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推薦：
《
无尽的海洋：美国海事探险与大众文化（1815—1860）
》
售價：NT$
454.0
《
治盗之道：清代盗律的古今之辨
》
售價：NT$
556.0
《
甲骨文丛书·剑桥世界暴力史（第一卷）：史前和古代世界（套装全2册）
》
售價：NT$
959.0
《
甲骨文丛书·中华早期帝国：秦汉史的重估
》
售價：NT$
1367.0
《
欲望与家庭小说
》
售價：NT$
449.0
《
惜华年（全两册）
》
售價：NT$
320.0
《
甲骨文丛书·古代中国的军事文化
》
售價：NT$
454.0
《
中国王朝内争实录（套装全4册）：从未见过的王朝内争编著史
》
售價：NT$
1112.0
|
| 編輯推薦： |
《十年灯》是一束束光的投影，其中既有对日常生活幽微的诗性呈现，更有面向自我和灵魂的叩问，这是一部追问之诗，也是一部对新形式以及打破传统修辞的探索之作。
——吉狄马加
|
| 內容簡介： |
|
《十年灯》是诗人赵晓梦的诗歌合集，收入诗人近十年创作的两百余首诗歌，分长调、组章、短歌三辑，每一辑诗歌各有特点，关于历史风云、故土乡亲、自然万物、季节更替，几乎**的生活元素都成为这部诗集的内核。长调《分水岭》等深度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组诗《乡村笔记》等以乡土乡情为主题；短歌《花下》《岩下》《桥下》等让人看到诗人无限的诗情空间。赵晓梦的诗歌意象密集丰富，触景生情，由外而内，善于比兴，结构精巧，诗中志趣隐逸阔达，对于时间和空间的理解潜藏在每一首诗中，为诗歌奠定大气浑厚的气象。
|
| 關於作者： |
|
赵晓梦，诗人，**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200余万字作品见于《人民日报》《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十月》《钟山》《作家》等报刊，结集出版著作8部，入选30多种选本，获得中国新闻奖、中国长诗奖、长征文艺奖、十月诗歌奖、《北京文学》奖、四川文学奖等，代表作有长诗《钓鱼城》《马蹄铁》等。
|
| 目錄：
|
《十年灯》
目录
001... 惊涛来似雪，十年夜航船
——序赵晓梦诗集《十年灯》? 霍俊明
第1辑? 长? 调
003... 屋顶上
018... 分水岭
027... 马蹄铁
042... 山? 海
053... 敦煌经卷
第2辑? 组? 章
廿四花品（组诗）／ 063
063...梅? 花? 064...李? 花
066...菜? 花? 067...杏? 花
068...桃? 花? 069...梨? 花
071...玉? 兰? 072...樱? 花
073...海? 棠? 074...牡? 丹
076...茶? 花? 077...紫? 藤
078...月? 季? 079...苔? 花
081...杜? 鹃? 082...栀子花
083...鸢? 尾? 084...三叶草
086...蓝花楹? 087...荷? 花
088...三角梅? 089...芙蓉花
091...桂? 花? 092...菊? 花
众山皆响（组诗）／ 094
094...遇? 雨? 095...听? 风
096...观? 云? 097...望? 月
098...漫? 步? 099...敲? 山
101...问? 花? 102...歇? 阳
104...鸣? 谷? 105...看? 瀑
高原上（组诗）／ 107
107...山? 歌? 108...天? 堂
110...斑? 斓? 111...锅? 庄
112...碉? 房? 113...吊? 桥
115...散? 步? 116...朝? 晖
117...表? 演? 118...夜? 雨
茶中故旧（组诗）／ 120
120...吴理真
122...白居易
123...刘禹锡
124...苏东坡
125...陆放翁
草原上（组诗）／ 127
127...夜宿草原? 128...夏日草原
130...青海湖边? 131...刚察湟鱼
132...菩提树下? 134...女娲湖底
135...拉脊山上? 136...达玉部落
138...一匹马的名? 139...一滴马的泪
141...一个马的节
换个方式爱她（组诗）／ 143
143...四个女儿? 146...身体长刺的人
147...带走月光的人? 148...没有语言的生活
150...关心天气预报的人? 151...归还书房的一尾鱼
153...从今天起? 154...换个方式爱她
155...傍晚的风铃? 157...两个月饼
