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推薦:
《
SDGSAT-1卫星热红外影像图集
》
售價:NT$
2030.0
《
股市趋势技术分析(原书第11版)
》
售價:NT$
1010.0
《
汉匈战争全史
》
售價:NT$
454.0
《
恶的哲学研究(社会思想丛书)
》
售價:NT$
500.0
《
当你沉默时(悬疑推理 反PUA 反家暴 女性独立小说,揭秘情感PUA的真相,女性自我救赎的文学典范)
》
售價:NT$
255.0
《
不止江湖
》
售價:NT$
449.0
《
天才留步!——从文艺复兴到新艺术运动(一本关于艺术天才的鲜活故事集,聚焦艺术史的高光时刻!)
》
售價:NT$
704.0
《
双城史
》
售價:NT$
505.0
|
編輯推薦: |
【本书卖点】
《一树梅花一溪月》是一本充满灵动气韵的散文集。作者擅长细节描写,语言也清新俏皮,梅花溪月、山间荷塘、会飞的蒲公英、小学校的钟声……似真似幻的故乡图景,生动的童年生活,充满温馨的亲情,在作者笔下栩栩如生,充满烟火气,而作者笔下的故乡梅村也成为她寄托乡愁的最恰当的承载体,表达出难以割舍的乡愁情结,很容易让读者共情。
【编辑推荐】
《一树梅花一溪月》散文集写出了故乡的双重性。作者潘小娴笔调清新,浅中见深,温婉舒缓,韵味悠长。在她笔下,校园内外的两棵桉树、一株缀满香雪海的梨花、一只追人的白鹅、一头陪人散步的猪、一湾给孩子乐趣的小溪、一口几经变迁的池塘,一块别有风味的腊肉、一道香软的酿豆腐……故乡的景物信手拈来,熠熠生辉,浸润着作者浓浓的乡愁,展示着浓烈的人文情怀。
|
內容簡介: |
《一树梅花一溪月》是潘小娴的散文集,更是作者对童年故乡的回忆。作者采用抒情手法,将故乡风物,通过点点滴滴的细节描述,再现给读者,从而使作者故乡的亲情和风情如同浮世绘一样展现出来。作者擅长细节描写,语言也清新俏皮,将童年生活的生动和亲情的温馨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尤其是对乡土人情的描写,比如吃野菜,挖蚬子,其生活画面栩栩如生,充满烟火气,带给读者全新的阅读体验。
|
關於作者: |
潘小娴,广东省连南人,壮族,作家,媒体人。
已出版:《美人香里说宋词》、《云山花事经眼录》春夏秋冬四部、《魅,自山中》、《建筑家陈伯齐》、《会飞的蒲公英》、《最美的游戏》等作品。其中,单篇散文《会飞的蒲公英》全文选入小学语文教材五年级下册(长春版);《云山花事经眼录》春夏秋冬四部,2018年入选“首届中国自然好书奖”,2019年荣获“书香羊城十大好书”。
|
目錄:
|
第一辑?│?一树梅花一溪月
白鹅王子 003
雪白鸡毛飞上头 012
叮咚!叮当!一弯小溪,一曲歌谣 020
美好一天,从与猪散步开启 024
田埂边,那一抹身影 032
春风吹过鹅卵石墙 040
杉木箱子,像星星在夜空中熠熠闪光 049
一树梅花一溪月 056
我们的天堂电影院 061
水井纪事 068
草垛香香,“绳”采飞扬 074
教书先生的魅惑 081
雪梦,香香甜甜 086
我挑着柴,哥哥站在桥头等我 091
冬日里的声音,暖暖的香香的 098
第二辑?│?啖一口“神仙菜”
暖暖光阴,与南瓜一起成长 107
…………
好吃又好用的瓜瓜儿 188
第三辑?│?翩翩小儿郎,骑“马”上学堂
“打官司”,斗草去 195
蟋蟀在野,梁山好汉一声吼 200
…………
第四辑?│?楝花风吹,紫烟袅袅
帽子花开,手镯串串 231
薄雾晨曦,染一身菊花香 238
会飞的蒲公英 242
臭花,臭金凤 245
家门前的树 250
楝花风吹,紫烟袅袅 256
溪边那株无花果 261
谁家闺女,好看得像一朵映山红 265
三棵树,甜蜜清香牵美忆 270
山间荷塘 275
