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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先驱和大师,影响了加缪、萨特、普鲁斯特、村上春树等众多作家。
德文原版无删节直译!全新译本!精彩导读!
卡夫卡是西方现代文学史上的宗师和探险者,奥地利著名小说家,与马塞尔·布鲁斯特、詹姆斯·乔伊斯并称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大师”;他影响了加缪、萨特、普鲁斯特、余华等众多文学家、作家,并深受爱戴,村上春树创作出小说《海边的卡夫卡》聊表敬意。
《变形记》被认为卡夫卡作品的至高点,荒诞主义文学作品之滥觞;加西亚·马尔克斯受《变形记》启示,创作出处女小说作品《第三次忍受》;据《变形记》改编的多国多版本电影,获得众多奖项,其题材与时俱进、历久弥新,成为影坛经久不衰的话题。
《审判》一经出版便惊艳世人,高踞二十世纪寓意深刻的文学作品之列;它是一部自传色彩强烈的小说,是作者对自我的一次深刻审查、对人类自由意志的一次深入探索;据此小说改编了多部电影,风靡影坛大半个世纪,启发并催生出一批表现主义影视作品。
《城堡》是一部打破传统叙事方式的开放性小说,熵变式打开无限隐喻的空间;它启迪加缪创作出《西西弗神话》,揭示人类困境、拷问人生价值,对现实指导意义重大;它作为卡夫卡生前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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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套书中包含《变形记》《审判》《城堡》三本弗兰兹·卡夫卡的作品。
《变形记》
本书收录了卡夫卡的《变形记》《判决》《在流放地》《饥饿艺术家》《一条狗的研究》等十篇中短篇小说。
其中名篇《变形记》讲述了保险推销员格里高尔在一天突然变成甲虫,无法挣钱养家而遭到全家人的厌恶和遗弃,最终在孤独和绝望中死去的故事。同样,其他九篇也承袭了《变形记》这种象征主义和非人化的表现主义风格,艺术形式多样,故事荒诞离奇,寓意深刻。
《审判》
银行襄理K在30岁生日当天突然被捕,奇怪的是,当局没有明确他的罪状,只是对他定期进行审讯,他并没有因此失去人身自由。
为了摆脱官司,K四处奔走,寻求帮助。在这期间,他遇到了律师、画家、女仆、商人、牧师等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一些人给他灌输要放弃反抗、服从权威的思想,但K没有屈从,他选择以自己的方式控诉这个荒唐的法制体系,并坚持与当局对抗。最终,在K的31岁生日前夜,他被当局抓走,以残酷的方式被判处极刑.
《城堡》
主人公K受聘赴城堡就职土地测量员一职,抵达后却被拒之门外。K并未善罢甘休,为了进入城堡他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一切力量——频繁造访城堡信使,将城堡高官的情妇变成自己的未婚妻,混入贵宾楼蹲点,竭力接触与城堡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各种人物……但城堡是一个庞大复杂、等级森严的官僚机构,他越努力,就离城堡越远,致使他陷入了一个茫无端绪、进退不得的僵局。
《城堡》是一部未完成的小说,文章描写到K去了格斯泰克尔的家中便戛然而止,至于K最后是否进入了城堡,我们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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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弗兰兹·卡夫卡
(1883-1924),奥地利著名小说家,与马塞尔·布鲁斯特、詹姆斯·乔伊斯并称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大师”。抹杀个人价值、弱化人格主体,以及荒诞虚无的艺术表现,是他的作品特色。他的思想和文风影响了加缪、萨特、普鲁斯特、村上春树等众多文学家、作家。
代表作品:《变形记》《失踪的人》《审判》《城堡》等。
何姗
德国萨尔大学商学系金融专业硕士研究生,现居德国,专职翻译,尤为擅长中外文学以及经济类作品的翻译,做过个人和团体口译。
刘秀
就读于复旦大学哲学学院,获过若干诗歌奖项,具有丰富的翻译经验,经常从事文学、哲学等领域的翻译工作。
刘洋
就读于四川外国语大学成都学院,翻译作品多为短文,涉及小说、医学、机械、小诗文等。具有多年商务德语翻译经验,负责电子商务公司德国市场,并兼顾部分欧洲市场。
李熠莘