伦敦时差（组诗）／ 159
159...徐志摩的石头? 160...剑桥印象
162...院士花园? 163...时间的爬虫
166...夜晚的摄政公园? 167...酒吧的DNA
168...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到伦敦眼
170...被时差颠倒的闹钟
171...大师在墙上
自画像（组诗）／ 174
174...刀笔手? 175...烟斗客
176...老男孩? 178...透明人
179...太极手? 180...肌肉男
181...呼喊者? 183...吹奏人
184...观棋者? 185...风筝客
186...跑步者? 187...拳击手
乡村笔记（组诗）／ 189
189...三渔村? 190...石狮萌
191...花溪谷? 192...虎溪镇
194...桑田里? 195...冬荷塘
196...笔记本? 197...罗江春
200...山坡羊? 203...玫瑰谷
从前慢（组诗）／ 204
204...从前慢? 205...老? 屋
206...守? 夜? 207...遗? 像
208...道师先生? 210...打井水
212...散灾饭
旧粮站（组诗）／ 214
214...绣? 娘? 215...微? 花
216...口? 琴? 217...旧粮站
218...田? 家? 219...怀? 乡
221...玉米地? 222...小? 街
母亲的屋顶（组诗）／ 224
沙之书（组诗）／ 235
235...流? 沙? 236...鸣? 沙
237...平? 沙? 238...寒? 沙
239...黄? 沙? 240...风? 沙
241...飞? 沙? 242...沉? 沙
243...哭? 沙
第3辑? 短? 歌
247... 草? 堂? 249... 眼? 罩
251... 虔? 诚? 253... 秘? 林
254... 铁? 树? 256... 病? 人
258... 界? 碑? 260... 渡? 口
262... 盐? 号? 264... 红军街
266... 红军树? 268... 酒? 庄
270... 酒? 洞? 272... 竹? 林
274... 半? 岛? 276... 对? 岸
278... 湖? 畔? 279... 等? 待
281... 延? 误? 283... 标? 准
285... 喇? 叭? 287... 叹? 息
289... 鹦鹉来串门? 290... 洗? 澡
292... 中? 药? 294... 小? 巷
296... 擦皮鞋? 298... 楼? 梯
300... 春夜喜雨? 302... 椰? 树
304... 海? 滩? 306... 下午茶
308... 第七日? 310... 晚? 安
312... 听着雨声? 314... 台? 历
316... 绛? 雪? 318... 何? 园
320... 溱? 湖? 322... 接骨木
324... 花? 下? 326... 岩? 下
328... 桥? 下? 330... 桥? 洞
332... 晨? 曲? 334... 鸟鸣涧
336... 你还没告诉我? 338... 湖? 畔
340... 遗? 嘱? 342... 风? 口
344... 在新九的山中过年
346... 米? 易? 348... 伤? 口
350... 这河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352... 城里的月光? 354... 碎纸机
355... 空房间? 358... 春天的心房
360... 后记? 十年灯话? 赵晓梦
|
| 內容試閱：
|
惊涛来似雪，十年夜航船
——序赵晓梦诗集《十年灯》
霍俊明
当我将赵晓梦厚厚的十年诗稿打印出来的时候，窗外刚好传来一阵不知名的鸟叫声，清脆、婉转如喉管里含着响亮、清冽的山泉。世事沧桑，鸟鸣依旧。我们要感谢诗歌这位对我们不离不弃的朋友，它是我们生命履历中不可或缺的命运伙伴和灵魂伴侣。
1
1995年，谢默斯·希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授奖理由值得我们一再揣味：“他的诗既有优美的抒情，又有理论思考的深度，能从日常生活中提炼出神奇的想象，并使历史复活。”同为爱尔兰伟大诗人的W.B.叶芝则强化了诗人的日常生活与诗歌中自我形象的差异，甚至强化日常生活中与诗歌中的常常并不是同一个人。我喜爱的明代大家张岱曾经说过一个交友的真理：“人无癖不能与交，以其无深情也。”
