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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铁路公安干警高克己上班后听到的第一个“噩耗”就是今天凌晨,在平海公安处管内通过的警卫列车遭到石击了,而且石击的地点就在警卫人员值勤上岗的附近。作为一名资深的铁路公安警察,高克己知道这件事的分量,他一路追查,抓到犯罪嫌疑人后却发现名字是他顶替的,而原主早已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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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晓重,本名李晓重,天津出生。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
全国公安文学艺术联合会理事
全国公安文学艺术联合会首届全职签约作家
全国公安作家协会理事
全国公安曲艺家协会副主席
中国铁路文学艺术联合会全委
中国铁路作家协会全委
中国法学会法制文学研究会会员
天津作家协会会员
天津市和平区作家协会副主席
作品情况:
长篇小说《走火》发表
电视剧《走火》播出
小品《相望》
获第四届全国公安系统相声小品大赛二等奖
个人最佳编剧奖
话剧《我本善良》在天津演出
儿童剧《三个和尚新传》在天津演出
《走火》出版
获第十届金盾文学奖一等奖
话剧《幸福花儿开》在北京演出
获第十二届“金盾文化工程奖”
长篇小说《危局》发表并出版
获全国首届公安文学奖
第十一届金盾文学奖
长篇小说《发现》发表并出版
获第三届全国法制文学奖
第十二届金盾文学奖
长篇小说《驻站》发表并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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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纵横千里之铁凤凰》
《纵横千里之一发千钧》上映
《纵横千里之铁凤凰》
获第十七届百合奖最佳故事片一等奖
话剧《喜爷大院》在秦皇岛公演
电影《纵横千里之角力》上映
长篇小说《警卫》发表并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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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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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高克己上班后听到的第一个“噩耗”就是今天凌晨,在平海公安处管内通过的警卫列车遭到石击了,而且石击的地点就在警卫人员值勤上岗的附近。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在心里默念道,怪不得连续好几天右眼总跳呢,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真把灾祸给念叨来了。
作为一名资深的铁路公安警察,高克己知道这件事的分量,也清楚随之而来的剧烈震荡。这个震荡波及面会很广,就好像是当年二战时美国人在日本广岛、长崎扔下的两颗原子弹那样,炸得狠,爆得烈,辐射的时间长。只不过当时美国人扔的是个核武器,而现在列车挨的是块小石子。可是话说回来,两个东西大小不一样,扔的地方不一样,但后果却有相同之处。一个是把当时日本的两个城市炸得塌了架,直接影响到他一亿玉碎的决心,然后夹起尾巴战败投降。一个是把平海铁路公安处炸得人仰马翻,能直接影响到领导班子的动摇,然后极有可能就是改旗换将。
“这都怎么了,跟死了爹似的,至于吗?”看着楼道里往来穿梭的人们脸上挂着肃穆的神情,高克己拎着小个的桶装水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太了解这座大楼里人们的心态了,平时没事的时候一个个能说会道,人前当焦裕禄,人后做诸葛亮,人前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人后神机妙算决胜千里。等真有了事,保准是哑口无言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影响到领导的敏感神经,招来一通没头没脑的训斥。训斥还是小事,关键是让领导对自己印象不好了,会影响到以后的升迁和进步。越是这样,高克己越是挺直了腰板,嘴里哼哼着荒腔走板的《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溜溜达达地走回办公室。他这个表现在别人看来,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回到办公室里把水桶安到饮水机上,再到座位上打开抽屉,一边翻看着刑警队各个大队报上来的出差费用,一边摆弄着电脑核实着每一笔款项。
