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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水浒传》作为中国四大名著之一,脍炙人口,流传版本众多,始终是学界关注的重点,但是对其插图的研究一直未受到足够的重视。《水浒传》插图萃编(第一辑)选取国家图书馆藏明清至民国时期25种《水浒传》珍贵藏本,提取各版本插图汇集影印而成,共三册。小说插图在明代广泛流行,能够大大增加小说书目的审美性,其时代风格、地区流派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目前学界关注尚有欠缺,而本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水浒传》的相关研究具有重要的推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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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水浒传》作为中国四大名著之一,脍炙人口,流传版本众多,始终是学界关注的重点,但是对其插图的研究一直未受到足够的重视。《水浒传》插图萃编(第一辑)选取国家图书馆藏明清至民国时期25种《水浒传》珍贵藏本,提取各版本插图汇集影印而成,共三册。小说插图在明代广泛流行,能够大大增加小说书目的审美性,其时代风格、地区流派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目前学界关注尚有欠缺,而本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水浒传》的相关研究具有重要的推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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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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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插圖萃編(第一輯)總目録
第一册
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一百回插圖二百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明)李贄 評 明容與堂刻本一
英雄譜二十卷插圖十三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明刻本二〇三
忠義水滸全書插圖一百十六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明)李贄 評清初郁郁堂刻本二二九
水滸葉子(明)陳洪綬 繪清初刻本三四七
新刻出像京本忠義水滸傳一百十五回插圖二十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 清初德聚堂文星堂刻本三八九
評論出像水滸傳七十五卷插圖四十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 (明)陈洪綬 繪清順治十四年(1657)醉耕堂刻本四三一
忠義水滸傳一百回存四十四回插圖九十八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明)李贄 評 清順治康熙間刻本五一三
第二册
忠義水滸傳一百回插圖九十六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明)李贄 評明萬曆十七年(1589)刻清康熙五年(1666)石渠閣重修本一
