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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特瓦尔多夫斯基以长诗著称,但是他也出过许多抒情诗集,风格真挚平易,浸透着泥土的气息。本书除了《瓦西?焦尔金》这首长诗,也收录了一些作者的代表诗作。特瓦尔多夫斯基作为一代大师,具有异常鲜明的风格特色。 他的诗歌语言极其淳朴,甚至可说,他蕞“不凡”之处就在于他的“平凡”,在于他的平易近人。与偏爱提炼光辉灿烂词句的诗人不同,特瓦尔多夫斯基“炼诗”时抛弃的是一切金碧辉煌的“杂质”,提炼出的是生活中蕞朴实“平凡”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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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收录苏联著名诗人特瓦尔多夫斯基的诗歌代表作。内容分为三部分,D一部分为诗歌精选;第二部分为作者的代表作品,长诗《瓦西里?焦尔金》,这首诗为作者带来无数盛誉。第三部分是长诗《山外青山天外天》的节选。特瓦尔多夫斯基诗作风格真挚平易,浸透泥土气息,跳动着时代的脉搏,回荡着时代的呼声。后期的抒情诗尤为深邃清澈而富于哲理,大都涉及存在主题,思考深而出语淡,不以技巧取胜,“思想即诗,诗即思想”,具有与邱特切夫相似的哲理抒情诗传统。曾获斯大林奖金和列宁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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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特瓦尔多夫斯基(1910~1971),苏联著名诗人。生于斯摩梭斯克州扎果村的一个农民兼铁匠的家庭。1924年发表短诗《新屋》,受到著名诗人伊萨可夫斯基的关注。长诗《春草国》获1941年斯大林奖金,一举成名。著名长诗《瓦西里?焦尔金》获1946年斯大林奖金。战后的代表作是长诗《路旁人家》,获1947年斯大林奖金。规模宏大的长诗《山外青山天外天》,获1961年列宁奖金。是诗人的代表作之一,从各个侧面形象地反映了50年代苏联社会和人们思想的概貌。主要作品还有讽刺长诗《焦尔金游地府》、《近年抒情诗抄》等。曾两度担任苏联作协书记和《新世界》杂志主编。发表了不少有争议的作品。他的诗作反映了苏联各个历史时期的重大事件,跳动着时代的脉搏,回荡着时代的呼声。曾三次获列宁勋章并当选为苏共中央候补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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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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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选1927—1969 / 001
渡口船工 / 003
头 巾 / 005
路 / 006
老 歌 / 007
一阵急雨突然袭来 / 009
给母亲 / 011
雨 前 / 012
一 瓦 / 014
我们还缺乏生活经验 / 018
折腾过后,我的儿子睡了 / 019
战友的故事 / 021
还开着花呢——花也可怕 / 033
父与子 / 034
柏 林 / 037
田野上处处春水流淌 / 039
战后之冬 / 040
有回我想到一个选题 / 041
我战死在勒热夫城下 / 042
灾祸的来到是悄悄儿的 / 051
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 052
严酷的记忆 / 058
湖那边 / 061
上路之前 / 063
落户口 / 065
你听见吗?多大的风 / 067
题肖像 / 068
不用花费多少气力 / 069