（《陶庵梦忆》）日常生活中的赵晓梦，他的手里时常端着一个特殊的物件——烟斗，于烟雾缭绕中一个人的癖好和性格无比清晰，“和着夜晚的琴声，套上一双白手套/你小心擦拭这些古老的石楠根/让大海的波浪朝着一个方向竖起睫毛/让那些隐秘的往事显露出条理//夜雨已成溪，烟斗里还飘雪/清醒比微醺更让人空虚”（《烟斗客》）。
赵晓梦这本诗集取名《十年灯》，当是出自黄庭坚诗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作为曾经的文学少年，赵晓梦从2002年重拾诗笔，今年正好“归来”十年。对白天忙于工作的他来说，写诗基本上是“挑灯夜战”，而其为人倒也颇有几分“桃李春风一杯酒”的“江湖”豪爽与大气，其诗中也随处可见“夜雨”意象。所以，我想，取名《十年灯》，不仅是一种时间描述，更是一种写作状态呈现。
诗集分为长调（长诗）、组章（组诗）和短歌三个小辑，它们之间恰好形成了诗歌文体学意义上的交织和呼应，而前两者更能体现一个写作者的总体性视野以及精神能力。赵晓梦是我所见的同时代诗人中比较擅长写作长诗和主题性组诗的，他的整体构架能力以及诗歌走向的掌控能力都比较突出，这在即时性的物感化的碎片化的写作情势中显得愈发重要。赵晓梦1300行的长诗《钓鱼城》是近年来不多见的在诗歌写法上具有发现性的作品，是三重奏式独白体的命运史诗、精神史诗和心灵史诗。这首长诗印证了一个当代诗人与历史传统之间的深入互动和对话关系，体现了对历史的精神复原能力。《钓鱼城》《敦煌经卷》等长诗使得赵晓梦的诗歌特质和精神肖像更为清晰，也更具辨识度。质言之，一个诗人的区别度在任何时代都是至为关键的，而诗歌评价尺度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的综合系统，必然会涉及美学标准、现实标准、历史标准和文学史标准。即使单从诗人提供的经验来看，它就包含了日常经验、公共经验、历史经验以及语言经验、修辞经验在内的写作经验。诗歌只是一种特殊的“替代性现实”，是诗人所特有的精神生活和想象世界。即使只是谈论“现实”，我们也终会发现每个人谈论的“现实”却并不相同。“现实”是多层次、多向度、多褶皱的，正如陈超所吁求的那样“多褶皱的现实，吁求多褶皱的文本”。质言之，诗人与自我、生活、现实以及历史的关系并不是单一的模仿或反映，而既是情感关系、伦理关系又是修辞关系、改写关系，“仿佛我得到了一个颠倒的望远镜，世界移开了，一切东西变小了，但它们没有丧失鲜明性，而是浓缩了。”（米沃什《一个诗的国度》）
2
诗歌是自审和对话的产物。辑“长调”的开篇《屋顶上》直接引用了伟大诗人杜甫于家国离乱中写于至德二年（757年）的诗句“恨别鸟惊心”（《春望》）。非常有意味的是，他在组诗《廿四花品》的开篇亦引用了杜甫《春望》中的另一句“感时花溅泪”，甚至赵晓梦还写过杜甫的同题诗《春夜喜雨》。在另一首长诗《马蹄铁》的开篇，赵晓梦则引用了另一位伟大诗人里尔克长诗《杜伊诺哀歌》中的“终他们将不再需要我们了，那些早逝者”。
我们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当代越来越多的中国诗人重新找回了杜甫或里尔克，而他们作为伟大的命运共同体的回声和血缘密码也越来越具有击穿世事人心的精神膂力，犹如“玻璃上，一粒尘埃惊醒另一粒尘埃”（《屋顶上》），犹如“我们在各自的命运里起身”（《春夜喜雨》），犹如“半野生的秘密都在草的根部隐身”（《马蹄铁》）。显然，杜甫与里尔克已经成为语言的化身以及诗人精神的原乡，成为贯通每一个人的“呼吸”与“诗性正义”。这正是诗人特有的“立言”方式，从而诗人与“自我”“当代”之间建立起“诗传”式的深度描写关系。这一深度对话也使得赵晓梦诗歌的精神自审、探询的深度以及历史感、文化意识、生命的哲思都非常显豁。其诗总体而言，意象的繁密与疏松有序，场景的过渡、转换依据心理的潮汐而变化，空间和时间都具备纵深度，个人化的历史想象力和生命的求真意志突出。
值得注意的是，赵晓梦的诗歌中总有一个强势的“说话人”角色，他时而“抒情”，时而“叙说”，时而又进行自我的戏剧化。这也正是本雅明意义上的“讲故事的人”，只是言说的语调、节奏和方式都是诗歌所特有的，当然，诗歌与散文、小说之间的文体边界早已经不像是界碑、界河那样的壁垒分明、泾渭立辨了。无论是一般意义上的抒情、吟咏、自白还是对谈、叙事和戏剧化的复调，它们都在赵晓梦的“说话人”这里找到了各自合宜的发声位置。这使我想到当年博尔赫斯所说的“线是由一系列的点组成的；无数的线组成了面；无数的面形成体积；庞大的体积则包括无数体积……不，这些几何学概念不是开始我的故事的好方式。如今人们讲虚构的故事时总是声明它千真万确；不过我的故事一点不假”（《沙之书》）。