西安外国语大学德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翻译与翻译研究。曾译有《德米安》《德语构词法》,在西安外国语大学就读期间,为该校国际舆情与国际传播研究院供稿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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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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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记》
变形记 001
判决 067
在流放地 083
乡村医生 120
致科学院的报告 129
饥饿艺术家 142
骑桶者 155
一条狗的研究 159
地洞 208
中国长城建造时 252
《审判》
第一章 逮捕——与格鲁巴赫夫人以及布尔斯滕娜小姐的谈话 001
第二章 初审 038
第三章 在空旷的会议厅——大学生——办事处 057
第四章 布尔斯滕娜小姐的朋友 088
第五章 打手 098
第六章 叔叔——莱尼 107
第七章 律师——厂主——画家 134
第八章 商人布洛克——解雇律师 193
第九章 在教堂 232
第十章 结局 261
《城堡》
第一章 抵达 001
第二章 巴拿巴 025
第三章 弗丽达 052
第四章 与旅馆老板娘的对谈 066
第五章 面见村长 083
第六章 和老板娘的第二次谈话 107
第七章 教师 125
第八章 等待克拉姆的到来 138
第九章 针锋相对的审问 150
第十章 街头 164
第十一章 学校生活 172
第十二章 助手们 187
第十三章 汉斯 197
第十四章 弗丽达的指责 210
第十五章 阿玛利亚 225
第十六章 (无题) 237
第十七章 阿玛利亚的秘密 258
第十八章 阿玛利亚的惩罚 279
第十九章 请求宽恕 292
第二十章 奥尔加的计划 301
第二十一章 (无题) 321
第二十二章 (无题) 334
第二十三章 (无题) 350
第二十四章 (无题) 371
第二十五章 (无题) 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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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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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逮捕——与格鲁巴赫夫人以及布尔斯滕娜小姐的谈话
一定是有人在构陷约瑟夫·K,要不然为什么他明明没有犯什么事儿,这天早晨就被逮捕了呢?每天早上八点多钟,他的房东格鲁巴赫夫人的厨娘都会给他送来早餐,但今天却没有来,这种事还从没有过。
K又等了一会儿,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的一个老妇人,她住在对面,这会儿也正在观察他,似乎对他感到很好奇。他感到奇怪,又有些饥饿,于是摁响了床铃。不一会儿门就敲响了,进来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男人很瘦却很结实,身穿一件贴身的黑色制服,像是旅行服,衣服上装饰着五花八门的褶线、口袋、环扣,还有一个腰带,虽然不清楚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但就是让人觉得相当实用。
“您是哪位?”K问道,同时在床上半坐起来。
男人却不理睬他的问题,像是认为自己的出现理所当然,自顾自地说:“你摁了铃?
“应该是安娜来给我送早饭的。”K说道,心中暗自琢磨,试图推测出这个男人的来路。
但这人却没给他太多的时间观察,转身走向门口,开了一点缝,对一个站在门后的人说:“他想让安娜给他送饭。”一阵哧哧的笑声从隔壁传来,根据声音难以确定隔壁到底有多少人。尽管这个陌生的男人没有从隔壁的人口中得到任何答案,但他仍然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对K传达了声明:“这不可能。”
“这可新鲜了。”K说着从床上跳下来迅速地蹬上裤子,“我倒要看看到底有谁在隔壁,听听格鲁巴赫女士该怎么跟我解释这件莫名其妙的事。”他马上想到,自己本不必这么大声,因为这样就等于承认了这些陌生人有如此做的权力,不过这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但无论如何,这个陌生男子还真是这样去理解了K的话,因为他问道: “你真的不愿意留在这儿?”
“我既不会留在这儿,也不会跟你说话,除非你亮明自己的身份。”
“我是为你好。”陌生人说。
然后,K自作主张,猛地打开门,他原本打算迅速冲进房间,但他的步子却变得十分缓慢。这是格鲁巴赫夫人的起居室,一眼望去,里面还是昨晚的样子,放置着各种家具、毯子、瓷器并摆了满屋的照片,不过今天看上去比平时略大些,这些细微的差别未必能一眼看得出来,因为它们被一个显眼的变化掩盖住了—— 一个男人正坐在敞开的窗户旁看书。他抬起头,看了K一眼说:“你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一点弗朗茨没有对你说吗?”
