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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林语堂先生说:“一个谦卑渺小的生命能快乐地过一辈子,是宇宙间之至美。”读这本书,更觉宇宙辽阔,人生如寄,浮生若梦。林语堂之女,作家林太乙回忆说,父亲的理想女人是《浮生六记》的芸娘。他爱她能与沈复促膝畅谈书画,爱她的憨性,爱她的爱美。用一首诗来将此书:诗酒琴茶,布衣蔬食,插花焚香,对坐闲话;把酒观月,品诗论画,携手人间,比翼双飞,春夏秋冬,皆有情致,游历山水,可乐终身。坎坷人生,颠沛流离,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何三坡译的《浮生六记》有三美。内容美:主人公沈复与爱妻芸娘,将生活的苦活出了生活的美,在平淡的生活日常中,芸娘会把茶包放入夜晚合拢的荷花包中,清晨不及露水干涸再取出为夫煮茶对饮;在落魄的离家时期,芸娘为友人浅游事先手制泥炉,烹饪蔬食,备齐酒茶,待到山野美景中小憩时,架起泥炉,升起翠烟,友人与夫即可享受热汤热茶,羡煞挑担武夫。文字美:诗人何三坡因其学渊深博,对文学与诗歌的运用炉火纯青,所以他译的《浮生六记》笔墨清新,自然明澈,情深意快,妙手天成,且附上译成物语一篇“记得全书译完时,正值午夜,推门至廊下小坐,繁星满天,鸟声四野,森林里浮起的大雾,缥缈神秘,美得惊心,不可语人,念及浮生,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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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沈复写给妻子芸娘的唯美情书。从初见的怦然心动到婚后的举案齐眉;从谈诗论画到赏月弄花,平平淡淡的柴米夫妻,将清贫的日子过成了一首诗。他们遭逢家庭变故,半生坎坷,颠沛流离,却一直相扶相依,不离不弃。芸娘病故后,沈复用清丽典雅之笔,作《浮生六记》六卷,以慰生死隔离之相思。《浮生六记》有着落花流水的时光散漫,庭园梦境的从容静寂,与布衣蔬食的晨光之美。自晚清至今,已流传一百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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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作者简介(清)沈复(1763-1832)字三白,号梅逸。晚清布衣文人、画家。生于苏州士宦人家,一生以游幕为生。与爱妻芸娘一见倾心,婚后相知相惜,琴瑟和鸣。后生计窘迫,芸娘病故,沈复悲伤不止。46岁时,写成《浮生六记》。自光绪四年刊印后一纸风行,流传宇内,成为不朽经典。译者简介何三坡,著名诗人、评论家。曾获第一届中国独立诗歌奖,丁玲文学奖,徐志摩诗歌金奖,日本丰田环保奖,中国作家榜年度诗人奖。历任优酷土豆映像节评委,墨子环保与和平奖评委,河南卫视《文学英雄》总评委。树与人国际慈善环保基金会主席。译有《夜航船》《搜神记》。绘者简介迩相,自由插画师,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插画与漫画专业。参与绘制《呼兰河传》小说插图、《颜料坊的孩子》小说插图和《边城》绘本等项目。个人作品绘本《梦》入选【绘生活III-当代国际插画艺术展】,并获第一届小凉帽绘本大赛入选作品,第七届全国插画双年展(CIB7)学生组金奖,现已出版,更名为《阿雁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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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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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序:念及浮生,恍如一梦
卷一:闺房记乐
卷二:闲情记趣
卷三:坎坷记愁
卷四:浪游记快
卷五:中山记历
卷六:养生记道
附录:沈复生平纪事
附录一:附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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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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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序:
念及浮生,恍如一梦
有一年,寓居云间,闲来重温《湖心亭看雪》,对张岱起
了莫名兴趣,突发奇想,译了《夜航船》,不料昏镜重磨,竟
一纸风行,甚至一度被作为淘宝的年货礼品。
随后几年,盛情邀我重译经典的出版者摩肩接踵,但我几
乎不假思索,一律回绝。
依我老人家愚见,好书畅销,如同美人出镜,它得天香国色、
闭月羞花,还得华服盛装、施朱傅粉。
每年图书海量,能畅销百万者,三本五本而已,一半关乎
文字,一半还得归因于装帧与宣传。
所以,写作者要苦心孤诣,不可入宝山而空回;出版者得
慧眼识珠,不可把明珠投到灰尘里。
然后,才可以穿街过市,光彩照人。
如此说来,又谈何容易!