自打整个机关实行网上无纸办公以来,平时不太喜欢用电脑的他,怀着被逼无奈的心,硬着头皮重新学习操作电脑上报各种表格、账单、出差费用等等。之前因为不太熟悉程序,有几次还报错了数目,虽然差距不大,但这对于精打细算的高克己来说,比挨了处分还郁闷,报错的亏空需要他自己来赔。谁让你在刑警队后勤负责报销和装备这项工作的,出了事就得自己担负。为了避免再发生算错账导致赔钱的严重后果,他给自己定下一条纪律,算账核实的时候一律不接听电话和手机,皇上二大爷的电话也不接。有一回刑警队政委打办公室电话找他,座机都快蹦起来了,他就跟没听见一样。人家政委举着手机来到办公室,手指着还在爆响的电话问,老高,你没听见电话铃响吗?他抬起眼皮看看政委回答说,听见了。听见了干吗不接电话啊?接电话影响我算账,把账算错了你赔吗?一句话把政委?得直翻白眼儿,刚想再说两句话找回自信,高克己慢悠悠地又接上一句,没事就回去吧,帅不离位,总往后勤财务室跑算怎么回事呀。把政委噎得转身直接跑到刑警队长屋里诉苦去了。两人闷头商量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让高克己继续在后勤待着吧,像他这样干了快一辈子的老刑警,放到哪个部门去都是爷。与其让他在办案部门摆谱装大爷教坏晚生后辈,还不如维持现状呢。事后队长还苦口婆心地规劝了政委几句,没事别招他,论资历老高也算是咱们的师傅辈,况且他连一把手李处长都敢顶,?你两句就权当没听见吧。
高克己正盯着电脑显示器上的表格愣神儿,旁边的座机电话又不知趣地响了起来,他厌烦地瞟了一眼电话把目光重新拉回到屏幕上。电话铃声响了两遍后停止了,没等他猜测电话是哪里打来的时候,摆在桌面上的手机紧跟着又响了起来。他斜眼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用机关里的座机打来的,不接!谁来的电话也不接!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电话铃声是不再响了,但他分明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戛然而止,伴随着敲门声的是刑警队内勤小刘的喊声:“高师傅,您在呢吧?我可进去了。”看着推门冲进来的小刘,他仰起头说道:“什么事呀?你慌里慌张的。”
小刘神情严肃地朝他耳边凑过来小声地说道:“出事了,公安局来了几个人,说是要调查情况,点名叫你去。”
“叫我去干吗?”高克己有点紧张地看着小刘。
“不知道,给你打电话你不接,让我过来叫你去。”
“在哪儿?”
“纪检委办公室。”
一
铁路公安处的纪检委办公室在一楼。
以前高克己每次上班经过纪检委办公室的时候,都会和同事说,纪检委在一楼好,安全性能肯定强,不会发生被问话的人突然跳楼摔死的事件,顶多爬出窗户摔地上把脚崴了。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纪检委徐主任的耳朵里,徐主任哼了声说,都说这个高克己平时不言声,说句话就噎死人,我看他是给自己念咒呢,真有天他进了我这一亩三分地,我把窗户都给他钉死。
高克己在小刘的陪同下走进屋,迎面是两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其中一位短寸头示意高克己坐到桌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又挥手示意小刘离开,小刘知趣地倒退着出屋把门关上,屋子里只留下高克己和两位盯着他看的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留着短寸头、身材健壮的中年人先开口了:“你是刑警队的事务内勤吧?叫什么名字?”
“二位领导,按程序你们应该先表明下身份,我得知道我是跟谁说话。”高克己不紧不慢地回应了一句。
“嚯,你还挺矫情的!叫你来时没告诉你吗?”留分头的中年人闪着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告诉我是公安局来的领导,不知道是干吗的。”
短寸头用眼神示意同伴不要再和高克己纠缠,他向前倾下身说:“既然叫你来时没说明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们是公安局纪律检查委员会巡视组的,我姓张,他姓赵,我们叫你来是想跟你调查核实一些情况,请你把知道的事情如实向我们说清楚。”
听到这番话高克己心里骤然缩紧一下,他装作不经意地调整了下坐姿,心里不停地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他们找我谈话是什么意思?要核实什么情况?难道我偷着给刑警队小金库里充盈资金的事情暴露了?暴露了也没什么关系,又没落到我个人的腰包。可他们要是问起来我怎么回答呢?把当时授意的领导端出来吗?要不然让他们查我的账去吧,账本是自己老婆做的,应该是天衣无缝。可听这两人话里的意思,难道他们还有别的目的吗?想到这里高克己从鼻孔里轻轻地哼出一口气,抬起眼皮盯着眼前的短寸头。
短寸头似乎从对方短期的沉默里嗅出了点味道,但他没有穷追猛打的心思,而是把眼光移向桌上的一堆资料,少顷才问道:“老高,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找你来是想调查李正弘处长的问题,听说你们俩人之间互相很了解。而且你作为平海市铁路公安处刑警支队的事务内勤,平时肯定会掌握一些财物往来的情况。尤其是李正弘处长交代给下面办的事情。”