“说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K说,他将目光从这人身上移开,看向了之前那个叫弗朗茨的男人。透过打开的窗户,他又看到了那个老妇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个老妇人现在又来到了对面的窗口前,打算一探究竟。
“格鲁巴赫夫人呢?我想见她。”K说着,下意识地挪了挪,好像要从两个男人的魔爪下挣脱似的,其实那两人站得离他很远,他却忍不住地不断向后挪。
“不行,”窗边的男人说道,他把书扔在桌子上,站起身,“你不能离开,你被逮捕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K说,“但罪名是什么?”
“我们没有权力告诉你。请你暂时回到自己的房间耐心等候。我们已经启动程序,你会在适当的时间获悉一切。要知道,我本不应该这么友善地和你谈话,这违背了相关规定。但愿除了弗朗茨之外没人知晓此事,他对你的态度也太过友善,也违背了规定。在为你选择看守方面,你是幸运的;如果你能继续这样走运,你就可以对最后的判决感到放心了。”
K想坐下,却发现整个房间里除了窗旁的沙发之外,连一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你很快就会明白,我们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弗朗茨说着和那个男人一起向他靠上来。那个男人高出K一大截,动不动就在他肩膀上拍两下。两个人检查了K的睡衣,根据他们的指令,K不得不换上一件劣质的衬衫,身上的睡衣连同他的所有衣物都将交由他们保管。不过据他们说,如果最终K的案子得到了有利的判决,这些都将如数奉还。
“相比送到仓库,你最好还是交由我们保管,”他们说,“因为仓库经常失窃,而且那里的人根本不管审查程序是否结束,只要过了特定的一段时间就会把寄存品统统出售。而你的案子将会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准。当然,你也会从仓库领到卖出个人物品的收入,但这些东西并不是卖给出价最高者,而是投机倒把的行贿人,所以第一手的收入就已经很微薄,中间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双手、多少年月的流转和克扣呢。”
K对这人说的话漠不关心,他不认为这些人有权去支配他的个人物品,他更想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在这些人跟前他压根不能沉下心来思考。那第二个看守的肚子总是碰到他——他们一定是看守。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与他那肥胖的身躯极不相称的脸,又干又瘦的脸上挂着又大又歪的鼻子,他的目光像是越过自己的头顶在与另一个人暗示着什么。
这是些什么人?他们在说什么?他们隶属于哪个部门?K毕竟生活在一个法治的国家,这里到处是一片平静和谐的景象,法律公正而有威严,他们怎敢擅闯他的住处?他平日里一直对事情采取无所谓的态度,只有当最坏的情况发生时,他才会相信事情果真如此。即便形势已经很严峻,他也往往不愿为未来而担忧,然而这次却不同。他当然可以把这一切看作银行的同事们组织的一场恶劣的玩笑,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因为今天是他的三十岁生日。也许,只要他突然朝着看守们哈哈大笑,他们就会跟着一起笑出来。这些人可能是街角的打杂工人,他们看上去确实挺像的。因此,自看到弗朗茨的第一眼起,他就决心充分利用好自己所占有的优势来小心应对。当然,日后别人可能会挖苦他不解风情,这种风险也是存在的。尽管他不擅长总结经验,但他此刻已开始努力地回忆,想起自己曾经在几个不太重要的场合,不顾朋友们的劝告,一意孤行,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种结果不能再发生了,至少这次不能再重演;如果这一切是一场闹剧,他就配合着演下去。
他仍然可以自由行动.
“很抱歉。”K说着匆忙穿过两个看守走回他的房间。
“他看上去还算知趣。”他听到后面的人说。回房后,他立刻打开书桌的抽屉翻找起来,里头的东西井井有条,但是由于激动,他没能一下子就找到想要的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终于,他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牌照,正打算拿去给看守们看时,他忽然觉得这个证明似乎不够有力,于是继续翻箱倒柜,直到找到自己的出生证明。
当他再次回到隔壁房间时,对面的门开了,格鲁巴赫夫人露了个脸,他只看到了她一小会儿,因为她一看到他,就略显尴尬地说着抱歉退了出去,并小心翼翼地将门从外面关上了。K完全有时间对她说:“您快进来!”然而他只是手拿证明站在房间正中,呆呆地看着那个门,直到看守们吼了他一声,才回过神。K注意到这两个看守坐在窗前的桌子旁吃着本该属于自己的早饭。
“格鲁巴赫夫人为什么不进来?”K问。
“她不能进来,”高个子看守说,“因为你被逮捕了。”
“我为什么会被逮捕呢?就以这种方式逮捕我吗?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说,你是想再重来一遍吗?”看守说着把黄油面包在蜜罐里蘸了蘸,“我们不回答这种问题。”
“你们必须回答我。”K说,“这是我的身份证明,现在也请向我出示你们的,首先是拘捕令。”
“哎呀,我的天哪!”看守说,“希望你能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你这种不配合的做法和要求,是在毫无必要地激怒我们,要知道以目前这种状况来看,我们可是你周围唯一能亲近的人了!”
