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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百上千座巨楼组成了这座城市的骨骼,数不清的城市血管和神经中,无数不知疲倦的细胞正在穿梭。“人生中介有限公司”就坐落于城市血管中一条不知名的巷子里。
公司门口悬挂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招牌,龙骨虽锈迹斑斑,八个大字却清晰可见:等价交换,童叟无欺。走进一看,收银台后的老板脑袋大得出奇,竟有一口尖锐如兽的利齿。
“欢迎光临——”他说,“这里只有典进,没有赎出喔!”
《连续杀人鬼青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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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人生中介有限公司》
本书是一部短篇小说集,收录了《安家》《致病药》《食孤》等八个社会寓言故事。作者武士零融合了社会派悬疑与奇幻元素,以诡谲克制的笔触,剖析人性,捕捉人心。
破烂神秘的中介公司、卖家买房的缺心眼孙子、手黑心不黑的假药商贩、贪财丧失良心的独子、后知后觉的母爱……人类于幽微和现实中迂回穿梭,一如《第八号当铺》中以物易物的世界。
人性催生欲望,欲望又以希望之姿反哺人心。为了达成心愿,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八个故事,奇情又严肃,温暖又玩心,让人想一直读下去。
Chapter 1 安家 ——典人间万物,卖荣华富贵。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Chapter 2 致病药 ——“你们这有没有能让我得老年痴呆的药?”
Chapter 3 他的拳 ——父子间的矛盾总有冰释前嫌的时候,只要他们曾并肩作战。
Chapter 4 平行世界爱情故事 ——我们彼此陪伴,走过平行时空里的黑暗。
Chapter 5 食孤 ——孤独是一头猛兽,它肆无忌惮地抓住村里每一位老人,咬上去,吞噬血肉。
Chapter 6 世界灭JUE的WEI一解 ——人类用令人惊叹的决心,延续了他们的文明。
Chapter 7 毕业照上的幽灵 ——人生的每一道伤痕,都是遗憾的化身。
Chapter 8 活人刀 ——可抚天下不平之事;无愧世间有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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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破败的公寓高层中发现了一具女尸,尸体旁边留着一张笔迹如小孩稚拙字迹般的犯罪声明。就在警察一筹莫展时,接二连三的离奇命案发生,使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恐慌,甚至引起……
把人命当儿戏的“青蛙男”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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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要天真地以为看到后一页,噩梦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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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武士零,一九九四年生人,新锐悬疑小说创作者,江西省作协会员。
国内新生代悬疑品牌惊人院首席签约作者,创作的故事在主题、构思方面独树一帜,人物塑造浸入感极强,语言逻辑缜密。
擅长利用隐藏极深的精神分析技巧,抓住人性盲区,并用扎实的共情技巧感染读者,在余音不绝的破解中达到心理上的释然。在戏剧冲突中体现人文关怀,带给读者酣畅淋漓的阅读体验。
“在二十多年贫瘠的人生中没弄到什么可以放在名字后面的点缀。某日梦醒,无事可做,于是决定成为小说家。”——武士零
【日】中山七里
1961年出生于日本岐阜县。日本人气推理作家。
因在作品中多设置关键性的剧情翻转,被誉为“逆转的帝王”。以《再见了,德彪西》荣获第八届“这本推理小说了不起!”大奖。作品风格多样,人物角色丰满,有基调明朗的音乐推理小说,也有阴郁沉重的社会悬疑小说。出道短短数年,已出版六十多部作品,质量均佳,是日本近年来甚受瞩目的新锐推理小说家。
主要作品:“岬洋介”系列、“御子柴礼司”系列、“连续‘杀人鬼’青蛙男”系列及《赴死之人的祈祷》《帝都地下迷宫》《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开膛手杰克的告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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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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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人生中介有限公司》
Chapter 1 安家
1485平方千米的城市中居住着2200万人,成百上千座擎天巨楼组成这座城市的骨骼。骨骼之下埋伏着城市的血管和神经,数不清的巷弄中穿梭着不知疲倦的细胞,在其中一条不知名的巷子中有一家小店,老板今天起得很早。
