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莫迪政府多次提及“印度洋—太平洋”概念,并逐渐形成符合印度自身国家利益的“印太战略构想”。2018年6月,莫迪通过香格里拉安全对话会上的演讲,对印度的“印太战略”构想进行了正式的描述。莫迪特别肯定了印度对印太地区的自由、开放、包容地区的愿景,认为印太地区不是“针对任何国家”的集团和同盟,强调印太地区需要一个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以及“所有国家平等”的“以共同规则为基础的秩序”。 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Government of India, Prime Ministers Keynote Address at Shangri-La Dialogue, June 1, 2018, https://wwwmeagovin/Speeches-Statementshtm?dtl/29943/Prime Ministers Keynote Address at Shangri La Dialogue June 01 2018显然,印度的“印太战略”在大的地区战略构架上与美国等国家有着相似的看法,但同时印度的“印太战略”构想也保留着自身的独特性。“印太战略”可以看作是印度“扩展邻国”和“向东看”早期概念和政策的延伸,从根本上讲是其“东进”战略的一个变体。 Chietigj Bajpaee, “Embedding India in Asia: Reaffirming the Indo-Pacific Concept,” Journal of Defence Studies, Vol8, No4, 2014, p100印度通过积极倡导“印太”概念,为更进一步融入亚太地区事务提供了可乘之机。“印太战略”契合印度一直以来追寻在东南亚乃至东亚地区扩展地缘战略利益的需求,可以将其在东南亚地区的战略存在和利益诉求合理化。更为重要的是,印度通过加强与美国、日本及澳大利亚的海上安全合作,可以弥补在海洋领域发挥作用时意愿与能力上的差距,进一步将政治、军事影响力由印度洋延伸拓展至太平洋。 周方银、王婉:《澳大利亚视角下的印太战略以及中国的应对》,《现代国际关系》2018年第1期,第33—34页。此外,印度的“印太战略”推动与其大国梦想密不可分。美国的“印太战略”构想将印度作为重要战略支点,无疑公开提升了印度在印太地区无可替代的战略地位。印度可凭借美国在“印太战略”框架下拉拢之势,加强与印太地区各国的战略合作,通过制衡中国在印度洋地区的力量存在,充分发挥印度的地区主导作用,这也是印度体现大国意志、实现大国梦想的重要步骤。印度的“印太战略”还在初始阶段,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印太战略’构想是否会对印度的外交政策产生长期影响,还取决于它是否符合与日本、美国、澳大利亚和东盟国家建立更紧密伙伴关系的预期,同时不疏远中国和削弱印度的战略自主权”。 Priya Chacko, “The Rise of the Indo-Pacific: Understanding Ideational Change and Continuity in Indias Foreign Policy, ” 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68, No4, 2014, p449长期以来,澳大利亚的外交政策将澳大利亚与亚太地区联系在一起,尤其是亚太区域合作始终在澳大利亚政府对外政策中处于首要位置。 宋伟:《试论澳大利亚的印太体系概念与战略路径选择》,《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第14—15页。随着印度洋战略地位的不断提升,澳大利亚也开始对印度洋地区有所关注,并逐渐将印度洋纳入自身的对外战略框架体系。 David Scott, “Australias Embrace of the ‘Indo-Pacific’: New Term, New Region, New Strategy?”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of the Asia-Pacific, Vol13, No3, 2013, pp427-435早在2009年,《澳大利亚国防白皮书》中就曾指出,“2030年之前印度洋在澳大利亚海洋战略和国防规划中的中心地位将与太平洋并驾齐驱”。 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 In the Asia Pacific Century: Force 2030, Canberra: Department of the Prime Minister and Cabinet, 2009, p362012年10月,澳大利亚发布《亚洲世纪中的澳大利亚白皮书》,首次在官方文件中提到印度洋—太平洋战略弧的概念,认为印度洋—太平洋在澳大利亚的未来外交政策中可能会有更大的位置,虽然目前只是一个次要内容,但未来将成为澳大利亚战略利益的重点。 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 Australia in the Asian Century White Paper, Canberra: Department of the Prime Minister and Cabinet, 2012, p742013年5 月,澳大利亚政府颁布的《澳大利亚国防白皮书》广泛使用了“印度洋—太平洋”概念。在展望澳大利亚的战略前景时,该白皮书提出,通过东南亚连接印度洋和太平洋拥有一条新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弧线,为此澳大利亚的优先战略将调整为从印度到东南亚再到东北亚的弧线,包括该地区所依赖的海上交通线。 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 Defence White Paper 2013, Canberra: Department of Defence, 2013, pp7-282016年《澳大利亚国防白皮书》明确将“印太”概念作为澳大利亚的重要战略框架,认为澳大利亚的安全和繁荣取决于一个稳定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和一个基于规则的全球秩序。 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 Defence White Paper 2016, Canberra: Department of Defence, 2016, p332017年11月,澳大利亚政府发布继1997年和2003年之后首份《外交政策白皮书》,该白皮书对澳大利亚构建开放、包容和繁荣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进行了较为详尽的阐释,其中包含澳大利亚对印太地区形势的判断、与地区国家的关系走向以及印太地区未来秩序的构想。 Australia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2017 Foreign Policy Paper, November, 23, 2017, https://wwwfpwhitepapergovau/foreign-policy-white-paper澳大利亚是“印太”概念的主要倡导国家之一,也是最早将印太地区纳入国家官方战略框架的国家。印太地区的地缘政治和经济因素以及身份认同的叙事框架,促使澳大利亚重新发现了印太区域的重要意义。 许少民:《澳大利亚“印太”战略观:内涵、动因和前景》,《当代亚太》2018年第3期,第127—134页。澳大利亚的“印太战略”目标是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建立一个“和平”地区,通过维持一个开放和稳定的安全和经济秩序,使其所追求的利益不受任何外界的限制。此外,澳大利亚寄望借助以美国为主导的印太联盟体系,充分发挥“中等强国”的作用,延伸和拓展地缘战略利益空间,通过在地区秩序的建构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以提升自身在地缘政治舞台上的关键地位。 Brendan Taylor, “Is Australias Indo-Pacific Strategy an Illusion?”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96, No2, 2020, pp95-109一方面澳大利亚重点谋求与美国扩大和深化联盟合作,将美国视为印太地区的主导和中心力量;另一方面,澳大利亚同时致力于与中国建立强有力的建设性关系。此外,澳大利亚积极推动与该地区日本、印度、韩国以及印度尼西亚等主要国家更紧密地合作,确保自身成为东南亚领先的安全、经济和发展伙伴。澳大利亚在国际参与中还注重多边主义合作,多边主义已成为澳大利亚参与印度洋—太平洋地缘政治问题的重要部分。综上所述,“印太战略”正在成为美国、印度、日本以及澳大利亚国家战略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印、日、澳是“印太战略”最为核心的四个国家,四国合作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各自“印太战略”的目标效果。美日印澳四方在印太地区的共同战略愿景包含三个方面:一是坚持以规则为基础的区域秩序原则,特别是在解决海洋领土争端方面;二是通过自由化区域贸易制度和航行自由来促进自由贸易,这对于通过印度洋和太平洋运输大量商品的安全通行至关重要;三是向东南亚和东亚国家提供安全保证,确保该地区的自由和开放。需要指出的是,以上三个目标的共同指向都是与反对中国而在印太地区建立所谓新的秩序相呼应。国际舆论普遍认为,美日印澳四国通过塑造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安全架构,已然正在朝着建立共同战略合作的联盟体系方向发展。(二)“印太战略”的实施有赖于美日印澳四方的合作美、日、印、澳四国战略合作最早可以追溯到2007年。2007年初,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提议在美国、日本和澳大利亚现有三边安全对话的基础上,将印度纳入美日印澳四边安全对话,得到其他三个国家的一致赞同。当年5月,美日印澳四个国家的政府代表在马尼拉东盟地区论坛会议期间首次聚集,举行了首次四方安全对话,会议之后四国举行了马拉巴尔大规模的联合海上演习。然而不久之后,受安倍晋三辞职以及澳大利亚新任总理陆克文退出等因素影响,四方安全对话于次年解散。 Sophie Eisentraut and Bart Gaens, The US-Japan-India-Australia Quadrilateral Security Dialogue: Indo-Pacific Alignment or Form in the Ocean? Finnish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Brief Paper, May 2018, https://wwwfiiafi/en/publication/the-us-japan-india-australia-quadrilateral-security-dialogue2012年12月,再次当选日本首相的安倍晋三曾提出建立以美国、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为核心的“民主国家间的安保钻石构想”,强调太平洋的和平、稳定和航行自由与印度洋的和平、稳定和航行自由密不可分。日本作为亚洲古老的海上国家之一,应该与澳大利亚、印度和美国一道在保护两个地区的共同利益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Shinzo Abe, Asias Democratic Security Diamond, Project Syndicate, December 27, 2012, https://wwwproject-syndicateorg/commentary/a-strategic-alliance-for-japan-and-india-by-shinzo-abe?barrier=accesspaylog为此,安倍晋三再次提出召开美日印澳四方会议的倡议。但由于利益目标的差异,四个国家一直谨慎地深化合作,并未形成任何类似于多边制度机制的正式安排,三边和双边安全对话成为这几个国家间合作的主要形式。特朗普上台后,美国“印太战略”的出台实施为美日印澳四边合作的重启奠定了基础。与此同时,印度、日本和澳大利亚相继推出本国的“印太战略”构想,也为美日印澳四国加强彼此间的合作,构建四方战略新的合作体系提供了潜在可能。在中断10年之后,美国、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重新启动了四方安全对话。2017年11月,美日印澳四国官员在菲律宾马尼拉举行首次正式官方会晤,就印太地区的共同利益议题展开讨论,内容涵盖维护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以规则为基础的秩序,包括航行自由和飞越自由、尊重国际法以及和平解决争端;在审慎融资的基础上,增加符合国际法和标准的连通性;协调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反恐和海上安全工作;进一步合作遏制朝鲜核和导弹计划以及非法行为。四国同意在共同“民主”价值观的原则基础上致力于深化合作,以进一步加强构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基于规则的秩序。 USDepartment of State, Australia-India-Japan-USConsultation on the Indo-Pacific, Washington, DC, November 12, 2017, https://wwwstategov/r/pa/prs/ps/2017/11/275464.htm同年12月,特朗普政府发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指出:“鉴于中国寻求取代美国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主导地位,扩大国家驱动的经济模式范围,并重新塑造有利的地区秩序,美国欢迎印度成为全球领先强国和更强大战略与国防合作伙伴,将寻求增加与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的四边合作。” The White Hous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December 20, 2017, pp25-462018年1月,美、日、印、澳等国在印度首都新德里举行区域防务论坛“瑞辛纳对话会”,四国讨论了与其他亚洲“民主国家”共同确保印度洋—太平洋地区自由主义规则以及保护航行自由地区秩序的问题。 