高克己浑身微颤了一下,他紧盯着对方的目光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短寸头说:“我们接到举报称,平海铁路公安处处长李正弘有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行为,并且在任用干部上也存在着徇私舞弊、不按照正常程序晋职晋级的问题。考虑到你是刑警队的老同志,同时又担任内勤分管财务工作很多年,对此类情况会有些了解,这才把你叫来进行调查,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克己听完这番话,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里,敢情他们是冲着“钻天猴”来的。“钻天猴”是刑警队的老哥儿几个给处长李正弘起的外号。意思是说,他在仕途上进步飞快,喜欢钻营,善于见风使舵,像个屁股上点了引信的钻天猴一样,噌噌地往上爬。如今知道这个外号的人不多,而敢于喊出这个外号的人,也剩不下几个了。可是他们调查处长一级的领导为嘛要找我呢?是因为我们俩之间有师兄弟的缘分,那可是年代太久远的事情了,现在他不拿我当师兄,我也对这个师弟不买账。是因为我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过他,顶撞的结果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悲催,我还在刑警队,只不过是从一线办案大队调到后勤,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还落个清闲呢。要说我分管报销、装备工作这些年,真没有他授意或者别人违反财务制度的情况。话又说回来,自己和他这么多年的交往还算是互相了解。李正弘虽然是个官儿迷,但还不至于干出举报中讲的那些事情来。想到这里,他稳定下心神,清清嗓子说道:“你们说的这些事情我不知道。在我经手的各类票据账目中也没发现违规的情况。更没有李正弘处长授意,或者暗示我做过什么违纪的事。”
这番话说得严丝合缝,等同于一口回绝了对方的所有问题,并且关闭上继续谈下去的大门。高克己的态度让留分头的中年人很反感,不顾短寸头的示意,上前一步指着他说道:“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更不要因为李正弘担任领导职务就不敢揭发检举。在党纪国法面前,谁也没有特权!”
“我没顾虑,我说的都是事实。”
“他李正弘担任这么久的一把手职务,难道就没有问题?你在部门里管了这么久的账目票据,难道就没发现问题?”
高克己朝对方移动下身子,让自己的眼睛正对着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嘴里干净利索地吐出来几句话:“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调查他李正弘违法乱纪,还是调查我做假账?如果调查李正弘,我刚才说了不知道!如果调查我这些年经手的账目,我现在就给你们拿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留分头的中年人明显控制不住情绪了。
“接受上级领导调查询问,我态度没问题!”高克己又?回去一句。
眼看事态再发展下去就要变成谈话破裂的结局,短寸头急忙摆摆手说:“老高,老高。你先别着急,来之前我们做过调查,掌握了你和现任领导以前的关系,也了解你的现状。知道你是个敢于直言的好同志,所以才把你叫来了解情况。你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存有江湖哥们儿义气那一套,没原则地替别人扛事。”
高克己平复下心情,呼出口大气说:“你说得没错,我和李正弘从穿上警服那天起就在一块,我们还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师兄弟。我以前对他是有看法,也有过矛盾,但我没有必要替他打掩护。要说他是个官儿迷这没错!但你要说他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徇私舞弊我不信。他没这么卑劣,也没这个胆儿!”
“你对自己的话敢负责吗?”
“敢!”高克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仿佛像踩上电门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摇晃片刻后用手扶住眼前的桌面说,“我第一次,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话时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我的回答就和现在一样。今天当着你们我再说一遍,我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如果二位领导没其他的事,我还要回去工作呢。”
话音落地没等短寸头表态,高克己转身推开屋门径直走了出去。把两位上级领导直愣愣地晾在了屋里。
高克己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定,桌上的电话铃声又急促地响起来,他不耐烦地操起电话刚要开口,听筒里传来个他熟悉的沙哑声:“窝囊废,听说你让上面来的人提走过堂了,呵呵,感觉如何呀。”