不,生活并没有亏待我 / 071
没日没夜,没有休息 / 075
郊外路边的积雪 / 078
死神啊,你笨了 / 080
文学闲话(长诗《山外青山天外天》第5章) / 081
童年的朋友(长诗《山外青山天外天》第8章) / 094
有过这样的事(长诗《山外青山天外天》第13章) / 106
答批评者 / 125
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 / 126
帕东滩 / 127
全部要义归结为一条誓约 / 130
致笔友 / 131
山 路 / 132
话说话语 / 134
嗥叫着的矿用电镐 / 137
我爱听田野的声音 / 138
别等到那个时辰 / 140
世上的一切都时限短暂 / 141
摆渡哥哥 / 142
他们躺着,从此无声无息 / 145
我命里生就是个不要命的 / 146
可是毕竟…… / 148
我要自己查明弄清 / 149
到了生命的杯底 / 150
柳兰花刚开了 / 151
村后园子里的火堆 / 153
子夜时辰 / 154
你怎样怪罪人类都可以 / 155
时间,它最喜欢报复 / 156
不要用个人的委屈心酸 / 157
一切都有自己的时限 / 158
凭着记忆的权利(长诗选段) / 159
瓦西里·焦尔金1941—1945 / 163
作者的话 / 165
行军休息 / 169
战斗之前 / 181
渡 江 / 193
谈谈战争 / 205
焦尔金负伤 / 209
奖 赏 / 224
手风琴 / 229
两个兵 / 241
损 失 / 252
决 斗 / 261
作者的话 / 272
“是谁打的?” / 278
英 雄 / 287
将 军 / 291
谈谈自己 / 304
沼泽中的战斗 / 311
爱 情 / 325
焦尔金休息 / 333
在进攻中 / 344
死神和战士 / 354
焦尔金写信 / 365
焦尔金遇着了焦尔金 / 369
作者的话 / 380
老大爷和老大娘 / 388
第聂伯河上 / 400
无家可归的兵 / 412
进军柏林的路上 / 423
在澡塘里 / 433
作者的话 / 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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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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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序 “不,生活并没有亏待我”
在苏联诗坛上,当时已陆续“进入阴影”的白银时代诗人除外,如果说20世纪20年代的主要代表是马雅可夫斯基和叶赛宁,那么在马雅可夫斯基之后,尤其是从反法西斯战争开始到60年代末的主要代表,就数特瓦尔多夫斯基了。当时能发表作品的诗人中,没有第二人像特瓦尔多夫斯基那样引起读者关注和享有盛名,他的作品屡屡获得最高荣誉,也屡屡引发激烈争议。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他主编的文学刊物《新世界》提出“写真实”“写普通人”等主张,反对粉饰生活,成为苏联文学改革派的旗帜和读者关注的中心,主编特瓦尔多夫斯基竭尽全力,刊发了许多新锐作品,苏联的知识精英聚集在《新世界》周围正如19世纪俄罗斯的知识精英聚集在涅克拉索夫主编的《现代人》周围。诗的承担有轻重之分,而特瓦尔多夫斯基选择的是真实和记忆之重,继承的是涅克拉索夫的“诗史”传统。按我们习惯的说法,他是一位忧国忧民的诗人。不论历史最终如何评定,特瓦尔多夫斯基在20世纪文学史上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诗人的全名是亚历山大·特里丰诺维奇·特瓦尔多夫斯基(Александр Трифонович Твардовский, 1910—1971),生在俄罗斯西部边陲,斯摩棱斯克州偏僻农村的一个铁匠家庭。如他诗中描写的,那是个“条条道路到此都山穷水尽”的荒村野林,村名扎果烈的含义就是“山背后”。他父亲靠打铁多年辛劳积攒,买下一块沼泽密布丛林蔓生的荒地,土质是瘠薄的酸性灰壤,但总算是置了“自己的地”,从此家里也种地务农。这位铁匠性格倔强,但颇有文化素养,冬夜里他会伴着炉火,给全家朗读或背诵普希金、莱蒙托夫、果戈理、涅克拉索夫、托尔斯泰等名家诗文;而母亲则以敏感细腻的气质与抒情的歌声熏陶了未来的诗人。特瓦尔多夫斯基继承了父母的性格特点和家乡农村居民的一些特色,如酷爱自然,爱劳动和唱歌,爱和劳动人民交往而不喜张扬,并在这样的自然和文化环境中培育了以真实、朴实为美的诗风诗品。