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 Raisina Dialogue: Conference Report 2017, January 17-19, 2017, https://wwworfonlineorg/wp-content/uploads/2017/09/Raisina_Report_2017-WEBpdf这次对话会被外界普遍看作是由美、日、印、澳组成的四国联盟将进一步拥有自身实际内容的预示。6月,美、日、印、澳磋商会在新加坡举行,四个国家重申共同支持一个自由、开放和包容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确认共同致力于维护和加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以规则为基础的秩序,同意与该区域的国家和机构合作,促进印度洋—太平洋区域和平与繁荣的共同愿景。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Japan, Japan-Australia-India-USConsultations, June 7, 2018, https://wwwmofagojp/press/release/press4e_002062html11月,美日印澳四国的高级官员再次在新加坡会晤,就印度洋—太平洋地区进行磋商。四国重申了在印太地区维护和加强基于规则秩序的共同承诺,进一步强调了四个国家对该地区的互补愿景,其基础是所谓共同支持一个自由、开放和包容的印太地区,以促进对国际法的普遍尊重、航行自由和飞越自由以及可持续发展。此外,四国还重点讨论了海上、反恐、防扩散和网络问题等方面的区域安全合作,同时就印太参与和倡议进行定期磋商达成一致。 USDepartment of State, US-Australia-India-Japan Consultations, November 15, 2018, https://wwwstategov/r/pa/prs/ps/2018/11/287374htm 2019年5月,美印日澳四国高级官员再次在泰国曼谷举行会议,就推进所谓自由、开放和包容性的印度太平洋地区的集体努力进行再次磋商。除了重申共同致力于维护和促进该地区以规则为基础的秩序外,四国还讨论了基础设施投资、区域灾害应对、网络安全及海上安全等问题。 USDepartment of State, US-Australia-India-Japan Consultations, May 31, 2019, https://wwwstategov/us-australia-india-japan-consultations-the-quad/.同年9月,美印日澳四国在美国纽约举行首次部长级对话,提出促进所谓印太地区的“人权和良治”,维护美国主导的印太秩序。2020年10月,美日印澳四国在日本东京召开第二次部长级会议,除强调加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和经济合作外,四国外长还就加速推进“印太战略”合作达成一致共识。“四方对话”是美日印澳四国为统一认知、协调行动、加强合作而重启的对话平台,实际上反映出亚洲地缘政治正在以印太区域建构为特征所发生的内在变化。 张洁:《美日印澳“四边对话”与亚太地区秩序的重构》,《国际问题研究》2018年第5期,第59—60页。“印太战略”是美国担忧中国在崛起过程中挑战其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秩序主导地位的现实回应,同时预示着通过重塑自由开放的印太秩序来平衡中国崛起是美国拉拢印度、日本和澳大利亚的主要目标,而四国在防范中国崛起方面则表现出日益增长的战略一致性。尽管这种没有正式的联盟结构或许将以一个松散的合作战略体系框架而存在,但四方安全合作的重新开启也标志着美国、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的印太地缘战略的进一步融合,尤其体现了四国联合平衡中国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崛起的战略意图。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那样,“美日印澳印太战略体系的独特之处在于其成员在军事和经济上足够强大,能够抵抗各种形式的中国扩张和影响力,同时提供必要的‘肌肉’,以捍卫所谓自由和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潜在挑战者的基础”。 Jeff MSmith, The Return of the Indo-Pacific Quad, The National Interest, July 26, 2018, https:// nationalinterestorg/feature/return-indo-pacific-quad-26891本章小结本章主要对印太地区以及这一地区战略框架进行研究,目的是为美国“印太战略”出台实施和美国与印度在印太地区海上合作提供前期基础及内容支撑。本章首先对印太地区的地理空间进行明确界定,将印太地区限定为从非洲东海岸的西印度洋地区到涵盖整个亚洲—太平洋的广袤地区;对印太地区的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属性进行了阐释,认为印太地区的地缘政治属性呈现出权力格局重组、中国与印度地缘战略空间延伸、地区秩序发生深刻变化以及区域多边合作机制重心转移等新的特点;印太地区的地缘经济属性表现出印太地区正在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新引擎、印太地区的区域经济合作和区域经济一体化不断深化以及印太地区国家间经济贸易联系的日趋紧密等新变化。本章还对印太地区的战略框架进行系统性分析,追踪论证了“印太概念”的起源与演变,详细阐述了“印太战略”及其战略合作体系,其中包括美国、印度、日本、澳大利亚等印太主要区域国家的“印太战略”构想以及四方安全合作的发展情况。第二章美国“印太战略”布局与美印战略互动●第二章美国“印太战略”
布局与美印战略互动从美印关系解冻到印度洋纳入国家海上战略,从“亚太再平衡”实施再到“印太战略”的形成,美国的战略布局围绕印度洋和太平洋这一区域依次展开。通过历史考察,美国“印度政策”的变化始终都与美国全球大战略调整密切相关。美国“印太战略”的出台不仅加强了美国与印度的战略互动关系,同时也为两国海上安全领域的进一步合作奠定了现实基础。第一节美国印度洋的战略转向二战结束后,美国海军是一支号称存在于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两洋海军,印度洋在美国整体战略布局中则处于从属的地位。冷战结束后,美印关系开始逐步解冻,两国关系的改善为美国加强全球海上军事布局提供了有利契机。在此背景下,美国海军的全球战略进行了大范围调整,并积极加强在印度洋及其沿岸地区的战略存在。进入21世纪,随着世界主要大国战略聚焦从传统的大西洋—太平洋地区向印度洋—太平洋地区转移,印度洋在美国的战略地位与之明显抬升,逐渐取代大西洋成为美国新的“第二大洋”。一、冷战后美印关系逐渐解冻冷战期间,由于苏联和印度关系亲密,美国与印度之间存在着隔阂、怀疑和积怨,两国关系一直处于冷淡状态。20世纪50—60年代,美印的经济联系主要表现为美国在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框架内对饥荒时代的印度开展食物援助。期间,美国企图利用工业和技术援助的经济杠杆获得与印度的政治和安全合作,但遭到印度国内的强烈抵制。此后,印度逐渐与苏联建立紧密的政治经济关系,妥善解决了自身食物短缺危机,导致印度与美国的经济联系几乎中断。 Dennis Kuhru, India and the United States: Estranged Democracies, 1941-1991, Washington, DC: National Defence University Press, 1992, p79直到1991年,在苏联解体和印度实施经济自由化政策两大因素推动下,美印两国经济接触和联系才相对有所提升。美国比尔·克林顿上台后,鉴于印度成功的经济改革和在南亚印度洋地区的强大影响力,美国一些智库学者和政客向美国政府提交了有关分析报告,敦促并呼吁美国优先发展与印度的战略合作关系。 Selig SHarrison and Geoffrey Kemp, India and American After the Cold War, Washington, DC: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1993; Berta Gomez, Panel Urges to Give Priority to India, Textline: 262566, File date/ID, January 13, 1993在此背景下,美印两国的经济联系开始日益密切,1993年由美国一些大型跨国公司组成的印度利益集团加强了美印之间的经济联系,美国逐渐发展成为印度最大的投资和贸易伙伴,美印两国朝建立“商业同盟”的方向而努力。在经济日趋紧密的影响带动下,美印在增强两国政治互信上也取得显著成果,印度总理纳拉辛哈·拉奥于1994年5月对美国进行正式访问,美印建立起更广泛的政治合作框架,两国一致认为民主、尊重人权和经济自由化是后冷战时期全球稳定和繁荣的基础,并谋求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环境恶化、人口增长、贫困及国际恐怖主义等全球性问题方面开展合作。 Ramtanu Maitra and Susan Maitra, “Raos Meeting with Clinton Opens Door to US-India Collaboration,” Executive Intelligence Review, Vol21, No23, 1994, pp36-37受冷战后国际环境和两国战略导向变化的影响,美国和印度两国的防务安全关系也有相应提升。在海湾危机期间,印度对伊拉克武力占领科威特表示强烈谴责,并改变以往不同政策,允许美国C-141军事运输机在孟买的萨哈尔机场补给燃料,印度此举得到美国有关方面的高度赞赏,美国开始主动提出加强美印防务合作的层级。1991年4月,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克劳德·基克莱特提出一项旨在提高美印防务合作水平的提案,建议通过建立研讨会及设立指导委员会等方式,加强美印两军之间的防务合作。基克莱特的建议得到美印两国政府的采纳和落实,双方军方高级将领互访逐渐增多,美印防务部门也相继建立包含两国陆、海、空三个层面的联合指导委员会,为两军的互相观摩、联合培训军事人员及战略研讨交流提供了重要平台。特别是两国军方分别于1992年5月和1994年9月在印度洋海域举行联合军事演习,开启了美国与印度海上防务安全合作新的一页。1995年1月,美国国防部长威廉·佩里对印度进行访问,此访问最大的亮点就是美印两国共同签署了《美印防务关系协议》,该协议决定两国建立防务合作机制,包括两军之间的磋商及联合军事演习、军事训练、国防研究和武器生产。 John FBurns, US-India Pact on Military Cooperation, The New York Times, January 13, 1995, https://wwwnytimescom/1995/01/13/world/us-india-pact-on-military-cooperationhtml与此前军事合作相比,《美印防务关系协议》提高了美印两国军事合作的层次和范围,标志着美印军事合作进入到一个新阶段。1998年5月,印度和巴基斯坦相继进行了一系列核试验,印巴两国成为事实上的有核国家。印巴核试验为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各国所震惊,这一举动不仅对南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构成严重威胁,同时也加剧了全球对核武器扩散和潜在使用核武器的担忧。迫于国内外形势的双重压力,克林顿政府宣布对两个国家实施惩罚性制裁。 Steven Lee Myers, Nuclear Anxiety: The Policy; Clinton to Impose Penalties on India over Atomic Tests, The New York Times, May 13, 1998, https://wwwnytimescom/1998/05/13/world/nuclear-anxiety-policy-clinton-impose-penalties-india-over-atomic-testshtml.在此期间,虽然美印两国在核安全问题上出现严重的对立和分歧,但克林顿仍意识到美国同印度这一南亚主导国家保持亲密关系的重要性,在卸任前开始软化对印度的立场,并抛出“重印轻巴”的“新南亚政策”。2000年3月20—25日,克林顿对印度、巴基斯坦及孟加拉国南亚三国进行访问,克林顿在访问印度期间极力拉拢印度,积极推进、改善与印度的关系。在政治上,克林顿和印度总理瓦杰帕伊签署关于《美国—印度关系:21世纪的愿景》的联合声明,表示美国和印度决心在两国之间建立一种更为紧密、更高质量的新型伙伴关系。 The American Presidency Project, Joint Statement on United States-India Relations: A Vision for the 21st Century, March 21, 2000, http://wwwpresidencyucsbedu/ws/?pid=58271在经济上,克林顿率领包括美印商业委员会在内的160人陪同团共同访问印度的海德拉巴和孟买,目的就是能够在印度寻求商业和投资机会。期间,美印就两国商贸及投资领域合作举行内阁级对话,双方签订了高达40亿美元的商业合同;美国进出口银行承诺向印度提供10亿美元贷款以支持印度的中小企业,印裔美国人将再筹集10亿美元在印度建立私人技术机构;美国国际开发署提供500万美元帮助印度农村地区的学校和企业建立网络。 