“确实如此,请你相信我们。”弗朗茨说。他迟迟不把手中的咖啡杯举到嘴边,只是长久地以一种意味深长却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盯着K。
K不由自主地与他发生了短暂的眼神接触,但马上又敲打着自己的证明文件说:“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这关我们什么事?”高个看守发话了,“你像个孩子似的发脾气。你跟我们做看守的讨论证件、拘捕令,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你那该死的审判快点了结吗?我们只是低阶雇员,对证明文件几乎一无所知,除了每天看住你十小时,获得那一点微薄的薪资之外,别的我们一概不管。我们的职责仅限于此,但我们也知道,我们所供职的有关部门在执行这种拘禁之前,一定会把拘捕的理由和被捕之人的底细搞清楚,这里面不会有错。虽然我只和低层的部门打交道,但是据我所知,我们的部门绝不会罗织构陷哪个人。哪里有罪恶哪里就有我们,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你。这是法律。请问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我不知道有这种法律。”K说。
“那这就更糟糕了。”看守说。
“这种法律怕是你们臆想出来的吧?”K又说,他希望探听到看守们的想法,使自己占有先机,或者让自己去适应他们。
但看守的回答却令人扫兴:“你会体会到的。”
弗朗茨插进话来:“瞧,威廉,他承认自己不了解法律,但又声称自己没有违法。”
“你说得完全正确,但让他明白这些太难了。”另一个看守说。
K不再回答。他想,这些最底层的雇员完全是在胡言乱语—— 他们承认自己是最底层的,难道自己要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吗?他们这么理直气壮,只是由于愚昧无知罢了。我跟与我智商差不多的人说几句,会比跟这些人说上一万句更能把事情搞清楚。他在房间的空地里来回踱步,透过窗户,K看到之前那个好奇心旺盛的老妇人正把一个比她年纪还要大的老头往窗边拽。
K决心给这出闹剧画个句号:“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
“等他的命令,在那之前不行。”那个叫威廉的看守说,“现在我建议你,”他又补充道,“回你的房间,安静地等待。我们建议你最好不要被无谓的想法分散精力,做好准备吧,你将会面对一系列重大问题。我们对你这么友善,你却很不配合,你怕是忘了,和你相比,我们至少是自由人,这是一个不小的优势。尽管如此,只要你肯出钱,我们还是很乐意从对面咖啡屋为你买上一份简单的早餐。”
K没有回答,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如果他执意要打开对面的房门,甚至打开前厅的房门,恐怕这两个人也不敢阻拦,这或许是最简单粗暴的解决途径。但他们也可能会抓住他,一旦他被抓住,之前所有的一切优势就都失去了。因此,他还是倾向于稳妥一点的做法,任凭事情自然发展。于是,他主动回到了自己房间,和看守们不再多说一句话。
他躺在床上,伸手从盥洗台上拿来一个苹果,这是他昨晚预备好的早餐。现在,这是他唯一可吃的食物。当他狠狠咬下第一口时,他就确信,无论如何它比那通宵营业的脏乱咖啡屋里的早点要强得多,何况那还要花钱请看守帮忙。此刻,他感到舒适且自信,虽然今天上午银行的工作要被耽搁了,但好在他的职位比较高,所以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应不应该把旷工的真实原因讲出来呢?他准备如实表述,万一他们不相信——这也可以理解,他可以让格鲁巴赫夫人为他做证,甚至是马路对面那两个充满好奇心的老家伙也可以。
K感到不解,至少看守们的思路让他不解,他们竟把他关到这么一所房间里,并让他独自待着,难道不怕自己畏罪自杀吗?在这里,他有很多机会可以自杀。同时他又自问:有什么理由他要自杀?因为坐在隔壁的那两个人抢走了自己的早餐?自杀是毫无意义的,他不能那么做。如果不是看守们的愚蠢实在过于明显,他或许会认为看守们的想法跟他一样,觉得把他单独留在这儿也是安全的。现在,他们想监视就随他们吧。他走向壁橱,拿出珍藏的一瓶好酒,为了果腹干掉第一杯,为了壮胆干掉第二杯,最后又干了一杯以便有底气应付不可预料的意外。
突然,隔壁传来的呼喊声吓了他一跳,以致他的牙齿磕到了酒瓶。
“监察官叫你!”这声呼喊短促又粗暴,像是军令一样,这着实吓了他一跳,他几乎不相信这发自那个叫弗朗茨的看守。但他当时很乐意听到这个指令。
“总算是等到了!”他回应着,迅速关闭壁橱,走进隔壁房间。房间里还是那两个男人,但他们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把K赶回了原先的房间。
“你在想什么?”他们喊,“你就穿一件破衬衫去见监察官?不光你得挨揍,我们也得受牵连!”