由赵晓梦十年累积而成的诗稿以及这个“说话人”，我不自觉地想到了写作《西湖梦寻》《陶庵梦忆》《夜航船》的张岱，体味到的是那种追怀、盘诘、疑问以及浸透在骨子里的悲凉。夜航船，是世事浮沉中一颗跳动的心脏。在崩毁的冷彻时刻，张岱深感作为一个见证者还远远不够，作为“史学世家”后裔的他，还必须承担起记述历史的责任。于是，诗歌就承担起存留人类记忆的功能。在27年的时间中，张岱终凭借一人之力，完成了220卷、计200万字的“史记”。由此，在十年的时间节点上，我也看到了赵晓梦的一幅幅夜行图，看到了一个人在黄昏或夜色中所写下的“诗史”。黑夜可以区分为两种形态，它们分别对应静思时刻和凝虑时刻。前者更容易让我们看到一幅亘古未变的夜景图，比如海子的“黑雨滴一样的鸟群/从黄昏飞入黑夜”（《黑夜的献诗——给黑夜的女儿》）。苏轼的前后《赤壁赋》则将古人夜行推至极致的状态，而在古代夜行图中，张岱是非常殊异的一位，满卷之上弥漫着时间和世相的惊颤之音。
3
诗人一直是大地上的深情凝视者，赵晓梦显然自觉地接引了这一角色，只可惜曾经的土地伦理和大地共同体已经瓦解、破碎。当诗人在现代性的时间和空间的挤迫中重新面对大地、河流、山川以及城市的时候，考验他的就是精神能见度，由此，长诗《分水岭》就来到了我们面前。
显然，“分水岭”是一个精神场域，涉及众多内在和外在的事物、场景、心象以及地方文化元素和现实区域。质言之，它既是具象化的又是想象性的，它不只是自然地理的空间意义上的，不只是水流的物态化的结果，而同时是历史化、时间性和精神寓言意义上的，它代表了新旧两个差异性的时间观和世界观。在此情势下，诗人的文化根系已然被撬动，他的语言、感受以及想象方式也随之发生了裂变。诗人成了向导，这注定是一次次艰难辨认的时刻，而携载精神重力的诗句必然诞生，“让开裂的大地承认时间的重量”（《分水岭》）。一个优异的诗人必须克服时间的易碎感，他要持有一个全方位的精神取景框，能够同时观照、凝视细节、近景、中景、远景以及全息景观。深秋时节，赵晓梦从“屋顶上”这一既日常又带有视线提升的特殊空间出发，重新找到了自我渊薮以及万物的更替、轮回。秋天的声响高低错落地传来，它们同时也是后疫情时代一个人的内心以及广阔现实的混响，徘徊的沉默的瞻望的诗人犹如屋顶上蹦跳的麻雀，重新发现了绵延不已的“万古愁”。由此，我一直认为，评价一个诗人必须放置在“当代”和“同时代人”的认知装置之中，也就是我们必须追问在“同时代”的视野下一个诗人如何与其他的诗人区别开来。一个真正的写作者必须具有“求真意志”和“自我获启”的精神吁求，这在赵晓梦十年来的诗歌中有着明确的显现，而在斑驳的光影中，他又总是能够关注那些卑微的事物和命运，“往返这条河流，人被洋溢卑微的面庞照亮”（《山海》）。在凝视和探询中，他也一次次将那些幽暗的历史、记忆、文化、遗迹以及自我、命运重新推进到词语的照彻之下，“轻轻打开这些黑暗里散发光芒的纸/会听到迷人的声响，就像历史的声音/在时间的长河里回响”（《敦煌经卷》）。
我们已然注意到了，水作为液态的复合体，总是在赵晓梦这里被赋予更多流动性或静止性的精神寓意，水也对应历史、时代境遇下自然物态与社会场域的聚合，“隐遁其中，分开的是水分不开的也是水”（《分水岭》），“河流的抵抗一直在继续”（《马蹄铁》），“波涛拥挤着波涛，没有钟声导航的船半夜/靠岸”（《山海》）。
水是一个巨大的明亮的镜像，也是幽暗的深渊，可以让人在倒影中看清人心、欲望、世相、因果、轮回。由此，水成为印证人心世相、世代更迭的绝好场所。与此同时，水
是认知的母体，是温习记忆和滋养幻想、幻念的产物。水是深不可测的，充满了魔力般的吸力，安静无声的水让人静观自得而给人以安慰，奔腾喧嚣的喷着白沫的水引人不安和惶恐，“与其说平静如镜，不如说微微颤动……/既是间歇又是抚慰，液体的琴弓划过泡沫的合奏”（保尔·克洛代尔《旭日中的黑鸟》）。
4
对于赵晓梦而言，诗歌写作之所以构成个体主体性前提下的“语言活动”和“精神事件”，其核心就在于诗人对精神自我以及人情、世情、时代、世界的一次次发现、审看、挖掘。这是另一种“酉阳杂俎”或“世说新语”，这也是一个人的“精神自传”，其中代表性的作品如组诗《自画像》。
“精神事件”总是需要一个个场景、物象以及人物来支撑的，这些相关的物象或心象既可以是历史的、现实的又可以是想象的、虚构的，它们需要用探询精神予以深度关联。以此来考量，赵晓梦的《母亲的屋顶》《乡村笔记》《廿四花品》《众山皆响》《高原上》《自画像》《草原上》《沙之书》等一系列主题性组诗，让我想到了华莱士·史蒂文斯的诗句，“好审问的植物学家，/和哑默而处女般的新条目的/综合词典编纂家，此刻凝望自己”。一个流行的说法是，每一片树叶的正面和反面都已经被诗人和植物学家反复掂量和查勘过了——我们可以由此推而广之，但是事实却远非如此，一些事物的复杂面貌不但没有越来越清晰，反而是越来越似是而非。这恰恰印证了个体经验以及人类经验仍存在着不可弥补的局限，“知道松树会开花的人数寥寥。即使有幸见过松树开花的人，其中大多数也因缺乏想象力，错把这场开花的嘉年华看作是平常的生物的自然现象。但凡想知道松树的开花状况的人，就应该在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在松树林里度过。”（奥尔多·利奥波德《沙乡年鉴》）