后记?既美好,又惆怅 281
|
內容試閱:
|
此心牵处是吾乡
林少华
《一树梅花一溪月》。书名浪漫,加之作者潘小娴是岭南人,让我不由得想起苏东坡的词:“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岭南也好,塞北也好,此心安处,即是吾乡,定义简洁明快。今人木心则有些纠结,诗中写道,“无论何方都可以安顿自己/ 乡愁/ 哪个乡值得我犯愁呢”——是啊,生于乌镇,籍贯绍兴,久居上海,哪个乡值得他犯愁呢?而在村上春树那里,压根儿就没有乡愁这回事儿:“无论置身何处,我们的某一部分都是异乡人(stranger)。”事实上,生于京都的村上也好像从未提及他生于京都何街何巷。京都美国人?话不好这么说,村上自己也没这么说。
概而言之,之于东坡,此心安处是吾乡。喜好吃的他,“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之于木心,纵使乌镇也未必让他产生乡愁,索性断言,“我是绍兴希腊人”;之于村上,故乡也是异乡,他在写给中国读者的信中宁可说自己是“偶然生为日本人”的人。
那么之于作者潘小娴呢?小娴是广东连南人,生于连南(连南瑶族自治县)的梅村。大学时代在广州,毕业后直接留在当地,在广州学习、工作、生活已有三四十年。相比于连南,在广州的时间显然长得多。但据我有限的阅读范围,较之广州,她似乎写连南梅村的时候更多,也更为情深意切——梅村广州人?广州梅村人?喏,广州的越秀山、六榕寺、陈家祠、海珠桥,以及珠江的夜景、沙面的洋楼等等,有多少出没于她的笔下?然而连南那个小小的梅村却始终拽着她的笔端。父亲的一抹身影、母亲的一再叮咛、祖母的一碗宝贝菜、叔叔的一截鹅卵石墙,还有那一树梅花、一溪山月、一只白鹅、一声鸡鸣,以及会飞的蒲公英、好吃的南瓜花、小学上下课的钟声……林林总总,般般样样,都在不容分说地把她领回童年。不,那本身就是作者的童年。童年无疑是一个人精神成长史的序章。而于作者又是她文学创作的第一句第一行。在这个意义上,她日后所有的篇章、所有的才思都带有故乡的“水印”,梅村是她永远走不出的风景——广州的梅村人!
书中收录的《会飞的蒲公英》,难怪入选长春版小学语文教材,的确写得好。“圆圆的脑袋,白白的茸毛,风一吹就轻盈地飞了起来,飞呀飞,飞得老高老高……不久,我上小学了,妈妈缝了个花书包给我,书包上绣着几朵白色的蒲公英,花旁边还歪歪斜斜地绣着几个字——会飞的蒲公英。”后来呢,“我考上了中学。那个绣着蒲公英的花书包旧了破了……妈妈又守着小油灯,为我做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裙上绣着一朵白色的蒲公英。每天,我穿着蓝色的连衣裙,在学校和山村的大马路上飞来飞去。”如此读着读着,感觉蒲公英真的在我眼前飞了起来——这些字,每一个字都幻化成了蒲公英,轻盈、质朴、鲜活,而又温情脉脉。从中看得见母亲慈祥的面影,听得见母亲亲切的语声:要做会飞的蒲公英!
说起来,同是山乡出身的我也喜欢蒲公英,也描写过蒲公英。只是我描写的不是花落后撑起毛茸茸小伞的白色蒲公英,而是刚刚绽开的黄色的蒲公英:“嫩黄嫩黄的,黄到人心里去了,真想俯下身子亲上一口。因为它,山坡有了金色的星星,河畔有了动人的笑靥,路边有了眨闪的眼睛,草坪有了黄艳艳神奇的‘图钉’……”
我曾看过一幅木刻,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噘起小嘴把蒲公英毛茸茸的小白伞吹向远空,给人以无尽的乡愁与遐思。而眼前这篇《会飞的蒲公英》,则用笔刻代替了木刻。作者果然飞走了,从梅村飞向广州,在广州落地、生根、发芽、开花。但她的心、她的梦、她的情思,随着岁月的推移,开始越来越多地从广州飞回“小木屋后面的山坡”,飞回梅村——广州的梅村人!
