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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整体考察了一容的创作,我感觉他的小说像是一幅幅社会风俗画,真实、真切、真情,很少有加工、修饰的痕迹,保持了天然的生活的原状态。他极少议论,让故事讲述,让人物说话,让读者思索。这让我想起美国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的《短篇小说家与作品》,他在谈到契诃夫的小说时说:“阐释了平凡的生活,既没有歌颂,也没有歪曲。”这其实是对契诃夫最高的评价,也适合我对了一容小说的印象。
—— 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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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了一容少年时曾有过去新疆草原牧马的经历,他对草原的热爱和对牧民生活的真切感受,成为他难以忘却的生命记忆,其小说中的人物大多带有作者本人的影子。《玉狮子》取材于作者的一段放马经验,通过写一匹特立独行、高洁如玉的母马玉狮子被困,被热爱读书的牧马人伊斯哈格精心营救的故事,诗意地写出了人和马、天和地等人与自然的和谐旋律,张扬坚韧的理想和信念,让人感受到异域风情和诗性、神性、灵性,体现了作家独特的精神品格和审美风格。《玉狮子》以西部大地的大草原为背景,以诗意化的描写展现出浪漫主义色彩。小说情节设置和细节描摹贴切到位,并侧重从精神、思想的角度来结构小说的故事、情节。作者的笔触显得十分细腻,以多种方法塑造人物形象,挖掘出人性的真实与荒诞,给人以启迪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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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了一容,本名张根粹,生于西海固,原籍甘肃东乡,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鲁迅文学院第三届高研班学员。已发作品数百万言,小说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作品与争鸣》《小说精选》《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思南文学选刊》等转载,并入选年度最佳小说和各类文学经典必读书籍。部分作品被译介到国外。曾获十年《飞天》文学奖,获中国第三届春天文学奖。小说集《挂在月光中的铜汤瓶》入选“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并荣获第九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玉狮子》入选2022年度“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曾受“国际写作计划”邀请出访美国交流文学。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文、法文等在国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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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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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小人物塑造与社会风俗画 兴安 /1