忠義水滸傳一百回插圖一百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明)李贄 評清康熙芥子園刻本一〇一
第五才子書一百二十回插圖二十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清乾隆間大道堂刻本二〇三
繪本水滸傳插圖五十九幅(日本)葛飾北齋 繪日本文政十二年(1829)日本京都群玉堂刻本二二五
水滸全圖插圖二十七幅(明)杜堇 繪清光緒六年(1880)粤東臧修堂刻本二八七
第五才子書水滸傳七十五卷插圖二十四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 日本明治十六年(1883)東京柏悦堂石印本三一七
評注圖像水滸傳七十五卷 插圖一百六十八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 清光緒十二年(1886)上海同文書局石印本三六九
繪圖增像第五才子書水滸全傳七十回插圖十三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 清光緒十三年(1887)上海益文書局石印本五四一
水滸畫譜二卷(卷一)(清)顛道人 繪清光緒十四年(1888)石印本五五九
第三册
水滸畫譜二卷(卷二)(清)顛道人 繪清光緒十四年(1888)石印本一
繪本水滸傳插圖四十五幅(日本)溪齋英泉 繪日本明治二十三年(1890)日本東京大倉書店刻本七三
繡像漢宋奇書六十卷一百十五回插圖八十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批點 清善美堂刻本一二一
第五才子書一百二十四回插圖二十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 清刻本二〇五
第五才子書水滸傳七十五卷插圖四十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 清刻本二二五
評注圖像水滸傳三十五卷七十回插圖三十七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 民國間上海錦章書局石印本三〇五
評注圖像水滸傳三十五卷七十回插圖二十二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 民國間上海中新書局鉛印本三四五
英雄譜圖贊王古魯 集一九四九年上海華夏圖書公司影明崇禎刻本三六七
繪圖增像第五才子書水滸全傳七十回存六十八回插圖二十二幅(明)施耐庵 (明)羅貫中 撰(清)金聖歎 評清末民國石印本五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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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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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説文本往往附帶插圖,故有“繡像小説”之稱,清末民國時期商務印書館創辦了一個專門刊載小説的雜志,就叫《繡像小説》,風行一時。但這裏有個理解上的小小偏差,所謂“繡像”,嚴格意義上衹是指古代小説插圖的一種類型,即爲小説主要人物繪製的肖“像”。小説插圖實際還有另一種更爲大宗的類型,即依據相應情節文字繪製的圖像,這種情節性插圖,舊時曾稱之爲“相”。從小説插圖的起源來看,最先出現的是情節性插圖。唐代變文表演已有配合展示的情節性畫卷,名爲“變相”,譬如法國國家圖書館藏P4524號敦煌寫本《降魔變文》,其正面爲文字,背面爲圖像,保留着文圖配合演出的痕迹。目前所知最早的小説插圖本,爲元代建安虞氏書坊刊印的講史平話五種,藏於日本國立公文書館,書名均含有“全相”兩字,如《至治新刊全相平話三國志》《新刊全相平話前漢書續集》,書内采用上圖下文方式,圖像爲情節性插圖,大致與圖下文字相對應,因全書每葉上端均有插圖,所以稱爲“全相”,後來明代建陽書坊改稱“全像”,大概“像”“相”已混用不分。可惜此類元代“全相”平話小説流傳下來的實在太過稀少。