我幸福,因为我来自
那座木屋、那个严冬。
我幸福,因为我并未
生就与众不同的好命。
特瓦尔多夫斯基怀着强烈的创作欲望写的第一首诗,是揭露破坏鸟窝的小伙伴的,小作者试图把它写下来,可惜他连俄文字母都还没有认全。他满十岁时,父亲给他的生日礼物是在集市上用土豆换来的一本涅克拉索夫诗集,这本书他珍藏了一生。十四岁时,特瓦尔多夫斯基在报上首次发表诗作。后来,在出版几本小诗集后,只上过农村小学的诗人被推荐上了本州的师范学院。特瓦尔多夫斯基以顽强的努力一面攻读大学课程,一面按要求自学、补考,并在一年内通过全部中学必修课,同时还以州报通讯员身份深入农村生活和坚持写作。恰逢30年代苏联农业集体化时期,写作要围绕中心任务,在师范学院读大二的诗人写成了农业集体化主题长诗《春草国》,1936年出版后大获成功。于是他得以转入莫斯科文史哲学院三年级,继续读到毕业。
《春草国》以农业集体化为题材,通过童话化、漫画化的情节来反映现实生活与农民的思想斗争,故事线索是长诗主人公——中农磨古诺离家出走,四处寻访不搞集体化的“春草国”,在那里,“就连种颗小豆儿,也是属于你的”。但结局是:传说中的春草国已不复存在,眼前的现实是普天下都集体化了,磨古诺终于不得不回来加入集体农庄。磨古诺寻访春草国的情节线与涅克拉索夫的著名长诗《谁在俄罗斯能过好日子》中七个农民四处寻访好日子前后呼应,《春草国》生动活泼,富于民间色彩、泥土气息的诗歌语言也与涅克拉索夫长诗一脉相承。这部长诗为特瓦尔多夫斯基赢得了斯大林文艺奖金。
然而《春草国》是含有悖论的:虽说主题是农业集体化而作者也拥护农业集体化,但与一般配合政治任务的作品不同,其主人公磨古诺代表的却是农民抵触集体化的真实思想;长诗原稿中还更明显地暴露了这场运动中的偏差(审查时被删除)。主人公磨古诺还在书中表示,听到斯大林下来视察的传闻,他真想当面问问他:“斯大林同志,请你给个答复,免得人们吵不清楚:这一片乱七八糟稀里糊涂,到什么时候有个结束?”那时候除了特瓦尔多夫斯基,怕是没人敢这样写。这给攻击者提供了很好的把柄,特瓦尔多夫斯基被控为宣传富农思想和反革命观点;他又为父亲被错划富农申诉,因“丧失阶级立场”遭州作协开除。但是运气不错,他不仅侥幸逃过拘捕流放,还因著名作家们积极保荐《春草国》,更因斯大林本人也欣赏这部作品,获得斯大林奖并使他命运得到改善。特瓦尔多夫斯基领到奖金后不久战争爆发,他把五万卢布奖金全部捐献作为国防费用。
“我踏过那场战斗滚烫的脚印”
1941—1945年反法西斯战争期间特瓦尔多夫斯基先后在《红军报》和《红军真理报》编辑部工作,整个战争期间一直在前线写报道,战争初期苏军败退时他曾被列入过失踪或阵亡名单,家属也被取消过军属补助。而比写报道更重要的,是他同时还在创作两部纪实性的战争题材长诗:《瓦西里·焦尔金》在战火中一边创作一边逐章发表,《路旁人家》则到战争结束后的1946年完成,两部作品均获斯大林奖。
战火在燃烧,《瓦西里·焦尔金》的写作没有通盘规划,作者踏着战斗滚烫的脚印,与战争同步写着这本真实而特别的书。它一开始在军报上刊登就获得极大成功,作者也因此获卫国战争一级和二级勋章。这是特瓦尔多夫斯基的代表作,也是苏联卫国战争期间最杰出的文学作品和俄罗斯20世纪文学的长诗经典。长诗主人公——红军战士瓦西里·焦尔金是杂取许多普通一兵的特色塑造出来的典型形象。焦尔金的性格既坚忍顽强、勇于承担,又乐观开朗、纯朴幽默,通过这个形象,诗人描写了战场上的艰苦生活和平凡的功勋,寄托了对战争的思考和全民族的坚韧的信心。焦尔金在战士群中是个受欢迎的小伙子,在战斗间隙是逗大家注意的中心,每逢艰苦时刻,战士们就会要求焦尔金说几句笑话鼓舞情绪,因此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现在呀,提起焦尔金,
“他是什么人”——那还用问!
