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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花盐:三百年川南小城史

書城自編碼: 3808552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文學文集
作者: 龚静染
國際書號(ISBN): 9787541164309
出版社: 四川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2-11-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精装

售價:NT$ 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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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作者长于斯地,情感经历丰富,又以扎实的史料相证,黏连中多了混成,旁通中多了灵动。
历史中有大人物定鼎,而小人物是聚沙成塔。作者勾陈档案卷宗,竭泽而渔,从一个个鲜活贴切的小人物着手,将他们勾勒、凸显、聚集,世相也呼之欲出。
考证史实,贵能以小见大,小城,小人物,是其小。三百年,盐,却都是大问题。两者的解释与互动,此书努力可鉴。
內容簡介:
龚静染小城系列之二,聚焦五通桥,以当地花盐产业为纽带,串联起从清初到现在的三百年。该书本为《桥滩记》修订,因过程中新材料的重重发现,而另起炉灶,立意结构均有改向。
本书分为六部分:1.卤泉涌动;2.凿井之地;3.鹾商春秋;4.西迁重镇;5.戏里有盐;6.咸味江湖。既是小城三百年发展的时间线,也是六个维度对小城的解读。
關於作者:
龚静染,诗人、作家。1967年冬生,出版有《桥滩记》《我们的小城》《浮华如盐》《整个世界慢慢暗下来》《昨日的边城》《西迁东还》等作品。现居成都。
目錄
目录