“该死的,别管我!”K大喊着,但他被逼到了衣柜边上,“你们在我睡觉的时候来打扰我,就别想指望我还能衣着光鲜地去迎合你们。”
“不这样做不行。”看守们说。K的叫喊声让他们的态度变得和蔼起来,甚至显得有些为难,或许这样能让K变得糊涂,又或是能让他恢复理智。
“可笑的形式主义!”他虽然这样嘀咕,但还是从椅子上捡起一件上衣,拿在身前比了一会儿,好让看守们觉得是否合适。
“必须是黑色的衣服。”他们摇着头说。
K把衣服扔到地上,说:“又不是判了死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看守们笑了,但是依旧坚持:“必须是黑色的衣服。”
“如果这样就能让事情快点结束,那我就勉强下自己吧。”K说说完,自己打开衣柜,在五花八门的衣服堆里搜寻,最终选中了一件最棒的黑衣——一件考究的西装,那独特的腰身曾引来朋友们的热烈夸赞,他又找出另一件衬衫,细心地打扮起来。他暗暗庆幸流程缩短了,因为看守们忘了逼他洗澡。他观察着他们,想看看他们是否记起这件事,而他们当然是记不起的,只是威廉没忘记让弗朗茨去找监察官,向他通告K这会儿正在更衣。
等K终于穿戴整齐,威廉在后面押着他,两人一起穿过空荡的隔壁房间后,再向后面的那个房间走去,那道双扇门现在整个打开了。K清楚地记得,这个房间不久前被一位名叫布尔斯滕娜的打字员小姐租用,这位小姐总是早出晚归、勤于工作,K和她的所有交流仅限于平时见面时礼貌性的问候。她的床头柜如今被移到房间中央,充当办公桌。监察官坐在桌子后面,跷着二郎腿,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房间的角落里站着三个年轻人,正在看挂在墙上的布尔斯滕娜小姐的照片。窗户敞开着,窗户把手上悬挂着一件被风吹得摇晃的白色女式衬衣。那两个好奇的老家伙又站到了对面窗口,并且他们的队伍壮大了,一个穿着衬衣敞着怀的男人站在他们后面,他个子很高,十分显眼,正用手指抚弄着自己的红色山羊胡须。
“是约瑟夫·K吗?”监察官说,他的发问可能只是为了让正在胡乱打量的K看向自己。
K点点头。
“听说你对今早的逮捕行动感到非常奇怪?”监察官问道,他双手摆弄着桌上的小玩意儿——一支蜡烛、一盒火柴、一本书和一个针垫,好像办案有必要用到这些东西似的。
“当然。”K说。他感到有些高兴,终于有一个讲道理的人可以和他一起谈论下这件事情了。
“我感到奇怪,但我绝没有感到非常奇怪。”
“没有感到非常奇怪?”监察官询问着。他将蜡烛放到了桌子中央,又将其他的物件放到了蜡烛周围。
“也许您有所误解,”K赶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
K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看向沙发,问道:“我能坐下说吗?”
“这不符合要求。”监察官回答。
“我的意思是,”这次K没有停顿地说,“我确实感到非常奇怪,但如果是一个活了三十年且见过风浪的男人,就好比我,是可以不把它们太当回事的。尤其是面对今天这种场面,更不会感到特别奇怪。”
“为什么今天不会?”