序二 社会现实与人性世界的多向度书写 王春林 /5
玉狮子 /1
演戏 /15
古城黑牛儿 /33
克劳斯 /46
一树桃花 /57
移民区的警察 /72
师傅 /89
牡丹 /140
夏季的牧野 /154
两只蚂蚁 /168
丁良臣打马冲出鸦儿湾 /180
高房子上的女人 /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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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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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
小人物塑造与社会风俗画
兴 安
了一容是东乡族人。东乡族是居住在西北的只有不到八十万人口的少数民族。我在中央民族大学上学的时候,同宿舍就有一位东乡族同学,所以,我对这个民族略有了解。东乡族有自己的语言,属于阿尔泰语系古蒙古语族。这一点让我非常好奇,我曾多次与他对照过东乡语与蒙古语的异同,结果竟然发现有很多词汇非常接近,甚至一致,不论从语音还是到语义。蒙古族与东乡族的渊源有多种说法,我不想过多探讨,但是在语言上两者有这么多的共通之处,让我对东乡族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认识了一容是近两年的事情,我们虽然聊得不多,但非常投缘。之后就有了微信交往,再后来开始关注他的小说。
最先看到的他的小说是《玉狮子》,这也是他近几年影响最大的作品之一,该作在《天涯》发表后,分别被《小说月报》《作品与争鸣》转载,还被选入孟繁华主编的《2021短篇小说年选》及中国作协创研部编选的《2021年中国短篇小说精选》等。小说是关于人与马的故事,人是十多岁的伊斯哈格,一个从内地离家出走,流落到新疆的少年。马是一匹骒马,名叫玉狮子。伊斯哈格厌倦了循规蹈矩的农耕生活,向往大草原的自由,成为了一个牧马人,并与马建立了很深的感情。玉狮子则桀骜不驯,不甘忍受公马“大特级”的奴役,逃离了马群。两者都是逃离,却殊途同归。伊斯哈格目睹了农耕文化在商业时代的颓败,土地的荒废,生态的破坏,生物多样性的丧失,甚至农民赖以生存和延续的根基——种子也发生了基因变异。在伊斯哈格身上,聚焦了作者在现实中无法体验的文学想象,饱含了对人性、自然生态以及文化的思考。他爱读书,他知恩图报,他更明白作为牧马人的义务和责任。当他得知玉狮子离开马群时,便下定决心要找回它。玉狮子的逃离是对权力的逃避,也是对自由的向往,在这一点上,伊斯哈格与玉狮子同命相连,并在玉狮子的身上感悟到了生命的尊严和勇敢。当玉狮子遭遇狼群的围攻陷入绝境时,他奋不顾身地解救它,并带着它一同归来,恪守了牧马人的信义和担当。小说精心描画了中亚草原的宏阔高远,大自然的神奇和伟大,体现了作者朴素的自然情怀和生态主义的理念。
《夏季的牧野》可以说是《玉狮子》的姊妹篇。主要人物依然是伊斯哈格,内容也是关于牧人与马还有驴的关系。伊斯哈格是被主人雇佣的放马人,因此他与马还有驴的关系更单纯,也更亲近。而在主人眼里,马和驴这些牲畜,只是赚钱的工具,是生物链底端的人类吃食。小说写了马群中公马的命运,让人唏嘘。马的一个种群中只能保留一匹真正的公马,作为繁衍后代的种马,其他的公马都必须骗割,不然公马之间为了争夺交配权,会发生厮斗。而那些骒马或者母驴则更为悲惨。小说记述了一头长脚母驴,在完成繁衍后代之后,便被主人卖掉,生死未卜。伊斯哈格将这些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却无能为力。也许生活就是如此,牲畜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就是这样的宿命。