“焦尔金吗?咱们都认识。”
“他是个人人喜欢的小伙子。”
“他是咱们自己人。”
《瓦西里·焦尔金》的诗体基于快板书。幽默小品和快板本是部队小报上的常见体裁,马雅可夫斯基在国内战争时期也曾用这种形式写鼓动诗。特瓦尔多夫斯基的独特之处是:他起意把这类小品断章纳入史诗性的框架,以战士语言和快板为基调写一部严肃文学作品。他从而创造了特别的形式:《瓦西里·焦尔金》既是战场上的片段,又是一个整体;既是诗人的创作,又是战士生活的自我呈现。当《瓦西里·焦尔金》的章节陆续见报时,广大战士就把这个虚构的人物当作了知心战友,作者每天接到大批前线读者的来信,战士们积极向诗人提供故事素材和发展线索,积极参与集体创作,而且相信焦尔金实有其人,相信他的原型无疑就出在自己那个部队里。基于这种情况,作者写了《焦尔金遇着了焦尔金》,让连队司务长说出“按照条令的规定,每个连队都要分配一名焦尔金”的妙语。1943年特瓦尔多夫斯基本来已打算结束长诗,但战士读者们不答应。作者只得续写,终于写到了战争胜利日,在胜利日当夜写完长诗的最后一行。
固然,在长诗后半部分,主人公焦尔金其实很少出场了,几乎消失了,但粗心的读者却没觉察到主人公的失踪,因为“焦尔金式的战士”不声不响地代替了焦尔金(“他呀,真是一个焦尔金!”)。是的,一个兵在战场上的命运是难以逆料的,长诗充分反映了战争中的这种不确定性。但不论焦尔金有没有牺牲,在大量涌现的“焦尔金”身上,继续着焦尔金典型形象的发展和完成。
《瓦西里·焦尔金》近似叙事诗却又有很浓的抒情成分。诗中除叙事主人公焦尔金外,“抒情主人公”也占重要位置,他不时以作者身份出现,又以焦尔金的战友和老乡身份出现,时而叙述时而抒情,时而沉思时而争辩,随情感所至或歌或哭或说或笑。依特瓦尔多夫斯基的说明,“《瓦西里·焦尔金》对我来说,在诗人与读者——战斗中的苏维埃人的相互关系中,是我的抒情诗、我的政论、歌曲和箴言、笑话和打趣,谈心和插白”。这种包容一切的体裁无以名之,特氏就以一个“书”字来概括,他说,“书”在人民心目中是个庄重的字眼,书里面写的应当全是真实,所以用“战士的书”作为此书的副标题。
《瓦西里·焦尔金》全书三十章,每章有相对的独立性。由于战场上的事难以逆料,这一章的读者不一定读得到下一章,无法期盼“且待下回分解”,“谁能说到尾,谁能听到底,——咱们预先还没法儿猜”,所以长诗缺乏古典意义的情节结构,没有“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的程式化布局。它的故事“没有头,也没有尾”,只好“从半腰里开始”,而且“写到完来也没有结束”。当然,实际上情节结构还是有的,首先是人民的共同命运,战争的“公共”情节——从败退到相持,到反攻和胜利;其次是战场上的“日常”情节——行军、打仗、负伤、养伤、喝稀饭、找烟袋、说笑话、上战地澡堂等不一而足。