“我并不是说这是一场恶作剧,如果是恶作剧,那准备工作也实在过于周全了,这得需要公寓里所有的人都参与进来,这对于恶作剧来说,有些太过了。所以,我不会说这是一个恶作剧。”
“完全正确。”监察官一边说一边数着火柴盒里的火柴数量。
“但是另一方面,”K继续说,他挨个看向其他人,希望照片前面的三个人也注意到自己,“另一方面这件事也不会太严重。据我推测,我应该是被起诉了,但别人却找不到任何足以控告我的证据。这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被谁起诉了?哪个部门推动了审查?您是法官吗?你们都没有穿制服,除非你们的行头……”说到这里他转向了弗朗茨,“也算制服的话,但它无疑更像旅行服。我需要你们对这些问题做一个解释,而且我确信,只要把一切搞清楚,我们马上就能愉快地说再见了。”
监察官把火柴盒扔回桌面:“你存在很大的误解。在场的诸位以及我本人,在你的这件事中都是次要的,我们甚至对你的事一无所知,我们也可以穿上最标准的制服,你的处境也不会变得更糟糕。我也无法肯定地告诉你,你是否被起诉了,对于你的事我不知情。只是你被拘禁这一点是确凿的,其他的我一概不知。这些看守可能胡说了些什么,但也只是胡说而已。不过,虽然我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还是建议你少去琢磨我们,少考虑你会遇到什么事,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吧。你也不要再讲些证明自己清白的废话,这会影响之前你给我们留下的不错印象。你还是应该收敛些,之前你所说的那些东西,我们完全可以添油加醋地写进审问记录中,这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K瞪着监察官。他是不是被一个可能比自己还年轻的人教训了一顿?自己是因为说话过于耿直才被这样惩罚吗?难道他根本了解不到一丁点自己被拘禁的理由?仍然不能知道是谁派人来逮捕他的吗?他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没有一个人阻止他。他撸起袖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捋了捋头发,从那三个看照片的年轻人前面走过,说:“胡闹!”他们听到后立即转向他,好像对他很同情,表情却很严肃。最后,K走到了监察官的桌子前停了下来。
“哈斯特尔律师是我的好朋友,”他说,“我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当然。”监察官说,“但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除非你跟他谈论自己的私人事务。”
“有什么意义?”K喊道,他的震惊多于愤怒,“您到底是什么人?您让我保持理智,自己却干着天底下最荒唐的怪事,这足以让人厌恶至极!先是那些先生闯进了我的家,现在他们又在四处晃来晃去,而我绞尽脑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被拘捕了,给律师打电话还需要被质问有什么意义吗?好,我不打了,行了吧。”
“等等,”监察官说,他的手伸向前厅的电话,“你打吧。”
“不,我现在不想打了。”K说着走向窗户。那几个老家伙还在对面的窗口看热闹,由于K走到窗边,他们的乐趣似乎受到了打扰。两个老人想起身离开,但后面的男人制止了他们并表示没有必要这样做。
“那里还有不少看热闹的!”K食指指着外面冲监察官大喊,“快走开!”他又朝对面喊了一声。
那三个人立刻朝后退了几步,两个老人甚至站到了男人身后,被男人健壮的身躯挡住了。从男人嘴部动作推断,他正在和他们说着什么,但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在等待时机,好像只要K不注意,他们马上就会回到窗边。
“这帮多管闲事、肆无忌惮的人!”K说着转过了身。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根据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的画面推测:监察官似乎对他的话表示同意,但也有可能他压根没有注意听他说话,因为他这会儿正把一只手摁在桌子上,比较五根手指的长短。两个看守则坐在被一张绣花毯子盖住的箱子上面,用手揉捏自己的膝盖。三个年轻人双手叉腰,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周围安静得像一间空荡荡的办公室。
“尊敬的先生们,现在,”K打了个招呼,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负责人似的,“从你们的眼神中可以推断,我的事情可以结束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去讨论你们的行为是否合法,我们互相握握手,让这一切都过去吧。如果您也这么觉得,那么请……”他走向监察官的桌子,伸出手。
监察官抬了抬眼,咬着嘴唇,看向K伸出来的手。K一度十分确信监察官会伸出手,与他握手言和,但他却站起来,拿起布尔斯滕娜小姐床上的一顶帽子,郑重其事地把它戴到头上,那架势像是在试戴一顶新帽子。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对K说,“你觉得我们可以和平地解决这件事情?不,不会的。不过,我这样说,并不表示你就应该彻底绝望。不,你为什么要绝望呢?你只是被逮捕了,仅此而已。我已经向你告知了这一消息,也注意到了你的反应。今天差不多了,我们暂时可以先说再见了。你准备去银行吗?”
