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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都市暗夜版《一千零一夜》,拨动整整一代人的青春与记忆。
★选篇荣获“茅台杯”《小说选刊》奖、《小说月报》百花文学双年奖、《上海文学》短篇小说奖、郁达夫小说奖短篇小说提名奖等文学大奖。众多故事即将被改编为电影、超级网剧。
★ 蔡骏的现象级情怀力作,亦是作家天马行空的想象与悬疑的一次完美融合。那一夜,荒诞又平常,恐怖而宽慰,悬疑却深刻,浪漫中微苦。一个故事,一段人生,*漫长的那一夜,我们都曾经历过。
★长的是深夜,短的是人生。 献给每一个曾在深夜痛哭过的人,漫漫长夜,我陪你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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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漫长的那一夜》 悬疑教父蔡骏现象级情怀力作,微博阅读量超3亿!
《*漫长的那一夜》 十八篇关于黑夜的故事,从悬疑怀旧到青春爱情,从“兵人”到“白雪公主”,从“北京一夜”到“这个杀手不太冷”……我们的“人间喜剧”与“悲惨世界”正在上演!
《*漫长的那一夜》 那一夜,“我”偶遇苦等冉阿让的川妹子珂赛特,旁观她,对月流珠的青春;那一夜,“我”搭上出租车司机“冯唐”的车,驶往他,亦真亦幻的骗局;那一夜,“我”闯入老奶奶卡佳的青春,成全她,抱憾一生的爱情……那一夜,荒诞又平常,恐怖而宽慰,悬疑却深刻,浪漫中微苦。一个故事,一段人生,*漫长的那一夜,我们都曾经历过。
《*漫长的那一夜》蔡骏:“每个人一生中都有漫长的那一夜,那是一种在困境中无助且焦虑的状态。而我们这一代中国人,在过去的二十年间依次长大,有的人失去了很多,有的人干脆直接老去,有的人至今仍然活不明白。我希望这本书可以给这些人力量。无论你是70后、80后,还是90后,无论今夜多漫长,让我们一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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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蔡骏:
作家、编剧。
中国悬疑教父,中国悬疑小说人。
已出版《无尽之夏》《镇墓兽》《谋杀似水年华》《漫长的那一夜》《天机》等三十余部作品,累计发行1400万册,受到全球亿万读者欢迎。
作品发表于《收获》《人民文学》《当代》《上海文学》《十月》《江南》《中国作家》《山花》《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曾获梁羽生文学奖杰出贡献奖、郁达夫小说奖提名奖、《上海文学》奖、百花文学奖、《小说选刊》短篇小说奖、《人民文学》青年作家年度表现奖。
图书版权输出欧美、亚洲等国家和地区,已翻译成英、法、俄、德、日、韩、泰、越等十余个语种文字出版,数部作品被改编为电影、电视剧、舞台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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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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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自序 001
第1夜 珂赛特的眼泪石一夜 001
珂赛特 :用青春等待冉阿让的川妹子
第2夜 长寿公园的凡·高与卡门一夜 023
街头画家的爱情幻灭
第3夜 黄片审查员萨德侯爵的一夜 045
怀抱着终极理想的不良视频图片检查员
第4夜 舌尖上的一夜 058
杜超 :将舌头赠与好友食用的话痨
第5夜 黄浦江上的白雪公主一夜 081
肖皑 :寻找白雪公主的小矮人
第6夜 我与李毅大帝在世界杯 100
李毅大帝 : 怀揣足球梦的愤怒包子铺老板
第7夜 万圣节的焰火葬礼 114
小灵 :为逝去情人放焰火送别的女入殓师
第8夜 香港一夜 127
小马哥 :用谎言编织世界的“英雄”
第9夜 蜡像馆的一夜 144
为了挚爱蜡像不惜一切的老头
第10夜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160
卡佳 :带着悔恨等候一生的老奶奶