舒旭东:《从克林顿的南亚之行看美国“南亚政策”的调整及影响》,《南亚研究季刊》2000年第2期,第39—40页。除此之外,美国与印度在科技、农业、能源、环保等领域达成多项重要协议,克林顿还承诺取消自印巴核试验后对印度经济和外交的相关制裁。在安全方面,美印决定重启在印巴核试验期间一度中断的军事防务合作,美国表示将继续加强两国军事合作,包括向印度提供军事培训人员和相关经费。印度表示将不再进行新一轮的核武器试验,同时加入全球防核扩散体系。两国一致同意将加强打击恐怖主义和应对区域安全挑战放在重要议事日程。 Acronym Institute for Disarmament Diplomacy, President Clintons Visit to South Asia, March 2000, http://wwwacronymorguk/old/news/president-clintons-visit-south-asia-march-2000?page=show克林顿政府的“新南亚政策”完全扭转了此前美印之间隔离疏远的局面,使美印两国之间的经贸合作、政治合作和防务安全合作等各个层面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从而奠定了后冷战时期美印关系的现实基础。至克林顿任期结束之时,美国与印度的关系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国关系由最初敌对关系逐渐发展成为战略伙伴关系,并继续保持着稳定上升态势,为美印两国进一步全方位合作提供了新的方向。有西方学者认为,“如果没有克林顿政府对于美印关系正常化的努力,那么此后小布什政府时期的美印关系就很难出现友好的氛围”。 Carina Van de Wetering, Changing US Foreign Policy toward India: US-India Relations since the Cold War,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16, p83在此背景下,印度及印度洋地区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进入美国全球战略中的既定轨道,开启了21世纪美印关系的新篇章。二、将印度洋正式纳入美国海上战略范畴克林顿的继任者乔治沃克·布什(小布什)早在总统竞选时就明确提出要进一步推进改造美印关系,承诺新政府将对印度采取积极友好政策。就任总统后,小布什加速了与印度关系的进程。2001年4月,印度外长辛格访问美国,小布什打破美国以往的外交惯例,在双方尚未约定的情况下,邀请辛格进行长达4个小时的闭门会谈,此举成为小布什落实推进美印关系的良好开端和显著标志。 张贵洪:《布什政府的南亚政策与中国的安全环境》,《南亚研究》2003年第2期,第26页。此外,小布什政府出台了将美印关系和美巴关系分离的“去连字符”政策,该政策打破了美国处理与南亚主要国家关系的既往模式,并将印度视为崛起中的世界大国,为美国实现新的全球地缘政治目标提供了现实可能。 USDepartment of States, Background Briefing by Administration Officials on US-South Asia Relations, Washington, DC, March 25, 2005, https://2001-2009stategov/r/pa/prs/ps/2005/43853htm“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反恐成为小布什政府的主要战略方向。鉴于印度处于反恐的地缘政治前沿,小布什政府在防核扩散问题上开始做出妥协,不仅解除印巴核试验之后对印度施加的制裁,而且同印度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在国际上支持印度的大国地位。印度也表现出积极的态度,主动加强与美国的反恐安全合作,采取包括向美军提供军事基地、给予相关军事情报支持以及方便美军进出印度领空和领海等积极举措。 David MMalone and Rohan Mukherjee, “India-US Relations: The Shock of the New,” International Journal, Vol64, No4, 2009, p10592001年12月,美印恢复了中断三年的“防务政策小组”对话,双方表示将继续在军事演习、情报共享、防务磋商及打击核扩散方面加强合作。 Sumit Ganguly, Brian Shoup and Andrew Scobell, US-Indian Strategic Cooperation into the 21st Century: More Than Words, New York: Routledge, 2006, p1782002年9月,小布什政府发布的首个《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将印度标榜为21世纪伟大的民主国家之一,强调美国政府将持续努力改造美印双边关系。 USDepartment of State, 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Washington, DC, September 2002, https://wwwstategov/documents/organization/63562pdf2004年1月,小布什与印度总理瓦杰帕伊签署《美印战略伙伴关系后续步骤》,双方同意扩大民用核活动、民用空间方案和高技术贸易三个具体领域合作,两国还表示将扩大相关导弹防御的对话范围。 USDepartment of State, United States-India Joint Statement on Next Steps in Strategic Partnership, Washington, DC, September 17, 2004, https://2001-2009stategov/r/pa/prs/ps/2004/36290htm这一“三步曲”或“四重奏” 被视为两国关系转型里程碑和未来发展蓝图。同年5月,印度成立以莫汉·辛格为总理的新一届政府,辛格政府继承了以往政府的对美政策,重视同美国发展战略伙伴关系。此后不久,辛格在联合国大会期间与小布什举行了上任以来的首次美印首脑会晤,两国签署《美印伙伴关系:合作与信任》的联合声明,强调美印将进一步发展战略伙伴关系,通过扩大防务合作加强彼此信任,为全球的安全和繁荣做出贡献。 Embassy of India, Washington, DC, USA, US-India Partnership: Cooperation and Trust, New York, September 21, 2004, https://wwwindianembassyorg/archives_detailsphp?nid=468如果说小布什的第一个任期将美印关系推向前所未有的新高度,那么小布什的成功连任预示着他将沿着此前道路继续加强美印两国的关系。2005年3月,美国国务院发言人介绍小布什政府新的南亚政策时指出,美国将与印度展开战略对话,按照印度的国防需求,扩大目前美印高科技合作小组合作,以致力于美印防务合作生产。美国将积极回应当前印度投标和竞购下一代多用途战斗机的工作。与此同时,美国已经准备好与印度讨论更基本的国防转型问题,包括在指挥和控制、预警和导弹防御等领域的系统体系变革。 Ashley JTellis, “The Merits of Dehyphenation: Explaining USSuccess in Engaging India and Pakistan,” The Washington Quarterly, Vol31, No4, 2008, p22同年6月,印度国防部长普拉纳布·慕克吉与美国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在美国弗吉尼亚阿灵顿签署了《美印防务关系新框架》,这个协议是美国和印度在过去成功经验基础上构建的新框架,为未来10年美印防务关系制定了路线图。 Institute for Defence Studies and Analyses, New Framework for the US-India Defense Relationship, Arlington, VA, June 28, 2005, https://idsain/resources/documents/Ind-US-Def-Rel-2806057月,印度总理辛格对美国进行国事访问,访问期间美印发表了关于两国关系的联合声明,两国一致同意建立“全球伙伴关系”,并就两国关系发展的共同愿景和共同目标达成共识。 USDepartment of State, Joint Statement by President George WBush and Prime Minister Manmohan Singh, Washington, DC, July 18, 2005, https://2001-2009stategov/p/sca/rls/pr/2005/49763htm这一声明不仅表明印度在加强区域和全球安全方面日益重要的作用,而且也展现出美国提升印度全球大国地位的坚定决心。2006年3月,小布什对印度进行回访,此次访问是美印深入推进战略伙伴关系的重要体现,标志着美印关系的成功转型。 USDepartment of State, US-India Joint Statement, New Delhi, India, March 2, 2006, https://2001-2009stat-egov/p/sca/rls/pr/2006/62418htm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小布什此行最重要的成果是美印两国达成了《美印民用核能合作协议》,其核心内容是印度将民用与军用核能分开,美国承诺向印度提供核燃料和技术。 Annpurna Nautiyal, “Current Trend in India-USRelations: Hope for a Secure Future,” Strategic Insights, Vol5, No4, 2006, pp1-13该协议的签署标志着美印核能合作进入了新的阶段,不仅为印度的核大国地位提供了一定的合法性,同时也凸显出美国将印度作为地区主要大国纳入其全球战略布局的动机意图。小布什政府对加强美印关系持续的努力为美国将印度洋纳入国家海上战略铺平了道路,也为美印两国之间的海上合作拓展了空间。2006年3月,美国与印度签署《美印海上合作框架》,该协议规定了美国和印度在海洋安全领域合作的目标和采取的措施,是首个美印关于海上合作的官方文件。 Ministry of External Affairs, Government of India, Indo-USFramework for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 New Delhi, India, March 2, 2006, https://meagovin/bilateral-documentshtm?dtl/6030/IndoUS Framework f-or Maritime Security Cooperation2007年10月,美国发布《21世纪海权合作战略》,该战略文件是美国相关重要分析人士向美国海军、海军陆战队和海岸警卫队高级将领组成的执行委员会提交的5份不同海上战略备选方案的综合版本。有分析认为,《21世纪海权合作战略》有四大显著特征:一是该文件认为“预防战争与赢得战争同样重要”,这实际上承认建立在武力之上的方式对一些敌人是无效的、不切实际的;二是海上部队必须明确优先事项,美国不能同等重视世界上的每一个地区,也不能对全球每个区域做出同样迅速有力的反应,美国将把力量集中到中东和亚太等重点地区;三是海上部队必须寻求长久合作伙伴关系,那些被认为是军事存在的附加效益比短时间内迅速响应的实际需求拥有更大优势;四是美国海上部队是“仁慈力量”,美国海军的重要任务是为各国公民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尤其是救灾和人道主义援助行动方面。 [美] 詹姆斯·R福尔摩斯、安珠·C温特、吉原恒淑著,鞠海龙译:《印度二十一世纪海军战略》,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160—161页。值得特别注意的是,《21世纪海权合作战略》中指出,太平洋和印度洋是未来美国将“持续保持战斗力”的两个大洋,美国海军需要建立伙伴关系以平衡自身在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战略存在。在西太平洋和阿拉伯湾/印度洋地区,美国可信的战斗力量将持续不断地发挥作用,在保护自身切身利益的同时,向盟友保证美国将继续致力于地区安全,阻止和劝阻潜在对手和同行竞争对手。美国将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促进和维持与更多国际伙伴的合作关系,因为扩大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关系,将有助于海洋领域的安全与稳定。 USDepartment of the Navy,A Cooperative Strategy for 21st Century Seapower, October 17, 2007, https://wwwh-sdlorg/?view&did=479900《21世纪海权合作战略》将美国的海军部署重点由传统的大西洋和太平洋地区转移到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为美国与印度建立长期海上伙伴关系奠定了理论基础。作为小布什政府发布的最后一个海洋战略性文件,该战略文件可视为小布什政府后期美国海洋战略思想转型的一种早期尝试,是未来美国海上发展的战略宣言。除此之外,作为一个美国政府交接的过渡性文件,《21世纪海权合作战略》也为美国继任总统参与未来的海洋事务指明了方向。第二节“亚太再平衡”战略与“印太战略”隐现早在1900年,时任美国国务卿约翰·海伊就曾宣称,“地中海是过去之海,大西洋是现在之海,而太平洋则是未来之海”。 RFWatters, TGMc Gee and Ginny Sullivan, Asia Pacific: New Geographies of the Pacific Rim, Vancouver, BC: UBC Press, 1997, p4100多年后,太平洋地区早已成为全球最具发展活力的地区,海伊所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预见力。