与其劳神费力译一部经典,还不如喝杯咖啡写首诗歌惬意轻松。
直到睿铭突然出现。
算起来,认识睿铭已有二十多年了。
那时候我们都蛰居北京,都做过出版,还做过邻居。
她有想法,有胆识,无所忌,无所畏。
然后为谋生计,各奔东西。
二十年中,音讯杳无。有一天,突然加上微信,旧雨重逢,既惊且喜,
还为一个媒体予我做了一回访谈,依然是一团火焰,率真热忱。
接下来,她去一家出版公司做主编,鼓动我开微信公号,我犹
豫一天,答应了,写出一篇十万加来,她貌似比我还开心;她又鼓动
我重译经典,我犹豫三天,又答应了,像是中了她的巫蛊。
我想起佛家的哲学来,一个人种的业因,不管时日长短,因缘
一熟,即得报应。
二十年前认识睿铭,业因已然种下,如今,且得承受这个报应了。
睿铭大约不以为然,她以为著书立说才是从吾所好的正途,这
已经接近金圣叹的规劝了。
领受的第一本任务是《浮生六记》,让我大费踌躇。
《浮生六记》遗世两百余年,仅语种就涉及十三类,先后有
六十余个版本。仅英语就有企鹅出版社暨牛津大学出版社等诸多译本。
印象里,林语堂先生在 1936 年翻译的版本畅销美国,最为知名。
林语堂先生对芸娘和《秋灯琐忆》里的秋芙的赞美无人不知,他将她们誉为“古
代中国最可爱的女子”。
而这些年,中文世界的白话译本亦时有惊艳,累创佳绩。
再译再版,需译文更精妙,需装帧更考究,需插画更销魂,之于译者与
出版者,可谓楚囚对泣,自出难题。
但睿铭向不畏难且自有真章,我却之不恭,唯余从命。
这部晚清士宦子弟的生活笔记,一路遭际传奇,说来让人唏嘘。
它成书于 1808 年,但随着笔记主人沈复驾鹤归西,几遭湮灭。
到了 1847 年,一个叫杨引传的人随父亲从巴蜀游宦归来,途经苏州,
在一个旧书摊上发现了《浮生六记》残稿四卷,辗转流徙凡三十年,直到
1878 年才得以在《独悟庵丛钞》中首次刊行,流布四海。
由晚清至民国,王朝更替山河易色,但《浮生六记》却再版不绝,还被
费穆先生拍成电影,风靡一时。
《浮生六记》有闺阁深情,有园林殊胜,有浪游快意,有人世哀矜。人
说是晚清“小红楼”,但真正被学界誉为“小红楼”的其实是张岱的《陶庵梦
忆》,它氤氲缭绕的生活美学才配得上大观园的雅致风流。
《浮生六记》堪与《红楼梦》比肩的是它断简残篇的相同命运。
亡佚的两卷,一直是读书人的心头隐痛,何时补全足本,满世界梦寐以求。
1935 年,上海世界书局深孚众望,推出《浮生六记》足本,一时洛阳纸贵,
举世轰传,但是没过多久又被学界目为伪作。据学者徐重庆考证,后两记其实
是南浔人王均卿所作①
。王均卿是光绪九年的秀才,旧学渊深,民国初年,曾在沪上多家出版机构担任总编,颇有文采,《中山记历》参照的是赵介山所著
《奉使日记》中的文字,而《养生记道》中部分内容与曾国藩的十余条日记庶
几近之。比诸沈复,情怀笔意,自是不如。
四卷残章不无维纳斯断臂之憾,凑齐六卷又难免有司马伦续貂之嫌。
于是索性一并译出,把生杀予夺大权交到出版者手里。
究竟,《浮生六记》何以让众生颠倒,流传后世而至于不朽?