对于诗人而言，出行漫游、精神对位、发现能力以及求真意志是非常关键的。在这些植物、动物、人物、风物以及故乡、家族和自我面前，赵晓梦一直坚持审问和探究的开放姿态，他也一次次化身为语言和修辞的“博物学家”。在凝视、探问与辨认中，诗人的精神能见度进一步提升，无论是熟悉的抑或陌生的差异性的细节、动作、物象、族群和外在世界，因为诗人的凝视、探询、叩访以及观照而打开了一个个崭新、新奇、多义性的精神空间，这对应了个体主体性、生存现场感、时代现实感以及地方性知识一次次精准对位和精神淬炼的能动时刻，“颜色失真，许多植物已不可辨认/只有我是滚过你枝头的浩大繁星”（《廿四花品·梨花》），“长久凝视这棵比寺院更早到来的树/犹如面对一本沙之书，合上再打开/里面的内容每次都不一样”（《草原上·菩提树下》）。
值得注意的是，在赵晓梦这里，这些幽微和日常的事物既是时间和空间的自然原生属性，又是精神构造和心理投射的结果，这是一种化学和光电反应式的独特眼光和灵魂悸动。这是词语和求真意志彼此求证和相互打开的过程，也是在悖论、否定、疑惑中，诗人寻求和解、安慰和舒缓的时刻。随之，诗人的生活边界和语言边界得到了双重拓展与更新。极为难得的是，赵晓梦已然将精神视点从可见的地面移到了隐秘不察的根系、土壤以及更深的幽暗表情之中，关于世界以及自我的认知也一次次被放大或校正。
惊涛来似雪，十年夜航船。赵晓梦坚持的是一种更具包容力的写作，是维持“写作成为问题”的表达方式。隔着岁月潮水的轰响，我再一次听到里尔克所说的：“若是你依托自然，依托自然中的单纯，依托于那几乎没人注意到的渺小，这渺小会不知不觉地变得庞大而不能测度。”唯有如此，诗人才能剥落日常生活的表象和外衣，重新面对自我、本义、诗性以及语言内核和存在本身……
屋顶上
恨别鸟惊心
——杜甫
1
麻雀飞过。风让屋顶悸动
盆栽的花草树木心思再缜密
也不敢明目张胆挨着石头
他在灰色事物的平静中
平复心情，祈求风要么来得
猛一些，要么去得快一些
墙角的石榴看了看头顶天空
有一段时间过去了
麻雀的靴子还没有找到着陆场
围墙的心情变得浮躁起来
哪怕流言传播的树枝被淘汰干净
晚霞也曾有伤痕一般的缘分
四面透风的亭台是屋顶的
支撑，在等风过去的日子
蚂蚁的脚步长时间出现在窗台
橡皮树拒绝添加不相干的人
归巢幽静，家畜从来不会光顾这里
玻璃上，一粒尘埃惊醒另一粒尘埃
我一个人徘徊砾石花园
阴影在板凳下大面积生长
即使桂花的香气覆盖了这片区域
风铃也会限制你无穷无尽的热情
背景干净又如何，一根网线
就能划破黑夜琴键的忧伤
阳光的褶皱让人感到寒冷
纠缠不清的声音绘出植物花纹
他看见烟斗从黎明中走来
孤独不是目光所能承受的重击
昨天的消息搁浅在今天的屋顶
成熟的伤口，刚好走到风的门槛
2
该来的总会来。比如鹰
代替麻雀在更低的天空盘旋
比如屋顶的树拽住云的眩晕
在这深秋时节，草不用通报
就会让出风的屋顶
有多少星辰在朝着街巷倾斜
就有多少黎明在眼泪中熄灭
青铜马车驶过的屋顶，重新
活在洒水车的练习琴声里
虽然单调，却保持清醒的狂喜
喷泉酷爱娇情。秋天比墙壁坚硬
比口罩有原则。隧道和桥梁
从一条河谷走向另一条河谷
残垣断壁上有数不清的疾苦和辉煌
如果不是云端的麻雀，他真会认为
希望和光明就在雪山的阶梯上
翅膀从未尝试过的呐喊与忍让
不再是好听的方言。你一根芦苇
就能为跌宕的河滩二次加息
我宽阔的帽檐，该保持怎样的沉默
才会表情肃穆？
3
这屋顶承受不了雨点的叹息
那些被漠视的蚂蚁偏爱石头
潮湿的阴影里有持久的幸福
也有带刺的玫瑰
不确定的树叶还在废墟辗转
麻雀已冒险返回滴水的屋檐
那么多的炊烟都在等风来
我无法预言也无法分辨
这一带岔路都通向额头和嘴唇
广阔的睡眠住在比日子更低的
拐杖上，没有你他睡不着
缺席的灯光，回答就消失的脸
有雨的地方就有未完成的窗
他隔着玻璃把溃败的时间收拢
如果寒冷有三重外衣和内衣
毛巾必须远离前胸贴后背的城镇
限度的温暖分不清白天黑夜
回响的代价藏在群星坠落的河流
4
有时候，灯光如水银泻地
楼下的花草树木接不住啊
秋天的声音，粉身碎骨的
荨麻疹。麻雀睡着的屋顶
模仿灰尘不起眼的人生
让不愿结束的道路困死丛林
哪怕固执的酒水车一滴泪也没有
从菊花傲霜怒放的花盆绕行
你会遇到好几种不同的文明类型
他总是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同样的屋顶，同样的泥土，面对
共同的敌人，我在打开的门缝里
窥视青铜独守的空房
把凌乱从有灯光的地方区别开来