壹 卤泉涌动
复活的玉津县 003
滇黔道上的犍乐盐 010
盐区来了五通神 020
观井识咸 028
川南盐码头 037

贰 凿井之地
在异乡遇到竹根滩 047
四望关上 056
岷江边的“盐溉” 063
天下花盐 071
道士观的骷髅 081

叁 鹾商春秋
荒庙遗诗:清末盐吏的故事 093
晏安澜入川 102
洋员住在上公馆 110
庭院深深“贺宗第” 119
消失的“吴景让堂” 129

肆 西迁重镇
江上驶来“永利号” 139
新塘沽:重振河山梦 149
一口黑卤深井 163
抗战小盐都 176
环翠新村纪事 188

伍 戏里有盐
小城里的玩友时代 199
戏班过桥滩 208
集益社的名票们 218
逃伶蒋叔岩 227
寻找大业盐号 236

陆 咸味江湖
1943:犍乐盐区调查记 247
陈蝶仙办厂记 256
熊十力在黄海社 263
盐商的火车 274
枪声乍起:新的时代来临 283
內容試閱


我小时候是在小城五通桥长大的,那是个产盐的地方,是岷江边有名的盐码头。
桥盐最盛的时候是在道咸年间,“架影高低筒络绎,车声辘轳井相连”(杜廉诗句)。到我们那时,小城里还有一点高高的井架, 远远近近地矗立在山水之间,是一道独特的景观。其实,那个时代已是古法制盐的晚期,井架逐步被淘汰,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就很难看到那些高耸的天车了。
那是盐业生产逐步向机器化过渡的年代,既能看到老井取卤,也能看到真空制盐,是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五通桥盐厂是小城里最大的企业,它有很多个车间,分布在东南西北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靠盐谋生者不下万人。记得最大的是第八车间,完全采用的现代制盐技术,生产的盐像雪山一样堆在那里,我每天上学都要经过,心里就想,人每顿只能吃一点点盐,这座盐山就是让小城里的人吃一百年,恐怕都吃不完。
八车间在一个山坡上,有很长一段时间采用的是人力板车拉盐,它们要穿过大马路把盐运到岷江边。那是在一个长长的斜坡上,大概有个两三百米距离,上百辆的板车上装着沉沉的盐包子,挨个从上往下放。拉车的都是赤身的壮汉,他们其实不是在拉,而 是用双肘压住上翘的木杠,双脚如快翻的轮子一样,其间整个人弹 到空中,又飘落下来,像张薄薄的纸。这个景象非常震撼,一辆接着 一辆的板车嗖嗖地往下冲,直到河边码头,中间没有间断。那座盐山就是这样被一车一车地运走的,运到了湖北、贵州、云南。
过去,我家院子里有户人家,外公是个 搬运工,是下苦力的人,哪怕是在寒冬腊月,他们都是赤着上身扛盐,老了会被压出一身病。当时他已有近六十岁,但身板结实,红光满面,一头银发,相当 的英武。他每次到我们院子里来看他的外孙女,总要坐在院坝里剥 花生、吃酒,给我们摆龙门阵。他说他还能扛百来斤重的盐包子,一口气背它十来趟,两腿不会打闪。在我心里,他就是个老英雄,身在 社会底层却活得那样气宇轩昂,真是了不起。
过去,五通地界上盐井密布,民国三年(1914)统计是有五千多口。其中有口最奇特的井在城郊一个叫杨柳湾的地方,据说比当 时玉门油田的油井还深,是范旭东的永利公司西迁到这里时打的。其实,它看上去很平常,仍然是立着一个高高的井架,仍然是碗那么大的井口,实在想不出下面有什么奥妙。但这口井不简单,它证明了这个小城能够打深井,出黑卤,这对抗战来说是个巨大的支援,桥盐是当时大后方军供民食的主力军之一。如今那口井早已不在 了,每次我回到小城的时候,走到杨柳湾,总会想起它,对着那个地方发一发呆。
小城里到处都能看到输送卤水的笕管,笕管就像是小城经络一样。笕管是用大斑竹做的,里面凿通竹节,外面用麻线缠,再涂上桐油,卤水就在里面流向四面八方,当然,它们最后的归宿是运到灶房熬制盐。笕管随势起伏,连绵几十里,相当壮观。那时的小孩子们喜 欢在笕管上走,两臂张开,感觉像走绳一样;笕管是竹子做的,本身有弹性,特别是遇上个悬空的地方,踩在上面就是闪悠闪悠的。我总是使劲去跳,想把自己弹起来,弹得比小城还高。
五通桥是一座因盐聚市、因盐设邑的盐城,小城里的每一个人 可能都与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样的关系可能是从你一出生就 被定下的。在我的同学朋友中,有不少是盐业子弟,父母不是在盐厂工作,就是祖上有过盐业营生,做过盐巴买卖,就像在一池湖水里,总有一个沉渣、气泡、涟漪、浮萍与你有关。
我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关注五通桥被遮蔽的盐业历史,查寻档案 史料,走访盐业老人,采录口述史。作为一个民间观史者,总会倾心于历史碎片的迷人之处。在十多年的时间中,我的写作一直围绕着盐这个题材,总感觉还有很多东西值得去写,新史料不断在涌现,故事渐渐汇聚成线,我相信无论从历史还是文学的角度,那里都是一块富饶的土地。
《花盐》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的一部新作,但关于这本书的来由,还需要作一点说明。七年前,我写过一本叫《桥滩记》的书,去年出版社要再版这本书,我便开始对它进行修订。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又有好多东西要讲,单靠修订是远远不够的。怎么办呢?只好另起炉灶,还要大兴土木,这样一来立意与构思均迥异于前者。在这本书的写作中,我更集中于对盐的讲述,突出了小城与盐的历史关系,把时间框定在从清初到现在的三百余年中,因为这是 小城成为蜀中大盐场的重要时期,也是一个江湖飞地变为工商业重 镇的关键时期,对川盐之兴衰也有所映照;同时在文本结构上也隐约有史的脉络,内容中增添了不少新鲜的东西,并在考证上力求真实客观,我认为它已经具有非虚构写作所应有的面貌。但作为讲述者,在盐、小城之间还有一个“我”的存在,这样的三位一体或许会产生更大的叙事张力:“我”是忽远忽近的,是清晰的,也是模糊的,能穿越到往事的彼岸,也能回到现实的此岸。当然,我一直都在 寻找着那个“我”,就像寻找失散多年的影子。
为了写这本书,我去年又到五通桥,把民国盐业档案卷宗重新查阅了一遍,大大丰富了这本书的内容。中间有件小事让人感叹,档案馆管理员小赵多年来一直在为我查找资料,当时她很年轻,如今也已到了中年,时间匆匆而过,不免又生蹉跎之哀。这本书在不经意 间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它并非仅仅是写给过去的,我想也是写给现在和未来的,所以就借此书留下一只故事的茶碗,不断为它掺上 滚烫的开水,使之热气腾腾,余味不散。

