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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一部长篇小说,总要给人留下一些个性鲜明而令人难以忘怀的人物形象,从而使人记住与他们相关的故事,记住塑造了他们的作者与作品。在这方面,王松不仅切切实实地做到了,而且做得十分到位出色。其中,确实让人看到了作者王松在认真地向柳青、赵树理等前辈作家学习的努力和致敬的意味。
——白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文学评论家)
王松是理科出身,精于计算,再难缠的地方总会理出头绪。山穷水复疑无路也不要紧,学数学的王松讲的是逻辑,讲的是推导与演算,万事皆有可能。这样的计算与推导使他在作品的结构上拥有巨大的优势,并且使他的作品显示出现代小说的技术质地。
——汪政(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学评论家)
深厚的民间文化积淀、如在眼前的众生百态、独特的口语化表达和高潮迭起的精彩故事,形成了王松小说的艺术特色,但他又不是一味地写故事,在一个又一个活色生香的民间世界里,有的是深切的人文关怀和历史洞察力。
——张鹏禹(人民日报海外版、文学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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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入选“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的长篇小说,也是作者计划的“乡村四季”部《暖夏》之后的第二部。如果说《暖夏》讲述的是我国新时代乡村在“脱贫攻坚”过程中的精彩故事,那么《热雪》则将笔触深入到“乡村振兴”这一国家战略,即全面展现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农村的历史进程。
小说重点塑造了一系列以村长赵老柱为代表的新时代农村的新人物,尤其对钟圆圆这个回乡青年以新思想、新思维开始创业,投入到“乡村振兴”中的形象刻画尤其生动。同时从历史沿革、文化振兴,尤其是大农业的建设给农民带来的新变化和新的精神面貌等等多角度描写了乡村的变化。作品分两条线索,一是以传统的评剧在乡村文化振兴和建设中的作用;二是以大农业为发展方向的乡村生产形式和经济结构的变化,尤其是集体经济在现代农村经济发展中的主导作用。小说同时也刻画几个“中间人物”和“落后人物”,表现了在“流转土地”和发展大农业的建设过程中他们心态的变化和思想意识的改变。使书中的人物生动、丰满,且富有戏剧性,也去除了脸谱化的倾向。总之,《热雪》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真实表现新时代乡村巨变的重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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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王松,祖籍北京,现居天津。1982年毕业于天津师范大学数学系。中国作协第八、第九届全委会委员,文学创作一级,天津文史研究馆馆员,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曾在国内各大文学期刊发表大量长、中、短篇小说,出版长篇小说单行本及个人作品集数十种。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烟火》、《暖夏》、《寻爱记》、《爷的荣誉》等,中篇小说《红骆驼》、《双驴记》、《红汞》、《哭麦》、《事迹》等。作品多次在国内获各种文学奖项。曾获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优秀作家贡献奖”。中篇小说《红骆驼》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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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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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通儿·夹钟