店门口悬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招牌,其中半边贴纸从骨架上垂落下来,招牌的龙骨锈迹斑斑,看起来老板也没有要修理的意思。客人在店门口停住,他歪起脑袋认全上面的标识:“人生中介有限公司。”
在这排大字下面又写着一行小字:典人间万物,卖荣华富贵。
他口中喃喃着“中介”二字,放下手中的购物袋,缓步走进店里。拨开一扇塑料卷帘,收银台后面插着一颗大脑袋,这人的脑袋大得出奇。看着客人走进店里,他龇开一口牙,客人被这口烂牙吓了一大跳——这人的牙齿几乎没有形状规律,每一颗都长得奇形怪状,相同的是,它们都尖锐如同动物的利齿。
“欢迎光临。”老板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卷闸门。
客人在收银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十分钟后,老板将客人送出中介所。客人的表情有些释然,又似乎有些惆怅,每一个从中介所走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这种表情,老板早就习以为常。买与卖,是这座城市中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2
杨景将客人送上停在地下的揽胜,行政加长版。大腹便便的外地客人把手里的名牌包扔在后座,那里面刚才还装着五十万现金。他艰难地将自己塞进座位,落下窗户,挥了挥手。杨景目送着路虎驶出停车场。
杨景乘上电梯,电梯按钮上的荧光逐行上升,电梯在十七楼停下,他一路走进公司的玻璃门,还没来得及坐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摸了摸脑袋,离工位不远处的讲台上,一个秃头眼镜男冲他挤眉弄眼。
“恭喜战狼小队的杨景经理,签下五千万元大单!”男人举起话筒,掌声再次响起。杨景环望了一圈,办公室里零散地坐着几个同事,所有人都羡慕地望着自己。他鞠躬谢礼。
讲台上的男人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又往上扬了几度,说道:“我们的理念是什么?”他将话筒指向台下。
“我可以!我相信!我一定能行!”
在地产行业里,每个人的书架上都放着一本卡耐基的大作,每个人都把《华尔街之狼》奉作“圣经”,每个人都用吼叫代替说话,扮演着动物世界里的大猩猩——他们甚至捶打胸口。
吼了两声,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杨景给同事作了个揖,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在茶水间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女友的名字。他歪着脑袋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一边打了杯咖啡。
“丽丽,怎么了?我在公司呢。”他端起纸杯,滚烫的咖啡不小心溢在手上,他疼得龇牙咧嘴。
“我上次去看的那套房,你觉得怎么样?我今天问过了,你猜怎么着,又涨了二十万!”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女友应该在外面。听完对方的话,杨景心中一沉。
“是啊,现在都这样,一天一个价。”他附和道。
“要不咱们就拿下来吧,你今天签的那个单怎么样了?”
“拿下来了,提成应该有十三万。”杨景嘟囔着,他将咖啡放在桌上。可是在这个地方,十三干什么呢?
女友沉默了一阵,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加上我们的存款,现在应该有五十万了。”
可是五十万又能干什么呢?
杨景等待着女友再次开口,过了一会儿,女友有些犹豫地说:“我妈前几天又在催我了,你知道,我也27岁了。”
“我会想办法的。”这样说着,他挂断电话。
他和女友从大学毕业就在一起了,他是本地人。可令人难以启齿的是,即使是毕业了五年之后,他们仍住在出租屋里。“拼了命地努力,只为了能在自己的家乡有个落脚之地。”这是他今天能想到的幽默的笑话。
走出茶水间之后,办公室已经恢复平静,杨景回到自己的工位,太阳走到了天中,日光落在电脑旁的盆栽上——那是女友送他的铃兰。盆栽下面似乎压着一张纸,他抬起盆栽,是一张海报。僻静山谷中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泉,温泉旁坐落着一排房屋,下面写着一行大字:在四季如春的温泉小镇安家,200万即可拥有幸福晚年。
他忽然想起来,这张海报是本公司与另一家公司合作推出的广告。图上的小镇在南方,这年头,在南方买房养老的项目也不少。将自己的房子卖了,在南方买一套小房子,留几百万给子女作为在本地买房的首付,是很多家庭解决房子问题的方案。
在这个拥挤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有人要留下,就有人要走。
他将海报对半折叠,收入口袋。
3
电话是他从同事的通讯录上抄来的。
每个地产销售员都有一本自己的通讯录,上面记载着买方卖方的信息,这等同于他们的饭碗。这会儿杨景手上没有房源,他请同事吃了好几顿饭,经过一个礼拜的软磨硬泡,才从他手上讨到这套房源。
比起女友看中的那套房子,这套更加便宜一些。
出租车驶入一处小区,这个小区狭长幽深,全是五楼层的砖红色板楼,看起来上了些年纪,屋前屋后都栽种着花草,居住在这里的大都是老人。杨景和女友在拐角处下车,看着女友微微皱起的眉头,他说:“你别看这小区老啊,抵不住位置好,往东边走三条街就是小学,中学也不远。”
他一边寻找着房源信息上的门牌号,一边掏出手机,拨打起房东的电话。
不一会儿,楼道中传来脚步声。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人,杨景猛吃一惊:“王二,你家住这里?”