2009年1月,巴拉克·奥巴马就任美国第44任总统。鉴于美国国内政治和国际环境的现实考量,奥巴马上台后便开始对美国的全球战略布局进行新一轮调整,出台了加强美国在亚太地区军事部署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尽管奥巴马政府时期“亚太再平衡”战略占据主导地位,印度洋和太平洋的政策分别以不同的角色体现在“亚太再平衡”之中,但印度洋—太平洋战略正逐渐隐现在美国的全球大战略中,为下一阶段美国全球战略发展提供新的指引。一、“亚太再平衡”战略小布什政府任期即将结束之时,美国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内外困境。一方面,源于美国国内次贷危机,进而在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使美国国内经历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另一方面,小布什政府发动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美国国防开支的大幅增加导致国内财政赤字和国家债务的持续增加,战争的消极影响也使美国在国际社会的形象和软实力受到严重损害。 张东冬:《美国国家实力的衰落与国际权力格局的变化》,《国际展望》2018年第2期,第41—42页。与此同时,中国在21世纪之后牢牢抓住十年战略机遇期,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快速提升,在亚太地区的迅速崛起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美国在本地区的绝对影响力。在小布什执政后期,一些美国的亚洲问题专家就认为,小布什政府对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略规划削弱了美国适应亚太地区重大政策转变的能力,特别是在应对中国实力增长、印度崛起以及由东盟领导的亚洲政治和经济一体化等方面缺乏有效的应对措施。 Jeffrey ABader, Obama and Chinas Rise: An Insiders Account of Americas Asia Strategy, Washington, DC: Brooking Institution Press, 2012, pp1-5早在2008年大选期间,奥巴马就指责小布什政府为美国带来两场长期战争、创纪录的赤字以及自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 The Commission on Presidential Debates, The Third Obama-Romney Presidential Debates, October 22, 2012, http://wwwdebatesorg/indexphp?page=october-22-2012-the-third-obama-romney-presidential-debate他进而认为,“要重振美国全球实力和地位,就必须改革美国的外交政策”。 Barack Obama, Renewing American Leadership, Foreign Affairs, Vol86, No4, 2007, pp2-16奥巴马上台初期,鉴于对外战略正处在规划待调整阶段,其亚洲外交主要集中在传统上接触中国、加强美日同盟、妥善处理朝鲜问题及重新评估地区贸易协议等几个方面。2009年2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打破此前外交惯例,在奥巴马就职一个月内便出访亚洲,向外界传递出美国重视亚洲的强烈信号。此后,希拉里在出席东盟地区论坛期间宣称美国将“回归亚太”,并强调奥巴马政府将致力于广泛、深入和持续地参与亚太地区的事务。 Robert Burns, Clinton Declares the US is“Back in” Asia, The Associate Press, July 21, 2009, http://wwwsandiegouniontribunecom/sdut-clinton-asia-072109-2009jul21-storyhtml希拉里的讲话意味着美国不会因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而忽视亚太地区,反而打算扩大和深化在该地区的伙伴关系。同年11月,奥巴马开启就任以来的首次亚洲之行,并在此行第一站日本发表关于亚洲政策的演讲,奥巴马指出,“太平洋地区的未来与美国利害攸关,美国寻求在这一地区巩固已有的同盟并建立新的伙伴关系,发展与新兴国家的关系,特别是处理好与中国的关系”。 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Barack Obama at Suntory Hall, Tokyo, Japan, November 14, 2009, 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barack-obama-suntory-hall此次演说是奥巴马关于美国亚洲政策的第一个重要声明,为奥巴马政府向亚太地区的战略转移做好了前期准备。此后不久,南海争端的日益激烈为美国重返亚太提供了工具和借口。自2009年开始,面对中国的迅速崛起和持续发展,菲律宾、越南等有关南海争端国对能否保住其非法控制的南海岛礁产生严重焦虑。为巩固和扩大南海非法权益主张,这些国家加大在南海岛礁扩建等单边行动力度,不断推动南海问题扩大化和国际化。随着南海问题的持续发酵,美国对外关注点开始日益向这一地区倾斜。2010年7月,希拉里在出席东盟地区论坛期间表达出美国对于南海地区局势的关切,强调美国与所有国家一样,在航行自由、开放进入亚洲海洋公域以及尊重南海的国际法方面享有国家利益。 USDepartment of State, Remarks at Press Availability, Hillary Clinton, Hanoi, Vietnam, July 23, 2010, https://2009-2017stategov/secretary/20092013clinton/rm/2010/07/145095.htm这一讲话为美国进一步强化在亚太地区的战略存在提供一定的法理借口,不仅表明美国寄望在东亚继续扮演重要的战略角色,而且也标志着美国在出台新亚洲战略的道路上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此后,希拉里在夏威夷就美国的亚太政策发表演讲,表示美国将进一步“重返亚太”的范围扩展到整个亚洲—太平洋地区,强调美国与亚太地区的命运紧密相连。 USDepartment of State, Americas Engagement in the Asia-Pacific Region, Remarks Hillary Rodham Clinton, Secretary of State, Kahala Hotel, Honolulu, Hawaii, October 28, 2010, https://2009-2017stategov/secretary/20092013clinton/rm/2010/10/150141htm2011年10月,希拉里在美国《外交政策》期刊上发表《美国的太平洋世纪》一文,普遍被外界视为是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官方陈述。文章主要涉及美国在亚太地区加强联盟伙伴关系,深化与地区新兴大国的工作关系,重新参与亚太地区多边机构事务,扩展亚太地区的贸易和投资,在亚太盟国持续存在及维护地区安全和稳定,努力促进区域的人权和民主等六个支柱,这些支柱构成美国对“前沿部署”外交的持久承诺。 Hillary Rodham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 Foreign Policy, Vol189, No1, 2011, p57事实上,希拉里文章所呈现的六个支柱与后冷战时期美国历届政府的亚洲政策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同时表明奥巴马政府将会投入更多精力和时间更深入地落实这些政策。同年11月,奥巴马在澳大利亚议会发表演讲时对外界宣布了美国的新亚洲战略。奥巴马在讲话中强调,“美国将把军事重心从中东转移到亚洲,进一步加强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存在,通过坚持核心原则,与盟友和伙伴密切合作,在塑造整个地区和未来方面发挥长期作用”。 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Obama to the Australian Parliament, Canberra, Australia, November 17, 2011, https://obamawhitehousearchivesgov/the-press-office/2011/11/17/remarks-president-obama-australian-parliament就现实而言,奥巴马关于重返亚太的表述体现出美国在亚太地区所采取的周边安全、地区繁荣和区域人权三个核心原则。在奥巴马看来,重返亚太包含美国在亚太地区对安全、繁荣和人权的三方面承诺。 Nicholas DAnderson and Victor DCha, “The Case of the Pivot to Asia: System Effects and the Origins of Strategy,” Political Science Quarterly, Vol132, No4, 2017, pp597-598美国“重返亚太”政策一出台便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关注,这一概念被外界曾一度解读为是美国从中东和欧洲地区撤离而向亚洲地区转移。美国政府为了避免误解,迅速予以澄清,强调美国从未离开过亚洲,“重返亚太”的实质是“亚洲的再平衡”,确保美国在这一地区的责任和地位。 Hugo Meijer, Origins and Evolution of the US Rebalance toward Asia,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15, pp32-332012年6月,美国国防部长莱昂·帕内塔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安全峰会上发表演讲,全面阐述和解释了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帕内塔指出,美国一直是太平洋国家,命运与这个地区密不可分。美国将亚太地区作为战略的优先事项,致力于一套根本性共同原则,包括促进国际规则和秩序原则,维护该地区和平与安全,深化和扩大双边和多边伙伴关系,加强和调整美国军队在该地区的持久存在,并对在亚太地区投射力量和运营所需能力进行新的投资,以此捍卫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利益。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Remarks by Secretary Panetta at the Shangri-La Dialogue in Singapore, June 2, 2012, http://archivedefensegov/transcripts/transcriptaspx?transcriptid=5049国际舆论普遍认为,帕内塔对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阐释是美国战略转向太平洋地区的宣言,尤其是要求重新平衡部署美国军队,在2020年前将大部分战舰转移到亚太地区,将会进一步遏制中国作为全球性大国在这一地区的迅速崛起,提升美国在太平洋地区的影响力。 Richard Weitz, Pivot Out, Rebalance In, The Diplomat, May 3, 2012, https://the diplomatcom/2012/05/pivot-out-rebalance-in/至奥巴马第一任期结束前,从“重返亚太”到“亚太再平衡”,奥巴马政府基本完成了这一时期美国对外战略的新一轮调整,而此轮战略调整也被外界普遍视为是冷战后美国最重要的全球战略调整之一。“亚太再平衡”战略可以理解为美国旨在恢复传统的利益平衡并将重点放在美国的安全政策上,向盟友和伙伴保证美国将继续致力于亚太地区的稳定。这一战略是一个集合政治、军事、经济等多层次的综合战略,向外界展示出美国全方位回归亚太地区的战略导向。 金灿荣、刘宣佑、黄达:《“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对中美关系的影响》,《东北亚论坛》2013年第5期,第4—6页。在奥巴马的第二个任期内,美国政府在对外政策上基本上遵循“亚太再平衡”的战略规划,坚定不移地将美国战略重心置于亚太地区。美国外交战略向亚太地区的转移预示太平洋地区在新时期美国战略中的地位更加凸显,成为主导美国外交政策新的战略方向。二、提升印度洋价值与“印太战略”隐现“亚太再平衡”战略强调美国战略重点向亚太地区转移,但随着印度洋地区战略价值的日益提升,印度洋的重要性并没有被排除在美国大战略的视野之外。正如奥巴马上任时所指出的那样,“美国大战略在21世纪的成败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印度—亚洲—太平洋地区的发展”。 Douglas TStuart, The Pivot to Asia: Can It Sever the Foundation for American Grand Strategy in the 21st Century, Carlisle, PA: United States Army War College, 2016, pp1-2美国印度洋战略一直从属和包含在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之中,美国在重视亚太地区发展的同时,也潜在地提升印度洋的战略价值,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正逐渐成为一个整体隐现在美国的对外战略之中。