至晚明時期,章回小説編撰出版方興未艾,木刻版畫技術亦進入“登峰造極,光芒萬丈”的年代,逐步形成了金陵、徽州及蘇州等風格不同的版畫流派,當時“差不多無書不插圖,無圖不精工” (鄭振鐸:《中國古代木刻畫史略》之六,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49頁)在此兩個因素的共同刺激作用下,小説插圖本迎來了發展史上的黄金時代,以建陽爲中心的福建書坊,刊印了數量可觀的小説插圖本,圖像基本采用上圖下文式,這成爲閩刻小説的鮮明地域標志。與此同時,以金陵、蘇州、杭州爲中心的江南書坊,也推出了諸多風格不一的小説插圖本,憑藉資金和技術優勢,江南本插圖多爲大幅整版,構圖或采用雙頁聯式(即前葉B面和後葉A面合成一幅完整圖像),隨文而設,初無固定位置;或采用整版單頁式(即書葉A面或B面獨立構成一幅完整圖像),多集中置於首册書首;明末蘇州地區還出現了更具美感的“月光型”構圖(即圖像繪刻於圓形空間内,屬於特殊的整版單頁式)。這些江南本小説插圖,空間闊大,構圖細緻,繪刻精美,稱得上是豪華典藏本,與福建本構成了强烈的視覺反差,其中如金陵大業堂刊本《東西兩晋志傳》、杭州容與堂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崇禎刊本《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峥霄館刊本《魏忠賢小説斥奸書》、雄飛館刊本《英雄譜》等等,皆堪稱古代小説插圖本之白眉。清代前期(順治、康熙、雍正三朝),小説插圖本挾明末之勢,仍有不俗表現,如雍正刻本《二刻醒世恒言》等小説插圖,多采用整版單頁式,其構圖風格以及繪摹雕印品質,均尚存晚明餘韵。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晚明清初的小説插圖,幾乎都是情節性插圖,僅有少量敷演當代名公、神魔人物及歷史名將的小説,纔在卷首印上一兩幅主人公繡像,譬如明金陵萬卷樓刊本《海剛峰先生居官公案傳》前有“海公遺像”、金陵九如堂刊本《韓湘子全傳》前有“湘子像”、明末清初寶旭齋刊本《精忠傳》前有岳飛像和韓世忠像。但至清代中後期,這種情况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小説插圖已少有繁複的情節性圖像,代之而起的則是繪刻相對簡單的人物繡像,往往配有贊語,少數也裝飾有精心設計的圖案,如道光廣東芥子園刻本《鏡花緣》,每幅人物繡像背面爲贊語,飾有造型豐富的器物圖,透露出那個考據學時代濃郁的博古、鑒古趣味,頗足觀賞。不過,更多坊刻本小説的人物繡像,“多不倩人繪製,而往往以‘縮放尺’自金古良之《無雙譜》、上官周之《晚笑堂畫傳》《芥子園畫傳四集·百美圖》諸書中剽竊翻刻者,此等圖譜中之人像與小説本來毫無關係,益以縮尺既不精密,刻工又復潦草,往往成爲‘奇觀’。” (戴不凡:《小説見聞録》之《小説插圖》,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98頁)再加上嘉道以降清廷内憂外患,國力日衰,木刻版畫式微,小説插圖也隨之凋零,遂大多繪摹拙劣,刀刻板滯,其末流更是人不成形,馬類乎狗,幾乎不堪寓目。
就在此時,一項圖像出版的新技術——西洋照相石印術(photolithography)於清末傳入中國,其神奇的“照圖”功能,及時填補了圖像出版的技術空缺,小説插圖本迅速迎來了發展史上的又一個繁盛期。目前所知第一部石印圖像本小説,是光緒七年(一八八一)《申報》館出版的《西湖拾遺》,正文用鉛字排印,圖像則爲石印。其後,點石齋、同文書局、蜚英館、鴻文書局、大同書局等新興石印書局,陸續推出了一系列古典小説的石印圖像本,大多開本闊大,圖繪精美,紙墨優良。若與清代中後期木刻本相比,上述石印本小説圖像,呈現出幾個引人注目的新變化:其一,由於采用了新技術(特别是省去了木刻版畫的雕刻一環),單部作品的圖像數量大幅增加,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同文書局石印本《詳注聊齋志异圖咏》的插圖竟多達四百四十五幅,創造了新記録。