这人脸上挂着一双下垂眼,突出的颧骨上裹着两块瘦肉,笑起来便挤成一团,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不止丑,还带着些凶。能丑成这样的人,除了那位大学同学王二,杨景想不到第二个人。
杨景还记得那个美术系女孩和王二分手的理由:你的长相已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王二不仅丑,而且由于长相带给他的自卑,大学时他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如果不是住在隔壁寝室,杨景根本不会记得他。
对方似乎和他一样吃惊,打量了他一瞬,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哇,真是巧了,大学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吧?”
杨景掸掸肩膀,一边点头,一边瞟了瞟他身后的楼道。“你女朋友?”王二啧啧地说,“就是当年那个……中文系的?你小子可以啊!先不说这些,上我家吃饭!”
杨景有些尴尬地笑笑,他挥挥手:“不了不了,我还有点事,下次我请你啊,留个电话。”
“那我就不留你了,正好我也有点事,今天有人来看我家的房。”
不会这么巧吧……杨景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试探性地问道:“你的房子在几楼?”
“五楼,怎么了?问这个干吗?”
“可是接电话的是个阿姨啊。”女友回过神来,插进两人的对话:“难道是你的房子?”
王二愣了一会,哈哈大笑:“这可真是巧了,那是我妈!”
4
“像这样的房子,我有五套。”王二跟在两人身后踱着步,“你们要是不喜欢,可以再去看看别的。”
正检查房屋结构的杨景抬起头来,谁也没想过,当年在学校干啥啥不行的王二同学,家里竟然有五套房,而曾经身为校园风云人物的自己,如今却只是一个小小的房产中介。他没有回答,女友却接上话茬:“哇,那你这辈子岂不是啥都不用干了?”
“都是家里长辈留给我的,我爷爷两套,我外公两套,我爹一套。”王二把头甩得像拨浪鼓,“啥都不干就太无聊了,我平常没事就跑跑Uber,打发打发时间。”
听到长辈这两个字,杨景就像把柠檬和苦瓜一同嚼进心里一样。他不由得握紧女友的手:“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吧。”女友看了看王二,对方正在鼓捣手机。她说:“除了小了点以外,别的地方都还行。”
“没事,咱们先买下来过渡,以后换更大的。”他笃定地说。
“杨总,你觉得怎么样?”王二放下手机,“咱们还赶着吃饭呢,我得好好和你喝一顿。”
杨景左右看了看,尽可能地装出一种无所谓的语气:“不错,价格能不能再低一点?”
“765万!给你减20万,这是价了。咱们兄弟之间,就不用磨叽了,你也知道现在的房子有多好卖,要不是急着用钱,我也不愿卖。”
杨景感受到女友的目光,她正殷切地看着自己。
“嗐,那就768万吧,给你添三万,听起来也吉利。”
“反向加价?杨总阔气不减当年啊!”王二竖起大拇指。
5
100平方米的房子住几个人才不算拥挤?这个问题杨景想过很多次。这套房子里曾经住着五个人,现在只剩四个,但看起来还是那么拥挤,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一踏进屋内,他就闻到一股焚烧纸张的气味。他摇了摇头,家人早就叮嘱奶奶不要在屋里给爷爷烧纸燃香,但这些劝告她从没听过。
这是爷爷死去的第三天。
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爷爷在巷子口的污水坑里绊了一跤,便再也没有爬起来。人一生中会摔很多次跤,有时候你爬起来了,有时候你没有,这件事就是如此简单。
父母坐在餐桌旁看电视,餐桌摆在客厅里。他们的脸上没有愁云惨雾,爷爷离开的那一天,母亲象征性地哭泣了一阵,然后很快结束。人上了年纪之后,或许都会对死亡麻木,杨景觉得这样也好,死亡并不意味着什么,悲伤也不能给逝者安慰。
他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奶奶没有出来吃饭,她一直和爷爷在房间里单独分餐,爷爷死后,她的习惯也没有改过来。
“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母亲问道。
“今天工作不多。”他埋头扒饭。
“有空也常带丽丽回家吃饭啊,今天怎么想到回家?”母亲继续追问,父亲像个木偶般充耳不闻,他一直如此。
“她工作有点忙。”杨景有些烦躁。
“不是妈妈说你,恋爱也谈了这么多年了,也差不多该结婚了吧?人家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你好歹也要给人家点念想。”母亲继续喋喋不休。
“结婚?”杨景放下碗,心中积攒许久的怨气蠢蠢欲动,“房子呢?凭什么结婚?你们给钱吗?”他扯了扯嘴角,说这些伤害父母的话,竟使他压抑的情绪得到些许释放。
他的话就像一口硬饭把母亲哽住,她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丈夫,半天竟说不出话,眼眶却红了起来。杨景不知如何自处,正准备离去,父亲忽然开口了:“要不把这套房卖了吧,卖了,你们就有钱买房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句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憋在他的喉咙里,就像存在保险箱里的旧钞票。
杨景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海报,在桌子上摊开,对父亲说:“想不想去南方?”