俞平伯先生有过一段精妙评语:
“俨如一块纯美的水晶,只见明莹,不见衬露明莹的颜色;只见精微,
不见制作精微的痕迹。
我老人家近似金圣叹,无开天辟地之功,有指点江山之癖。这次珠玉在前,
就不再饶舌置喙了。
谨将俞平伯先生的话略作翻译,他说《浮生六记》笔墨清新,自然明澈,
情深意快,妙手天成。
记得全书译完时,正值午夜,推门至廊下小坐,繁星满天,鸟声四野,
森林里浮起的大雾,缥缈神秘,美得惊心,不可语人,念及浮生,恍如一梦。
何三坡
《浮生六记》
卷一:闺房记乐
我娶的妻子姓陈,名芸,字淑珍,是我舅父陈心馀先生的女儿,她自幼聪慧,刚会说话时,听了一遍《琵琶行》,就能背诵了。四岁时,她的父亲去世,只剩母亲金氏和弟弟克昌,一时间家徒四壁。
芸年纪稍大,针线手工娴熟,一家三口,都靠她十指操劳谋生,她弟弟克昌求学识字的费用,也因此不致短缺。
有一天,芸在书箱里翻到一本《琵琶行》,因为能够背诵,就对照着识文断字了。
她在刺绣之余,也通晓了吟咏诗词,写过“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这样的句子。
我十三岁那年,随母亲回家探亲,两个小孩相见,分外亲切,见到她写的诗,虽然感叹她才华出众,私下又担心她福泽不深。但心意所属,不能释怀,就告诉母亲说:
“如果为我选择妻子,就是淑珍姐姐了。”
我母亲也觉得芸性情温和,于是脱下金约指作为订礼,定下了这门亲事。
这是乾隆四十年七月十六日。
芸与我同岁但长我十个月,我们自幼姐弟相称,所以我仍然称她淑珍姐。那一天只见满屋鲜衣耀眼,唯有芸通体素淡,只穿一双新鞋子而已。我看见她那双鞋子绣工精巧,问她,知道是她自己所做,才领会到她的聪慧不仅限于笔墨。
她的身形削肩长颈,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只有两齿微微露出,算是略微有点美中不足,更有一种缠绵情态,让人消魂。
我向她讨诗稿来读,有的诗只有一联,有的有三四句,多是零散短缺未能成篇,问她缘由,她笑着说:“这都是没有老师指教写的;希望能遇到一位老师,才能把这些句子推敲补全。”
我把她的那些诗戏称为“锦囊佳句”,用的是早逝诗人李贺的典故,却不知道她后来的夭寿短命,已经由此埋下了伏笔。
……
到乾隆四十五年正月二十二日,洞房花烛夜,我看芸的身材,依然瘦弱得一如往昔,揭去头巾,两人相视而笑,非常开心。喝完合卺酒,两人并肩吃晚饭,我偷偷在饭桌下握她的手腕,感觉暖尖滑腻,胸中怦怦乱跳。让她一起吃饭,她说自己已经吃斋几年了。我暗暗计算她开始吃斋时,正好是我当年出水痘的日子,才明白她吃斋,是在为我祈福,于是笑着对她说:“如今我肌肤完好,安然无恙,姐姐可以从此开戒了吗?”芸含笑点头。
……
芸做了新娘以后,起初非常沉默,也整天不见她动怒,与她说话,微笑而已,对长辈尊敬,待下人温和,井井有条,没有一丝缺失,每天见到朝晖上窗,就披衣急起,好像有人催促一样,我笑着说:“现在已不能跟当年吃粥时相比了,怎么还怕人嘲笑呢?”芸说:“以前藏粥招待你,传为话柄,现在不是怕人嘲笑,是害怕公婆说新娘懒惰呢。”我虽然贪恋卧榻,却也觉得她品德端正,于是也随她一并早起。
从此我们耳鬓厮磨,形影不离,爱恋之情,是没法用语言形容的。
……
我说:“《战国策》和《南华经》,取其轻灵明快;匡衡和刘向的文字,取其雄健风雅;司马迁与班固,取其博大;韩愈取其雄浑;柳宗元取其峭拔;欧阳修取其跌宕;三苏父子取其思辨;其他如贾谊、董仲舒的策论对答,庾信和徐陵的骈体文章,还有陆贽的奏议等等,可取之处不能全然例举,只靠各人的慧心领悟。”
芸说:“古文的关键在于见识高妙、气派雄浑,女子恐怕难以把握,只有诗歌方面的学问,我稍有一些领悟。”
我问:“唐朝以诗歌选拔人才,而诗歌的宗匠,又必推李白、杜甫。你师从哪一位呢?”