2009年5月,美国前驻印度特使罗伯特·布莱克威尔在印度首都新德里发表关于《美印关系的未来》演讲,对地缘政治环境变化及美印两国关系的未来发展进行阐述和展望。布莱克威尔认为,“美国和印度在未来几十年将共同拥有一个非常光明的未来,美印两国需要在印度洋地区加强两军之间的军事教义、部队规划、武器获取、互操作性、联合演习、情报交流和威胁评估等方面互动”。 Robert DBlackwill, The Future of US-India Relations, Financial Times, May 6, 2009, https://wwwftcom/content/1ec735fe-3a12-11de-8a2d-00144feabdc0布莱克威尔的演说一方面对于小布什政府时期改善美印关系的持续努力做出积极的评价和总结;另一方面也为奥巴马政府初期的美印关系做出战略性谋划。同年7月,希拉里访问印度,美印两国签署包括《民用核合作协议》《终端用户监督协议》《新技术保护协议》等多份重要合作协议,这些协议的签署为美印进一步加强在印度洋地区的合作提供了技术保障。 Center for Strategic & International Studies, Hillary Clintons Visit to India, July 23, 2009, https://wwwcsisorg/analysis/hillary-clintons-visit-india此后,美国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于2010年1月发布一份题为《公域竞争:多极世界美国权力的未来》的研究报告,该报告认为美国战略界长期以来对印度洋的关键价值重视不够。鉴于印度洋日益增长的商业、能源和战略的重要性以及中印两国在印度洋业已展开的战略竞争,美国应该加强与印度、日本等国的战略合作,限制中国海上军事扩张,同时避免与中国发生海上冲突,确保印度洋的海上安全。 Robert DKaplan, “Power Plays in the India Ocean: The Maritime Commons in the 21st Century,” in Abraham MDenmark and James Mulvenon, eds, Contested Commons: The Future of American Power in a Multi-polar World, Washington, DC: 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2010, pp180-191不久,美国国防部发布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对美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战略利益进行详细论述。报告指出,美国在维护整个印度洋地区稳定方面存在巨大利益,印度洋为全球贸易、国际能源安全和地区稳定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海上通道。为了对未来防务计划提供有益指导,美国需着眼于国家利益、目标和态势,对该地区进行评估。该报告也对美国与印度在印度洋地区的合作进行详细阐述,指出随着经济实力、文化传播和政治影响力的增加,印度在全球事务中将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这种日益增强的影响力,加之其与美国享有共同的民主价值观、开放的政治体制和对全球稳定的承诺,将为美印合作提供诸多机会。印度的军事能力正通过日益增加的军购获得快速提升,包括远程海上监视、海上拦截与巡逻、空中拦截和战略空运。印度通过打击海盗、维和行动、人道主义救援和救灾等活动,已在全球范围内建立起较强军事影响力。随着军事能力的不断增长,印度势必将为印度洋及印度洋以外区域提供安全保障,进而为亚洲地区的安全稳定做出积极贡献。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Report, February 2010, https://doddefensegov/Portals/1/features/defenseReviews/QDR/QDR_as_of_29JAN10_1600pdf 2010年10月,希拉里在夏威夷发表题为“美国介入亚太”的演说,首次提到了“印太”概念。希拉里指出,“鉴于印太盆地对于全球贸易和商业的重要性,美国将扩大与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国家的海军合作,根据政治可持续性、运营弹性和地理位置分散性的防务态势三项原则,重新调整在印太地区的军事部署,通过加强与印度、新加坡、菲律宾、泰国及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等国家的海上军事合作,以加强打击恐怖分子和应对人道主义灾难的能力,从而应对这一地区更加复杂的海洋环境”。 USDepartment of State, Americas Engagement in the Asia-Pacific Region, Remarks Hillary RodhamClinton, Secretary of State, Kahala Hotel, Honolulu, Hawaii, October 28, 2010, https://2009-2017stategov/secretary/20092013clinton/rm/2010/10/150141htm这是奥巴马政府官方首次对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概念和战略重要性进行公开阐释。此后,希拉里在《美国的太平洋世纪》一文中对印太概念进行更为详尽的阐述。文章指出,从印度洋穿过马六甲海峡到太平洋的海域包含世界上最具活力的贸易和能源路线。该地区从印度次大陆延伸到美洲西部海岸,横跨太平洋和印度洋两个大洋,这些大洋越来越多地通过航运和战略联系起来。如何将印度洋和太平洋之间日益增长的联系转化为一个运作概念是美国需要回答的问题。美国将更好地支持人道主义任务,与更多盟友和伙伴合作以应对威胁或破坏地区和平与稳定的行动。 Hillary Rodham Clinton, “Americas Pacific Century,” Foreign Policy, Vol189, No1, 2011, p57希拉里的讲话和文章将印度洋统筹到美国重返亚太的战略规划之中,进一步凸显出美国提升印度洋价值的战略目标。此后,美国国防部于2012年1月发布《维持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21世纪国防优先任务》军事战略报告,该报告最大的亮点之一就是突出印度洋地区的重要性,将印度洋与西太平洋一道视为美国利益的战略重心。该报告提出,美国的经济和安全利益与从西太平洋和东亚延伸到印度洋地区和南亚弧形地带的发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美国将通过对亚太地区进行再平衡,发展与亚洲盟国和伙伴关系,为亚太地区的安全提供坚实基础。美国还致力于与印度建立长期战略伙伴关系,以支持印度作为地区经济支柱及拥有更广阔的印度洋地区安全保障能力。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Sustaining USGlobal Leadership: Priorities for 21st Century Defense, January 3, 2012, http://archivedefensegov/news/Defense_Strategic_Guidancepdf 同年5月,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在美国海军学院毕业典礼上发表致辞,再次提及包括印度洋在内的海洋对于美国战略的重要性。他提到,“作为一个正在回归海洋的国家,美国必须面对的一个关键项目就是维持和增强太平洋海域的军事力量,美国未来繁荣与安全取决于西太平洋和东亚延伸到印度洋和南亚的弧线,推进这一地区和平与安全的能力,对美国和美军来说是不可逃避的现实”。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USNaval Academy Commencement, Leon EPanetta, Annapolis, MD, May 29, 2012, http://archivedefensegov/speeches/speechaspx?speechid=16792013年3月,美国海军上将、美军太平洋总部司令塞缪尔·洛克利尔在关于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和美国战略司令部态势的听证会上进一步谈到,美国未来的繁荣将主要由印太地区的事态和发展来定义。印度洋—亚太地区从加利福尼亚延伸到印度,面积占地球表面的50%以上,地区人口超过全球50%,该地区具有文化、社会、经济和地缘政治多样性。虽然今天的印度洋—亚太地区相对平静,也存在一些可能影响安全环境的威胁挑战,但有效地参与印度洋—亚太地区需要美国持续不断的努力。 The USIndo-Pacific Command, The Posture of the USPacific Command and USStrategic Command Transcript, House Armed Services Committee, March 5, 2013, http://wwwpacommil/Media/Speeches-T-estimony/Article/565165/transcript-the-posture-of-the-us-pacific-command-and-us-strategic-command-trans/同年6月,美国海军分析中心发布《长期沿海地区项目》报告,报告的最后部分提出应将印度洋—太平洋沿岸作为一个综合战略实体的地缘战略逻辑。该报告认为,美国会重新平衡到一个以印度洋—太平洋沿岸为重点的更强大的海洋方向,这将把印度洋整合到亚太战略之中。美国也在投资与印度的长期战略伙伴关系,以支持印度作为地区经济支柱和在广阔的印度洋地区安全保障的能力。未来10—15年,美国的战略方向可能会发展成为类似印度洋—亚太这样的定位。 Michael AMcDevitt, The Long Littoral Project: A Maritime Respective on Indo-Pacific Security, Summary Report, VA: Center for Naval Analysis, June 2013, https://wwwcnaorg/CNA_files/PDF/IRP-2013-U--004654-Finalpdf.此外,奥巴马政府发布的第二个《四年防务评估报告》,突出强调美国将支持“亚太再平衡”战略,不仅加强在亚太海上军事力量的部署,同时强化在印度洋等地区的军事存在,特别是深化与印度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与2010年美国《四年防务评估报告》相比,新的防务报告更加突出“亚太再平衡”在美国战略布局中的首要作用,通过提出美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接触行动,推动“亚太再平衡”战略取得实效。将亚太地区和印度洋地区看作有效互动的统一体,不仅有助于美国战略利益目标的实现,同时也利于美国在印太地区战略规划的整体布局。2015年3月,美国海军发布《21世纪海上力量合作战略报告》不仅正式明确“印太”这一概念,而且表示将增加美国在印太地区的军事力量部署,以实现美国在此地区的战略目标。该报告指出,从美国的西海岸到非洲的东海岸囊括了10个世界上人口最多国家中的8个,对美国及盟国和伙伴的重要性日渐增长,美国的经济和安全同经由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大量贸易息息相关。印度洋—亚洲—太平洋地区海域的经济重要性、安全利益和地理位置决定保护美国利益和维持对该地区稳定的长久承诺,这将会越来越多地依赖海上军事力量。随着战略关注点转移到印度洋—亚洲—太平洋地区,美国将增加在此地区的舰船、飞机和海军陆战队等军事部署,扩大在印度洋—亚洲—太平洋的海上军事存在,以便更好地应对海上安全挑战,确保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的繁荣、安全和稳定。 USNavy, Marine Corps, Coast Guard, A Cooperative Strategy for 21st Century Seapower, March 13, 2015, http://wwwnavymil/local/maritime/150227-CS21R-Finalpdf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海军上将哈利·哈里斯在美国2016年度“国防高峰会”上表示,印度洋—亚洲—太平洋地区是美国未来最重要的地区。美国仍然是该地区须选择的安全合作伙伴,美国的战略存在保证了该地区国家的和平与繁荣,任何人都不应该怀疑美国捍卫自身领土、人民或利益的决心。美国、印度、日本和澳大利亚应当组建区域民主多边联盟,以对抗东南亚和南亚的暴力极端主义威胁。 Jim Garamone, Indo-Asia-Pacific Region Remains “Most Consequential” to America, PACOM Chief Says, USIndo-Pacific Command, November 16, 2016, http://wwwpacommil/Media/News/News-Article-View/Article/1006313/indo-asia-pacific-region-remains-most-consequential-to-america-pacom-chief-says/2017年1月,美国海军发布水面部队《重返海洋控制》战略白皮书,提出根据美国现实需要实现和维持海洋控制,保持美军在全球海洋的机动能力。据此要求美军采用“分布式杀伤”作战概念,扩大战场区域,增加敌方目标选择与打击的难度,为美国海军力量投送行动创造更为有利条件。由于多条关键海上交通线连接印度洋和太平洋,取得两洋关键水域的控制权至关重要。 USDepartment of the Navy, Surface Force Strategy: Return to Sea Control, January 9, 2017, https://wwwpublicnavymi-l/surfor/Documents/Surface_Forces_Strategypdf这个文件是奥巴马政府任期结束前发布的海军战略文件,所述美国海军战略转型为美国向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转向提供了战略性支持。