连他自己也奇怪,那股怨气就像从未出现过,他的心情重新好转。
南方是什么样的呢?杨景没有去过南方,但工作中培养的话术在此刻发挥起了功用:“这个镇子是当地出了名的长寿镇,那里的温泉水含有好几十种稀有元素。法国依云小镇您知道吗?全世界只有两个镇子有这种温泉,第二个就是这里。您看,总价200万元一套,现在买的话,还能享有温泉水直供入户的特权。”
“南方?”母亲的眼神有些迷茫,“南方是什么样的呢?”
奶奶的屋子里传来哭声。她遵循古老的礼仪,哀伤是对逝者的尊重。
6
带着客户上楼的时候,杨景的心里有些忐忑。房门口的信箱中似乎夹着一封信,应该是水电费之类的发票函,他瞟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掏出钥匙开门。
这套房是爷爷年轻时购置的婚房,实质上是属于老人的财产,父母只是住在这里罢了。尽管父母已经同意了迁居南方的请求,但杨景尚未征得奶奶的同意。在这种时候对她提出卖房的请求,实在是件残忍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给身后的客人赔了个笑脸,这是一对新婚夫妻,男的背个双肩包,看起来像是程序员,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这也是废话,二十几岁的人靠自己哪能买得起房。
“这是单位上分配的房子,别看老,基建质量扎实得很。您看这墙面,二十几年了,腻子还挂着呢。”杨景拍了拍墙,将地上的墙皮悄悄踩住,“老人要去南方,所以才卖房。”
“南方?”男人有些惊讶。
“是啊,四季如春的地方,200万元一套,终身享用温泉入户待遇。”钥匙卡在锁孔里,杨景用力扯门,门框阵阵哀鸣。
“是吗?”男人若有所思,“回头给我介绍介绍,合适的话让我父母也搬过去。”
“好嘞。”防盗门发出后一声吼叫,应声而开。不知为什么,杨景的脑子里忽然浮现一幕与此刻无关的画面:山峦抱住四季如春的南方小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一条条长椅错落有致,坐在上面的老人们将双腿泡进木制的水桶,富含矿物质的温泉水散发氤氲雾气,一双双浑浊的眼睛没有焦点,痴痴地看着远方蔚蓝的天空……
上一次见到奶奶是什么时候呢?杨景有些想不起来,或许是在医院,也可能是在那场草草举办的葬礼上。说是葬礼,其实就是殡仪馆的火葬仪式,寥寥几个人站在空旷的大厅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尸柜被送入熊熊烈火。每个人都在假装悲伤,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如果可以早点离开的话就好了吧?人都死了为什么要给别人添麻烦呢?我的工作可是很忙的啊……
屋里没有人,父母应该出去买菜了,以前这是爷爷的工作。杨景带着两位顾客走入客厅,粗略介绍了房子的构造,然后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屋子怎么锁了?”杨景回头看向男人,他正在拧动奶奶房间的门锁。他连忙走过去,压低声音:“这屋的钥匙我忘带了,回头我拍两张照片给您。”话音未落,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男人望向杨景,杨景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我爸在里面养了条阿拉斯加,可能是忘记喂饭了吧。”杨景急中生智,“来,咱们先看看这两个房间。”
男人回头看了看房门,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走开。
草草将房子看完一遍之后,杨景招呼两位客人在沙发上坐下,给他们冲上茉莉花茶。跟在男人身后的女人年纪比男人小一些,一路上虽然没有怎么说过话,但杨景看得出她对这套老房子不太满意。他故意走到阳台上抽了根烟,把哄女孩的空间交给男人。
“张总。”他扔掉烟头,走进客厅,“房子您也差不多了解了一遍,您觉得怎么样?”