芸发议论说:“杜甫的诗锤炼精纯,李白的诗潇洒落拓。与其学杜甫的森严,不如学李白的活泼。”
我问:“杜工部是诗家的大成,学诗的大多效仿于他,你却喜欢李白,这是为什么?”
芸说:“论格律的严谨与词语的精炼,杜甫当然独一无二,但李白的诗宛如姑射山上餐风饮露的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的趣味,让人欢喜。不是说杜甫不如李白,只是在我的私心里,师法杜甫的心较浅,爱李白的心更深。”
我笑着说:“开始可没想到,陈淑珍是李青莲的知己啊!”
芸笑着说:“我诗歌的启蒙来自白居易先生,时常感怀,从没有忘过呢。”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芸说:“白乐天不是作《琵琶行》的那位吗?”
我笑道:“好奇怪啊!李太白是知己,白乐天是你启蒙老师,我又恰好字三白,是你的夫婿。你与‘白’这个字,怎么这么有缘呢?”
芸笑着说:“跟白字有缘,将来怕就要白字连篇啦。”
我们一起大笑起来。
……
她的癖好与我相同,还能察言观色,我的一举一动,对她使个眼色,她就心领神会,还办得头头是道。我曾说:“可惜你是女子,性格又安顺,如果能变成男子,我们一起拜访名山,搜寻胜地,遨游天下,不亦快哉!”芸说:“这有什么难的?待我两鬓斑白,虽不能远游五岳,但近地如虎阜、灵岩,南到西湖,北到平山,都可以一起游玩啊。”我说:“怕的是你两鬓斑白的时候,步履艰难啦。”芸说:“今生如果不能,就约定来世吧。”我说:“来世你做男人,我做女子来跟随你。”芸说:“真到了来世,可不能忘了今生这些事,才有趣味啊。”我笑着说:“我们少年时,一碗粥的事,到今天都说不完,如果到来世,还不忘今生,洞房花烛之夜,细谈前尘往事,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啦。”
卷二:闲情记趣
只要每年篱下菊花绽放,我们就会秋兴大发,终日品赏。我们喜欢摘了菊花插在瓶中,不喜欢用它栽作盆景。不是因为盆景菊花不好看,只是因为我家中没有园圃,不能自己种植菊花。市场上有已插在瓶中的菊花,但大部分插得丛杂散乱,没有风致,所以不会买它。
插花的花朵数量,宜单不宜双。每瓶只适宜插一种品种和一种颜色。花瓶的瓶口应该选开口宽大的,而不要窄小的,开口宽大的瓶子宜于花枝舒展,无论五到七朵还是三四十朵,必须从瓶口一丛怒放,要以不散漫、不挤压、不靠瓶口为最佳,这就是所谓“起把宜紧”的意思。有的花朵亭亭玉立,有的飞舞横斜,花朵应当插得参差错落,并且还得夹杂花蕊,以免太过整齐的毛病。
……
我与芸曾寄居锡山华氏家中,当时华夫人让她的两个女儿跟着芸学习识字。乡间院落空旷,夏日暑热蒸人。芸教她们做“活花屏”的办法,极其巧妙:每扇屏风用长约四五寸的两枝木梢,做成矮脚长条凳子的模样,中间空着,横上一尺左右的四根木挡,四角都凿上圆洞,再插上竹子编成方孔,做成高约六七尺的花屏,用砂盆种些扁豆,放在花屏中,让它攀爬着花屏生长,屏风可以由两人移动。多编几个屏风,随意遮拦,如同绿荫满窗,透风蔽日,纡回曲折,随时都可以更换,所以叫“活花屏”。有了这个办法,一切藤本香草植物,随地都能取来使用,这真是夏天乡居的绝佳办法。