综上所述,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的外交战略主要是沿着“重返亚太”到“亚太再平衡”的方向不断发展变化。然而,正如有的学者所言,“虽然在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并没有明确阐明‘印太战略’,但随着印太地区国家间互动的增加以及地区安全形势与安全环境的变化,印度洋和太平洋相关地区越来越成为一个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整体,‘印太’概念作为一种战略思维实际上已融入美国战略规划和战略实践之中”。 仇朝兵:《奥巴马政府时期美国的“印太战略”:基于美国大战略的考察》,《美国研究》2018年第1期,第37页。显而易见,奥巴马政府时期这种战略视野的变化为美国整个对外战略的转变提供了路径参考,具有较强的现实指导意义。第三节从“亚太再平衡”战略正式转向“印太战略”2016年11月,共和党人唐纳德·特朗普成功击败此前呼声最高的民主党人希拉里成为新一任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随即对美国的外交战略重心进行调整,由此前的亚太地区正式转向到印度洋—太平洋地区,逐步形成美国的新亚洲战略,即印度洋—太平洋战略。一、特朗普的“印太战略”构想特朗普就任总统后,美国进一步提升印度及印度洋在美国战略布局中的地位,并开始将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作为推动外交战略新的地缘框架。2017 年 6 月,印度总理莫迪访问美国,与特朗普举行首次会谈,会谈后美印发表的联合声明指出,“双方继续强化安全和防务合作,将两国关系提升到新的高度”。 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and Prime Minister Modi of India in Joint Press Statement, June 26, 2017,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prime-minister-modi-india-joint-press-statement/莫迪访美不仅表明美国对印度崛起的重视,同时也反映出美国地缘战略思维发生根本变化。此后不久,美国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访问印度,这是特朗普上台后美国内阁高官首次访问印度,马蒂斯此行的重点是推进落实两国间的军售项目,可以看作是美国特朗普政府转向印度洋地区的关键行动。10月,美国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在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发表关于美印关系的演说。蒂勒森谈到,太平洋和印度洋几个世纪以来始终都将美国与印度两个国家联系在一起,在展望未来百年美印关系的时候,印度洋—太平洋这个对两国共同历史都至关重要的地区应继续保持自由和开放。特朗普和莫迪比其他任何领导人都更希望致力于建立一个强劲的伙伴关系,美印两国的战略趋同正在日益加强。世界重心正在转移到印度洋—太平洋的中心地带,包括整个印度洋和西太平洋以及相关沿岸国家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将成为21世纪全球最重要部分,印度和美国必须以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为目标,促进地区更大的繁荣和安全。 USDepartment of State, Defining Our Relationship With India for the Next Century, Remarks by Rex WTillerson, Secretary of State, Center for Strategic & International Studies, Washington, DC, October 18, 2017,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20172018tillerson/remarks/2017/10/274913htm蒂勒森的演讲通过积极向外推销兜售美国的“印太”概念,表明美国构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战略的新动向。2017年11月,特朗普开启上任以来的首次亚洲之旅,本次亚洲之行包括访问日本、韩国、中国、越南和菲律宾5个国家并参加在越南举办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领导人峰会。外界普遍认为,作为特朗普就任后首次亚洲之行,其最重要任务就是在本区域阐述他的亚洲政策或重点阐述美国对“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的想法。 游润恬:《特朗普亚洲行首站初谈印太战略》,《联合早报》,2017年11月6日,https://wwwzaobaocomsg/-znews/international/story20171106-808660。正如外界所预料的一样,特朗普在日本横田空军基地对美军官兵发表演讲时首次正式提出“印度洋—太平洋”概念,表示美国将与盟国积极合作推进建设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此后,特朗普访问越南期间在亚太经济合作组织论坛工商领导人峰会上所作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演讲,向国际社会展现出美国“印太战略”构想的最高层次愿景。特朗普首先回顾美国自独立以来与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国家的合作历史以及这一地区所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和成就,强调美国长期以来一直是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朋友、伙伴和盟友,呼吁印太地区国家与美国重新建立伙伴关系,努力加强印度洋—太平洋各国之间的友谊和商业联系,共同促进彼此的繁荣与安全,建立一个和平、繁荣、自由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这也被他称为“印度洋—太平洋梦想”。 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Trump at APEC CEO Summit,Da Nang, Vietnam, November 10, 2017,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remarks-president-trump-apec-ceo-summit-da-nang-vietnam/虽然包括特朗普本人在内的美国政府高级官员多次提及“印太”一词及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战略重要性,但外界对于印太政策的印象仍还停留在官方话语之中。将“印太”概念从官方的话语直接上升到国家战略的主要标志是2017年底到2018年初特朗普政府发布的三个国家战略报告。《国家安全战略报告》首次将印度洋—太平洋地区进行地缘上的整合,同时作为美国全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该报告指出,印太地区从印度西海岸一直延伸到美国西海岸,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经济最活跃的地区。印太地区国家需要美国在该地区的持续领导力,建立自由开放的地区秩序。美国欢迎印度崛起成为具备全球领导力大国和美国更为强大的战略和防务伙伴,支持印度在本地区不断发展的关系,同时也将继续寻求扩大与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的四方合作。 The White Hous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December 20, 2017, p46美国国防部公布的《国防战略报告》取代了美国此前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成为美国国防部更为详尽和具有深远影响的战略指导性文件。该战略报告对美国加强印太地区的军事部署及扩大印度洋—太平洋联盟和伙伴关系进行较为详细的阐述,认为“一个自由和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为所有利益攸关方提供繁荣和安全,美国将加强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联盟和伙伴关系,建立一个能够遏制侵略、维护稳定和确保自由进出共同区域的网络安全架构”。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Summary of the 2018 National Defense Strategy, January 19, 2018, https://doddefensegov/Portals/1/Documents/pubs/2018-National-Defense-Strategy-Summarypdf紧接着公布的美国《核态势评估》报告对美国过去在更良性的核环境下和更温和的大国关系中制定的核政策与规定做出评估,重点是确定保护美国所需要的核政策、核战略以及相应的核能力,表示美国将根据正式的核威慑承诺,继续为亚太等地区的盟国和伙伴提供安全保障。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Nuclear Posture Review, February 2018, https://media.defensegov/2018/Fe-b/02/2001872877/-1/-1/1/EXECUTIVE-SUMMARYPDF舆论普遍认为,以上三个国家战略报告从国家整体安全、国家防务安全和国家核安全三个不同的角度为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战略”实施提供了理论支持和应用指导。二、“印太战略”迈向实施阶段在推出三个国家战略报告之后,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战略”开始逐步过渡到政策正式实施阶段。2018年4月,美国国务院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黄之瀚在华盛顿通过媒体向外界详细阐释了美国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内涵。黄之瀚谈到,就美国对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政策而言,特朗普政府考虑推出“印太”概念是十分重要的一年,本届政府接下来的几年任期将继续致力于印太地区政策的制定和实施。自由和开放对印太地区的战略意义影响深远,是美国实施“印太战略”构想最重要的两个精髓。“印太”概念的产生表明,南亚特别是印度在太平洋、东亚和东南亚发挥关键作用的历史和当前事实,以及印度在该地区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不仅符合美国利益,而且也反映了整个地区利益。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Briefing on the Indo-Pacific Strategy, Special Briefing by Alex NWong, Deputy Assistant Secretary, Bureau of East Asian and Pacific Affairs, Washington, DC, April 2, 2018,https://wwwstategov/r/pa/prs/ps/2018/04/280134htm黄之瀚的讲话通过强调“自由”和“开放”两个概念,对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战略”给出了比较明确的解释。随后的5月30日,美国正式将它位于夏威夷的太平洋司令部重新命名为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管辖范围从美国西海岸一直延伸到印度西海岸,显然已成为美国最大的海外司令部。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的建立除美国地缘政治目的外,同时也有地缘经济合作计划。时任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在更名仪式上的讲话中指出,正是源于印度洋和太平洋连通性日益增强,美国才将太平洋司令部改名为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2018年美国《国防战略报告》十年来首次涉及印度洋—太平洋战略,它承认太平洋地区的挑战,并表明美国对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坚定决心和持久承诺。美国将继续大力投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稳定,支持以自由和开放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使该地区能够不断发展壮大。美国也将始终从实力的立场出发寻求和平,继续进一步加强现有联盟体系并在该地区建立新的伙伴关系,维持这一对全球和平至关重要海洋区域的稳定。