“哪股邪风把你吹出来了,不好好在食堂和面蒸馒头,你管我干吗?”高克己没好气地冲对方抱怨着。
“我的消息百分之百准确,自己哥们儿被上司提走问话,我不得关心关心呀。担心你心里郁闷排解不开,回来再得了病。这不是主动给你做次心理辅导吗,你还不领情。”
“你自己都混到食堂蒸馒头去了,还给我心理辅导?我看你也是撑得难受,赶紧撂电话吧,我嘴严着呢,你从我这儿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嗯,你就是铁嘴钢牙铜舌头不锈钢的腮帮子。自己憋屈着吧。”
对方说完没等高克己还嘴,“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窝囊废是高克己的外号,就跟李正弘叫钻天猴一样,都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群众智慧的产物。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不得外号儿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尤其在刑警队这个集体中,很少有人头上不顶着个本名以外的称谓。有的外号起得很形象,也很贴切,活脱脱地将本人的性格、脾气、模样长相勾勒得很完美。有的则显得牵强附会,甚至与本人差之千里。就拿刚才打电话的这个人来说吧,他是公安处食堂做饭的民警,名字叫颜伯虎,最早也是和高克己、李正弘并肩战斗过的同事加战友加师兄弟。当年以能言善辩、思路灵活著称,厉害的是问他什么都能张嘴就来绝不打奔儿,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航空母舰洲际导弹,全国各个省市自治区的风土人情,五四、六四、七七式手枪的长短优劣,抓人上铐子时哪个动作最狠最快,预审讯问时的拍、惊、震、激、提等技巧哪个行之有效,都能像行家似的讲出个大概。有一次同事抓到个犯罪嫌疑人是外科大夫,他竟然能和嫌疑人讨论怎样开刀留下的创口小,还能取出异物缝合时不会有刺眼的疤痕。弄得一旁几个新入警的大学生听得入了迷,非要让他说说,如此高的修养和水准是怎么炼成的。他大嘴一咧,大言不惭地告诉人家,外科手术开刀跟小偷使“抹子”作案差不多,都是尽量开小口办大事,手艺不行的才把口子划得像狗啃的一样呢。临了还自嘲一句说,我是假行家你们别当真。结果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假行家”,但过段时间感觉颜伯虎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就是知道得太多太杂了。于是用他的姓氏开头,才有了现在这个外号“檐末虎”,其实就是学名蝙蝠的白话版。
颜伯虎也没有辜负集体的智慧,无论什么事都能摆出一副专家的派头,就连到食堂做饭,还不忘初心地告诉大师傅,切牛肉的时候纹路切错了,顺着茬切出来的不好吃,要逆着切。除此之外,他还有句经典的口头语,百分之百。高克己当然了解颜伯虎打电话来“慰问”的初衷,但他的确没有心思和对方说些什么,整个脑子被石击警卫列车和调查李正弘这两件事搅乱了。他有点迷信地翻看了下手机上的黄历,答案是今天黄道吉日百无禁忌。他苦笑着摇摇头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刚要端起茶杯喝水,门像被风刮开一样从外面推开,裹挟着撞上墙边铁皮柜的声音,小刘冲高克己喊道:“老高,支队长让你带上勘查用具,跟我们一块出现场。”
高克己愣了下神儿说:“新鲜呀,支队长什么时候想起用我这个老家伙了?”
小刘顺手操起茶杯端在手里,摆出个伺候老同志起驾的造型答道:“您才五十几岁怎么能算老呢?队里接了几个大案子,技术队的人都不在家,知道您是勘查现场的老手,这不才请您移驾去现场看看嘛。”
“什么现场?”
小刘神秘地往前凑了凑,小声说:“警卫列车遭石击的现场,领导们已经勘查过了,让咱们去复检拍照,留档案备查。”
“得,好事你们找不着我。”
“急急如律令吧,我的高师傅!”
坐在汽车里的高克己闭上眼睛,任由身体被车子的晃动左右摇摆着一言不发,但脑中却在不停地琢磨着事情的原委。随着高铁不断被人们所接受,高铁线路也在逐渐地增长和延伸,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客流的压力。与之相辅相成的既有线路,虽然没有高铁这么抢眼,但仍然承载着大批量输送旅客的能力。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承担警卫列车的任务。按照警卫列车的工作程序,列车经由的线路上都要提前进入警戒,每个环节每个上岗的位置都要严格检查,对沿线周边的工厂、学校、区县和村庄也都要在熟悉掌握的基础上,进行再核实再检查,按照常理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疏漏。可事实毕竟客观地存在了,在平海管内通过的警卫列车,让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一块石头砸了个正着。往小里说,这是对警卫工作不重视,没有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才导致的。如果往大里说,那就要上升到西方反华势力,或者是暴恐分子搞破坏的这个高度上来。反正无论怎么说,运行的列车让石头砸了,都是严重危及行车安全的事故。都要有个说法!