读了一容的这两篇作品,让我想起艾特玛托夫的小说,甚至十九世纪的乡村小说。他的叙述多是传统的讲故事的手法,或者说是现实主义的手法,即认真地讲故事,不玩花活,这很不容易,而且这种叙述,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生活、有经历、有故事、有细节,因为它事无巨细,非常考验作者的躬身经验和生活常识。
当然,了一容的小说也不都是这种写实的作品,他也吸取了现代小说的一些手法和结构故事的方式。比如《高房子上的女人》就是一个怪异且接近福克纳的《献给艾米莉的玫瑰》的故事。一个女人经过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从此隐匿在自家的高楼上不见外人,也不再婚。终于十年后她走下楼来,胸前抱着一个孩子。故事有些荒诞,首先是她的前夫,一个驴贩子,他对驴近乎变态地痴迷,他认为驴比人更真实——不虚伪,更不害人。他甚至对驴比对自己的女人还要好。女人与其离婚后,高居楼上,足不出户,给人一种神秘的想象,仿佛与世隔绝,不识人间烟火。但最终事实又发生了转变。或许真的有能够让她为之生孩子的男人,或许这仅仅是写作者的一种幻想和期望。
《一树桃花》也是一篇奇特的小说,塑造了一个理想主义者哈代(与十九世纪英国作家哈代同名)。他向往古代文人的自由生活,买了一片山坡,在那里居住和种树,体验无忧无虑、离群索居的生活。他有三个好友,各具性格,尤其是老大老海痴迷女人,却经常被拒绝,但痴心不减。他们四人在这里体验大自然的美妙,并从自然界的各种生命中寻找生活和生存的哲理。
了一容小说中的人物多是一些普通的小人物,他们与现实社会总是拉开一定的距离,甚至格格不入,但是小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现实其实就是由这些小人物,甚至是一些怪人组成,并且作者常常会从这些小人物身上发现一些值得肯定的品质。《古城黑牛儿》里的黑牛儿就是一个怪人。他疯疯癫癫、不务正业、自作多情、胡思乱想、一厢情愿、不切实际,常被村人耻笑。但是他有一技之长,通过为人画像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在他身上有“阿Q”的基因,也有“堂吉诃德”的影子。他不安现状,试图改变自身命运的性格和努力值得我们尊重。在《移民区的警察》中,作者塑造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警察形象——白警官,他务实平易,性情柔和,甚至看似有些窝囊,“一点都不像电视里演的那么威风堂堂的样子”,他觉得“警察事实上就是个普通百姓嘛”,但他喜欢读书,尤其崇拜有学识的人。或许是命运的捉弄,他被调到了偏远穷困、治安混乱的移民点,但他没有怨言,依然在工作中兢兢业业,为民排忧解难,终于获得了村民的认可。
整体考察了一容的创作,我感觉他的小说又像是一幅幅社会风俗画,真实、真切、真情,很少有加工、修饰的痕迹,保持了生活的原状态。他极少议论,让故事讲述,让人物说话,让读者思索。这让我想起美国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的《短篇小说家与作品》,他在谈到契诃夫的小说时说:“阐释了平凡的生活,既没有歌颂,也没有歪曲。”这其实是对契诃夫最高的评价,我以为这正好也适合我对了一容小说的印象。
2022年7月写于北京洗马斋
序 二
社会现实与人性世界的多向度书写
王春林
虽然土地面积范围不大,经济的发展也乏善可陈,但位于西北边陲的宁夏,却绝对称得上是一块文学的沃土。早已名垂青史的张贤亮自不必说,单只是稍后一些时候出现的“三棵树”等等,就特别引人注目。或许与宁夏的民族杂居特点有关,少数民族作家的创作乃是其中不容忽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年轻一点的作家中,既有已经捧得鲁奖在
手的回族作家马金莲,也有正处于上升期的写作状态良好的东乡族作家
了一容。前不久,了一容突然给我微信,要我给他即将出版的已经入围“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的一个名叫《玉狮子》的小说集作序。几番推脱不掉,最终勉为从命。了一容这些年来小说创作的日渐进入状态,