其二,情節性插圖重新成爲小説圖像的主體,頗有重現晚明風尚之意,有些更將情節性插圖與人物繡像集於一書,如光緒十二年同文書局石印本《增像三國全圖演義》有人物繡像一百四十四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圖像總數增至三百八十四幅。其三,借助諸多海上畫派職業畫家(如楊伯潤、吴友如、陸鵬等)的參與,石印本小説圖像的藝術水準也有了顯著提升。學者阿英編有《清末石印精圖小説戲曲目》,收録了當時的石印小説精圖本數十種,可資參考。大概光緒十六年(一八九〇)之後,隨着石印書局的大量開設,商業競争日趨白熱化,石印小説插圖本品質較前期明顯下降,存在諸如圖像數量大幅削减、繪印不夠精美、盗印之風盛行、開本窄小、紙墨欠精等弊端,導致一般讀者都對小説石印本留下了不佳印象。
與前三種小説名著不同,《紅樓夢》遲至清乾隆末纔正式刊行,此時,木刻版畫和小説插圖已開始進入衰落期。乾隆五十六年(一七九一)冬,萃文書屋以木活字排印出版《紅樓夢》(即程甲本),五十七年(一七九二)春,它再次排印出版了文字經過潤改的修訂本(即程乙本),這兩個版本卷首均有木刻圖像二十四幅,占二十四葉,每葉前圖後贊,兩者完全相同,是用同一套雕版刷印的。從版心刻印的題圖文字及圖像内容來看,除第一幅(“石頭”)、第三幅(“賈氏宗祠”)之外,其餘皆爲小説主要人物繡像,但與一般清刻本小説人物繡像的構圖不同,程本將人物置於具體的小説場景中予以呈現,亭臺樓館,山石樹木,多有鋪設,一幅多題一人,偶有一幅題多人,略具小説繡像與情節性插圖相融合的特點,亦可謂别開生面。這二十四幅繡像繪刻尚精,但女性形象偏於纖弱,且有一定模式化,戴不凡曾説:“程偉元刻《紅樓夢》,其繡寶哥哥、林妹妹之像,一團俗氣,固無論矣,刻工刀法之粗率,雪芹見之,必將痛哭九泉。” (《小説見聞録》之《小説插圖》,第298頁)這大概有些言重了。程本對於整個清代木刻本《紅樓夢》插圖,産生了籠罩性的影響,後出之本,或忠實翻刻程本(如東觀閣本、本衙藏本等),或雖在繡像數量、人物遴選排序及具體場景設置上有所變易(如卧雲山房本、寶興堂本、藤花榭本、三讓堂本等),但其源出程本的特徵仍清晰可見。其中值得一提的,是道光十二年(一八三二)王希廉雙清仙館刊本《新評繡像紅樓夢全傳》,卷首有六十四幅人物繡像,占六十四葉,圖像數量較程本有較大擴增,每葉A面爲人物像,基本已删去場景鋪設,除寶玉外所有人物都是女性,B面則配飾各種花卉圖案,美人與花,繪刻頗精雅,被認爲是“《紅樓夢》繡像版畫中的首屈一指之作” (周心慧:《中國版畫史叢稿》,北京:學苑出版社,2002年版,第155頁),雙清仙館本在清後期流傳甚廣。令人遺憾的是,存世《紅樓夢》清刻本數量雖然衆多,却没有一種版本附有情節性插圖。這一遺憾,直到光緒十年(一八八四)纔得以彌補,同文書局出版《增評補圖石頭記》(扉頁有“光緒十年甲申孟冬上海同文書局用石影印”牌記),其文字鉛印(一説爲鉛底石印),圖像石印,凡人物繡像十九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每回两幅,構圖細緻繁複,繪印極精,此本罕見,筆者僅在紅學收藏家杜春耕齋中目驗過原書(杜春耕《〈增評繪圖大觀瑣録〉序》也有著録,載《紅樓夢學刊》2002年第3輯)。另有一種無牌記的鉛印本《增評補圖石頭記》,文字版式及石印插圖與同文書局本完全相同,論者謂爲“廣百宋齋”印本,但書内并無任何信息可以證明此説,大概因爲同文書局、廣百宋齋均爲廣東商人徐潤創辦,前者爲石印書局,後者爲鉛印書局,故有如此推斷,兩者實際或爲同一版本,衹是撤换了扉頁(去除牌記)而已。其後,據此本翻印的《增評補圖石頭記》版本甚多,影響廣遠,最爲知名者,是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刊行的改名本《增評繪圖大觀瑣録》。除此之外,《紅樓夢》近代印本還有兩個較爲重要的版本系統,其一是《增評補像全圖金玉緣》系統,據一粟《紅樓夢書録》著録,此書有“光緒十年甲申仲冬上海同文書局石印”本,卷首又有題爲“光緒十四年小陽月望日華陽仙裔識”的序文,兩個時間存在齟齬,加之此本實物未曾有人見過,論者多疑《紅樓夢書録》著録有誤。