可是,三十几年后的梅村仍是儿时吹蒲公英的梅村吗?比如老屋前面叔叔砌了三年才砌出来的那截鹅卵石墙,两年前被拆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以“大众脸”的红砖墙。现在,红砖墙又被粉刷成雪白的“大众脸”。这么着,鹅卵石墙那朴拙、温馨和沧桑感消失了,而那恰恰是牵动游子心弦、牵回远飞的蒲公英小伞的乡愁游丝。在这点上,小娴又可能是梅村的广州人!
不妨说,这也是故乡的双重性。于是木心说“哪个乡值得我犯愁呢?”于是村上说“无论置身何处,我们的某一部分都是异乡人”。于是小娴既是广州梅村人,又是梅村广州人。这也未尝不是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游子的心灵处境。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两个故乡:一个走不出的熟识性故乡,一个回不去的异质性故乡……
2021年12月20日灯下于窥海斋
时青岛皓月当空黄叶满地
一树梅花一溪月
春分,回到梅村老家,已是暮晚时分,一轮满月儿淡淡地挂在天空。小溪边,有一棵不太大的树,横斜着枝丫,开着五六七八朵白花。月儿朦胧,水声清幽,我便自以为灿开着的是白色梅花了。有月亮,有小溪,有梅花,那真正是好一番“一树梅花一溪月”的妙境了。霎时,满心暖暖融融的。
只是,走前,再一细看,颇有些遗憾:那一树倚靠着溪边,自顾悠悠闲闲地开着的却是梨花。
可是,我一直最想看到的,却是梅花呀!
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梅村,村庄的名字像花儿一样美。
花儿一样美的梅村,其名字来源,流传着两种传说:
一说是,梅村房屋的整体布局,很像一朵梅花盛开的形状。像梅花一样盛开的村庄,起个名字叫“梅村”,名副其实。
另一说是,坐落在鹿鸣关山脚下的这个村庄,四周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山峰,其中有一座烟墩山,山上原本野生着很多梅花。每当冬日来临,烟墩山开满了晶莹洁白的梅花,整座烟墩山都香气馥郁,沁人心脾。有好事之人,踏雪寻梅,站在烟墩山上,往山下的村庄望去,如入一处宁静淡远、清雅绝尘的美境。便觉得这么美的村庄,也该有个美好的名字才能与这番美景登对。于是,给这个宁静淡远的村庄起名叫“梅村”。
传说很美,梅村的名字与美丽的梅花,牵牵绕绕,让人倍觉清奇。但让我一直无法释然的是:在离开梅村之前的18年时光里,我却从没亲眼看见村庄里开过一朵梅花。那是因为整个梅村根本就找不到一棵梅花树呀!
一个名叫梅村的村庄,却从不见一朵梅花。这感觉,总是有点惆怅。
我曾经问过一些村人,为什么“梅村不种梅花”?村人说:种梅花,不吉利呢。“梅”,读音与“没”“霉”相似。“没”,便是什么都没了;“霉”,说的是倒霉,霉运。一个人、一个家、一个村庄,什么都“没”了,这是多倒霉、多糟糕的事。种梅花干啥,那不是糟心吗?谁想这么糟心过日子呀,全村人都不想!
原来,不种梅花,只是因为全村人都不想过糟心的日子!这种弯弯绕绕的逻辑,看似有些不合理,其实,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却也有它隐晦的时代合理性。在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还没能得到满足的时代,审美,在村民们心目中的地位,当然显得有点奢侈了。于是,本来美得出神入化的梅花,在村人的心中,却变成了“没”和“霉”的象征。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意象。这一细节,其实真实地透露出,村人心中,自始至终都满怀着一种对美好生活的衷心渴望。只是,这种渴望,因为当时日子过得太清贫,却更多地掺杂进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奈吧。
不知道,这种难以言说的无奈,何时才会变得云淡风轻呢?