章 姑洗 1 告状 2 三条腿,一窝边儿 3 三岔口 4 能人窝 5 幺蛾子 6 擦边球儿 7 屎壳郎变知了儿
第二章 仲吕 1 张先生 2 赵碌碡和赵五 3 打渔杀家 4 抿嘴儿菩萨 5 隐情 6 “黑特”缘
第三章 蕤宾 1 张三宝 2 医活马 3 架马子 4 又告状 5 犯太岁 6 糊涂架 001 7 曹广林 8 炖大鱼 9 隔墙有耳
第四章 林钟 1 “撞”出来的话 2 抬杠铺 3 画大饼 4 杨三姐和陈世美 5 茶茝子 6 唱评戏,还是唱梆子 7 窜天猴儿 8 小小鸟儿
第五章 夷则 1 肖圆圆 2 餐厅风波 3 小杨河边 4 耕地里的粮食账 5 泵房之争 6 知音 7 名人张少山 8 两个“猴儿” 9 搭擂台 10 从“金旺1号”到“金旺2号” 11 “裤子规律”与“零酒原理” 12 打醉猴儿
第六章 南吕 1 绕弯子 2 流转之地 3 一是一,二是二 4 借地 5 变戏法儿 6 按不倒的葫芦 7 隔山炮 8 言之又在不言中
第七章 无射 1 临江驿 2 请A角儿 3 程弓 4 “补笊篱” 5 办店庆 6 一物降一物 7 旦碰旦
第八章 应钟 1 戏中人 2 宋佳 3 白启明 4 戏虫儿 5 “锁林囊” 6 捉放曹 7 定方案 8 货拉拉 003 9 梧桐湾 10 “闹冬雪”
第九章 黄钟 1 车祸 2 高兴事 3 搬救兵 4 承诺 5 CT报告单 6 好马也吃回头草 7 朋友论 8 连环套
第十章 大吕 1 热地 2 驴皮影儿 3 哥儿俩变爷儿俩 4 顾己不为偏 5 树身不动 树梢白摇 6 去“柬大” 7 欠东风 8 小姑奶奶 9 赶农时 10 情归娘娘庙 513|
尾 声 太簇
代后记 一次脱胎换骨的“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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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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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脱胎换骨的“马拉松” (代后记) 王松
在某种意义上说,小说有两种写法。一是在完成整体构思之后,一旦确定了叙事节奏,将规定的速度发动起来,就义无反顾地一直写下去。当然,也有例外。但只要没有重大调整,就先不回头;二是除去整体构思,这个叙事的节奏和速度本身也要不断调整,这就像一个长跑者,从起点出发之后,乃至在奔跑的过程中,还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姿态,而且总觉得不是很合适。这样一来,也就像来回“拉抽屉”一样不断地修改。直到将这个小说修改得跟初始相比,几乎面目全非。应该说,这两种写法,一方面是由写作者的写作习惯决定的,抑或是写作时的状态。就我自己的写作习惯而言,一般是后者。
这部《热雪》,就是“拉着抽屉”写的。
责任编辑兴安先生对我说,写这部小说的过程,对你来说,大概是从没有过的。
真的是这样。尽管我的写作习惯如此,这次,也的确如此。
这部小说初的初稿,电脑字数是37万9千字,一共搞了5稿,不是修改,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了5稿,到后一稿,是33万6千字。这样算下来,总共写了将近180万字。