第11夜 杀手李昂与玛蒂尔达 189
李昂 :为萝莉金盆洗手的冷血杀手
第12夜 北京一夜 207
冯唐 :爱上植物人的出租车司机
第13夜 男孩与兵人 229
俞超 :能用意念指挥玩具兵人的异能人士
第14夜 老闺蜜的秘密一夜 244
抗美 :把精神病友当儿子的老闺蜜
第15夜 白茅岭之狼一夜 272
老狱警 : 曾经的名侦探,如今在白茅岭监狱了却残生
第16夜 喀什一夜 307
“古兰丹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维吾尔少女
第17夜 与神同行的一夜 321
印度老爹 :自称为梵天大神的电影演员
第18夜 埃米利逃亡一夜 335
埃米莉 :杀不死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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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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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 蔡骏
看过一部电影,说到原始人坐在黑夜荒野,围着篝火取暖,四周有狂风呼号,有野兽的绿色眼珠子,潜伏在草丛中,随时可能拖走我们当中某一个。这时候,人们就需要故事,一个接一个故事,让自己不害怕,度过漫长的黑夜,这是我们祖先少有的高于野兽的能力,并有幸一代代遗传下来。
去年秋天,我的书在法国出版,又去巴黎签售,住在蒙帕纳斯,酒店一墙之隔,便是公墓。某天早上,天气尚且晴朗,我走到蒙帕纳斯公墓,寻到萨特与波伏瓦的合葬墓,又寻到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墓,两座坟冢并无装饰,安静地躺在巴黎闹市中心,只有太阳泼洒,以及后人敬赠之花,多数已经枯萎。他们笔下的故事,有的来自动荡残酷的战争,来自湄公河的雨季,来自红色风暴的岁月,却从来不会枯萎,至今郁郁葱葱,无边蔓延。
五年前的春天,一次广州之行,撞上暴雨之夜,我脑中刻下“漫长的那一夜”七个字。彼时,我正在写《北京一夜》,缘起于我在北京打车的几次经历,以及我少年时遇到的一桩事件。然后是《男孩与兵人》,次发在微博上,再是《舌尖上的一夜》,这些都是上海故事。从广州到北京再到上海,但又不止于北上广,还有《白茅岭之狼一夜》《喀什一夜》《香港一夜》,几乎可以说是中国一夜。再然后,还有《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从上海思南路出发,直到六十年前遥远的莫斯科,甚至《与神同行的一夜》,居然是个飞机上的印度故事,这也是漫长的那一夜。
从2014年到2017年,漫长的三年里,我写了大约四十个故事,其中三十三个收录在《漫长的那一夜1》与《漫长的那一夜2》两本书中。今年,我整理修订了所有故事,进行了增补与删改,从四十篇中挑选出十八篇。其中十篇首发在各类文学期刊,总共得过五个文学奖,还有若干故事正在筹备电影与电视剧。感谢参与过这些图书和小说的所有编辑。我想这些故事,不仅可以伴你坐一次飞机,独自夜宿一次旅店,还能在多年以后,让你重新从书架上取出,打开,拂去灰尘,看看字里行间,或者发呆,想起今夜此刻。
第1夜 珂赛特的眼泪石一夜 ……
七年前,第二次读《悲惨世界》,读到第五部“冉阿让”第六卷“不眠之夜”第二章“冉阿让的手臂仍用绷带吊着”——亲爱的雨果老爹啊,您是心灵鸡汤段子手吗?幸好那年还没《非诚勿扰》,否则您老就是好的特邀嘉宾,根本没孟非和乐嘉这俩光头啥事,还“处女新娘”呢,法国男人和法国女人,难道不是 Baise-moi 更真实吗?
那年头,大师们就是逼格高,每写一万字故事,就来段五千字长篇大论,从如何解放失足妇女和被拐卖儿童到巴黎下水道的设计方案,不一而足。中国古典小说里的“有诗为证”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雨果、巴尔扎克、狄更斯们都既是小说家也是鸡汤大师兼历史学家兼新闻评论员兼眼含热泪的网络名嘴公知大V。
所以嘛,中国的男女文青们都知道,次世界大战后,雨果老爹们就被卡夫卡、乔伊斯、海明威们革命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又被马尔克斯、格拉斯、昆德拉,乃至村上春树们革了第二次命。
以上,除了后两位,都在天堂里继续革命着。愿老天保佑他们的灵魂与坟墓,阿门。
我为什么自己找虐重读《悲惨世界》?是要写推理小说《名侦探沙威警长》吗?盗墓小说《大盗冉阿让的一生》?小白文《恋上霸道总裁的芳汀》?