现场在既有线路正线一百三十二公里的地方。线路是高路基,与之平行的是十几米外的公路,从这条公路上去再开几十里就能上高速,白天公路上来往穿梭的车辆走马灯似的不闲着。高克己他们将车停在路基下,由于开的是顶着红蓝警灯的警车,过往的车辆老远看见都不自觉地减缓速度,从车窗里探头向他们行“注目礼”,这是拿他们当测速或是抓超重的交通警了。
高克己没有像小刘那样下车直奔现场,而是立在路基下环顾了一圈环境。离现场几十米的地方有个涵洞,是方便线路两侧行人和小型机动车辆通过的,从路面的压痕和限制高度的栏杆上看,此处人和车往返不算密集。警卫岗点肯定设置在涵洞上面,为的是控制过往的人和车。高路基的好处是高于地平面,站在上面视野很宽阔,能迅速地发现周围的情况,同时也能观察到线路上的异常。路基两侧清理得很干净,排列整齐的护栏将修剪过的杂草隔离在外,种植的树木错落有致地遍布在路基坡道上,起着分隔公路和坡道的作用,与树木相伴的是笔直高耸、造型呈月牙儿般的路灯。望着眼前的现场,高克己不禁皱起眉头,在他看来这个地理环境,无论白天或是晚上都不是打伏击(作案)的好地方。
可现实是,偏偏在你认为不适合的地方,出了幺蛾子。
按照警卫民警的叙述,他当时始终站在涵洞的顶部进行警戒。相隔着他的对面,是另外一侧警卫的人员。警卫作业时有严格的要求,一般都会提前很长时间上岗,目的是对警戒的区域进行搜索、清理和巡视。铁路两侧的民警都按照要求提前进入岗位,也都对周边的区域进行了巡视清理,虽说是在凌晨能见度不好,但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如果有可疑人隐藏在路基的草丛里,抑或是停留在公路边上的阴影里,都会被民警发现的。事实上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可当列车呼啸而过他们准备撤离时,电台里却传来声嘶力竭般的呼叫,警卫列车刚经过一百三十二公里的地方遭到石击。负责这个岗位的民警听到电台里的呼叫,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列车通过前自己已经把沿线的沟沟坎坎清理了一遍,说线路两侧的每块石砟都蹚过也不夸张,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想归想,发生了重大的案情,还是得手忙脚乱地保护现场,在周围布置起警戒。刑警队和技术侦查大队的人们很快赶来,一番挖地三尺的侦查和搜索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发现作案人遗留下来的任何痕迹。这个结论是上面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车厢上的车窗玻璃让石块砸了个窟窿,案发地点竟然找不到一丁点儿线索,你们刑侦技术人员都是吃干饭的吗?想要联系车上去看看被砸的车厢,列车上的警卫人员回答说,前方站停车换车厢,把被砸车厢给你们留着,自己带人来勘查车厢被砸的位置。
于是,接到命令的原班人马,带好各种家伙,拉着仪器,像组团似的奔赴停车厢的地点。依照惯例,案发现场必须还要复查,可刑警队抽不出人手来了,队长灵机一动告诉手下人说,叫上老高跟着你们去,省得他挑理说咱们不尊重老同志。这样多好,重要的现场都叫着你去,以后他就没话说了。高克己对此茫然无知,但许多年积累下来的习惯使然,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环顾起整个线路两侧,并且在脑中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分析着。他相信刑侦技术人员勘查的结果,也清楚列车被石击的现实,更相信任何作案现场都会留下犯罪嫌疑人的痕迹这一条铁律。所以他没有急于投入到线路的草丛中,而是仔细地观察着案发地的全景。他一会儿跑上路基,一会儿跑到涵洞下面,一会儿又走到公路上仰起头举着手机拍照。这通折腾,弄得小刘和几个民警看得眼晕,却也不好问他想干什么。紧接着让小刘他们几个更加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高克己跑到公路边上的树木旁,挨着个地每一棵树抱着朝线路上张望,然后又使劲地踹上两脚。踹到其中一棵树时他停住了,围着这棵树转了几圈,又伸直胳膊竖起大拇指像木匠吊线似的冲着铁道上比画几下,紧接着双手叉腰对着这棵树运气。小刘看在眼里,忙跑下路基问道:“老高,您想干吗?”高克己说:“我想爬上去看看。”
小刘伸出手挡了下高克己说:“非要上去也是我上,但您得告诉我上去干吗?”
高克己指着不远处的铁路线说:“这棵树离线路的位置、距离都符合作案的条件,我是想假如……”话还没说完,小刘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打断了他的话:“老高,您的意思是说,嫌疑人是藏在这棵树上朝警卫列车上扔石块的。这也有点太神话了吧。”
“你上吗?你要不上别废话,我上去!”