后来,每当冬日到来,我变得更喜欢往梅村边的三江河堤跑了。村边的堤岸上,种植着茂密的苦楝树,也零星地种有几棵高大挺拔的乌桕树。萧瑟的冬风刮过,乌桕树树叶渐渐变黄变红,红红艳艳的煞是好看,斑斓重彩,缤纷艳美。待这红红艳艳的树叶飘落时,树枝上常常挂满乌桕子,白白的,亮亮的,仿如树上盛开了朵朵白色小梅花。
“山谷苍烟薄,穿林白日斜。崖崩迂客路,木落见人家。野碓喧春水,山桥枕浅沙。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元朝黄镇成的这首《东阳道上》,描写的是冬天山村的景色:山谷云烟缭绕,穿过疏林,夕阳已经西斜;溪边道路有些崩塌,只好迂回而过,却看到了树叶落尽后原本隐藏在树林深处的村庄人家;水碓正在咯吱咯吱地转动着,一座木桥静静伫立在浅浅的溪流上;村头的乌桕果实已经成熟,一树白花花的乌桕果高挂枝头,让人怀疑自己看到了一树早开的梅花。
“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乌桕之美,不仅在于红叶满枝,还在于枝头红叶飘零后,那原本藏在树叶深处的青黑色乌桕子,同时也脱掉了黑色外衣,露出了白色的果实,硕果累累地挂满没有树叶的枝头,远远望去,像一朵朵早开的白色梅花,繁星点点,缀亮着山庄的冬景。
风吹乌桕树,一树“白梅”开!在梅村没有看见梅花,却在村旁堤岸边的乌桕树上,见到了灿若繁星的一树“梅花”。虽然此梅花非彼梅花,这乌桕树上的朵朵“白梅”,也欠缺了一缕清清的“梅香”。但“一树白梅”的美好景象,到底多多少少也掩去了心中的一些遗憾之感。
光华流转,岁时更替。一晃,我离开梅村已经30多年了。这期间,断断续续回过很多次梅村。每次走进村庄,我的脑瓜里总是习惯性地想着这样一个问题:这个叫梅村的村庄,到底何时才能看到有梅花盛开?
数年过去,村中人家的日子早已蒸蒸日上。小溪边,也有了一番变化,从前比较少见的梨树、枇杷树,如今都越种越多了。梨花儿朵朵,枇杷花儿簇簇,比之从前只有金灿灿的南瓜花独占一溪风光的单调,早已增添了几分缤纷之美。
梅花呢?也有了。虽然,只是“画”上去的!近年来,梅村顺应时代的发展,大搞美丽乡村建设,村庄路边的围墙上,都挂上了各类盆栽小花。溪边,低矮的清一色白墙,也画上了很多梅花枝。一朵朵红艳艳的梅花,倒映在小溪里,花艳,水艳,整座乡村也变得明丽起来了。
艳艳梅花,已画满了村墙。盼望着,盼望着,真正的梅花,在梅村灿开的日子也该不远了吧。
2018年冬天,又回了一趟梅村。这一次,我的心比任何一次回梅村都要欢喜。因为,我真的看到了,我曾经期待了很久的那个美好画面——梅花朵朵,灿烂地盛放在梅村的大地上!
梅村小学的后面,建起了一个梅花公园。公园里,种着两排梅花树,红红白白的花儿,正艳艳地开着。绕村而过的小溪边,也建起了一个小型村公园,公园里也种上了好几棵梅花树。白白红红的花儿,正挂满枝头。三三两两的村人,流连在梅花树下,眼睛亮亮的,欢欢喜喜地道一声:梅村,终于也有梅花开啦!
梅村,终于也有梅花开啦!小溪边,梅花灼灼,映照得村中的溪水,也晶亮了几分;映衬着村人的脸庞,更靓丽了几分。
多美呀!一树梅花一溪月,终于真正地,成了梅村的一幅现实美景。
我们的天堂电影院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某日,我参加完社区文化活动从梁姓宗祠出来,拐进广州车陂沙美公园,竟然看到两棵大榕树之间,挂着一块宽宽的中间白亮四边黑框的布帘。一个放映机,叽嘎叽嘎,转呀转呀;一堆一堆人,坐在低矮的木板凳上,盯着黑白布帘,看呀看帘里晃动的影像。当时正是仲夏之夜,一些老者,手拿蒲葵扇子,轻轻地一扇一扇。
刹那间,时光倒流,那一把蒲葵扇子,如同孙悟空手中的芭蕉扇,把我的思绪“扇”回了从前在连南梅村看电影的年代。
“黑白布帘在风中摇曳”——曾经有过乡村生活经历的人,每当说起对80年代电影的最初印象,都自然而然会晃动出这样一个熟悉场景。
