇宙机械论的一种激烈反抗。柏格森曾说过,科学定律的确适用于无生命的物质,能让我们认识到原子与细胞之间的关系。可是,宇宙机械论难道还要把科学定律应用于人类吗?要知道,我们可是有意识和回忆的,并且是鲜活存在的生命啊!柏格森认为,现实——我们自我意识中的现实是不能够以机械的方式被分解还原,或作为实验品被切割解剖的。柏格森还相信,我们只能通过直觉了解自己,而这个过程则需要大量的内省作为依托,需要我们在许多散漫的日子里放任自己的思绪,听任它们游丝般悬浮于内心不同板块的缝隙处。这基本上可以被归类为一种带有中产阶级色彩的冥想了。
普鲁斯特应该算是第一批接受柏格森哲学思想的艺术家了。他的文学成了直觉“精灵”们集体诞生的一场庆典,往日里那些我们躺在床上就能够静静思考出的所有真理,如今都生机勃勃地蹦跳出来,一起加入这场庆典狂欢的游行队伍中去了。普鲁斯特对柏格森为他带来的影响不无焦虑,他在一封信中写道:“除了把柏格森的哲学写成一部小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然而,普鲁斯特还是无法抗拒地选择了柏格森生命哲学的理念作为写作的主题。实际上,通过对柏格森哲学透彻地吸纳与理解,普鲁斯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19世纪的小说里所描绘的所有东西其实都是本末倒置、颠倒错位了的,原因是小说家们习惯于让客观事物先于主观思考闯入读者的眼帘。普鲁斯特写道:“这种文学的旨趣只在于‘临摹实物’,从外部赋予它们寥寥几个抽象的线条和表面就停笔了。虽然他们宣称自己是‘现实主义作家’,可他们与现实的距离其实是最远的。” 正如柏格森所坚持的那样,只有从主观角度才能最贴切地了解现实,只有直觉之路才能引领我们走向事物的本真。
可一部被杜撰出来的小说又如何能够展示出直觉的力量呢?柏格森认为,现实生活“归根结底是属于精神领域的,而不是物理学范畴的”,那么一部小说该如何证实柏格森所说的这种现实呢?普鲁斯特为此发明了一件能够穿越时空的“神器”,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件“神器”竟然是一种形状酷似贝壳的柠檬味奶油糕点。就是这个小东西悄然无声地显露出其“精神架构”之玄机。一块小点心能使人“穿越时空,回归到最基本、最纯粹的心理世界中去”。“追寻”就这样开始了——被这块叫作“玛德琳”(madeleine)的糕点触及了穴位之后,“我”的整个思绪便渐渐舒展、弥漫开来了。
带着点心渣儿的那一勺浓茶碰到了我的上腭,顿时使我浑身一震,
我注意到我身上发生了非同小可的变化。一种舒坦的快感传遍全
身,我感到超凡脱俗,却不知何故。我只觉得人活一世,荣辱得
失都清淡如水,背时遭劫亦无甚大碍,所谓人生短促,不过是一
时幻觉;那情形好比恋爱产生的作用,以一种可贵的精神充实了
我。也许,这感觉并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它本来就是我自己。我
不再感到平庸、猥琐、凡俗。这股强烈的快感是从哪里涌现出来
的?我感到它与茶水和点心的滋味有关,但又远远超出了滋味的
局限。那么,它从何而来?又意味着什么?哪里才能再次感受到
它?喝第二口时的感觉比第一口要淡薄,第三口比第二口的感觉
更趋于微弱。该到此为止了,饮茶的功效看起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
每况愈下。显然,我所追求的真实并不在于茶水之中,而在于我的
内心。
这段华彩乐章浓缩了普鲁斯特艺术之魂的精华——存在的本真就如同一杯清茶的气息,香气四溢,随风飘逝。激发出普鲁斯特心中顿悟灵光的虽然是玛德琳蛋糕,但这部小说却并不是以它作主角。这种蛋糕仅仅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合理缘由,让他信手拈来地探索自己最心仪的主题——自己。
普鲁斯特从具备了先知般启示的甜点、面粉和黄油渣儿那里学到了什么呢?他其实凭直觉获知了许多关于我们大脑的奥秘。1911年,也就是普鲁斯特写出“玛德琳蛋糕”的那一年,心理学家们并不知道感觉是如何在颅骨中相互连接的。普鲁斯特一个最深刻的洞见就是,我们的嗅觉和味觉担负着记忆所施与的一个独特的担子:
即使物是人非,久远的往事了无陈迹,虽说气味和
滋味更脆弱,可它们却更有生命力,唯独气味和滋味会
在形灭之后依旧长存;虽说更虚幻,却更经久不散,更
忠贞不渝,它们仍然对依稀往事寄托着回忆、期待和希
望,以几乎无从辨认的蛛丝马迹,坚强不屈地支撑着整
座回忆的巨厦。
神经学家现在意识到普鲁斯特是正确的了。布朗大学心理学家蕾切尔·赫茨(Rachel Herz)发表过一篇科学论文,并将它巧妙地取名为《检验普鲁斯特式的假说》(Testing the Proustian Hypothesis),主要展示了我们的味觉和嗅觉是如何以极为先入为主的独特方式去进行运作的。其独特性主要归因于:味觉和嗅觉直接与海马相连,而海马正是大脑长期记忆的中心,它们的印记是不可磨灭的。丘脑是语言之源,是通往意识的第一道大门,所有其他感官的运行(视觉、触觉、听觉)都要首先经过丘脑。所以说,单凭这些感官是没有能力使我们的往昔复活的。
普鲁斯特凭直觉知晓了这一原理。虽然一块玛德琳蛋糕的味道与茶香带他回到了悄然远逝的童年时光,但只是盯着贝壳状的小点心看,还不足以勾起记忆中的任何东西。普鲁斯特甚至为此怪罪起了自己的视觉,认为这是由于视觉先入为主地淡化了童年的记忆。“也许是因为玛德琳蛋糕对我来说很常见,我却从来没有品尝过它们吧,”普鲁斯特写道,“它们的形象已经与小镇贡布雷(Combray)毫无干系了。”对于文学史来说,幸运的是,普鲁斯特决定把这块小点心放在自己口中。
当然,普鲁斯特一旦开始追忆过去,就失去了对玛德琳蛋糕味道的所有关注。相反,他开始沉迷于自己对这块点心是怀有什么样的感觉,它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些糕点渣儿又会启迪他想起关于过去的什么事情?一口一口吃下这些充满魔力的面粉和黄油,还有其他什么记忆会跳出来呢?
在普鲁斯特眼里,玛德琳蛋糕之所以值得他赋予哲学上的阐释,是因为大脑中的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于是,玛德琳蛋糕轻易地成了一种神的启示。虽然普鲁斯特那些接踵而至的精神联想是合乎逻辑的(例如,玛德琳蛋糕以及对贡布雷的记忆),但是其他联想却让人感到异常随性。为什么小点心还会让他想起“日本人自娱自乐的一种游戏——在一个瓷碗里装上水,水中浸着一些纸条”?为什么上过浆的餐巾纸会让他想到波澜起伏的蓝色大西洋?可以说,普鲁斯特是自己大脑中那个忠实的编年史记录者,他欣然接受这种奇异的联想正是因为自己无法解释它们是怎么回事。普鲁斯特懂得,个人特质是人格特性的精华所在。不管自己大脑中那些若隐若现的神经联系有多么荒谬,但只有谨小慎微地追溯它们的始末,我们才能了解自己,真正的自我正是如此隐隐呈现的。普鲁斯特从一杯下午茶里采集到了这些关于智慧的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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