“得,得,还是我上吧。我还怕摔着您呢。”
小刘极不情愿地从勘查车里搬来伸缩梯子靠在树上,高克己帮他扶稳梯子。小刘看了眼旁边的老同志,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把住树干踩着梯子往上爬去。树很高,梯子只能帮小刘够到树干中间的位置,后半程小刘几乎是连蹬带踩地爬上去,站到树杈上后低下头问道:“老高,你想让我干吗?从我站的这个角度上看,都是树枝和树叶,砖头和石块根本扔不出去啊。”
高克己朝树上的小刘挥挥手说:“扔不出去就对了!我是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方式朝线路上抛东西。”
小刘撇撇嘴说:“能有什么方式呀?真要是您选的这个位置,除非嫌疑人拿把枪瞄着车厢打,否则树杈和树叶就能把抛掷物反弹回来。”
“你说什么?!”小刘的这句话让高克己猛然警觉起来,他不由得重新在脑中调整了下思路,朝着树上的小刘喊道,“你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树上,有没有触发或者定时机关一类的装置。”
小刘嘴上答应一声,心里却在想,自己好歹糊弄糊弄随便看看,告诉他没有就得了,这么高的树千万别把我摔下来。可就在他转回头往手扶着的树枝上看去时,眼前的景象不由让他睁大眼睛,失声喊道:“我操!老高,真有东西!”
听见喊声的高克己急忙朝小刘叫道:“你别动!让我上去看看。”
二
郭玉昕的小文玩店开在仿古文化街的街口。
文玩店的名字叫“闲得难受”,两扇古色古香的中式对开木质镶嵌玻璃门对着街道,打开门,人们就能闻到从店里飘荡出来的熏香的味道。文玩店的外面不远处是文化街的牌楼,用当下流行的话说,就是整个街道的logo。文化街分为一条正街和三条副街,正街笔直得像个旗杆横穿过去,贯通南北。三条副街由西向东很规整地担在旗杆上,从天空上俯瞰,仿古文化街就是个大写的王字。又好像一杆大旗被旗杆挑起来那样,旗杆的头在南边,毗邻停车场和公路,还有个既是健身又是演艺的跤场。旗杆的底部在东边,扩散成一个市民广场,与缓缓的潮河相连,而坐落在潮河边上的是个有着百年历史的天主教堂。这也是平海的特色,过去的和现在的交织在一起,古典的和西洋的拧巴到一块,没有半点突兀和各色,各自井然有序,和谐共生。
不管是游客还是市民,节假日都喜欢到这里来游玩。外地的游客来仿古文化街,是为了领略平海的人文氛围,毕竟这里曾经是八方汇集的商埠,也是最早通商的口岸。来到这里能感受扑面而来的海洋气息,还有夹杂在河流两岸,如星罗棋布般的老式码头遗迹。
郭玉昕的爱好很广泛,从小就属于求知欲旺盛,动手能力强的孩子。少年时代拆邻居家孩子的玩具,稍微大一点拆取暖用的煤球炉子、做饭用的煤油炉子,拆自行车拆三轮车,拆人家门上的各种锁头。当然,拆完之后他还会原样装回去。开始的时候拆装工程很繁琐,尤其是装完之后,总会富余一些零件。可什么事情都架不住熟能生巧,慢慢地拆完后就都能回归原位了,更难得的是持之以恒,郭玉昕坚持自己的爱好多少年不动摇,拆得整个胡同的人见了他,没有不哆嗦的。就连他们院子里给厂长开车的司机,都不敢把汽车停在胡同口。虽然他八级钳工的父亲没少对他采取强制性的措施,但是,他仍然顽强地将这种“优良品质”保留下来。
说起来郭玉昕还有一个让人肝颤的本领,打架出奇地狠。他从小跟摔跤冠军的堂叔泡在训练场,十几岁时已经打遍几条胡同无敌手了。可他偏偏不满足于现状,怀着志存高远的心,要打出胡同打出街道打向全世界。他这个愿望的最后终结者,竟然是街对面住在门脸房里的刘大爷。当刘大爷知道郭玉昕已经成了“街霸”并且他家老爷子几次三番登门拜访,求他替自己管管这个混账小子后,刘大爷在门口拦住了刚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得胜而回的郭玉昕,张嘴就想和他比画比画。别看郭玉昕平时有点混不论,但对待老人还是很客气,他认为刘大爷喝多了酒说醉话,几次想绕着走开,却都被刘大爷堵了回来。看见这么为老不尊的大爷,郭玉昕混劲儿上来了,指着刘大爷的鼻子说,你再堵着我走道儿,我就跟你这个老东西不客气了!