我曾经认为,一部小说读者是否喜欢,是由读者的心理律动和小说文本的律动决定的。如果这两者相合,产生“谐振”,读者就会喜欢。但在写这部小说的过程中,我发现,其实写作者也同样面临这个问题。在写作过程中,写作者的心理律动决定他所写出的文字。但不同的时候,由于各种客观因素,这种心理律动的频律和振幅都是不一样的。这就会产生一个问题,也许在某一个时段写的文字,过一段时间再看就不满意了,甚至觉得完全不行,更有甚者,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写。这一来也就不是修改的问题了,只能重写。而如果写作者的心理律动一直在不断的变化,也就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写。
就这样,这部《热雪》写到后一稿时,就几乎脱胎换骨了。
这也让我意识到,一部小说,写作者写它的过程,其实也是寻找自己真正的、本来的心理律动的过程。说它是“真正的”,“本来的”,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理律动,它的频率和振幅都是的,之所以有变化,就如同水面上的波纹,不过是一种“扰动”。
所以,我觉得,这每一稿都是必要的,就如同不能从一楼直接上到五楼。
但初,我没有这样理性。
或者可以这样说,是一直被一种莫名的感性牵引着。
这些年,我经常会想起当初插队时,村里的一个年轻人。他好像没父母,平时就住在村里的卫生室。卫生室在水塘边,是个土屋,也是我们知青经常来玩儿的地方。这年轻人喜欢拉板胡。当然,买是买不起的,但他的手很巧,就自己做了一把。用一只敲掉底儿的搪瓷碗,在碗口蒙上一块三层板,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硬木的木棍儿,打磨得很光滑,再安上自制的弦轴。他告诉我,这叫“亶子”。琴弦和打磨弓毛儿用的松香,是一次公社的宣传队下来演出时,他帮人家搬了一晚上道具,后找人家要的。做琴弓的马尾,本来是去生产队的马号找喂牲口的吴老爷儿。吴老爷儿爱听评戏,他以为,要一撮儿马尾巴应该没问题。但他想错了。吴老爷儿一向爱马如子,一听就急了,抄起粪叉子把他打出来。但他也有办法,后来带着一把剪刀,半夜潜入马号,还是偷偷地剪了一撮儿马尾。不过由于光线太暗,又心虚,情急之下剪的不是马尾巴,而是骡子尾巴。大概那头“雪花青”被剪疼了,还尥蹶子踢了他一下。虽然他没说踢在什么地方,但看得出来,应该是在下半身,后来走路一直猫着腰。
就这样,他这把板胡总算做成了。虽然有些怪模怪样,但一眼看去,长得还真像一把板胡。从这以后,每到晚上,他就坐在卫生室门口的水塘边拉这个板胡。
这板胡的声音可以想象,很独特。我敢说,跟这个世界上所有拉弦乐器的琴声都不一样,不仅沙哑,也有些忧郁。但这忧郁中又有一种自得的悠扬。我们集体户在水塘的对岸,这琴声从水面传来,像夜风一样一阵一阵的。那时,这个年轻人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真正的椰壳。他经常用手比划着说,这么大,只要这么大就行。看他比划的大小,应该像一个茄子。后来我才知道,真正的板胡,“琴碗”就是用椰壳做的。当然,在那时,椰子只有海南岛才有,而对这个年轻人来说,在中国北方这样一个叫宁河的偏僻地方,要想得到一只远在“天涯海角”的椰壳,应该比得到一把真正的板胡还难。
这些年,我又见过很多人拉板胡,或伴奏,或独奏,但是再也没听到过当年那样的琴声。倒不是这年轻人拉琴的技艺有多好,而是他的琴声里,有一种独特的内容。
我觉得,就是这琴声的记忆,把我带进《热雪》的世界。
2015年春天,我回到这个曾经插队的地方挂职,当时还叫县城。在我办公室的楼下,旁边就是县文化馆。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这里确实是“评剧之乡”。走在街上,别问谁喜欢评戏,只问谁不喜欢评戏。尤其两个当地人在街上说话,你在旁边听,要多有意思就多有意思,哪怕是抬杠拌嘴地矫情,一搭一句儿也像台上的白口,连尺寸、裉节儿、大小节骨眼儿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知道的内行听了,还以为是台上的“死钢死口”。
楼下的文化馆也很快引起我的兴趣。每天从早到晚,这里总聚了一些喜欢评戏的人,有爱唱的,也有爱听的,人多的时候几乎挤得满满的,文场儿武场儿也很齐备。评剧伴奏的主要乐器就是板胡,它的声音不光清脆,也很嘹亮,极富表现力和感染力,在文场儿中总是一耳朵就能听出来。我没事的时候,就经常下楼来到这边,听这些人唱评戏。后来发现,文场儿中有一个拉板胡的年轻人,看上去虽不太专业,但拉得很认真,也很投入,总是眯着眼,抻着脖子,随着琴弓的拉动头也不停地来回晃动,看上去也很自得。这个年轻人,让我想起当年村里的那个用搪瓷碗做了一把板胡的年轻人。他那时拉琴的神情,跟这个年轻人很相像。当然,眼前这年轻人用的板胡可以看出来,是一把很好的专业琴,琴碗的椰壳漆得闪闪发亮。