那时候,上电影院看电影,只需要一两毛钱,但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常常拿得出一两毛钱来!尤其是对于成长在乡村的我们来说,到电影院看电影,更是一件奢侈得超越我们的想象力的事情。好在,那时候政府有专门的电影队,每到周末或者各种节庆的时候,会轮流到各乡村免费给村民们放电影。所以,20世纪80年代乡村人看电影,大体都是在自家村庄的一块空旷之地,两边竖起结实的铁杆或木头杆,放映员把那黑边白底的四方布帘的四个角,捆绑在杆子上,然后,一台老式的电影机对准黑白布帘,叽嘎叽嘎地放起电影来。电影里的人物都是在布帘里鲜活地晃动的。在物质生活相对贫乏的80年代,“黑白布帘在风中摇曳”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看电影模式。
时过境迁,已经远离故土梅村,一不小心成为广州大都市市民的我,却一直觉得许多人为之津津乐道的“黑白布帘在风中摇曳”这种场景很鬼魅。为什么呢?因为,在1986年之前,“黑白布帘在风中摇曳”这种充满神奇魅力的画面,我从来都没有亲眼看见过!原来,在我生活的粤北那个叫梅村的小山村里,当时每次放电影,全都是直接对准了一面雪白的墙壁去播放的。
当时,我们村放电影的地方叫食堂。它曾经是全村人一起吃大锅饭的地方,是“大跃进”时代的产物。食堂只有一层,是黑瓦泥砖墙,里面有个小卖部,有个小卫生所,还有个舞台和一大块空地。每年年底,如果有什么文艺汇演的话,就会在这个舞台上进行。别看这个小舞台很简陋,它上面可是留下过中央民族歌舞团一些大咖们的演出足迹的!——这就是当年少数民族自治县最大的福利。记得读大学时,说起我曾亲眼看过某某民族歌舞大咖的演出,惊得那些大城市长大的舍友大眼瞪小眼的!
舞台后面,是一面雪白的大墙壁。村中老人说,这面墙壁倒不是专门为小舞台设计的,而是另一座建筑的后壁。但因为小舞台逐渐成了村庄里公众聚集的核心所在,于是,这一面雪白大墙壁的作用就越来越重要了。后来,第一次到我们村放电影的叔叔,觉得在舞台上另外挂银幕并不方便,干脆就直接对着墙壁播放起来。从此,就形成了惯例。在我印象中,这食堂其他地方的墙壁,经常都会变得黑乎乎的,唯有舞台后的这一块大墙壁,却一年四季都洁白如雪。我们村里的大人每年都会认真粉刷这块墙壁,而孩子们再调皮,也不会去这块大墙壁上乱涂乱画,一切都只是为了:看电影!
1980年秋,我12岁,到离村子三公里远的三江县城去住校读中学。自从改革开放后,学校已不兴组织学生集体去电影院看电影了,而当时我因家里生活相对窘困,所以虽然县城有个小电影院,但我根本没去那里看过电影。这样一来,我就特别关注村子里什么时候能放免费电影了。每当探听到村里要放电影的消息,我立马就会编织各种各样的理由向老师请假,以便回家看电影去。这各种各样的理由中,当然也包含一些小小的谎言啦。奇怪的是,当时我的父母从来也没批评过我,那真是个自由而又快乐的看电影年代。
放映员到我们村放电影的周期,大概两个多月才会有一次,每次连放两个晚上,一般是一个晚上放一部影片,偶尔也有放两部的。每当有消息说放电影时,家家从清晨开始,就搬了两三条长板凳去食堂抢占位置,乃至这一天的中午饭和晚饭,一家人都只能站着吃饭了,但一个个都吃得满心欢喜,满脸期待。待到晚上一吃完饭,碗筷都不洗,就一个个直奔食堂而去。
一开始,村里放的多是一些战争老片,如《地雷战》《地道战》《平原游击队》《闪闪的红星》《红孩子》《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等一些五六十年代的经典电影。后来也陆续放映了很多80年代拍摄的电影,如《阿Q正传》《西安事变》《城南旧事》《小街》《庐山恋》《天云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等。但从来没有放映过什么外国影片。可能是因为外国影片本来就比较少,而放映员也担心村里的人不爱看吧。
在食堂里放过的电影中,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这部名震遐迩的功夫大片,在我们村是从1982年五六月才开始放映的。结果,从那时起一直到1983年的二三月间,大概有大半年光景,每次放映员来放电影,都少不了放一遍《少林寺》。那是因为当时全村人都太爱看这部影片了,每次放完,都强烈要求放映员下次还要放。尤其是村里的一些男孩子,全都把拥有一身潇洒武功的李连杰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我那年长我两岁的哥哥,更是激动得叫父亲帮他理光了头发,再整天拎条木棍东敲西打的。当时,不管走在村里的哪一个角落,总会看见很多剃成了光头的男孩子,拿着扁担或竹竿,大喊大叫“李连杰”。还好,那时,我们的村子地处比较偏僻的山区,也不知道少林寺到底在哪里,家长们便不用担心剃光了头的孩子们会离家出走,到少林寺当和尚去。