没有风，时间的鼻涕流不下来
就像荆棘只会刺痛荆棘
道路缺陷也破不开血管基因
寂静当然有高低贵贱之分
一滴水可以藏在月亮深处
也可以在花间起舞弄清影
尽管麻雀移不走这移动的屋顶
5
不能再往前了。屋顶在别人的
笔墨里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内心的惆怅，奠定了这场秋雪的
精神底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倒下去的草竟难消心头之恨
对泥土的那份眷念，宁愿相信
红枣也不相信花生和小米
水滴众筹的身体出现在健身房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来到这里
在跑步机上冒险，用生硬的方式
吹黑门槛的影子。死亡不那么庄严
楼梯为每个生命准备了恰当的位置
屋顶的线条越冷越有杀伤力
麻雀不再是落日和星辰的归宿
你用石榴疯狂切割墙壁的细小局部
语速变快的屋顶给不出跑步角度
也给不出道路痴迷的私生活
我一生走过的坦途无外乎针尖与麦芒
视线并不见得是灯光可靠的盟友
如同依山傍水的阁楼不相信风水学
人在岸边哪能体会到江河的慈悲喜舍
6
如果少那么一点，麻雀的生活
或许会更精彩。小火车的春天
在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里走完过场
屋顶醒来，金鱼挚爱的菖蒲蒙住
太阳眼睛，隐藏在乱石中的树木
有无数的感概，也有急迫的侧影
你用脚步丈量生活作风，让自己
成为自己，在断裂的皱纹中计算
火焰的公式。我必须态度强硬
仅仅靠回忆停不住旷野的风
也停不住他的香烟啤酒和体温
隔离结束，门票被谢绝逗留
病毒有透明的反光，也有化学反应
麻雀在水里也在陶罐和青铜上
即使是一张白纸，也阻止不了
屋顶的青春。原来他不是来亮码的
风平浪静的屋顶伤害不了你的眼睛
也伤害不了刚刚驶出江河的纸帆船
7
我终究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这屋顶本没有光，他从梦中接过
铁桥与星辰，在长街的尽头
把麻雀的翅膀从天空的视线中拉回
让阳台上的绣球不再孤独和痛苦
像睡眠一样在不知名的枝头睡眠
有阴影的地方就有光。我在哪里
我能在哪里？只要阴影不迎娶阴影
你想要的世界就不会有目击者的威胁
蜡烛或路灯的威胁。屋顶刮着风
请握紧肩膀撕裂的清晨与黄昏
天空沉默如令人信服的书桌
他不躲，因为没什么地方可躲
他必须完成开始就做的事情
让能活动的门槛静下心来
消除恐惧和疲劳，示意雨伞天亮了
放开夜晚聚拢的把柄和痛处
——那些借来的东西终究得加倍归还
8
屋顶总在不经意间退后，麻雀
只留下山的轮廓。他准时从
酒液中醒来，为缺失的偏旁部首
找到正当理由。当黎明出现在
窗口，我跑步就不会降低身份
你说高粱的爱情不只是地理概念
借助一口窖池就能取出火的肉身
被夜晚抛弃的树长满风的呐喊
关上门，我让寂静一个一个离开
大地的裂缝不再有荒原，你只需
石碑和文字就能为汉唐找到出处
他心里没有边界，酒杯就能把
不同类型的文明拾起
尽管青铜睡得比所有的火都沉
麻雀的嘴唇停在屋顶，每一道褶皱
都像身上的沙子。崭新的伤口
还在日子的乱石堆里呻吟，火的
灵魂已回到水里，柠檬在另一种
光中化成灰。五花马千金裘
他的家愁我的乡愁。夏天结束
连同你还没来得及隐藏的孤独
9
通往屋顶的道路在凌晨关闭
大雾从河面起身，不给人与鸟
喘息的机会。远和近都在隐身
每一层楼梯都很镇定
每一张脸都是需要安慰的灵魂
途中的那些景物毫无风水逻辑
山坡在穹顶下汇合，垃圾与理想
都被缩小在海报上，没人会注意
麻雀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
久居城市的森林，脚下的沙
身边的水，时代的钢筋水泥
被雾霾暂停的时间失去下午茶
大概率只有沉沦或者颓废
星空和银河无法与岩石和解
摇晃的屋顶即使风停了
闪电也不会解散，习惯也不会改变
人性的弱点经不起核酸三天两检
即使所有的门槛消失或站立
有件事情是确定的：这世界活着
并且朝着昔日的河流倾斜
你在口罩的距离里洞穿时光之墙
严厉否定船想要的浪花与港口
他手握冥币，等走廊从暗处蹿出
看看时间能否以旧换新
10
到了这把年纪，街道和树木看谁
都不再低眉顺眼，坐在网约车里
和坐在商务舱里都不是人生大事
隔河相望，麻雀不在抵达目的地
就在逃离出生地，屋顶上的牛郎织女
哪怕背了处分也要抱紧各自的身世
月亮弯弯，这是云杉和冷杉的态度
也是群星颤栗的手势。屋顶灌木丛
总想摩擦出火花，像沙子跌进草丛
吹着风，任何好话都不能复活身体
的血。蓄谋已久的雨水省略了阁楼
逼迫我们点赞分享山水的缝隙
麻雀在流量带偏的暴戾中重新排序