这时,为建立基层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国家每年都有专项拨款,所以不光是县文化馆,下面各乡镇的综合文化服务中心,也就是当初的文化站,也都配发了各种专业级的乐器。
我在宁河挂职三年,听楼下的评戏,也这样听了三年。
中国的戏曲文化不仅博大精深,也很神奇,不光京剧,几乎所有的地方曲种,可以说,是我们这个民族几千年文化积淀的宝藏。我们的传统文化,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仅用戏曲这种特殊的形式存储下来,或者可以这样说,这形式不仅是载体,它本身也是一种外化的表现形式。譬如我们中国的传统音乐,就是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定义的。《孟子·离娄上》说,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而我们用来正“五音”的“六律”和“六吕”,合称“十二律”,又是与我们传统的农历十二个月相对应的。这农历的十二个月,决定着二十四节气,而这二十四节气,又决定着我们先人几千年来春种、夏耪、秋收、冬藏的农时。
的确很神奇吧,纵横交错,处类旁通。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所在,也是我们应该拥有坚定的文化自信的理由。
其实这部《热雪》,是和《暖夏》同时构思的。但小说题目的确定不太一样。《暖夏》是一开始构思,题目就已经有了。但这部《热雪》的构思有了之后,甚至已到成熟阶段,题目还一直没定下来。就我个人的写作习惯而言,这是很麻烦的事,如果在构思阶段没确定题目,有了故事,再回过头来找题目就难了。这种感觉,往往比构思故事本身还要费力。
后来,就在动笔之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一个冬天,当时还在宁河挂职。一天上午,我冒着大雪下乡参加一个现场会。那是一场罕见的大雪,据当地人说,已经很多年没这样下过了。车驶下国道,开进乡路时,我看着车窗外仍在飘着的大雪,田野和沟壑已经平了,一夜之间,如同在无际的田野上盖了一床厚厚的被子。我毕竟插过队,也种过庄稼,当时想,这样一场大雪,明年开春小麦返青,长势肯定会很好。接着,就觉得这床巨大的“被子”下面,似乎正积蓄着一股巨大的能量。
于是,这个《热雪》的题目,也就这样定下来。
可以这样说,这部小说,是在田野里生长出来的。
打通儿·夹钟
田镇长直到从太极大酒楼出来,才意识到,这次赵家坳真来对了。
太极大酒楼在十字街,坐西北,朝东南,门脸儿斜对着西南面的文化广场,旁边紧靠通向驴尾巴河边的商业街,是赵家坳繁华的地段。这会儿正是上人的时候,酒楼门口已堵得水泄不通,有来吃饭的,也有看热闹的。酒楼老板十三幺儿刚才还急扯白脸,嗓门儿大得震耳朵,这时已达到目的了,眨眼工夫,长乎脸儿就变圆乎脸儿了,调门儿也降下来,客客气气地把小杨送出来。临了儿,还不土不洋地招手“拜”了一声,把小杨弄得哭笑不得。倒是村主任赵老柱,还愣磕磕地戳在那儿,嗓子眼儿像堵了的地漏儿,咕噜咕噜的。
这时,人群里有人打了个嗨声。
赵老柱一回头,是葫芦爷。
于是,又横了十三幺儿一眼,也挤出人群走了。
这个中午,田镇长本来只想在街上的小铺吃碗拉面,进太极大酒楼是临时动意。这个酒楼在赵家坳名气很大,酒楼老板十三幺儿则不光在赵家坳,在整个青山镇一提也都知道。这时已经走到这儿了,就想趁这机会进去看看,这个酒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杨有些含糊,低声提醒说,咱来这种地方吃饭,合适吗。
田镇长一笑,心里有根。小杨刚调来,又是次下乡,不会有人认识。
小杨说,我是说您。
田镇长回头看看他。
小杨说,您这镇领导,肯定都认识。