七年前的春夜,我认识了珂赛特。
那一年,我刚写完《天机》,不知下本书该写什么。偶尔,夜深人静,饥肠辘辘,就去楼下的澳门路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四川麻辣烫店。店里弥漫着刺鼻的辣油味,只够摆下六张方桌,墙面和餐具脏兮兮的。小姑娘挤在里头的角落,眼圈红红的像被揍了一顿。她说是舅妈——也就是老板娘——舍不得开油烟机,油烟太大,但我知道,那是扯淡!我的泪腺比常人敏感,也会拿风沙太大作挡箭牌……
我猜她多十二岁,穿着小碎花的衬衫,蕾丝边的领头,脚上一双粉红色的小鞋子。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用那双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对不起,不是有些吓人,而是相当吓人,像恐怖片里的眼睛。
她的眼泪,刚从眼睛分泌出来,黏糊糊的,介于液体与固体之间,像一小团胶原蛋白的糨糊。当这滴泪离开眼眶,在脸颊与鼻子间滑落,就彻底变成了一颗小石头,比米粒稍微大些,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刺目的反光,宛如一颗水晶或高纯度的钻石。
小女孩掉出了七颗眼泪,六颗坠落在油腻的地板上,仅剩后一颗挂在她腮边。
“可以吗?”我伸出手指尖,靠近她的下巴。她不反抗,翘翘的小鼻子在抽泣。脸很冰冷,摸着有些吓人,对于擅长联想的我来说。
我从她的腮边取下那颗“眼泪”。
固体眼泪,一粒小石子,在我的食指与拇指间摩擦滚动,比普通石头还坚硬。我把这颗“眼泪”放到灯光下,它出现奇异的反光,只可惜太小了,只有用放大镜,才能看清里头的颜色。
隔壁桌吃麻辣烫的手机响了,震天动地的《该死的温柔》,我的两根手指头一滑,小女孩的“眼泪”坠落到黑暗的地板。
再看她的脸,虽有泪痕,却没了泪水。眼眶还湿润着。
“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小女孩双手别在背后,抓着一本书。
“能给我看看吗?”
“先生,您只是看看吗?”她眼泪汪汪地摊开双手。一本灰色的旧书,像从废品回收站里出来的,封面发黄霉烂,书角毛毛卷卷,随手翻开几页,布满破洞和污渍,不少字迹模糊不清。
我认得这本书——《悲惨世界》。
这本垃圾堆里的书啊,居然,就是我小时候看过的版本。封面上的几何花纹图案,像十九世纪的门窗。书名底下的“一”,代表部, 然后是“雨果/著”。扉页印着“李丹译,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七八年·北京”。版权页上头是“Victor Hugo,LES MISéRABLES”,另一面是雨果老爹的照片。出版说明的落款是“一九七七年十月”。接着是目录、作者序、部“芳汀”。一幅原版的版画后面,卷“一个正直 的人”。
“你在看‘米里哀先生’吗?”小女孩问我。
没错,卷章,就是这个名字。我反问她:“你在看这本书?”
她用皱巴巴的餐巾纸抹去眼泪和鼻涕:“是的,先生,这是我第四遍读这本书了。”
小学四年级时,有次语文老师问有没有人看过《悲惨世界》,有的说看过电影,有的说看过日本动画片,但只有我站起来说,我看过小说……
《悲惨世界》是我接触的本文学名著。那时我只看过一小部分,第二部“珂赛特”开头,雨果用数万字描写滑铁卢战役——与整个悲惨世界基本无关,除了后偷盗死人财物的德纳第。大师发神经般写了一长串,所有细节栩栩如生。我仍然记得那个“A”字形,那道致命的壕沟,葬送了拿破仑的胸甲骑兵。雨果一边描述战役进程,一边夹带大段抒情和议论,让我一度以为所有牛逼的小说都该这么写……
“对不起,先生,您能把这本书还给我吗?”她的普通话很不标准,带有川渝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
“珂赛特。”
“什么?”
她又说了一遍。咳嗽般吐出一个“CO”,舌尖舔过牙齿间缝隙爆发有力的“SE”,后是个微不足道的清辅音“T”。
“Cosette.”