800万,他想。减掉在南方买房的200万,还能剩下600万,或许,女友喜欢的那套房子也不是不可以看一看。
“我觉得……”男人清了清喉咙,忽然被左手侧房间传来的声响吸引了注意。杨景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杉木门上的圆形把手正在缓缓转动。奶奶走出房间。
“你要卖房?”他似乎很久没听到过奶奶的声音了,她的语气里带着怒意,“这是你爷爷留下的房子,你凭什么卖?我不卖!”
难道父母没有跟她说去南方买房的事?杨景一阵头大,向两位顾客有些抱歉地笑笑,走过去,搀扶起奶奶的手臂,她身上有股中草药和熏香的味道。他压低声音:“奶奶,你听我说。”
“说什么?你爷爷才走几天,你就要把他的房子卖了?”她一把甩开杨景的手,颤颤巍巍地走到沙发前,抓起一只枕头。
枕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像根羽毛掉在女人的身上。女人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叫,就像掉在身上的是一块砖头。“杨经理,这就是你说的阿拉斯加?”
“走,都给我出去,这是我的房子!”奶奶不依不饶,她回头看向孙子,“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们凭什么卖掉我的房子?”
两位顾客仓皇逃出房子,杨景无奈地目送他们离开,这单生意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了。但他还来不及生奶奶的气。
刚才的动作似乎消耗了太多精力,老人无力地陷入沙发。她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杨景仔细去听:
“这是我的婚房啊!这是他买给我的婚房……”
7
杨景挂断女友的电话。
怠慢客户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但是两位客户的投诉给他带来了更严重的影响——公司是不允许员工利用公司资源进行私下交易的,东窗事发后,上一笔订单的奖金泡了汤。
那可是13万啊。想到这里,他越发愤怒,楼道中的感应灯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为什么?别人的父母能给孩子五套房,他不仅得不到任何帮助,还要因他们的顽固不化承受如此羞辱。
女友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她每天都会问起交款的事,距离和王二约定付款的日期只剩三天,杨景没有赚到一分钱。他不怪女友,她等了他太多年,他知道这是后一次机会。如果他让她失望,女友将离开他的城市。她的父母帮她在故乡铺好了路,考公务员,买房,这是她的退路。
而我没有。杨景闭上眼睛。我没有退路。
他走上楼梯。
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父亲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他瞅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他看着父亲的侧脸,他们太像了,两个过于相似的男人很难进行正常的交流,这是杨景早就领悟的道理。
奶奶的房门紧锁着,就像从来没有打开过那样。他多希望它从来没有打开过。
“你们没有跟奶奶说吗?去南方的事。”他在沙发上坐下来,从父亲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很少抽烟。
父亲看也没看他,他在等待妻子来救场,他总是如此。她来了,在围裙上搓干双手,朝奶奶的房间看了一眼,低声说:“要不咱们再缓一段时间吧?这个房子是她的宝贝,她和你爷爷在这里过了一辈子,你爷爷又……她很难接受去南方的事情。”
“很难接受?”杨景笑了,他大声说,“那我呢?我要如何接受?快三十岁了,活在自己的故乡,还像条无家可归的狗,今天住这里,明天住那里……我怎么和丽丽交代?结婚?你们想要我结婚?问问她想不想吧!”
大多数母亲是这样的角色,她们负责救场、疏导,用女人的方式柔和地解决问题。当她们发现问题的严峻性超过她们的想象,她们便不再说话,开始风暴式哭泣,或者啜泣。
“我直说吧,这次买不了房,她就要走了,回老家。”杨景摊开双手,“我没办法了。”
父亲佝着的脑袋抬了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后很快放弃。五十几岁的男人,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结果还住在父母的房子里。他和我一模一样,杨景想。
“你好好跟她说说行吗?”妈妈哽咽着,她又看向奶奶房间的方向,语气里竟多了些怨气,“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不讲道理啊!”
她在听吗?杨景也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缕缕青烟从门底的缝隙中爬出,他闻到香火气。今天是那个人的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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