田镇长又笑笑,用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光学眼镜。这个眼镜是特制的,镜框比普通眼镜大一圈儿,不变色的时候也比一般的镜片要深,平时又并不戴眼镜,所以即使认识的人,如果不细看,就是走对面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两人走进酒楼,在靠墙一个不起眼的桌前坐下,一人要了一碗手擀面。起初只顾低头吃,酒楼里人多,也乱,并没注意旁边不远桌上的赵老柱。赵老柱也没注意这边。他还带了两个人,看意思是外地客人。后来他在柜台那边说话,一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才引起田镇长的注意。小杨在镇政府见过赵老柱,知道他是赵家坳的村主任兼书记。
这时,刚要张嘴说话,田镇长冲他做了个手势。
两人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赵老柱和这两个外地客人在那边的桌上吃完了饭,到结账的时候要挂账。伙计做不了主,让他自己去跟柜上说。赵老柱一听有些不悦,但还是来到柜台跟前。站柜的是十三幺儿的老婆,绰号叫大眼儿灯。她这绰号是自己取的。她平时爱唱评戏,且唱的是彩旦,高兴了也唱京戏的“玩笑旦”,尤其唱“南锣儿”和“柳枝腔”,在赵家坳是独一份儿。当年天津的戏曲老艺人,旦角儿取艺名大都带个“灯”字,“一盏灯”“三盏灯”“五盏灯”“七盏灯”,都是有名有姓的大角儿。她的两眼出奇的大,且是“龙眼”,像电灯泡儿一样鼓着,于是就给自己取名叫“大眼儿灯”。所以,她这大眼儿灯不是绰号,其实是艺名。大眼儿灯这时站在柜台里,脑后梳个撅尾巴鬏儿,一听就拨楞着脑袋说,不行,我们老板有话,甭管谁来,一律现吃现结,一不打折,二不挂账。
赵老柱一听,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了。其实他平时从不挂账,况且如果不是来了外地客人,也极少来这样的地方吃饭,今天只是好面子,想在客人面前卖派卖派自己这村主任的身份,才一时心血来潮,说要挂账,没想到让这大眼儿灯一棍子给闷回来。
这时瞥一眼跟过来的两个客人,哼唧着说,我挂的,是村委会的账。
不料大眼儿灯还不买账,一边给别的客人拿烟拿酒,又把脑后的撅尾巴鬏儿摇了摇说,别说村委会,镇政府也不行,县里的牛副县长咋样,上回来了也照样掏手机,微信支付,我们老板说了,就是皇横二大爷来了也该咋算咋算,没打折挂账这一说。
田镇长听到这儿,差点儿笑喷了。
大眼儿灯字正腔圆,成心把“皇上”说成“皇横”,还故意把这两个字咬得很真绰儿。这一下赵老柱就有点儿要急。今天请的这两个人是村委会的重要客人,他这村主任又难得带客人来这里吃饭,大眼儿灯却堵着笼子要蛋,立逼结账,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但他急,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急是急在脸上,再急能蹦起来,他不是,越急反倒越不着急。这时,本来就不高的调门儿反而降得更低了,点头说,行啊,你非要钱,就去村委会拿吧。
说完,朝身边的两个客人示意了一下,就转身要走。
这时,十三幺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挡住去路。
十三幺儿问,哪儿去?
赵老柱看看他,咋着?
十三幺儿不慌不忙地说,结账。
赵老柱说,我刚说了,你没听见?
十三幺儿点点头,没听见。
赵老柱哼一声说,上村委会拿去。
十三幺儿一拨楞脑袋,我不认识村委会。
赵老柱眯起眼看看他,你不认识村委会?
十三幺儿说,我不管啥委会,在这儿吃饭,就得给钱。
赵老柱嗤地一声,好大的口气!
大眼儿灯在旁边上着彩旦的戏韵说,对啊,这是王八的屁股——
赵老柱回头看她一眼,一下没反应过来。
大眼儿灯又拉着长声儿说,龟——腚——(规定)!
旁边看热闹的人立刻都笑了。
赵老柱的脸涨红了,哼一声说,过去,你们可不这么说话。
十三幺儿面无表情地说,是啊,这是小王八儿的屁股。
赵老柱又一愣,冲他眨巴眨巴眼。
大眼儿灯又在旁边甩着腔儿说,新——龟——腚——(新规定)!
旁边的人更笑起来。
十三幺儿不说话了,眯缝起眼,看着赵老柱。
赵老柱这时已气得浑身都鼓起来,也看着十三幺儿。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就僵在这儿了。赵老柱的身上还真没带钱,但就是带了,这会儿也不能拿出来了。这时,旁边看热闹的人已经越围越多。十三幺儿朝周围扫一眼,突然长高调门儿说,这都啥年月了,别管到哪儿,还有吃完了一抹嘴就走的吗?说着就又长了一个调门儿,还真拿自己当镇长啦,就是田镇长来,他也不敢这么干!