他还在屋顶搜索死亡的手机信号
你文尾的评论区已满是污言秽语
黄昏的帖子又在曝光夜的隐私
我微笑着允许这条河熄灭船帆
哪怕风已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乌云的理想不过是让天空变得更干净
躲在树下的麻雀偏要暴风雨硬着头皮走
屋顶截屏了更多的抱怨、更多的鄙视
猛兽、夏天、疫情和少量房间
用前排肩膀上挤进门缝的灯光作证
人品在青铜上裸奔，真相在镜子里破碎
11
一定是长久的凝望打破了屋顶平静
麻雀喜欢的小桥流水被道德遣返
烟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弹开天空
光阴在地上因害怕而陶醉
四季轮回，黎明统治了快要结束的
缘分，人性的弱点被台灯照亮
屋檐落下的每一滴雨都字正腔圆
大理石的墙壁阅尽沧桑只说出海岸
靠近看，全都是泡沫的分界线
一笔到底的痛快不是生活的日常
就像汉字从不老实呆在方格里
随便一个姿势就能突破美学框架
家谱与胎记在各自的命运里起身
却又在无路可走时保持密切联系
无论他隐忍退让还是你锋芒毕露
现实的跳蚤都把难题都写在脸上
即使大雪封门，我也会把后的快乐
托付给暑热中的一点微雨
灯亮着，晚熟的人就不会在屋顶下跪
香樟木就不会在山坡上对世界绝望
我们在敞开的门槛上逐渐有了耐心
12
终究会说到这里。倾斜的屋顶上
三只走完过场的麻雀，有不少
疑问和破绽值得大雁去深究
值得山谷以外的森林来换取
风暴已为鸟让出林荫道，死亡注定
在仪式之外，不希望我们碰面
我理解的屋顶，不在城市的高处
也不在你认为的死胡同里
更不在他忧郁的船舷上。生老病死
没有一种声音愿意遵循共同的标准
只是骨头这把利剑，总想
尝试在世界的厚度中把光芒打开
顺便表达屋顶对水和河流的不满
因为草里有深刻的道理，麻雀有
受伤的春秋，阴影不再前行
阳光遇树就会慌张起来
无论你是在散步还是在写书法
一种崭新的寂静通过文字被发明
不用羡慕死亡有惊人的青铜之美
石头也有巧夺天工的大智慧
三只麻雀煽动着，翅膀卷起风暴
让暗夜疾行的荒野垂直于满天星斗的
屋顶上，让明月咬住泪水的短松冈
只是楼下那么多人，夜不该对窗用情
2021年10月23日—11月2日一稿
2022年9月5日—7日定稿
分水岭
一
初的岁月。天空只有雪山那么高
无所事事的旷野推着光阴奔跑折返
隐藏云端的雷电不小心打了个响指
旧年的积雪便大面积脱离山体
把自己的影子向查真梁子移动过来
或许是高原缺氧，或许是缓冲地带太长
绵亘百里后溃败为河流、湖泊与沼泽
氆氇的手臂轻轻一抖就为众水理顺方向：
北面的梭磨河经大渡河汇入长江
南面的嘎曲河婉转迂回注入黄河
成为牧区农区之前，鹰的眼睛里只有
金梭银梭在编经织纬，沉默的大地只有
古老的风在吹拂，动植物的来路与去路
还在河流与泥土的边缘辨别方向
不是洪荒的困顿磨砺着分水岭的耐心
视线所能及的距离里，阳光还在三米外
天际中只有一种声音高悬群星坠落的夜晚
野草的出现意味着盆地与高原握手言和
月光偶然闯入时间门槛上的石头阵
只剩下沉重的头颅和变慢了的手势
二
隐遁其中，分开的是水分不开的也是水
那么多的水阳光一样俯冲下来
大地怎么斜怎么流。在每一个河湾
怀抱的地方，无论长江还是黄河
都止不住热泪盈眶。拒绝平淡叙事的
河流啊，在每一个黎明与黄昏致敬
永不褪色的声音。那是初鸟叫的声音
落叶的声音细沙的声音也是水滴石穿的
声音。岸边成片的经幡透出几分神秘
暴雨弄乱的草丛让天空同样有了存在感
当陶罐和青铜从沉睡的大地苏醒
祖先的生活日常不断刺痛我们的眼睛
一个个陌生的地名厘清着文明的纵深
仰韶、马家窑、二里头、良渚、殷墟
营盘山、宝墩、三星堆、盘龙城……
游牧狩猎占星冶炼铸造膜拜衍生
了不起的文明图景沿着大江大河
轮廓越走越清晰脉络越走越年轻
那么任性地，重构了大地的轴心
也使所有的文字不至于沦为一盘散沙
三
不再是一盘散沙的何止文字的龟甲兽骨
挣脱死亡束缚的峰与谷、石头与风
为了火焰重新穿越水的伤口赤裸的土地
在泡沫回答之前，阳光来到三米外
唤醒分水岭上身披氆氇的日月星辰
让象形写意缀满动物和植物的花纹
不知疲倦地为棱角分明的事物解梦
让孤独保持清澈明净，让高处的阳光
保持自由，让开裂的大地承认时间的重量
让码头比所有的灯火都睡得沉
只留下辨别方向的船舶在岸边指出
秘密天穹，指出道路沾满泥泞的血液
就是治愈不了跌入沼泽的庞大梦境
荒原头朝着荒原在冰冷的大树下徘徊
不多的星辰吵不醒月亮湾的宁静
河流的侵蚀山坡的剥蚀让平凡的土地
翻不了身。文明深埋地下
每一次都靠意外的锄头结束中场休息
一个完整的过去咬紧牙关就能拍打黎明
散落一地衣衫褴褛的身影
四
衣衫褴褛的身影被迫从河流的下游起身
转战赣江湘江鸟江赤水金沙江进入大渡河
沿梭磨河一路北上。闯过瘦金体的激流险滩
哪怕铁索失去木板、雪山埋葬膝盖