诗人不仅把主人公写成平凡的普通一兵,在情节上也着重写平凡的战地生活,而着意避免惊险曲折的情节性、传奇性,目的是要让人们掂量掂量,这些平凡生活中有多少艰难困苦,有多少悲欢哀乐。即便是写战斗,作者也避开了著名战役,反而对那些“打完了就被遗忘了”的战斗倾注深情,因为这是战士的“日常生活”,而在无名沼泽里战死与为保卫名城而牺牲是完全平等的。
喜剧因素与悲剧格调的紧密交织是《瓦西里·焦尔金》的又一特色。作者说:“战士少不了笑话,就像少不了烟草。两次轰炸之间有点儿空,咱们怎能不笑一笑?”“我所幻想的是奇迹的出现:我希望我的作品、我的情感,也许能在战场上给活人带来一些温暖。”但不同于一般鼓动快板或廉价的乐观主义,焦尔金的幽默乐观紧密结合着长诗对战争严酷性的抒情与严峻思考,组成了《瓦西里·焦尔金》的复调色彩。伴随乐观主义的悲剧性质在诗的进程中不断加强,而其基调在长诗的开头就定了:
可是还有一桩,
咱们比什么都需要:
如果缺少了真理,
那就断断活不了。
真理呀,你直接冲击着心灵,
真理呀,你朴实而干脆,
你来得浓一些,浓一些吧,
不论你带着多么重的苦味。
这里的“真理”(правда)一词,在原文中同时解作“真实”和“真相”(译成中文难以体现这样的复义),所以可以说,在战争一开始,特瓦尔多夫斯基就树起了“写真实”的旗帜。《瓦西里·焦尔金》正是凭借不折不扣的真实,才具有如此激动人心的力量,获得了从士兵到将军的一致热爱。这也是特瓦尔多夫斯基受批判抨击最少的一部长诗,它得到了不同政见的作家好评。当时在前线作战的索尔仁尼琴说:“伴随我们的射击和轰炸的是鼓动聒噪废话连篇的洪流,而特瓦尔多夫斯基却按照他自己那种罕见的分寸感,或许,也按照那种农民温厚的素养,写出了超越当时的、勇敢的、丝毫不受污染的作品。……尽管没有说出战场上全部真相的自由,特瓦尔多夫斯基却面对一切谎言都在最后一毫米上止步,不论何处都决不逾越这一毫米,决不!于是他创造了奇迹。”而苛刻的语言艺术大师,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一位俄罗斯作家,十月革命后流亡法国的布宁说:“这真是一部罕见的书,何等的自由,何等令人称奇的勇气,何等精当和准确的描写,何等不寻常的人民与战士的语言,——没一个节没一个疤,没一个虚假的现成的辞藻即庸俗的文学辞藻!”
据在场的人回忆,一次特瓦尔多夫斯基在野战医院给伤员朗诵《瓦西里·焦尔金》,由于重伤员们的固执要求,轻伤员大家动手,把全部重伤员都抬到了会场上,躺在担架上听。朗诵时诗人与战士们情感融成了一片,在听众屏住呼吸的一片寂静中,偶尔可以听到强压的啜泣和唏嘘。那是多么不寻常的诗歌朗诵会呀!