刘大爷把眼一斜,耸了耸肩膀答道,宝贝儿,你属叫驴的是吗?还没分出个四五六来你就叫唤。知道的是你骂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狗鸡打腚眼儿里去了呢,你个小兔崽子!郭玉昕再 ,也架不住刘大爷这么损他,撸起胳膊就要挥拳。刘大爷挥手制止住他说,宝贝儿,咱俩进屋里说,今天就算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江湖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走吧。郭玉昕哼了一声,二话不说跟着他进了屋。
可是进了屋,房门一关,外面的人谁也弄不清这爷俩儿在屋子里说的什么,做的什么,怎么比画的。只知道郭玉昕出来时就像换了个人,昂首挺胸进去,臊眉耷眼地出来,而且一句话都没有,灰溜溜地回家了。
从这次“事变”以后,他整个人像转了性一样,再也不张牙舞爪地逮谁跟谁比画,也不假装“搞科研”拆装东西了。而是认真地按时上课学习,放学后除了家里和刘大爷那间破瓦寒窑之外,哪也不去。真正地成了学校、家里、刘大爷家三点一线。学校毕业后虽然考试成绩不是很拔尖,但每门科目得分都挺平均,顺利地毕业考上了中专。这个中等专业技术学校的名字叫“铁路公安警校”。据说郭玉昕在面试的时候,一个不自觉的举动惊动了考官,让考官们对他刮目相看,直接进入了下一轮。
面试的时候他和大家一样,都乖乖地站在屋子外面排队,等候着里面叫自己的名字。当喊到郭玉昕时,他整整衣服推门走进去,进屋后看见对面并排坐着四位考官,其中一位示意他坐到正对面的椅子上。就在他上前要坐下的时候,猛然发现窗户边上,放在架子上的黑板微微倾斜,摇摇欲坠,而黑板下方坐着的正是最边上的考官。人在瞬间做出的反应带有很多本能的因素,不管你是大声喊叫,还是挥手示警,或者是躲避逃跑,再不就是漠然无视。这些举动都是个人刹那间的条件反射,而郭玉昕ABCD这些选项都没选,他猛地朝前冲过去,像刮风般地赶到架子前伸手托住黑板,然后一脚把考官和椅子踹出去好远。幸亏考官坐的是带轱辘的转椅,要不然他一脚非把考官踹趴下不可。“这下惹祸了,肯定得让考官大骂一通,取消资格”,他心里这么想,可手里还托着黑板,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几位考官。没想到几位考官相视几眼,相互点点头,挥挥手让他出去等消息。满脸惭愧满心纠结还带着点伤感的郭玉昕索性不等结果了,出了门直接坐公交车打道回府,进胡同口没回家,磨磨唧唧地跑到刘大爷家汇报情况。当他原原本本地把详情跟刘大爷说完后,刘大爷沉吟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等信儿吧,他们不会把你小子落下的。
刘大爷的判断很准确。虽然郭玉昕的表现有些让评委和考官们出乎意料,但他的临机反应和过人的敏锐,却让他们刮目相看。郭玉昕文化课的考试成绩虽然不是名列前茅,可也不是垫底,面试的结果和考试成绩两项一综合,郭玉昕被铁路公安警校录取,当上了一名警校的学生。
在校学习期间,郭玉昕波澜不惊地完成了学业,既不是学生会成员,也不是调皮捣蛋学生的领袖。平日里在学校认真学习,放学放假就扎在刘大爷家,听着老头天上一脚地下一脚说些奇闻掌故,其中夹杂着警察办案的方式方法,还有很多教科书上没有的野路子。开始郭玉昕不太在意,认为是老爷子信口开河将道听途说的事情灌输给自己,但时间久了,他开始敏感起来,有意识地想探寻老爷子的前世今生,两人的交流也从单方授课变成了你问我答。渐渐地郭玉昕在正规化教育和散养式授课的轮番灌输下,羽翼丰满起来,显示出超越同龄者几倍的敏锐和成熟度。人也慢慢地孤傲起来。以至于毕业后分配到平海铁路公安处刑警队,与高克己、颜伯虎等人拜在有“孤鹰”之说的老干探姚个奇门下时,还时时显露出对师兄弟们的不屑与傲慢。但他又极讲道理和江湖义气,经常?了别人几句转脸又替别人鸣不平,凡事居高临下一副带头大哥的派头。
就因为这个,高克己私下里奉送了他个外号“能耐梗”。