也阻击不了心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
这把曾经烧出陶罐烧出青铜的火
如今正燃烧黎明前的黑暗。火把照亮的
脸庞，告诉历史和未来人是什么模样
这世上没有一条河流是重复的，也没有
一座山脉是可以替代的
一棵树有一棵树的方位，也有自己的立场
阳光还在三米外，逆流而上的身影不断抬高
海拔，辣椒确认过的嘴唇承受不了眼泪的告白
在敞开心扉的那一刻，月令和时节在瓶中静养
在抵达下个渡口之前，把这辈子的委屈全都
付之东流。只有分水岭上的红柳知道
结束比开始更痛苦，放弃比前行更艰难
吻过淤泥爬过陡崖的人都知道
希望属于自己的感受不属于别人的看法
即使有措手不及的青苔有避不开的遍体鳞伤
五
从一条河进入另一条河，死亡不再那么庄严
生存的无用像影子一样匍匐在大沼泽上
日干乔的饥饿与疲劳，烈日和狂风暴雨
折磨着从长江支流逆流而上的瘦瘠身躯
死亡不断缩小包围圈，影子的利刃拉长悲伤
藏嵩草、驴蹄草、青稞粒、马尿都是救命药
他们往前走，“无垠的泽国”天却不亮
一个人的生命丢进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不近人情的泥沼里潜伏着太多的曲折
被冻伤的小战士只能活在红柳的身体里
红柳看见的七根火柴、金色鱼钩和公粮
都在尝百草的嘴唇下把危险留给自己
梦境一片混乱，醒来阳光还在三米外
朦胧暮色和清晰可辨的晨曦没什么区别
长时间做梦恢复的体力高挂在云端
引路的通司用眼光纠正蛮荒欺凌的身体
让那盏始终低低亮着的灯火挣脱黑暗束缚
?过草甸的绝境荡气回肠地严厉否定死亡
于是松潘之外有了红原、若尔盖、阿坝
作为目击者的分水岭，仍在守护那些英灵
六
当山的众神和河的众神打马还乡后
北上的火焰跳出沼泽的孤独和痛苦
从长江流域进入黄河流域再下江汉平原
像一个被梦见的人苏醒了，嘹亮的灰白
重新用食指拾起大地的骨骼和眼睑
一头牦牛闭上眼睛也能触摸城市的心跳
抵达时间深处的火焰将所有的好日子
交还给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
时代的洪流推着每个人在分水岭前做出选择
就像音和音没有过渡直接进入峡谷
身穿五彩霞衣的分水岭，注意到河流的叙述
从东到西的跋涉不过是为了从西到东的俯冲
阳光的俯冲，像鹰的翅膀掠过石头和风
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和每一个标点符号
都是盐和铁的种子重新落进光的大地
用泥土和阴影唤醒青稞缺席的山坡
黎明就要在高寒湿地的睡眠上重新绽放
阳光理解的传统与创新，隔着三米
就能从走廊里分出红墙上的水槽和风灯
透过岁月照亮细雨中的分水岭
七
属于尘世的名字试图抛弃树与沙
静止的天空下，阳光还在三米外
氆氇铺陈在被风搬空的分水岭上
索克藏寺背后的山坡看见的那条河
在天边的大草上走出阴阳乾坤图
一曲二曲三曲之后依旧是整个自然与
整个原野——清澈让人忘记它广为人知的
名字。生活因为有了玛曲不再那么艰辛
格桑花因为有了河曲马开得更加自由
红柳和丹顶鹤每天都渴望黑夜来得晚一点
锦鸡和野兔能抖落身上的雪却抖不落阳光
倾斜的草坡上白塔和经幡让落日的胸襟
更加开阔。心有不甘的渔舟与水鸟
成为岛屿背水走过的弯曲身影
放不下的压力都在转经筒里显现消失
帐篷升起的炊烟紧紧抓住山脉的褶皱
尽管它终究会熄灭，颤动的火焰也会
进入另一个身体另一个梦境
尽管它们说着各自的方言，却从未离开
母语的故乡。沧海桑田不过是岁月的分水岭
八
阳光再次来到三米外，往事再不用魏武挥鞭
游目骋怀的分水岭打开“宇宙中的庄严幻影”
把九曲黄河缩小在唐克湾
让每一个走进的人都可以静坐下来用心倾听
古老的河曲马开始在雅克音乐里世说新语
河里的大嘴巴鱼重新回到冷水的身体里
养蜂人追逐的花海在俄木塘散落一地蜂箱
湛蓝的天空下鹰的翅膀缓慢丈量草原的辽阔
帐篷和牛羊都是大美风景的表演者
“藏家乐”把这里的幸福分享给四方来客
古道西风压低的晚霞映红了阿妈的脸庞
篝火推远山的轮廓，寂静的声音在草身上
躺平，你看到的人都明亮地走着
当飞机的轰鸣把松茸和牦牛奶送到城市餐桌
红原和九黄两个机场彻底让分水岭闲下来
遍地生长的红柳毛茛绣线菊成为一道景观
在天空永恒的静止中保持高低起伏
让长江与黄河舒展着自己的澎湃与豪迈
让大地不再有缺席的树缺席的潮汐——
只是面对分水岭，总会有一种言说的冲动
2021年3月22日星期一凌晨初稿
4月清明节定稿
|
|
購物車/收銀台(0) | 在線留言板
| 付款方式
| 聯絡我們
| 運費計算
| 幫助中心 |
加入書簽
HOME
新書上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