《瓦西里·焦尔金》尽管深受战士欢迎,却因与总政治部的规定相悖而未获1943年斯大林文艺奖提名。特瓦尔多夫斯基没遵循领导给的任务写振奋士气的作品,却对败退和伤亡等真实场景做了大量描写,甚至还违背总政要求,没有在诗中突出领袖和党领导的决定性作用。——实际上,在卫国战争大型文学作品中没有提斯大林和党领导的,《瓦西里·焦尔金》是唯一的一部。这当然使这部另类作品出版和评奖都遭遇困难。1943年的评奖后来未能举行,推迟与下年度合并评奖,但下年度候选名单上依然没有特瓦尔多夫斯基。根据当时的作协书记法捷耶夫回忆评奖情景,斯大林看了这份名单表示惊讶,问“怎么没有《瓦西里·焦尔金》的作者?”对此的解释是:“这部长诗还没收尾,不好评。”斯大林说道:“我不信他能在末尾把诗写砸。”随即拿起红铅笔,在名单里写上了特瓦尔多夫斯基的名字。
这次获得的十万卢布奖金,特瓦尔多夫斯基也没有用来买车买房,全部捐给劫后的家乡扎果烈建设文化中心和图书馆。
“严酷的记忆总呼之欲出”
战争的伤痛在《瓦西里·焦尔金》中的流露其实是比较节制的,在抒情性更强的《路旁人家》中,诗人的哀伤痛楚得到更多的释放,这部以“抒情纪年”为副标题的长诗,是从战士的家庭、妻儿在战争中所遭的劫难着笔的,写的是一户“战争在门口路过”的普通人家的命运。战争爆发的那天清晨,男主人公正在挥着长镰收割牧草,这一曲和平劳动的旋律成了贯串全诗的抒情主题:
趁着露水,
挥镰割吧!
露水干了,
咱就回家。
然而战争打断了和平劳动旋律,主人公安德烈·西符措夫未能割完草就上了战场。后来女主人公——安德烈的妻子安妞塔与幼小的孩子们被德寇掳去受尽苦难,安妞塔还在囚禁中生下最小的孩子。战争结束,安德烈负伤回到家乡,但是家已毁了。他重新造起了房子,一边割草,一边抱着执拗的希望期待亲人会最终归来……
诗人把这一曲悲歌献给经过战火的每户人家,献给他们严酷的记忆,献给这一代人平凡而又可歌可泣的坚毅。与“战士的书”互补的“抒情纪年”风格偏阴柔,然而其中同样透出坚毅的气概。
严酷的记忆没有随着战争的结束而离开特瓦尔多夫斯基,“不论我望到何方、走到何处,严酷的记忆总呼之欲出。”大战结束后,他就写了《严酷的记忆》《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和《我战死在勒热夫城下》等抒情名篇,纪念战争中牺牲的战士。他这类诗写得特别深沉,诗人发掘了“生死权利人人平等”和生还者对死者的负疚之情,从而达到了崇高境界。可是因有悖于当时力图缩小牺牲损失的宣传口径,特瓦尔多夫斯基大遭抨击,被指为“陷入哀悼而不能自拔”,“不是鼓舞人心,而是涣散人心”,“诗人被死者控制了,祟住了,陷入了心灵的空虚和迷惘”。诗人对此的答复是以更大的力量和更多的篇幅,在《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天》里加写了辩论的段落,强调对牺牲者时刻不能忘记:“我们怎能把他们弃在远方,自顾自过我们的幸福生活?当我们沿着命运的小径跋涉,在走完人生历程的最后时刻,怎能不在心底揣摩——他们是赞许,还是谴责?”而大批读者来信也热情肯定了特瓦尔多夫斯基的诗,一位战士的母亲来信中这样写道:
“我的儿子失踪了……今天我在听广播……你说到胜利日,说到把生者与死者分隔的礼炮,说到这礼炮声使你记起战死的人,你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听着你的诗,我受着强烈震动,我哭了,现在写这封信时还在哭,哭得像狂人似的,流泻着痛苦而又幸福的泪水……我……很自尊,我爱人们,却从不向人低头,但我向你低头鞠躬,我向你一躬到地,向你表一表我们——母亲们和我们牺牲了的儿子们的无限谢意。”一个诗人,还能期待更高的赞许吗?得到了母亲和战士的赞许,批评家是否赞许已失去了分量。
“世上有过这样的事”
严酷的战争记忆萦绕着特瓦尔多夫斯基,使他以后还屡屡回到这一主题上来,但特瓦尔多夫斯基并不停步于此,他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当代诗人”,他的创作总是表现出强烈的时代感和当代性,反映人们聚焦和痛苦思索的当代问题。他的诗一一排列起来,简直就像一部当代编年史。
早在《瓦西里·焦尔金》的结束语中,作者就预告:“现在需要新的歌,等几天,它一定会出现。”1950年,特瓦尔多夫斯基书写战后主题的长诗《山外青山天外天》动笔了。揭开此诗第一章第一页,就传出了时代的钟声:
时刻到了!钟声已经敲响!