看着她的眼睛,猩红的眼眶,雪白的黏膜让人微微战栗,乌黑透亮的眼球里头,瞳仁宛如黑洞,像是能吸收所有男人的目光。
她叫珂赛特。这个饥饿的春夜,我吃完了十二个牛肉丸子,告别了十二岁的珂赛特,我会再来的。
春天,我重新读完了《悲惨世界》,那是一场异常艰难的行军跋涉,断断续续啃着嚼着敲骨吸髓般吮吸着每一个字。密密麻麻的叙述与抒情以及评论,宛如滑铁卢上英国方阵的矛尖。我几乎也深陷于拿破仑的困境,在威灵顿公爵的壕沟前尝尽了苦头。
那个春天无比漫长,刚刚经历南方大雪灾,等待北京欢迎你,迎来的却是汶川大地震,陪伴我度过这段时光的,通常是麻辣烫店里的珂赛特。
老板是个早衰的男人,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地震那会儿总是盯着店里的小电视屏幕。老板娘是个肥胖的女人,挽着头发高声大气地说话,但能看出她年轻时有几分姿色,或许现在也没多大年纪。店里没有雇用伙计——珂赛特除外,我经常半夜看到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拿着块抹布拼命擦桌子,去超市里打酱油、买啤酒,顺便给客人递餐巾纸,当然老板是绝不会让她碰钱的。我还会看到两个小女孩,一个年纪跟珂赛特差不多,还有一个尚未读书——她们是老板和老板娘的女儿,从脸型和眼睛能看出是亲生的。
看我经常光临小店,老板娘对我很热情。何况我跟杀马特风格的发廊小弟、对面夜总会下夜班的公主、附近群租房里的无业游民并不 太相同。老板娘是珂赛特的舅妈,老板自然是她的舅舅,但我无法确认他们是否真有血缘关系。
至于“珂赛特”——老板和老板娘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显然没看过小女孩像宝贝似的藏在床底下的书。
她到底叫什么?对于麻辣烫店里的人们来说,这并不重要。反正没人叫过她的名字,总是“哎”“那个谁”“小妹儿”……
那天夜里,麻辣烫店关着卷帘门,珂赛特独自坐在水泥台阶上,借着隔壁足浴店暧昧的灯光,低头读着《悲惨世界》第三部“马吕斯” 章“从巴黎的原子看巴黎”。
当我走到她面前,小女孩匆忙合上书本说 :“先生,今天店里不 开门,您不用等了。”
我摇摇头,坐在珂赛特身旁,陪她看书。
“先生,您为什么总是来看我?”
“因为你叫珂赛特。”
“珂赛特只是个普通的名字,先生。”
“听我说,你喜欢这里吗?”
“我不喜欢这里,但我出生在这里。”
“你生在上海?”
“嗯,但我还没断奶,就被送回了老家,外公外婆把我养大的。”
“珂赛特,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不知道爸爸是谁。那时候,妈妈在这边上班,就是这家店,他们都记得我妈。”小女孩指了指隔壁的足浴店,“后来啊,她去了一个叫东莞的地方,再也没回来看过我。”
珂赛特有双特别的眼睛,与这年龄和小脸蛋极不相称的,像在墙壁上画出来的大大的眼睛,深夜里幽幽的乌黑目光,足以吓走所有孤魂野鬼。我懂了。
小女孩的老家在深山里头。从县城坐中巴车上盘山公路要一个钟头,下车后再走二十里,之后爬过两道悬崖一座吊桥,直到白云缭绕的山巅,才到家。那里有座乡村小学,只有一个民办教师。她很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语文课,二年级就可以给外公念《人民日报》了,虽说都是迟到一年的旧闻。三年级下学期,老师还没被抓起来,总喜欢摸她的小辫子。在破洞漏风的校舍里,教室后一排,朽烂的木头课桌十多年没人坐过,断裂的桌脚下垫着几本破书。她好奇地把书搬出 来,吹去封面上的木屑和尘土,露出灰色窗格般的封面——《悲惨世界》。这些书是很多年前,有人捐献给希望工程的。她偷偷把这五本书带回家,小心翼翼地打开,所有纸张都布满污渍,每个字里都挤进灰尘,一股牲口粪便与小孩尿裤子的气味扑面而来。
在一八一五年,迪涅的主教是查理·弗朗索瓦·卞福汝·米里哀先生。他是个七十五岁左右的老人,从一八○六年起,他已就任迪涅区主教的职位……
平生次读小说,教科书以外的本书。在炊烟与白云交织的山巅,苞谷堆积的瓦房屋檐下,她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和事、这样的芳汀、这样的珂赛特、这样的马吕斯、这样的冉阿让。
虽然,她认得一两千个汉字,但不知道法国在什么地方,只晓得非常遥远,也不明白什么是天主教,只记得县城里有座高耸的教堂。除了在电视上,她从未见过外国人,更不懂拿破仑是谁,路易十八又是什么货色。整个暑期,她捧着五本书,大声朗读每一页,仔细揣摩其中意思——几乎每个字都能理解,但要是连成整页纸,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冬天,大雪降落群山,第二遍读《悲惨世界》。独自坐在教室,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山雀啊山雀,你们干吗不做候鸟飞去南方?她一边看着珂赛特与芳汀,一边用弹弓打鸟,等到冉阿让寿终正寝的那天,雪地里堆满羽毛和腐烂的小鸟。她给自己取名为珂赛特。
第三遍读《悲惨世界》,珂赛特四年级了,越长越像芳汀的女儿。 她用春天读完部“芳汀”和第二部“珂赛特”,又用整个夏天花痴第三部“马吕斯”,直到山上枫叶红透,她才读完第四部“卜吕梅街的儿女情和圣丹尼街的英雄血”,到再度飘雪的冬夜,她点灯读完了第五部“冉阿让”。
2008年的春节,妈妈没有回来看女儿,说是大雪封山,阻断了回家的铁路。珂赛特四五年没见过妈妈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恰逢其时地给了一个温暖的借口罢了。
过完年,外公在去县城卖山货的路上被摩托车撞死,外婆中风在床上,珂赛特照顾了她一个月,可外婆还是没熬过清明就脚一蹬去了,再也没人能照顾他们的外孙女了。舅舅和舅妈从上海回来奔丧,在两位老人的葬礼上,请来女民间艺术家跳脱衣舞,总算收回了办丧事的白包。那时,舅舅给珂赛特在东莞的妈妈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是关机。
于是,珂赛特跟随着舅舅和舅妈,回到自己出生的城市,妈妈工作过的地方隔壁,弥漫着德纳第客栈气味的麻辣烫店。
这年春天,在上海,普陀区,澳门路,麻辣烫店,她决定重读《悲惨世界》,第四遍。
“先生,我争取这一遍能彻底读懂这本书。”
珂赛特的目光在上海的子夜闪烁,就像在孟费郿的暗夜森林次与冉阿让相遇,只是双眼的巩膜白得有些吓人。
“你的眼睛怎么了?”