2022年2月25日于成都

复活的玉津县
过去,出川入蜀,岷江是最重要的水路通道,而船过乐山,南下几十里就是五通桥。
五通桥是江边上的一座小城,榕树成荫,白鹭纷飞,远处的二峨山时时涌来苍茫之气,而若天气晴好,它就会变成天边一根细细的银线。
去过五通桥的人总会对它有独特的印象,清人吴省钦过江时就曾写下一诗:“盐井冬留策,渔家霁著蓑。果然风物好,有女亦曹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山清水秀、女人淳朴美丽的地方,在古代舆图上却是个空白。
这事得慢慢道来。1950年以前,五通桥境域一直在四川犍为县的辖地内,这其间也穿插有几个历史上曾经出现后又废弃的遗县,如大牢、应灵、玉津等,可以说是几经变迁。但在历史上出现的区划更替中,最能跟现在的五通桥重叠的是玉津县,它是隋大业十一年(615)从犍为县里分出来的一个县,“分县地置玉津县”(《嘉定府志》)。由于这个县覆盖了现在五通桥的大部分境域,可视作五通桥的前身,也就是说,小城五通桥在一千三百年前就独立存在过一次,只是它的名字叫玉津。为什么取名叫玉津县呢?“玉津者,以江出璧玉,故名”。
清人张传耜在《玉津观涨》中有诗句:“成都城外濯锦江,岷峨雪消初滥觞。嘉州以下合黎雅,入犍为境尤汪洋。”这里面似乎可找到地理上的解答。岷江、大渡河、青衣江合并后流经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玉津,是巨川汇集之地,大河纵横,激越奔腾,不出点宝贝好像说不过去。
到了唐代,玉津县的建置基本没有变化,仍然是一块紧邻夷区的边地,“犍为玉津之间地旷而人稀,民良而俗朴”(《元志》)。但到了宋代,情况就变了,北宋乾德四年(966),改玉津县为玉津镇,重新并入犍为县,玉津这个名字也从地理版图上消失了,它一共单独存在了三百五十多年时间,跨越了隋、唐、宋三个朝代。
玉津虽然不存在了,但当年的玉津县令宋白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学问宏博,后来官至吏部尚书,是“北宋五凤”之一,可以说史书里对他的记载比玉津县的还多。
宋白好酒,是个性情中人,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病与慵相续,心和梦尚狂”(《中酒诗》);他也好游,“梅雪初销腊酒香,嘉州属县且寻芳”(《玉津春日》),天冻地寒,但有梅香和酒肉相伴。所以玉津虽然远在西南边陲,京师遥不可望,宋白倒也逍遥自在。但对于一个胸怀大志的人来说,小小玉津还不能让宋白一展抱负,他偶尔也会感到一点“玉津县里三年闷,金粟山前九月愁”。
宋白在玉津县当县令的时候,有何政绩已无从知晓了。但他在任中,“与峨眉县令杨徽之、洪雅人田锡雅相善,文酒之会无虚日”(《宋史事略》),后来宋白、田锡都在朝廷做了高官,但他们仍然很怀念在玉津的相聚,田锡就曾写有“翠忆玉津官舍竹,繁思金马故城花”的诗句来表达对往昔的思念之情。
值得一说的是,宋白可能是玉津最后一任县令,因为在他离开一年后,玉津就重新并入了犍为县,原玉津县治地就渐渐废置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些新鲜事:“男事农桑,女勤纺织,杂处居民多务煮海。”(《嘉定府志》)“煮海”也就是熬盐,农耕之外,能够熬波出素是一种很大的进步,这反映了当时玉津地区新的生活状况。而正是这些零星稀疏的制盐活动,在几百年后演变成蔚为壮观的盐场景象,这却是宋白永远也想不到的。“江出璧玉”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而地出盐卤则是真实的故事。
但玉津之后,官府撤走,治理荒疏,这一带就成为嘉州与犍为县之间的一块飞地。
我对这段历史非常好奇,毕竟是存在了三百五十多年的一个城邑,城墙、房屋、庙宇该有的吧,至少也得留下几片砖瓦下来。于是,我就按照古志上说的方位“(嘉州)东南三十里……导江水,在县西五里”,找到了古玉津县治所在地,也就是乐山以下岷江边的龙池坝一带,想去发现点什么。但那天我在附近转了半天,除了那几声狗叫是真的以外,什么遗迹都没有发现,这玉津完全是人间蒸发,全都成了灰。