当《少林寺》在我们村里放上两三次后,食堂里的舞台就变得热闹起来了。电影里的李连杰在舞台后的白墙上舞棍对打,头剃得光光的很多男孩子则站在舞台中央,一个个拿着扁担、竹竿,跟着电影上的李连杰舞个不停。每次《少林寺》放完后,总有不少男孩子免不了会受伤,比如,把手臂打出血,或者扭伤了脚什么的。而此时,食堂里的小卫生所就热闹非凡了。受伤的男孩子们一窝蜂地拥进了卫生所,止血的止血,消毒的消毒,包扎的包扎,一边还忍不住叽里呱啦地叫嚷着。男孩子们那充满了荷尔蒙的青春,因为《少林寺》,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宣泄与释放。
而我们女孩子呢,就去学唱《少林寺》的插曲《牧羊曲》。曲子音调很高,我们总是唱不好,但女孩子们之间也从来不会互相嫌弃,因为大家都是彼此彼此吧!当然,身为女孩的我,那时候还是更羡慕我哥,因为他不仅可以拿着扁担、竹竿在舞台上有模有样地与别的男孩子对打,而且还可以跟着放映员,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狂追着看电影。我对那种“黑白布帘在风中摇曳”的最初印象就是从我哥嘴里听到的。当时,我哀求哥哥也带上我一起去别的村子看电影,但哥哥死活不肯,说他们都是哥们儿一起走的,带上我这个女孩子,多没面子。当时,我真恨不得自己也能变成男儿身。
除了《少林寺》,我在梅村食堂里,还看过好几部印象比较深刻的电影。当时我们刚上中学,很多深刻的东西都看不太懂,不过孩子们看电影自有孩子们的乐趣:
看《阿Q正传》,我们就学会了“假洋鬼子”这个词汇。当然,那时已经没有男人留长辫子了,不过,我们不喜欢某个男孩子或者看着某个男孩子不顺眼的时候,就会背地里叫他“假洋鬼子”;张瑜在电影《小街》演女主角时理了个短发,显得既漂亮又帅气,我们女孩子给这种发型起名为“张瑜头”。后来我也像很多女孩子一样,把长发剪成了像电影里张瑜一样的短发,一时间满校园都是“张瑜头”在飞扬;看《城南旧事》,我们非常喜欢沈洁扮演的小英子,她那双明亮、纯真、迷人、探索的眼睛,似一首淡雅而含蓄的诗,还有那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送别》曲,更是让我们钟爱不已。最后连我们中学的毕业晚会上,大家告别时唱的都是这一首曲子。
狄更斯在小说《双城记》的开头有那么一段名言:“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那时候的我还没看过《天堂电影院》,不知道这其实就是我们家乡最珍贵的“天堂电影院”。
时光不待人,当我懂得了什么叫乡愁,什么叫流连之后,“天堂电影院”的美好,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梅村的食堂还在。只是,里面的格局已经有些变样了:舞台没了,小卫生所没了,小卖部也没了,只有曾经放电影的那一扇“雪白大墙壁”依然存在着,也依然还是雪白雪白的。但电影却再也不会在食堂放映了。村里年轻人说,谁还会到食堂看电影呢?每家每户都有电视机了,即使要看,也要到县城的三江电影院去看呀,2D、3D的,特效可好看啦。老年人则说,在食堂看电影,还不如一起打打牌,打打麻将,这可有趣多了。
位于广州市的车陂村,在2019年的仲夏之夜,都曾经在村公园的大榕树下来一场“黑白布帘在风中摇曳”的怀旧画面。不知我那心心念念的小山村梅村,是否也会在某一天,能重新来一场盯着“雪白大墙壁”看电影的往昔时光?
在梦里,其实早已出现过无数次——“雪白大墙壁”的影像。梅村小舞台,我生命中的“天堂电影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