显然,他这是在成心寒碜赵老柱。
田镇长捂住嘴,没让自己笑出来。
这时,赵老柱使劲喘出一口气说,我这是公事。
这一下十三幺儿更逮着理了,公事,公事就能大吃大喝啊,不知道上面定的规矩吗?
赵老柱气得脑门儿都绿了,声音忍不住也大起来,标准的四菜一汤,咋大吃大喝了?
十三幺儿微微一笑,四菜不假,可得看是啥菜,这一汤,也得看是啥汤。
赵老柱又喘出一口气,我这是,谈工作!
十三幺儿不慌不忙地说,既然谈工作,就更该公事公办,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咋说的?你们村干部也是干部,更得带头,啥叫不忘初心?还用我们老百姓给你讲光荣传统吗?
这时,酒楼门前已经堵严了,吃饭的也不吃了,都凑过来,就等着看这事儿后怎么个结果。旁边的两个客人满脸通红,已经几次要掏钱替赵老柱付账。赵老柱的脾气也上来了,把他俩的手扒拉开,粗声说,没你们的事!我今天倒要看看,他能把我这村主任咋样!
十三幺儿的眼也瞪起来,咋样?你今天不把这饭钱结了,还就走不了!
赵老柱的鼻子眼儿和嗓子眼儿同时哼出一声,我还就不信了!
说完,拉起两个客人就朝外走。
十三幺儿上前一把揪住他,回头冲老婆大眼儿灯喊,报警!打110!有人吃霸王餐!
赵老柱一愣,没想到十三幺儿会来这一手。
大眼儿灯一听,真就抓起手机拨打了“110”,扯着评戏韵白甩着腔儿说,110啊,你们快来啊,我们酒楼——出事啦——!对,赵家坳十字街!有人吃霸王餐还闹砸儿啊——!
“闹砸儿”是开饭馆儿的行话,意思是寻衅滋事。
这一下,赵老柱还真不能走了。如果让警察追到村委会去要钱,这脸就丢到家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站定,等着警察来。再一想,心里反倒踏实了。镇上派出所的警察,赵老柱差不多都认识,就是不认识的也半熟脸儿。心想,警察来了也好,就能讲出理了。
这时,小杨看看田镇长,意思说,这事儿要闹大了。
田镇长微微一笑,示意小杨别说话。
一会儿,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开来了。
让赵老柱没想到的是,来的是两个生脸儿的小警察,看意思都是刚从警校出来的。两人一下车,先问谁报的警。大眼儿灯过来说,我是前台经理,我报的警。
又回身一指,这是我们总经理。
一个白脸儿的小警察过来,先让十三幺儿陈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然后,又回头问赵老柱,他说的,是事实吗?
赵老柱没直接回答,只闷声说,我是这赵家坳的村主任。
另一个红脸儿的小警察说,这跟你是不是村主任没关系。
赵老柱一听话头儿不对,刚要再张嘴,鼓了鼓,又把已经到嗓子眼儿的话咽回去。
白脸儿的小警察说,如果你是村主任,吃饭就更应该给钱。
赵老柱哼一声,我没说不给。
红脸儿的小警察说,可事实是,你确实没给。
说完又很严肃的看看他,如果你给了,还会闹成现在这样吗?
白脸儿的小警察说,经理说得对,咱村干部也是干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今天并没过时,这也叫不忘初心,当年咱的八路军连群众一针一线都不拿,更别说吃老百姓的一顿饭。
这一下,赵老柱彻底没话了。
田镇长看出来,赵老柱这时已进退两难,这个钱拿不是不拿也不是。这才冲小杨使了个眼色。小杨会意,走到柜台跟前,冲大眼儿灯做了个手势,把赵老柱的饭账结了。
十三幺儿在这边说着话,眼一直朝柜台那边瞄着。这时,一见老婆大眼儿灯丢过来的眼色,心里就明白了,立刻扔下赵老柱,过来跟小杨打招呼。
小杨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十三幺儿心领神会,就客气地把他送出来。
田镇长站在人群里,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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