且说时间又过了很多年,玉津旧地有了新的变化,一个叫五通桥的地名出现了。原来是有人还惦记着那个消失了的旧县,一直想恢复玉津县,重振玉津的辉煌,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1942年10月,乐山当地报纸《诚报》刊登了一条消息,提议将五通桥、竹根滩、牛华溪这三处工商特区合并起来,单独成立一个县,要成立“桥溪地方自治设计委员会”。
这条简短的消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玉津在一千多年中一直虚为旷地,再也没有城垣出现,只在后来生长出了像五通桥、竹根滩、牛华溪这样的小地名。当然,它们不足以与玉津相提并论,但是,这几处插花飞地并非寂寂无名,自明末清初之后,相反是日益重要了起来,绾毂川南,富甲西蜀,在岷江一线的名声是越来越响亮了。
有人就想到了最早的那个传说,这几个小地方原来才是真正的几块璧玉。
当时五通桥的人口已达二十五万之众,紧靠岷江大航道,境内有川中、乐西、犍桥、犍乐等公路,四通八达;邮政、电报发达,通信畅通,跟大城市毫无差别。区域内机关林立,驻军众多,银行纷纷入驻,每年贡献盐煤税款三百亿元……也就是说,五通桥已经成为四川的一个富饶之地,而且急欲步自贡之后尘,独立成为一方经济重镇。
民国三十三年(1944),“犍乐盐场绅民代表及四十四机关法团”联名向四川省政府呈文,要求脱离犍为县的行政管辖,实行自治,“以慰民望,而顺舆情”。实际上这一年的7月,四川省主席张群就到五通桥走了一圈,表示支持当地的想法。
盐商是最积极的一股推动力量。1946年1月,犍乐盐区地方自治设计委员会将《各乡镇拥护设治志愿书》直接用快邮方式送交四川省政府,要求“成立五通桥管理局或恢复旧有玉津县治”。
志愿书在“设治理由”中写道:
明代以前设玉津县,嗣废。清代设嘉定分府,又于清末请准设县,旋因反正中止。近来经济、文化、交通、人口益趋发达,故区党部、警察局、防护团等均已改隶省级,早有设治准备,自应提前设局或恢复旧有玉津县治。
川省增设二十余县市局,皆不及犍乐盐、煤区条件之优。虽目前产盐不及自贡之多,惟据地质专家考察,黑卤丰富纯处女地,如以科学方法开采,必驾自贡之上。亟应设治,促进开发,保持川盐地位,维持永久生存。
不仅如此,犍乐盐区地方自治设计委员会甚至已经物色好了首任长官人选。此人叫陈仁兴,学过法政,服过兵役,有官场多年的历练,此等重任非他莫属。既要独立,就有领土的要求,他们又规划了新玉津县的区域图,划疆为界,甚至考虑到了一些细枝末节的边地归属问题,确实是费了不少心思。与此同时,他们还组织了一帮遗老遗少,请出了曾任过道尹的退休官员高鹏程出马,领衔赴省请愿……
张罗新玉津县的动静是越来越大了,水已煮沸,只等泡出一壶酽茶。
但是,此时的五通桥跟千年前的玉津其实是两回事。一个是古代良邑,一个是工商业重镇。那个成天闲得发愁、只有喝酒赋诗的宋白先生要是生在当下,可能还适应不了这红尘滚滚。虽然是发生在同一块地上的事情,却是两重天地,当年的玉津是山水清秀、田园牧歌,而如今的五通桥则是井架林立、烟尘腾腾。
五通桥为何要取玉津而代之呢?根本原因还是现有的行政设置不足以应对迅速发展的商业格局,它如果一直还是犍为县下的一个区署,诸事都感掣肘,一句话,窝小了鸡不下蛋。但话还得说得好听一点,“中枢大员、欧美外宾时来游览,考察工矿,现设区署不足以资接待与保护”。
那么人们可能要问,要想回到玉津的五通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它是怎么来的?后面的故事又是如何发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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