“能耐梗”郭玉昕没有辜负高克己的期望,将这个外号配属上自己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在不长的时间里就成了公安处的业务能手、侦破标兵、破案楷模,凡是公安处管辖范围内发生的案件,只要他能耐梗一上手,十有八九就会宣布顺利告破。有一次他带人侦破一个货盗案件,本来是形同乱麻理不出头绪的现场,能耐梗闪亮登场之后,三下五除二地挖出线索,指明了侦破方向,并且带着刑警队和派出所的人马捣毁了一个盗窃销赃团伙,大大小小抓了二十多个嫌疑人。当地公安局和派出所所长摆宴庆功,酒酣耳热的当口,派出所所长端着酒杯过来冲郭玉昕说道,都说你是能耐梗,神通广大,今天我算见识到了,我代表全体参战同志敬你能耐梗一杯!话音没落地,郭玉昕就把酒杯摔在桌上,指着所长的鼻子骂道,你瞧你这个倒霉德行,满嘴的零碎胡吣起来没把门的,我叫郭玉昕,你不会喊职务喊郭师傅,如果觉得岁数比我大挂不住脸儿,你可以叫我同志。别道听途说张着个叫驴的嗓子乱喷!
说翻脸就翻脸,没有半点预兆,把所长僵在当地动弹不得,要不是旁边的几个人打圆场,挺好的庆功宴非得搞成武林大会不可。
事后,所长拜访了很多人才弄明白郭玉昕当时为何翻脸,原来起因就在这个外号能耐梗上。平海有一句调侃人的老话,叫孙猴的鸡巴——能耐梗,话很糙却也很形象,细思起来还有讽刺挖苦的味道。而郭玉昕恰恰是精明外露,不懂得收敛,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非常明显,那就是别人行的我行!别人不行的我也行!越有困难越兴奋,越是艰险越向前。像极了《西游记》里面的大师兄悟空,可他毕竟不是斗战胜佛,所以才落得这个外号:能耐梗。
郭玉昕这么优秀,这么有个性,现在却落得在仿古文化街上开个“闲得难受”的文玩店铺,关起门来当老板,甚至连警察都不当了。这件事说起来,与高克己还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若不是因为当年的一起要案,郭玉昕据理力争拍案而起愤然辞职,说不定现在他也能人五人六地当个支队长,或者政委什么的官职。可他郭玉昕毕竟是郭玉昕,宁折不弯,能死阵前不死阵后,一言不合,积蓄在胸中的火山瞬间喷发,昂首挺胸夺门而去,当然是没有人追出去再把门夺回来。只有高克己在院子里拦住他,生拉硬拽地想让他回去,边拉扯边说你这么走了让我怎么办?假如真有一天案子翻过来,谁来给我作证?郭玉昕甩开高克己的手说,你别做梦了!这是铁案,你我死了也他妈翻不过来!走出大门后他转回身狠狠地冲着里面啐了一口说,呸!老子以后再进这个门,就他妈是孙子!
屋子里正中间的茶海上摆好了茶具,雕花铁壶在电磁炉上微微地冒着热气。郭玉昕伸手刚要从茶罐里往外拿大红袍,茶海旁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是有人发微信。他不由得把手从茶罐里缩了回来,转而拿起手机,滑开屏幕上的键盘锁,信息上显示发件人是高克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窝囊废给我发什么信息?”边想边点开信息框,对方发来的一个视频,伴随着视频里显示出来的图像,他明显地听出来高克己的语气里夹杂着紧张和冲动,“能耐梗,你看看,这个东西你眼熟吗?”郭玉昕皱起眉头仔细地端详着视频里的东西,不由得嘴角往后一咧,舌头顶住下牙短促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连忙打开语音通话的按钮,大声地对着话筒说:“窝囊废,这个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石击现场发现的,我看不准,所以赶紧给你瞅瞅。”
“这……”
“这什么!难道就一点儿也勾不起你的记忆?”
“我拿不准,但是,但是它太像了……”
“我也拿不准,你说,怎么办?”
郭玉昕闭上眼思忖片刻,对着话筒说:“找圆珠笔。他是活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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