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Remarks at USIndo-Pacific Command Change of Command Ceremony,Secretary of Defense James NMattis, May 30, 2018, https://doddefensegov/News/Transcripts/Transcript-View/Article/1535689/remarks-at-us-indo-pacific-command-change-of-command-ceremony/国际舆论认为,美国军方将太平洋司令部改名为印度洋—太平洋司令部在很大程度上凸显了印度对于美国日益增长利益的重要性,司令部的重新命名也意味着美国与印度军事关系的显著提升。 Ideees Ali, In Symbolic Nod to India, USChanges Name of Pacific Command, Reuters, May 31, 2018,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usa-defense-india/in-symbolic-nod-to-india-us-pacific-command-changes-name-idUSKCN1IV2Q2“印太战略”也成为新加坡国际战略研究所举办的第17届香格里拉对话会的主要议题,马蒂斯在会议期间着重阐述了美国的“印太战略”,这是美国官方对特朗普政府“印太战略”较为全面的一次表述。马蒂斯谈到,印度洋—太平洋对美国持续稳定、安全和繁荣至关重要,因为这一地区是美国的首要战场,美国在此有着重大安全、经济和发展投资的广泛利益。美国“印太战略”是更广泛安全战略的一个子集,而加深联盟和伙伴关系对于美国来说是一个优先事项,美国与这些国家将基于共同原则,建立安全、可靠、繁荣和自由的印太愿景,包括扩大对海洋空间的关注、加强内部的联系、加强法治、民间社会和透明治理及私营部门主导经济发展等主题。美国将随时准备与所有国家合作,以实现这一愿景。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Remarks by Secretary Mattis at Plenary Session of the 2018 Shangri-La Dialogue, Secretary of Defense James NMattis; John Chipman, Director-General and Chief Executive, IISS June 2018, https://doddefensegov/News/Transcripts/Transcript-View/Article/1538599/remarks-by-secretary-mattis-at-plenary-session-of-the-2018-shangri-la-dialogue/此后,国务卿蓬佩奥于7月30日在美国商会举办的“印度洋—太平洋工商论坛”发表《美国对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经济前景的构想》讲话,对特朗普政府推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自由和开放的战略设想进行系统阐释。蓬佩奥指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必须成为自由和开放的地区。所谓的“自由”在地区层面是指美国希望地区所有国家都能捍卫自己的主权以免受其他国家的胁迫,而在国家层面意味着这些国家国内良好的治理能力和国内公民可以享有基本权利和自由保证。当提及“开放”时,在地区层面是指所有国家都享有开放的海上和空中通道,和平解决领土和领海争端,经济上拥有公平对等的贸易和开放透明的投资环境。美国将按照“自由”和“开放”的原则继续为印太地区的繁荣和发展发挥重要的推动作用。 USDepartment of State, Americas Indo-Pacific Economic Vision, Remarks by Michael RPompeo, Secretary of State, Indo-Pacific Business Forum, USChamber of Commerce, Washington, DC, July 30, 2018,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remarks/2018/07/284722htm有学者认为,“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战略’实质上就是在‘有原则的现实主义’和‘美国优先的国家安全战略’指导下,通过加强印太地区联盟和伙伴体系,构建‘美日澳印四边形安全合作机制’,形成有利于美国的印太地区经济关系”。 夏立平、钟琦:《特朗普政府“印太战略构想”评析》,《现代国际关系》2018年第1期,第23—25页。10月11日,美国负责南亚和中亚事务的第一副国务卿爱丽丝·韦尔斯在斯里兰卡举行的印度洋会议上发表关于驾驭印度洋地区挑战与前景的讲话。韦尔斯的讲话强调了美国推动印度洋地区安全繁荣共同愿景的承诺所采取的两个明确路线:一是通过新投资支持海上安全,即与印度洋伙伴共同提升海上能力,促进更多信息交流,确保作为地区安全、稳定和繁荣生命线的海域自由和开放;二是支持私营行业更多参与其中,将此作为长期可持续和包容性发展的最佳且唯一的手段。 USDepartment of State, Remarks on Navigating Challenges and Prospects in the Indian Ocean Region, Alice GWells, October 11, 2018, https://wwwstategov/p/sca/rls/rmks/2018/286595htm2019年6月,美国国防部发布首个《印太战略报告》。作为“印太战略”实施文件,该报告详细介绍了美国国防部在坚持维护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持久承诺,并在准备工作、伙伴关系和促进区域网络框架下阐明如何实现这一愿景。该报告还明确适用于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美国国防战略,同时强调了盟国和合作伙伴在实现美国在自由开放印太地区共同愿景中的作用。 USDepartment of Defense, DOD Release Indo-Pacific Strategy Report, May 31, 2019, https://doddefensegov/News/News-Releases/News-Release-View/Article/1863396/dod-releases-indo-pacific-strategy-report/实际上,作为特朗普政府此前国家安全报告和国防报告的延续,这份报告标志着美国“印太战略”的正式成型,同时也成为美国未来在印太地区前沿部署和战略行动的指导性文件。2019年11月,美国在东亚系列峰会期间召集召开第二届印太工商论坛,并在论坛上发布关于印度洋—太平洋区域政府整体战略实施情况的进度报告,即《一个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推进共享愿景》。该报告详细介绍了两年来美国“印太战略”实施过程中所采取的外交、经济、治理和安全举措,体现出美国对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持续承诺以及如何加强与相关国家关系的战略联系。 USDepartment of State, A Free and Open Indo-Pacific: Advancing a Shared Vision, November 4, 2019, https://wwwstategov/wp-content/uploads/2019/11/Free-and-Open-Indo-Pacific-4Nov2019pdf2020年以来,虽然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全球对美国按原定计划推进实施“印太战略”造成一定影响,但特朗普政府仍积极推动美日印澳四方合作机制建设,同时提出“太平洋威慑倡议”计划以及构建印太经济新秩序等新举措,进一步充实和完善了“印太战略”的内容。总体而言,“印太战略”是21世纪以来美国在对外战略不断调整过程中逐渐形成并得以发展的,为克林顿和小布什政府时期美印关系的发展提升为“印太战略”的形成奠定了前期基础,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实际上已经将印度洋纳入其战略轨道之中,而特朗普政府则顺势而为正式出台美国的“印太战略”,并对这一内涵进行更多的充实和发展。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那样,“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战略’正是自克林顿政府以来美国历任政府重视发展美印关系这一共识的延续,同时也是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的继承和发展”。 仵胜奇、陶文钊:《特朗普政府“印太战略”前瞻》,《国际论坛》2018年第5期,第29—34页。特朗普政府将印度洋和太平洋作为一个地缘板块整合起来,这在美国大战略的发展历史进程中显然是史无前例的,不仅深刻影响印太地区地缘环境的变化,同时也对提升美印两国关系发展,特别是两国在这一区域的合作提供了更大空间。第四节印度对美国“印太战略”的回应冷战时期,虽然美国对印度未曾有过进攻性的敌意和实质性的威胁,但印度一直担心美国在印度洋的军事存在将会对其构成严重威胁,极力反对美国在印度洋地区的军事存在。冷战结束后,美印关系的解冻为两国在印度洋地区从有限的竞争向战略伙伴的发展提供了有利契机。在美国印度洋—太平洋战略转向的过程中,印度也在不断调整自身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政策,与美国的战略形成了有效对接。一、印度的“印度洋战略”作为一个濒临海洋的国家,印度对印度洋拥有较大的抱负和期许。印度的海洋战略也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由近海到远洋的过程。总体来看,印度的印度洋战略本质上就是以完全控制印度洋为主要目标,使印度洋成为“印度之洋”。 胡志勇:《印度的“印度洋战略”对中国海上丝绸之路建设的影响》,《南亚研究季刊》2014年第4期,第2页。 1947年,印度摆脱英国殖民统治获得独立,独立后的印度取代英国,成为印度洋区域的主要力量。冷战爆发后,面对美苏两极争霸的紧张态势,印度采取了不结盟的对外政策,以此在印度洋地区获得一定的战略空间。作为印度洋地区的关键国家,此时印度的印度洋政策主要是试图构建以印度自身为中心的印度洋安全体系,旨在将美苏两个超级大国排除在印度洋之外。时任印度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曾指出,“无论哪个国家控制整个印度洋,印度的海上贸易都将失去独立而任其摆布”。 Satyindra Singh, Blueprint to Bluewater: The Indian Navy, 1951-1965, New Delhi: Lancers International, 1992, p1可见,印度始终把印度洋视为关键要塞,在印度的战略实践中处于最为核心的地位。20世纪70年代印巴战争爆发,美国趁机加强在印度洋的战略存在,印度则试图通过提出建立“印度洋和平区”的方式,实现主导控制印度洋的战略企图。由于此方案遭到包括美国和苏联等域外大国的强烈反对,印度这一针对域外大国在印度洋军事存在的提案因而遭到搁浅,印度海军的海上控制和投放能力受到很大限制。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印度洋地区有关国家局势发生显著变化,印度开始在印度洋地区谋求地区平衡者的地位,通过在解决地区有关国家间安全问题及印度洋领海争端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旨在防止印度洋国家落入外部大国之手。 Zorawar Daulet Singh, “Foreign Policy and Sea Power: Indias Maritime Role Flux,” Journal of Defence Studies, Vol11, No4, 2017, pp25-26此外,受战略利益驱动影响,印度与美国的关系开始有所变化,印度不再反对美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战略存在,美国不仅向印度提供防务技术支持,而且也事实承认印度在南亚及印度洋地区的主要角色。 David Brewster, Indias Ocean: The Story of Indias Bid for Regional Leadership, London, UK: Routledge, 2014, pp168-169美印两国在印度洋地区的互动深刻反映了印度在印度洋地区新的政策导向,印度通过与美国在印度洋地区进行若即若离的鲜有合作,为国家本身带来了新的利益增长点。冷战时期,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全球博弈给印度这样的区域大国留下很小的战略空间,印度实现印度洋海上抱负的能力受到严重限制。20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以及冷战结束改变了印度的地区角色,为印度扩展印度洋的海上力量提供了新的机遇。为此,印度开始调整内外政策,其中最重要的行动之一就是重新审视此前印度洋战略的可行性。1991年,印度开启适应经济全球化的自由经济改革,经济政策的变化导致海上贸易不断增多,使得印度更加依赖于印度洋的战略存在。印度国家海洋利益的地理范围也由领海岛屿开始向外围延伸,控制印度洋重要海上安全通道成为印度追求的主要目标。 Baljit Singh Mann, “Changing Dynamics of Indias Indian Ocean Policy,” Maritime Affairs: Journal of the National Maritime Foundation of India, Vol13, No2, 2018, pp12-13在此背景下,印度国内先后推出“古杰拉尔主义”的睦邻政策和“和平周边”的理念,通过降低周边国家对印度的感知威胁,重塑印度在印度洋地区的中心角色,以确保在印度洋地区的战略优势。 