列车待发,车站灯火辉煌。
自幼过熟的生活啊,
仿佛已经落在了后方。
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
我真不知道我该怎样爱——
爱这身边疾驰而过的世界,
若不是年岁一去不再,
若不是力量渐渐衰竭。
我真不知道热情该怎样烧,
我那万般眷恋的热情,
若不是我身为凡人,
也走向无条件的退隐。
若不是,若不是如此啊,
在一颗永不变暗的心里
哪会有饱经苦难的甜蜜,
哪有以痛苦和黑暗的死为代价
换来的信仰、意志、激情和魅力?
1957
帕东滩
帕东滩从这儿还望不见,
还隔着一带高高的山梁。
可是你听!它那古老的号角
老远就威严地吹得山响。
汽车上了陡坡,只见水光一闪,
山背后的大河就露了面。
车轮上蹦起来的小石子
纷纷飞下山崖,滚向河边。
拐过山崖峭壁,就展现了
安加拉——这河中之河,
成群的顽石在河床里卧,
想把那河水永远封锁。
自从这群石牛石羊
卧在河心避暑乘凉,
这儿流过的河水呀
已经够盛满三个大洋。
在一片灰白色的泡沫中
是无数石牛的腰背和脊梁,
一会儿没入沸腾的水波,
一会儿钻出滚滚白浪。
在这广阔的两岸间
就是鼎鼎大名的帕东滩。
这滩不高,可是挺宽,
河里石头就有好几千。
豪放的帕东滩在自我陶醉,
它把白浪滚成了大雪堆,
把它们一直滚向石头大门,
隆隆之声好像不绝春雷。
呼啸夹着乐音,怒号夹着呻吟,
狂奔的水流拧成了一股绳,
仿佛想把石头的牛群
统统赶出岩石的大门,
赶出山的口子,石头的缝……
可是安加拉的蛮劲并不顶用。
它来势汹汹,却并不顶用:
石牛们安卧着兀自不动。
只有群山发出闷雷似的回声,
用三部轮唱来和它呼应。
请你站住了赶紧看两眼,
把帕东滩的风貌记心间,
记住这一带的旧风光吧,
因为今天它期限已满。——
石头大门挂上了千钧锁,
沸腾的河水从此不再开锅,
白沫滚滚的帕东滩上
深厚水层汇成一片清波。
于是海浪在帕东滩上出现,
一排跟一排从容舒卷。
帕东滩躺在海底深处,
它雄壮的号角永远不再吭声。
大地上的一幅美景消失了,——
好让位给更新的美景……
1957
全部要义归结为一条誓约
全部要义归结为一条誓约:
有些话到时候我就要说:
我对它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不论活人死人,都不如我。
说出这些话,我决不能
托付给、信托给别人代替。
哪怕是列夫·托尔斯泰
也不行,哪怕他是个上帝。
我只是凡人。对自己负责。
我一生只为一件事忙活:
把我知道得最清的说出来,
还得照我要说的那样说。
1958
致笔友
干这一行我们倒顾虑不大,
我们从来会说一句老话:
瓦罐儿不是神仙做的。
既不靠神仙,那么就吹吧!
不过当我们沿这条道走去,
我们还得掌握一条道理:
没错,瓦罐不是神仙做的,
但做瓦罐却要师傅的手艺!