我素来好客,每回饮酒,一定要行酒令,芸则善于做一些价廉物美的烹调,瓜蔬鱼虾,一经她的手,就有了意外的美味。朋友们知我生计艰难,每次来都会凑个份子钱,畅聊一整天。
卷三:坎坷记愁
我想请医生诊治,芸阻止我,说:“我这病开始是因为弟弟出亡、母亲过世,悲痛太甚了;然后被愤怒情绪激动,平时又思虑过度,本来满心期望做个好媳妇,但终究愿望难成,以至于头眩、怔忡这些病症都齐备了。这是所谓的病入膏肓,良医也没有办法,请莫做无益的浪费。回想我跟着你二十三年,承蒙你错爱,凡事百般体恤,不因为我的顽劣而被放弃,有你这样的知己和夫婿,我此生无憾了。如果有布衣可穿,有饭菜得吃,一家和谐,游览山水,像当年在沧浪亭、萧爽楼那样的处境,就是烟火神仙了。神仙几世才能修到啊?我辈算什么人,怎么敢盼望一直做神仙呢?勉强追求,会触犯造物者的忌讳,就会有情魔的困扰。总而言之,都是郎君多情,妾身薄命了!”
于是她又声音哽咽着说:“人生百年,终归一死。如今我们半道分离,忽然诀别,不能与你白头到老,也不能目睹逢森娶妻,这心里,还是耿耿于怀。”说完,泪珠流落得如同豆粒。我勉强安慰她说:“你病了八年,生命垂危的情况屡见不鲜了,现在怎么忽然说出这些断肠的话呢?”芸说:“连日来,梦见父母放船来接我,我闭上眼睛,就觉得飘上飘下,犹如走在云雾之中。大概是灵魂已经离去,只是躯壳还留在这里吧?”我说:“这是你神不守舍,服用一些补药,静心调养,就能安然痊愈。”
芸又叹一口气说:“我如果稍有一线生机,断然不敢拿这些话来惊扰你。如今是黄泉路近了,如果再不说,就没日子说了。你之所以得不到父母的欢心,如此颠沛流离,都是我的缘故。我死了,公婆的心自然可以挽回,你也可以免了牵挂。公婆年岁大了,我死后,你应当早点回家。如果没能力带上我的骸骨,就不妨暂时寄放在这里,等将来再说。愿你另外找一个德容兼备的女子来奉养双亲,抚养我的遗子,我也就瞑目了。”
说到这里,芸痛肠欲裂,不觉悲伤地大哭起来。
我说:“你如果真的中途离我而去,我断然没有再娶的道理,何况‘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芸于是抓紧我的手,看上去还有话要说,但只能断断续续反复说出“来世”两字了。然后忽然开始急速喘气,两眼看着我,任我千呼万唤,她已不能说话了,只见她两行眼泪,滚滚奔流。一会儿,她的喘息渐渐细弱,眼泪逐渐流干了。她的灵魂缥缈,竟就此长辞!那是嘉庆八年三月三十日。当时,我面前只有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心都碎了,我的悲痛漫长得没有尽头!