是文坛有目共睹的一个客观事实。能够有小说集先后入选中国作家协会主其事的“二十一世纪中国文学之星”和这一套“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就是无可否认的明证。这两套丛书,每年面向全国遴选一次,其规格之高、入选难度之大,自然可想而知。能够有小说集分别入
选这两套丛书,所充分说明的,正是了一容在小说创作上所取得的实绩。
被收入《玉狮子》的,除了那个同名的短篇小说之外,还有其他11篇小说。其中,除了中篇小说《远离人迹》,另外11篇全都是清一色的短篇小说。由此可见,这些年来,了一容更多地是在短篇小说这一文体上用力甚勤。细细翻检这些小说,即不难发现,了一容这些年的小说创作不妨可以被概括为“对社会现实和人性世界的多向度书写”。尽管也会有所交叉,但约略看来,应该可以被切割为以下四类。
第一类是表达社会关怀的,主要有中篇小说《远离人迹》,短篇小说《移民区的警察》。某种意义上可以被看作“公路小说”的《远离人迹》所叙述的,是身兼第一人称叙述者的主人公“我”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除夕日独自一人驾车从水城前往故乡黑山的故事。“我”之所以排除一切困难也要赶回黑山,是因为在大年三十同时也是自己生日的这一天,常年在水城打工谋生的单身汉的他,一定要去陪伴孤身一人的年已八旬的老母亲。没想到,由于时处疫情期间(用小说中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可恶的病毒开始普遍流行。因为病毒的存在,人被简单地区分为健康的“好人”和不健康的“坏人”),处处都在封路的缘故,“我”的归途一下子就变得道阻且长,困难重重。亏得在看似距离不太遥远的“漫漫”长途上得到了包括无名的女大学生等一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鼎力相助,“我”才克服重重阻力,最终回到黑山,见到了念想中的年迈老母亲。疫情所造成的阻力,与亲情和友情之间的冲突,乃是小说最主要的艺术张力之所在。能够以如此迅疾的方式密切关注疫情现实,当然值得肯定。但遗憾处在于,作家或许受这一题材的束缚,对疫情所造成的现实与人性困扰的思考力度还不够深入,未能从中挖掘表现出更具冲击力的思想内涵和根源所在。相对来说,艺术表现上更令人满意的,是《移民区的警察》一篇。在与同行们比较的层面上相对成功地刻画塑造白子民这样一位表面上看似窝囊没出息,实际上却特别敬业的基层警察形象的同时,了一容更是巧妙地借助白子民的视角,积极有效地把自己的笔触探入到了移民区普通民众苦难现实人生的书写与表达之中。无论是社把那位智商不足的女人的被拐骗,抑或是张军军和他的连襟所处的糟糕到极点的工作环境,我们都可以从中看出移民区普通民众日常生存的艰难不易。在其中,作家人道主义悲悯情怀的存在,是不容否认的客观事实。
第二类是看似童话,实则带有鲜明成长叙事特点的短篇小说《两只蚂蚁》。诚如标题所示,小说的主体内容是叙述两只分别被命名为耶尔孤和麻乃子的工蚁如何齐心协力,最终克服重重阻力,把对蚂蚁们来说如同一座糖山一般的“比指甲盖略微大一点的一块干板糖的碎屑”搬运回蚁穴中的故事。我们之所以认定其中有着成长叙事的内涵,乃因为耶尔孤和麻乃子这两只蚂蚁完成以上“浩大”工程的观察者,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出生于条件优越家庭的名叫马小兵的少年。很大程度上,或许正是由于家庭条件优越的缘故,马小兵一个突出的特征,就是缺少读书毅力的厌学倾向。在观察两只蚂蚁搬运“糖山”的过程中,马小兵总是会不断地被他们那锲而不舍的坚持精神所打动:“那种锲而不舍的耐力比平日里贪玩的马小兵要靠谱得多,它们似乎毫无懈怠之心,没有一点要轻言放弃的意思。”“这一丝干板糖的碎屑,对于这两只蚂蚁而言,却是一座糖山,需要它们费上九牛二虎的力量拖回洞穴里去。这一点竟然令马小兵感到非常惭愧。”从根本上说,正是在这两只蚂蚁那种锲而不舍精神的感召和影响下,马小兵的内心世界方才得以酝酿并发生了相应的变化:“他也暗下决心,想长大了做一个研究大自然的科研