Zorawar Daulet Singh, “Foreign Policy and Sea Power: Indias Maritime Role Flux,” Journal of Defence Studies, Vol11, No4, 2017, pp26-28与此同时,印度也改变不同以往的对外政策,与印度洋的域外大国开始频繁互动,试图发展新的防务合作关系,以确保在印度洋地区的核心利益。2004年6月,印度海军发布《印度海事学说》,该文件对印度海军和民众需要理解的普遍适用的海事概念进行了正式解释,同时明确了衡量印度海军的参量,并为今后海军的任务和角色提出战略规划。 Siraj Nizamani, “Indias Emerging Indian Ocean Strategy,” Islamabad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 Journal, VolXIV, No1, 2014, pp71-74《印度海事学说》是印度首个海军发展的指导性文件,这一文件将早期以海岸保护为中心的防御学说修订为主动竞争战略,旨在加强印度在印度洋地区的管控能力,使印度从“棕色”水域的海岸防卫力量向远涉重洋的“蓝水”舰队方向发展,无疑展示出印度海军的长远战略眼光。 Rahul Bedi,“A New Doctrine for India,” Front Line, Vol21, No14, 2004, https://wwwfrontlinein/static/html/fl2114/stories/20040716002104600htm2007年5月,印度海军公布《海洋自由:印度的海上军事战略》,这是冷战后印度颁布的首个海上军事战略文件。该文件指出,“在任何情况下自由使用海洋都是印度国家所实现的主要目标,而海军在这个过程中发挥核心作用,因此印度海军可以作为促进印度洋地区和平、安全与稳定的中坚力量”。 Indian Navy, Integrated Headquarters, Freedom to Use the Seas: Indias Maritime Military Strategy, New Delhi: Integrated Headquarters, Ministry of Defence, 2007, pp1-147实际上,这一战略不仅突出海洋环境日益增长的重要性,同时也强调海洋安全对印度国家发展的中心作用,为印度海上力量的长足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2009年2月,印度对《印度海事学说》进行重新修订,修订后的学说对区域和全球地缘战略环境迅速变化,以及其所导致的海洋安全环境的复杂性做出反应,赋予印度海军提供沿海安全保障的角色和任务,并将国家海岸警察部队和海岸警卫队置于麾下,强调海上安全战略的协调一致。 India Navy, Indian Maritime Doctrine, National Strategic Publication 11, August 2009, https://wwwin-diannavynicin/sites/default/files/Indian-Maritime-Doctrine-2009-Updated-12Feb16pdf随着对海洋事务的日益重视,修订后的《印度海事学说》将有助于印度提高对海洋环境和利益的认识,进一步制订相应规划。2015年10月,印度海军公布最新的海洋战略文件《确保海上安全:印度的海上安全战略》,此文件可以看作是2007年印度海上安全战略的修订版。 India Navy, Ensuring Secure Seas: India Maritime Security Strategy, National Strategic Publication, October, 2015, https://wwwindiannavynicin/sites/default/files/Indian_Maritime_Security_Strategy_Document_25Jan16pdf.修订后的战略文件对过去十年印度海上安全战略在印度海军动态环境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表示肯定,同时也说明了修订此前文件的两个主要缘由,即印度海上威胁来源、类型和强度的增加以及未来海军任务范围的扩大。新战略通过整合印度海军的各种角色和手段,突出印度海军为海上力量核心的地位,改善印度海军在亚太地区的战略推广,同时确保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海上侧翼,利用印度与多个机构和国家的友好关系,加强海上合作与协调的潜力,为在海上领域与其他利益攸关方协同行动提供更广泛的框架。 Balaji Chandramohan, Indias Evolving Maritime Security Strategy and Force Posture, Independent Strategic Analysis of Australias Global Interest, Future Direction International, March 3, 2016, http://wwwfuturedirectionsorgau/wp-content/uploads/2016/03/India%E2%80%99s-Evolving-Maritime-Security-Strategy-an-d-Force-Posturepdf2009年修订的《印度海事学说》和2015年修订的《确保海上安全:印度的海上安全战略》阐明了印度海军的海上战略前景,为印度扩展海上利益和开展行动做出总体规划。与此同时,两份文件也适时反映出印度崛起所带来的国家安全和国家利益变化。典型海洋特征和重要的地缘战略位置突出了印度对海洋环境的依赖,随着国家崛起及全球地缘政治经济变化,印度正在突破印度洋区域限制,向印度洋外的西太平洋延伸,扩大其在印度洋和亚太地区的影响力。由此看来,印度寄望于实现其作为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主要力量的梦想,印度洋或将与太平洋一道成为印度确保21世纪全球强国地位的最重要基石。 纵观印度的“印度洋战略”发展,可以清晰地看到印度循序渐进地由印度洋近海到远海,从远海延伸到印度洋外远洋的过程。这个过程也是印度获得印度洋战略优势,谋求实现海洋大国的地位,从而达到亚洲区域大国乃至世界强国目标的渐进步骤。正因如此,印度的“印度洋战略”演变具有明显的排他性、扩张性和强目的性的特征。 胡娟:《印度的印度洋战略及其对中国的影响》,《东南亚南亚研究》2012年第2期,第7—8页。尤其近些年来,随着印度经济的日益崛起,其在全球经济发展中的优势日渐明显,印度的战略价值和国际关注度也在不断提升。在此趋势下,印度开始从谋求经济利益逐渐向追求战略安全利益过渡,海洋战略发展规划也与之发生新的变化。二、印度的“东向”战略作为脱胎于大英帝国殖民统治的国家,印度一直保持着“向西看”的传统。随着冷战的终结,印度与苏联的准盟友关系发生明显变化,印度渐渐失去苏联这个主要贸易伙伴、武器供应商和石油补贴来源国。与此同时,印度从美苏之间的对抗中解放出来,着手与经济正在走向繁荣的东南亚国家发展经济联系。1991年时任印度总理拉奥提出“向东看”政策,开始把东南亚地区视为印度拓展国际生存发展空间以及积极参与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一个重点方向。“向东看”政策出台后,印度便开始着手发展与东盟国家的双边关系,逐渐融入地区合作机制之中。1992年,印度成为东盟的部门对话伙伴国,1995年成为东盟全面对话伙伴国,并于1996年加入东盟地区论坛。2000年7月,印度与湄公河流域五国共同成立“湄公河—恒河合作组织”,开始建立以印度为核心的多边区域合作机制。这一时期,印度的“东向”政策在与东盟关系的发展上取得了显著成果。拉奥提出的“向东看”政策在之后的瓦杰帕伊政府和辛格政府得以延续并有所突破。2002年,瓦杰帕伊在新加坡东南亚研究所进行讲座时首次提出印度“向东看”政策应超出东南亚范围,进而面向亚太地区的倡议。瓦杰帕伊提到,“印度经济正迅速融入全球体系,印度与亚太主要经济体的联系日益紧密将加强本地区的发展、和平、安全与稳定;印度属于亚太共同体是一个地理事实和政治现实,它不需要任何区域组织的正式成员资格来承认或维持”。 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 Indias Perspective on ASEAN and the Asia Pacific Region Addressed by HEShri Atal Bihari Vajpayee, Prime Minister of India Annual Singapore Lecture, April 9, 2002, https://aseanorg/?static_post=india-s-perspective-on-asean-and-the-asia-pacific-region-addressed-by-he-shriatal-bihari-vajpayee-prime-minister-of-india-annual-singapore-lecture-9-april-20022003年9月,印度外长亚什万特·辛哈在第二届印度—东盟商业峰会发表讲话,称印度“向东看”政策已进入到新阶段。 Ministry of External of Affairs, Government of India, Remarks by Shri Yashwant Sinha External Affairs Minister of India at The Plenary Session Second India-ASEAN Business Summit, September 4, 2003, https://meagovin/Speeches-Statementshtm?dtl/4843/Remarks by Shri Yashwant Sinha External Affairs Minister of India at The Plenary Session Second India ASEAN Business Summit此后,印度“向东看”政策的范围和领域有了新的界定:一是地理空间从印度洋扩大到太平洋地区;二是合作范围也从经济领域逐步扩展到政治和安全领域。 CRaja Mohan, Look East Policy: Phase Two, The Hindu, October 9, 2003, https://wwwthe hinducom/2003/10/09/stories/2003100901571000htm由此而来,印度开始从与东南亚国家的经济合作扩展到与东亚的主要大国日本、韩国及南太平洋澳大利亚等中等强国的全方位接触。2002年,印度与东盟建立“10 1”年度峰会机制,次年与东盟国家签署《印度与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和《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这标志着印度与东盟迈入经济、政治、安全等领域全方位合作的新阶段。2005年,印度成为东亚峰会的创始成员国,并与日本建立战略伙伴关系;2009年,印度与澳大利亚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2010年同韩国正式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东向”政策的实施取得实质性成果。2011 年,在上海合作组织阿斯塔纳峰会召开之前,印度正式提出加入上海合作组织。次年,印度与东盟升级为“战略伙伴关系”,印度“东向”合作的范围不仅由东盟扩展到亚太,而且合作领域也由经济领域为主发展到同亚太国家在各领域的全方位合作。值得注意的是,2012年2月,印度8位重要的公共知识分子和外交学者发布题为《不结盟20:印度21世纪外交和战略政策》的报告,这一报告虽然不是政府文件,但有着强大的官方背景。报告确定了未来十年印度外交和战略政策的基本原则,其中对“向东看”政策表示积极肯定,指出印度需要大力发展海军建设,确保有能力实施对印度洋的控制。与此同时,印度仍要加大“向东看”的力度,与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及越南等亚太国家发展更加紧密的关系,通过达成安全合作协议和开展定期联合海上演习,确保印度在西太平洋地区的战略利益,以实现印度成为亚洲大国的优先目标。 Sunil Khilnani, Rajiv Kumar and Pratap Bhanu Mehta, et al, Nonalignment 20: A Foreign and Strategic Policy for India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Published 2012, Printed in India, https://wwwkclacuk/sspp/departments/kii/documents/NonAlignment20pdf“不结盟20”对印度的“向东看”政策给予充分肯定,为印度“东进”战略的进一步拓展提供政策建议,成为印度适应国内外新形势变化的战略行动指南。2014年5月,印度人民党总理候选人莫迪当选印度第14任总理。莫迪的竞选宣言就曾提出要建设一个“强大、自立、自信的印度”,誓言印度要在国际社会中获得应有的大国地位。就任总理后,莫迪开始逐步调整印度的内外政策,在对外战略中,将往届政府“向东看”的政策落实为“向东走”的行动,进一步推动印度大国战略目标的升级。 Ankit Panda, Modi “Act East” at East Asia Summit, The Diplomat, November 14, 2014, https://thediplomatcom/2014/11/modi-acts-east-at-east-asia-summit/莫迪的“东向行动”政策以东盟地区为中心,继续深化与东盟国家经济、政治、安全等全方位的合作。在此期间,莫迪相继访问日本、韩国、澳大利亚、中国以及斐济、蒙古国等国,在地域上突出与亚太国家关系发展的全覆盖。莫迪政府还积极参加地区秩序的构建,与美日澳等国建立小多边合作机制,加强地区防务安全合作,以南海问题为缘由进一步加强在西太平洋的军事部署,提升印度在亚太地区的安全存在。此外,印度还通过谋求加入亚太经济合作组织,将自身设定为亚太地区重要的一员,以此在亚太地区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塑造印度的亚洲大国地位。 李莉:《印度东进战略与印太外交》,《现代国际关系》2018年第1期,第39—41页。莫迪的“东向行动”政策与此前政府的“向东看”政策相比,战略目标更为明确,战略内涵更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