唉!芸虽然是个女人,却具有男人的襟怀、才学与见识。自从嫁到我家,我整天为衣食奔走,始终缺钱,芸却能悉心体察,毫不介意。等我待在家里,她也只和我谈论文字。最后疾病连绵,怀恨离世,这究竟是谁害的?我实在是亏负了自己的贤妻良友,又还能说些什么呢?!奉劝世上的夫妇,不可将彼此当着寇仇,也不可以过于一往情深。俗话说“恩爱夫妻不到头”,像我这样,可以当作是前车之鉴啊。
……
卷四:浪游记快
我的幕僚生涯三十年以来,天下没有到过的地方只有四川、重庆和云南而已。可惜四处奔忙,处处得随人走,明知山水怡情,也如云烟过眼,只能领略其大概,不能探寻它们的幽深之美。
凡事我都喜欢独出己见,不屑于随人俯仰,就算论诗评画,无不带着“别人珍爱的我舍弃,别人舍弃的我珍惜”的意趣。所以风景名胜,重要的还是心有所得。有的是名胜而我不以为好之处,也有不是名胜而我以为非常美妙的地方。这里记录的就是我平生所经历的风景。
西泠桥北有一处崇文书院。我曾与同学赵缉之在这书院里投考。那时正值长夏季节,我们起得极早,出了钱塘门,过了昭庆寺,上得断桥,坐在石栏干上,旭日将升,朝霞照在柳枝上,柳树的姿态非常娇美,在白莲花的香气中,清风徐徐吹来,让人从心到骨,都为之一清。
那座村子在两座山的夹道之中。园子依着山,没什么怪石;园子里的老树,大多是纡回盘郁的姿态;亭榭窗栏,格调朴素,竹篱茅舍,不愧是隐者的幽居。园子中有个皂荚亭,粗大得约有两抱合围。我所见识的园林亭台,这里堪称第一了。
……
卷五:中山记历
……
南苑的美景,也不逊东苑,穿过中马、富盛,转弯向东,沿着田间小路行走,水田广漠,番薯碧绿,没有秋天衰败的样子,有新近栽种的番薯,问了问,知道已经收三次了。再往前走入山中,松荫夹道,茅屋参差,田园景色可以入画。约莫走了十多里,才进入南苑的村子,叫姑场川,也就是“同乐苑”,南苑盘踞在山脊上,有房屋五间,房屋隔开成为复阁,结构曲折多变,屋子前有个水池,刚开凿出来的,东西狭长,在上面垒了些礁石作为小桥,桥南有新堆的小山,小山上建了亭子,适宜凭栏远望,亭子东边,种了些奇花异卉,有一种花很像蝴蝶,深红色,叶子像嫩绿的槐叶,就叫“蝴蝶花”,还有种松叶像白发,就叫“白发松”,水池东边,过去曾有带亭子的小桥,现在用一块布代替,水池的西面,有阁楼,非常宽敞,四面的风吹来,适合乘凉,还有一个阁楼名叫“迎晖”,有个亭子叫“一览”,是正使和副使题写的。房屋北边有松,有凤蕉,有桃树,有柳树,黄昏时候,炊烟四起,与中国风景大致相同。
……
即使是富贵人家用餐,也不过一菜、一饭、一双筷子。筷子多用新鲜的柳条削成。妻子不与家人一同进食这一习俗,还保留古风。
这天晚上写家书,安慰芸的牵挂,但归心也更加迫切。还记得当年,芸曾经对我说:“布衣粗饭,可乐终身,不一定要去远游。”这一番航海,虽然涉奇历险,濒临危情还能幸免于难,却开始对芸的话语有了深切的体会。
卷六:养生记道
……
我静心思考解脱之法,准备离家远走他乡,像赤松子那样寻求尘世外的神仙生活,后来因为夏淡安、夏揖山两兄弟劝阻,暂时寄居在一座古庙中,只靠一部《南华经》自我排遣,才知道庄子鼓盆而歌,哪里是到了忘情的境界啊,无非是无可奈何,反作旷达罢了!我读《南华经》,渐渐有了一些领悟,读到《养生主》,我领悟到达观的人,没有什么时候不安宁,也没有什么逆境不能自处,清静无为中与造物主合为一体,还会有什么得失、什么生死呢?所以一切遭遇都听其自然,悲哀与欢乐在心中就没有存在的位置了,读到《逍遥游》,又领悟到了养生的要诀,只在于闲散不拘、怡情适性、自得其乐而已。这才痛悔从前的一段痴情,岂不是作茧自缚?这就是我写《养生记道》的意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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