人员。”
第三类是旨在透视表现复杂人性世界的小说作品,主要有《牡丹》
《高房子上的女人》《古城黑牛儿》。其中一些篇什,甚至会多少带有一点现代主义的意味。先来看现实主义味道突出的《牡丹》。小说中的一个焦点问题是,女主人公牡丹(用当地的方言叫作“毛丹”)差一点成为第一人称叙述者“我”的大嫂。人长得特别“干净”(当地方言中“漂亮”的意思)的牡丹,由于家境贫寒的缘故,在燕儿姨娘的强力促成下,多少带有一点无奈地答应了和“我”的大哥,那个朴实憨厚,简直一点都不解风情的努的婚事。这一方面的一个细节就是,在牡丹恶作剧地摘走了努头上的帽子,努本应该马上去追逐她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害羞”的努,竟然根本就“不懂得女人需要的那种她跑你追的浪漫劲儿”。结果,等到县城里召开物资交流大会,来了一帮马戏团的人的时候,“我”未来的大嫂牡丹在结识了其中的一个男演员之后,居然不管不顾地跟着马戏团跑了。正因为叙述者经常思念着这位“未遂”的大嫂,所以,小说所采用的才会是“时间已经很久了,不知红牡丹和他们的马戏团现在还好吗”这样一种暗含关怀之意的开放性结尾方式。另一篇同样以女性为主人公的,是《高房子上的女人》。这位长时间蹴在娘家高房子里的女性,是一个名叫苏芙蓉的漂亮少妇。她之所以要回到娘家蹴在高房子里足不出户,主要是因为那位身为驴贩子的丈夫有着一种匪夷所思的怪癖。或许是由于长期做驴贩子,被驴贩子生活异化的缘故,在这位驴贩子丈夫的眼里,总愿意把妻子苏芙蓉也看作是一头如同“潘金莲”(驴贩子习惯于把草驴叫作“潘金莲”)一样的草驴。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矛盾的产生就不可避免了:“不仅如此,她竟然还渐渐发现丈夫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病态,所以两个人就出现了一些矛盾。苏芙蓉不愿意当他所贩卖的那些‘潘金莲’。可是驴贩子不依不饶,逼迫她一定要向那些草驴学习。这可把苏芙蓉折腾苦了,也让她心中的屈辱与恼火在周身逐渐蔓延。”既如此,苏芙蓉的不仅逃离丈夫回归娘家,而且还要蹴在高房子里足不出户,就是一种必然的人生选择。但吊诡之处在于,苏芙蓉蹴在高房子里足不出户倒也还罢了,关键的问题是,等到若干年后她终于从高房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怀里竟然抱着自己的儿子。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生下来的?他的生身父亲又究竟是谁?所有的这一切作家并没有做进一步交代,在留下这些必然的疑问之后,小说遂以一种开放的方式迅疾收尾。小说某种不容置疑的现代主义倾向,正突出不过地体现在这一点上。另一篇同样带有现代主义倾向的,是《古城黑牛儿》。黑牛儿是古城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以打工为生。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之辈,但黑牛儿却生性不爱读书学习,他的人生乐趣,除了对漂亮异性的兴趣之外,便是无师自通地拥有一种出色的画技。文本的焦点有二;一是,父母带黑牛儿到西安看病时,黑牛儿曾经因怜惜自己的发型而拒绝就医。二是,他进入农校读书时,不仅曾经为一个名叫黑金莲的学姐害过相思病,而且到后来,当黑金莲要求他给奶奶作画的时候,他竟然特别精益求精,乃至一时间技惊四座。概而言之,黑牛儿大约可以被看作是一位画技惊人的非典型纨绔子弟。比较下来,两篇现代主义倾向的作品中,艺术上更为圆熟的,恐怕还是《高房子上的女人》。