存世的《增評補像全圖金玉緣》版本中,印行時間較早的有兩種石印本,一種牌記作“戊子仲冬滬上石印”,另一種作“己丑仲夏滬上石印”,前一種少見(筆者未目驗),後一種較多見,“戊子”“己丑”分别爲光緒十四(一八八八)、十五年(一八八九),與華陽仙裔作序時間相近,蓋即《增評補像全圖金玉緣》實際刊行時間。此本有人物繡像六十葉一百二十幅,每幅上贊語下繡像,每回另有两幅情節性插圖,凡二百四十幅,全書圖像共計三百六十幅,蔚爲壯觀。清末民初翻印此系統的版本甚多,流傳較廣的有“壬辰仲夏上海石印”“壬辰仲夏文選石印”“求不負齋印行”等石印本,書名也有改爲《增評全圖足本金玉緣》者。其二,蝶薌仙史評訂《增批警幻仙記圖説》系統,據考存世最早的爲光緒三十二年(一九〇六)理文軒石印本(參閲武迪:《論清末〈紅樓夢〉鉛石印本流變及其研究價值》,載《紅樓夢學刊》2021年第1輯),有人物繡像十九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繪印頗精。此系統翻印本也很多,其中流傳較廣的是光緒間“桐蔭軒”和“求志齋”石印本,書名改爲《全圖增評金玉緣》。上述三個系統,大致代表着《紅樓夢》近代圖像本的基本面貌,在四大名著之中最爲豐富多彩,這一方面得益於《紅樓夢》的文學魅力以及“紅學”的蓬勃興起,另一方面,恐怕也與它刻本時代情節性插圖的缺失有關,其積聚的圖像期待,遇到“照圖”功能强大的石印技術,遂得充分釋放,呈現出如此繁盛的出版景象。
上述林林總總的四大名著插圖本,既是古代小説圖像藝術的珍品和代表,也是傳統木刻版畫史的重要組成部分,藴涵着極爲豐富的文學、藝術以及學術價值。近二十餘年來,古代小説圖像研究漸成學術熱點,成果令人矚目,大致集中在如下三個學術維度:其一,小説圖文關係研究。小説圖像是對文本情節人物的視覺化呈現,其插繪的基本動機,是爲輔助讀者直觀地捕捉小説的重要場景、細節與人物形象,從圖文關係角度,小説圖像大多是對特定文本信息的提取和强化,但也存在無意的誤讀或者有意的扭曲改造,甚至還會超越小説文本,形成其獨立的道德傾向和叙事邏輯。譬如程本《紅樓夢》書首二十四幅圖像的遴選,體現出繪製者鮮明的家族觀念色彩,即“在以寶玉爲中心的前提下,所選人物有指向性地展示了家族内各種親緣關係,包括祖母史太君、父母賈政王夫人、同輩姊妹“四春”、嫂子李紈、王熙鳳、秦氏、晚輩侄女巧姐,以及非直系親屬黛玉、寶釵、湘雲,丫環襲人、晴雯等”(參閲顔彦:《論“程本系統”插圖與〈紅樓夢〉的“家族”主題》,載《紅樓夢學刊》2010年第2輯),有效烘托了整部小説所欲表達的家族興衰主題,加深了讀者對於小説文本的理解。令人可喜的是,隨着西方文藝理論的譯介傳入,古代小説圖文關係研究的學術視角和理論工具正在不斷拓展之中,諸如符號學、傳播學、叙事學、圖像學、視覺文化、閲讀史等,皆有所運用施展,成果頗豐。
其二,作爲版畫藝術的小説圖像研究。木刻本時代的小説圖像,實質上就是木刻版畫,從畫樣、雕刻到刷印,都需要專業人士才能完成,而不同地區、不同時期的版畫,可以呈現出不同的藝術風格和樣貌,這些關於圖像刻印技術、歷史分期、樣式風貌以及地域流派等内容,正是古代小説插圖研究較早展開的學術論題,早在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鄭振鐸、傅惜華等先生就已取得了開創性成果(參閲拙文:《鄭振鐸、傅惜華與中國古版畫》,收入《紙上春臺》,南京:鳳凰出版社,2021年版,第223268頁),之後郭味蕖、王伯敏、周蕪、周心慧等學者又續有推進。近年來,從美術史角度切入,探討小説圖像與同時代文人畫風畫譜畫論之間關係,成爲一個新的學術面向,譬如美國漢學家何谷理曾指出,明末清初小説“插圖前景中的樹木必須是帶有一定程度的樹洞和樹疤的,疤痕越多越好,大部分樹枝要彎曲、扭轉、奇形怪狀,這成爲樹的一種定式。各類插圖中較小的樹木也是如此,這説明所有插圖都是用相同的範本” ([美]何谷理:《明清插圖本小説閲讀》第四章“作爲藝術的工藝”,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9年版,第253頁),其觀察頗爲細緻,所謂“範本”,大概就是指當時流行的畫譜(類似《芥子園畫譜》),這一現象,與清代小説人物繡像多與《凌煙閣功臣圖》《無雙譜》《晚笑堂畫傳》等人物畫譜有關,如出一轍。