“去银行?”K迷惑不解,“我还以为自己被逮捕了呢。”K有些挑衅地说。虽然他的握手遭到拒绝,但是在监察官站起来之后,他越发感到自己和这些人毫无干系。他要跟他们玩一玩,他打算等他们走时一直跟到门口,并逼他们将自己抓走。因此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怎么可以去银行呢?我明明被逮捕了呀。”
“呃……”监察官说话间已经站到了门口,“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你被捕了,这点没错,但并没有禁止你去办自己的事,你平时的生活方式也不会被改变。”
“照这么说,这种被逮捕的生活还不太坏嘛。”K说着,朝监察官走去。
“我可从没说它不好。”监察官说。 “但这样的逮捕,你们还通知我干什么?”K说着又走近了一点,对方也走近了一点。现在,所有人都靠拢在门前的狭窄空间里。
“这是我的职责。”监察官说。
“愚蠢的职责。”K针锋相对地说。
“或许吧,”监察官回答,“但我们不想继续在这种谈话里浪费时间了。我猜你马上要去银行吧?鉴于你这么擅长咬文嚼字,我得说明:我没有强迫你去银行,只是觉得你可能想去。为了让你能够顺利抵达银行,我派这三位先生—— 你的同事们来供你差遣。”
“什么?”K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三个人说。他刚才一直把这些平庸且没有朝气的年轻人当成照片前的旁观群众,现在才发现,他们原来也在自己工作的那家银行上班,是那家银行的职员,但他和他们算不上同事,他们三个只是比较低阶的职员而已。监察官言过其实了,这句话暴露出他也不是无所不知的。
K怎么会没注意到?刚才监察官和看守们吸引了他太多的注意力,才导致他没认出他们!这个摇晃着手臂、一脸严肃的是拉本施泰纳;这个眼眶深凹、金发的是库里希;还有一个脸上总是挂着令人讨厌笑容的是卡密内,他会这样笑,是因为得了肌肉抽搐症。
“你们好!”过了一会儿K终于说道,他把手伸向彬彬有礼的几位先生,“我刚才没认出你们。现在我们去上班,可以吗?”
这些先生们微笑着,热情地向K点头致意,好像他们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件事。K发现帽子落在了自己的房间,转过身想去取时,他们便争先恐后地跑去帮他取了,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K静静地站着,隔着两道敞开的门看向他们。落在最后的是拉本施泰纳,他总是漫不经心,小跑起来也要装模作样。
卡密内递上帽子的时候,K不得不像往常在银行里一样提醒自己:卡密内的笑不是故意为之的,他想有意地笑还办不到呢。
格鲁巴赫夫人在前厅为大伙打开房门,她看上去丝毫没有内疚。 K习惯性地低头看向她的围裙带,围裙的带子深深地箍进她那壮实的身体里,能箍得这么紧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来到楼下,K掏出怀表看了下,决定打一辆车,他已经迟到了半小时,应该尽快赶到才是。卡密内跑向街角,想在那儿打车,另外两人则似乎在故意分散K的注意力。库里希突然指向对面的房门,那个红色山羊胡的高大男人正站在那里,他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有点窘迫,似乎在为自己暴露出来的整个身子感到不好意思,于是往后退了退,靠在墙上。
那两位老人可能正在下楼,一想到这,K对库里希感到十分气愤,因为他非得让自己去注意那个男人,K早就见过他了,甚至还预料到他会再次出现。
“别看了!”K愤愤地说,他并没有考虑对一个成年人使用这种语气是否合适。但是道歉也没有必要,因为汽车正好来了,大家上车后便离开了。
这时,K忽然想起,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监察官和看守们是怎么离开的。监察官的存在曾让他忽略了这三个家伙,现在这三个家伙的存在又让他忽略了监察官。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不够沉着镇静?K决定再仔细地看一看。于是,他不情愿地转过身去,从汽车后挡板上探出头,看有没有可能发现监察官和看守的踪影。但他马上又缩了回来,舒适地靠在角落上,因为他一点也不想再去寻觅什么人了。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内心倒是十分想听他的同伴们讲几句话,好让他舒心一些。而那些先生看上去很累,拉本施泰纳朝右看着车外,库里希朝左看着车外,只有带着扭曲笑容的卡密内正对着他,但从他那张脸上找乐子实在太不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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