第四类是了一容的一种草原书写,代表性作品是《玉狮子》和《夏季牧野》。其中被移用作书名的《玉狮子》,可能是了一容迄今为止影响最大的一篇小说。小说所集中讲述的,是一个名叫伊斯哈格的放牧少年和一匹名叫玉狮子的英俊骒马的故事。特别热爱读书,只要有时间就会捧着书本手不释卷,竟然把一部《老人与海》读过五百遍的伊斯哈格,是从内地跑到新疆来的乡村少年。他之所以要做这样的一种选择,主要是因为:由于受到现代性(小说中的现代性因素,集中体现在洋种子和洋庄稼的业已普及上)的冲击,他家乡的土壤已经被严重破坏,人们被迫放弃家园,纷纷逃往“口外”。这其中所隐含的主题,很显然是一种现代性的批判。与伊斯哈格一起,可以被看作小说中双重主人公的玉狮子,是一匹个性鲜明的英俊骒马。生性高傲的玉狮子,不愿意屈从于马群中的统治者“大特级”的淫威,向往并积极践行一种“特立独行”的生活方式。小说中富有诗意的一个故事场景,就是伊斯哈格在草原的月夜里四处寻找这匹迟不见归的玉狮子。从总体上来说,小说的精妙处大约在于伊斯哈格和玉狮子之间的一种对位同构关系。写伊斯哈格,就是在写玉狮子,写玉狮子,也是在写伊斯哈格。《夏季牧野》中的主人公,依然是伊斯哈格。只不过,从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来说,《夏季牧野》肯定应该排在《玉狮子》的后面。小说所集中聚焦的,可以说是伊斯哈格与“长脚”它们母子俩的情感故事。“长脚”是一只残疾驴,因为一只脚长一只脚短,所以才被称作“长脚”。尽管艾布是出于无奈才收留了它,但出乎艾布预料的一点是,这只看似累赘的“长脚”,却在和“大特级”交配后,生下了一只非常讨人喜欢的土黄色的骡子。后来,因为土黄色的骡子已经成为耕地的“能手”,所以,艾布便趁着“长脚”还能生育便把它给卖了。由于长期以来的相处过程中,伊斯哈格已经和“长脚”母子俩结下了深厚的情感,所以,眼睁睁地看着“长脚”被卖,伊斯哈格内心里才会感到特别难受:“也许,只有在夏季牧野的草原上,长脚那咀嚼享受青草的状态,才是它最为放松的时候。只有在宽广的草原上,长脚才能远离人们的歧视。伊斯哈格觉得他仿佛失去了一个忠实厚道的老朋友,而变得忧伤起来。土黄骡子也将被迫和母亲永远地分开了,也许今生它们再也无缘相见了。想到这里,伊斯哈格跑回板棚,一下子瘫软在床上,他咀嚼和体会到了生命的一丝苦涩。”事实上,当伊斯哈格从“长脚”母子,以及自己和“长脚”的分别中体会到“一丝苦涩”的时候,他也同时获得了一种难能可贵的成长体验。从这个角度上,我们也不妨把《夏季牧野》看作是一篇成长叙事的小说文本。
被收入此集中的另外几篇小说,从总体来说,尽管还需要精益求精,但作为一位行走在文学之路上的东乡族作家,了一容能够取得这样的创作成绩,已属不易。行将结束我这篇不像样子的序言之前,给出的具体建议有二。其一,了一容在今后的创作过程中不妨有意地继续强化打造“黑山”这一文学地标。其二,了一容应该有意识地形成某种带有个性化特色文学的艺术范式,以更为深入地勘探挖掘社会现实和人性世界的奥秘。总之,希望了一容能够再接再厉,在未来不长的时日内成长为一位造诣很高的优秀作家。
是为序。
2022年6月9日下午15时许
完稿于西安寓所
玉狮子
“艾布家的马匹越来越多,没个人放牧,打算花血本找个放牧的巴郎子呢!”哈里克的婆姨罕古丽对丈夫说。
“他这两年光阴好了,有钱了,日能得很,人前头绕达来绕达去,今天说是跟乡上领导吃饭着呢,明天又跟县上的老板研究创办赛马场呢,口气大得刹不住车了。真是人有钱了扎哩,马有膘了乍哩。我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你猜人家要找谁给他放马呢?”
“热合曼?”
“不是,热合曼下个月要出天山,去内地学技术去了。”
“那是巴图尔吗?”
“不是,巴图尔那个巴郎子脾气犟,不可能听艾布的,他宁愿在草原上逮蚂蚱、掏鸟窝、耍松鼠,也不会给人放马的!”
“那是艾则孜了?”
“艾则孜家的马都没人放牧着呢,能指望上他吗?指望不上他。”
“都不是,那你说是谁啊?”哈里克也有些疑惑了。
“你猜不着了吧?我告诉你,人家要叫咱们把伊斯哈格让给他们呢,说伊斯哈格为咱家放了两年马,我们连一双鞋子都不给买,娃娃精脚片子在草原上跑,两只脚都被刺扎得到处是伤,流血流脓的!”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个巴郎子的确能吃苦,风里雨里泥里水里跑着放马,这是咱们家的造化,我好不容易才找上这么个娃娃,他干吗抢?”哈里克有些气愤愤的。