日本天理圖書館藏有一種特殊的翻刻本《李卓吾先生批評水滸傳》,全書二百幅圖像基本上是根據容與堂刊本摹繪的,但進行了統一藝術處理,即把視距拉遠,人物縮小,納入更多山水、園林和器物,以便迎合貼近當時的文人化審美趣味(參閲鄧雷:《全圖式〈水滸傳〉插圖的分類及源流考》,載《明清小説研究》2020年第2期),這一苦心孤詣的改繪,充分體現了時代美術風尚對於小説插圖的潜在影響。而小説插圖本的流播風行,也會反過來在美術史上留下痕迹,諸如明陳洪綬《水滸葉子》、(題)杜堇《水滸全圖》、清潘錦《三國畫像》、費丹旭《紅樓夢圖咏》、孫温、孫允謨彩繪《紅樓夢圖册》等純畫册的繪製乃至刊印,表明小説圖像已經可以脱離小説文本,獨立爲可供鑒賞或者臨摹的美術典籍。此外,從小説圖像中勾稽、挖掘有關明清生活史、器物史、景觀史資料,進行圖文互證式的物質文化研究,也頗受關注。凡此種種,皆存有較爲寬廣的學術研究空間。
其三,利用小説圖像梳理版本關係。如前所述,古代小説圖像的樣式和風格具有一定的時代和地域特徵,可以作爲小説版本鑒定的一個“幫手”,據以推斷其是明末清初刊本還是清代中後期刊本,是江南刊本還是福建建陽刊本。事實上,由於圖像具有視覺直觀特點,在更爲複雜的小説版本系統梳理上,它往往也能發揮特殊的學術功用。譬如在存世十多種明末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中,可以快速地將廣島中央圖書館淺野文庫藏本、廣島大學文學部資料室藏本區分出來,因爲這兩個藏本的插圖完全一樣,而與其它李卓吾本完全不同,研究者命名爲“丙本”;進一步研究比對,又發現丙本插圖的構圖與世德堂本近似,惟將世德堂本插圖的整版雙頁聯式,縮拼爲整版單頁式,内容上也略有删簡,可知丙本插圖乃源於世德堂本。前些年,筆者在巴黎的法國國家圖書館發現一部明刊《新刻全像批評西遊記》殘本(存第十八卷,第八十六—九十回),這是一個此前未曾見過的新版本,在探考其底本的過程中,圖像提供了最爲直接的綫索,此本殘存的十幅插圖(每回两幅),皆與李卓吾丙本近似而有省簡,譬如删去一個次要人物或者獅子多毛的尾巴、裝飾性的帷幕山石之類,據此,再加上文字和評點的校勘結果,筆者推定巴黎藏本是據李卓吾丙本的早期印本翻刻而成(參閲拙文:《新見巴黎藏明刊〈新刻全像批評西遊記〉考》,載《文學遺産》2014年第1期)。按照通常的情形,翻刻本大多會對底本圖像内容有所删减,以省去鐫刻麻煩,也節約經濟成本,故借助對小説圖像的細緻比勘,可爲梳理小説版本承繼關係、劃分版本系統,提供一種簡便直觀的文獻證據。
總之,古代小説插圖不啻是一個兼具文學史與藝術史雙重價值的資料寶庫,而四大小説名著插圖就是此寶庫中最具光彩的部分。令人遺憾的是,雖然《三國志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的不少插圖本,已單獨或者收入各種叢書影印出版,但迄今尚未産生過系統收録四大小説名著插圖的專題叢刊,因此,這部“中国古典小说四大名著插图萃编”(簡稱“《萃編》”)的編印,無疑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其所藴涵的學術推動效應,也是非常值得期待的。《萃編》第一輯爲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本專輯,該館是收藏古代小説文獻最爲豐富的機構之一,所藏四大名著插圖中的珍善之本,本次已大多收入《萃編》,以饗讀者。當然,仍有數量可觀的有價值、有特色的四大名著插圖本,尚散見於海內外諸家藏書機構。我們衷心希望編印方未來能夠繼續推出新專輯,網羅天下,萃選精華,最終爲讀者奉獻出一整套彙珍聚英、完善齊備的四大名著插圖叢刊。
潘建國 (北京大學 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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