“不知道,先生,每次想要哭的时候,都有被辣椒呛到的感觉,眼泪就会变成小石头掉下来。”
她说,以前乡邻说像她这种会流石头眼泪的女孩子,都是注定的天煞克星,不但会克死父母,还会连累全家人乃至整个村子。自从外公外婆死后,就再也没人喜欢她了。舅舅和舅妈,还有麻辣烫店里的两个表妹,吃饭啊睡觉啊都要离她远远的。
“大概近发生在老家的大地震,就是被我克的吧。”珂赛特弱弱地说。
“说什么啊,珂赛特,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别相信哦。”
“不,先生,请您也别靠近我,会给您带来厄运的。”
“如果,我是你的冉阿让呢?”
“您才不是呢,冉阿让是个七尺大汉,满脸胡须,体壮如牛……还有啊,先生,您现在还太年轻了!”
许多个深夜,我坐在麻辣烫店的角落里,邀请珂赛特坐下来一起吃。老板娘说小姑娘还要擦桌子,我又多点了不少菜,外加几瓶饮料,想着吃不完可以带回去。老板娘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带着几分邪恶笑了笑,便让珂赛特好好陪我吃。
“我能每天都来看你吗?”
“是的,先生,如果您不怕倒霉的话,我很乐意。”
在珂赛特遇到过的所有人里,我是完整读过《悲惨世界》的。她对于这本书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便一一翻出来向我求助。我不敢说我读懂了雨果老爹,但至少我能看懂所有的注释,告诉她大致的历史和宗教背景,尤其是书中如繁星般不可计数的人名和典故。
她正忙着吃串串,食量大得惊人,与小身板完全不相称,也许快要开始发育了。她穿着脏兮兮的旧衬衫,油腻腻的发丝垂落耳边,脑后用橡皮筋扎着马尾。
老板娘的两个女儿正好出门,穿着新衣服,梳着整齐的辫子,贴着墙边侧目而过。对面有栋六层楼的老工房,他们全家四口租了顶楼一套房子。至于珂赛特嘛,就住在我的头顶——麻辣烫店里有个小阁楼,堆满杂物和食材。每晚她都在各种刺鼻的辣椒、香料、地沟油和食品添加剂的气味中入眠。
“艾潘妮和阿兹玛,她们都很讨厌我。”珂赛特低声在我耳边说。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那两个名字。小女孩又说了一遍,我才想起《悲惨世界》中德纳第夫妇的两个女儿。艾潘妮有个好听的名字, 她还是暗恋马吕斯的痴情女,一辈子都是珂赛特的情敌。
珂赛特说 :“不过,我不恨艾潘妮,因为她的寿命不会很长,当 她横死之前,祈求马吕斯吻她的额头。而马吕斯必然会答应她,我也不会责怪马吕斯,因为他必须向这个不幸的灵魂告别。”
“你管她俩叫艾潘妮和阿兹玛?那么你的舅舅和舅妈呢?”我的目光盯着正在收钱的老板娘。
“是的,先生,那一位是德纳第太太。她的力气真的很大,有一回把吃霸王餐的流氓揍得鼻青脸肿。不过,她特别爱看电视剧,空下来就霸占着小电视机看韩剧。你知道吗?德纳第太太的偶像是裴勇俊,我去过一次她和德纳第先生的卧室,贴满了那个男人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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