伊斯哈格其实还是个不满十四岁的孩子。三年前,伊斯哈格从家里逃出来,拽着大人的衣襟混在人群里挤上了从内地发往新疆的火车。这个内地的小站上,伊斯哈格将瘦小的脑袋伸出火车车窗,怅然若失地看着送行者里面有人在哭,他的心里霎时变得乱麻麻的,未经大人许可,他是偷偷跑出来的。他正要把头从窗外缩回去,可是一道从未见过的风景,闪电般击中他的小心脏:原来火车顶棚和窗户沿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麻雀,这些小精灵也搭乘火车上新疆呢。麻雀由平日里在村子的树冠上的叽叽喳喳和争争吵吵,变得一声不响,仿佛用一种庄严肃穆在向曾经养育过自己的瘠薄的土地作最后的道别。
伊斯哈格倒吸了一口凉气,担心地想,不知道那些可怜的小家伙能否用自己纤细的爪子抠住奔跑的火车到达新疆?也许有一些麻雀,会疲劳过度而跌落,成为遥远戈壁荒漠迁徙路上的牺牲者。
记得在村子里时,伊斯哈格常见大人们摇头叹气,说是干裂的土壤已经被破坏了,从国外引进的粮食种子完全代替了以前种子公司那些传统的种子,种子公司和农民都再也不留种了,农家肥的种植方式也被国外的化肥替换了。这些进口的粮种,一经播进田里,就必须得用国外进口的化肥进行催长。等到种子长出来后,各种以前没见过的杂草就迅速把粮食缠住了,即便是全家人出动猫着腰除上一个多月,累得半死不活,还是无济于事。于是,就又得用国外进口的农药了,不用进口的农药,这些没见过的各种杂草就无论如何也除不干净。等到粮食出穗上面粉的时候,突然田里的粮食上就又会生出蚕蛹一样大小的各种颜色的小虫子。一时虫子泛滥成灾,爬得到处都是,粮食一粒粒被吃没了。虫子吃完粮食,又爬到村子的各个巷子里,甚至爬进村民的家里找东西吃,人不小心踩在脚底,就发出吧吧吧的响声,让人心惊胆战的。没办法,进口的农药才能对付得了这些虫子。可是,进口农药用上后,村子里的猫死了,喜鹊、乌鸦、猫头鹰都统统地死了。不知何时,大家发现村子里一下子冒出许多黄老鼠,黄老鼠成群结队,个头大得都快成精了,说个稀奇话,有些老鼠长得比猫还大,猫不仅不敢抓这样的大老鼠,还被老鼠频频追上跑。因此,该生存的在这古老的村落里生存不下去了,倒是大家认为不该生存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全部出世了。有些人,动不动还会生一些怪病,不是这个肿瘤就是那个癌症,治也治不好的。大家都隐约感觉得到可能是这些进口种子的问题,不想再种它们了。可是以前的种子去哪儿了,农民们渴望能恢复以前那种传统的农家肥的种植方式,然而种子却找不回来了。也许有一天,即使种子找回来了,但不知需要多少代人才能恢复土壤的健康和元气啊!人们放弃家园,逃往口外。新疆口外大呀,随便养几只羊都能活人。那些灵性的麻雀,也跟着人乘火车去新疆了。
在乌鲁木齐二道桥子,伊斯哈格混在打工的人流里等着看有没有人找他干活。可他还是个孩子,谁都不肯要他。但是这样下去,他会被饿死的。他在马路边的道牙上凑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一位身体粗犷的大叔走过来问他:“哎,巴郎子,吃饭了没有啊?”
伊斯哈格乏乏地摇摇头,他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就赶快跟我走、赶快跟我走,跟上我吃香的喝辣的走!”
伊斯哈格被他牵着小手,拐了几道巷子,就已经辨不清方向了,他被领进一个饭馆,吃了一碗羊肉泡馍。吃饱了也吃香了,这个新疆老板才开始又问了:
“跟上我经常吃这样的羊肉泡馍,能成不能成?能成的话就跟上
我走!”
伊斯哈格心说,既然吃了人家的饭,就跟上人家走吧,多大的苦都能吃得下。伊斯哈格回答说:“能成!”于是,他便跟着哈里克大叔乘坐班车来到天山深处的草原上牧马了。
“说一千,道一万,人家艾布明天就要把伊斯哈格领走了,说明年还会把他送到区里学习呢,不久在草原上还要打造新疆最大的赛马场呢,到时候伊斯哈格就是天山真正的雄鹰了,有多少漂亮的羊羔子(姑娘)会慕名而来,希望能嫁给他呀!”
“不要胡说八道了,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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