1958
山 路
山路还年轻,干涸的河道
比山路的年龄还长,
人在密林中把它找到,
利用它废弃的河床。
但在人追踪猎物以前,
早就有兽的蹄、兽的爪
在地面上留下印记,
形成了兽迹鸟道。
当然,在最初的勘察里
人做了各种标志,
标出了自己的路线,
而为鸟兽所不识。
继猎人之后,一代一代
不断有人继往开来,
把石头从路上搬开,
在路边摞成了排。
还运用自己的算计,
遵照着需要的提示,
把河道的任意蜿蜒
合理地裁弯取直。
瞧,在这些岩层中
已沉积了万年岁月,
这儿才有隧道贯通,
才有桥梁飞越……
所以不论你在何处
踏上哪条小路,
要记住在你之前
这里已有过人的脚步。
他在此留下了标志
作为勘察的纪念,
尽管没宣扬他的名字,
他使你力量增添。
即便你干得不错,
即便你十分出色,
你在路上不是第一个,
也不是后无来者。
1960
瓦西里·焦尔金 作者的话
在战场上,在行军的尘土中,
在炎热的夏天,或寒冷的严冬,
有什么比得上一口普通的水?
管他是井里的,塘里的,
马蹄坑里的,
还是水管里流出来的,
管他是河里的,江里的,
小溪里的,
还是冰洞里舀出来的——
一口凉水比什么都可贵。
在战场上,在严峻的岁月,
在艰苦的战斗生活里,
在雪地上,在松叶的遮盖下,
或是在野外宿营地,
有什么能比得上一顿简单的、
美味的、有益身体的前线的饭?
要紧的是
要有个自己的炊事员:
他这个炊事员不应该白当,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少睡几晚上,
只要保证做出饭来——
火热、滚烫,
菜汤油汪汪儿的,
味道真是香!
吃完了,去打仗,
浑身上下都是力量。
可是伙食问题——
这还不是头一桩。
一天不吃饭没关系,
几天不吃饭也要活,
可是在战场上要不说句俏皮话,
有时候连一分钟也没法过。
战士少不了笑话,
就像少不了烟草,
两次轰炸之间有点儿空,
咱们怎么能不笑一笑?
咱们怎么少得了你,瓦西里·焦尔金,
瓦夏·焦尔金——我的英雄!
可是还有一桩,
咱们比什么都需要:
如果缺少了真理,
那就断断活不了。
真理呀,你直接冲激着心灵,
真理呀,你朴实而干脆,
你来得浓一些,浓一些吧,
不论你带着多么重的苦味。
还有什么呢?好像没了。
简单些说,这本书讲的是
一个战士的故事,
它没有头,也没有尾。
为什么没有头?
因为要原原本本地从头讲起
咱们时间不够。
为什么没有尾?
因为我不忍心
把故事讲到最后。
在那艰苦年代的头几天,
当祖国遭难的时候,
瓦西里·焦尔金哪,
我就和你交上了朋友。
我永远也不能忘
你对我的帮助
和你给我的榜样:
干起活来一个劲干,
玩儿起来也能玩,
战场上的焦尔金人人爱。
咱们两人老交情,
叫我一下子怎么丢得开?
好吧,这个故事
咱们就从半腰里开始。
行军休息
“提起那位老头儿,
没二话说,可真叫棒!
他发明了在炊事车上,
一边走一边就能做汤。
汤——这是第一。还有第二,
他做的饭也完全合乎标准。
那真是个了不起的老头儿,
他对战士真关心!……
喂,老兄,
我参加战争已经是第二次,
打过的仗可真不少,——
你要看得起,
就给我再来这么一勺。”
炊事员向他一瞟,心里暗想:
“新来的这个小伙
胃口倒真不小。”
他给添了一勺,
挺和气地说:
“我说你呀,有这样的胃口,
不如上海军去吃海灶。”
那个说:“多谢你的好意。
可惜我偏偏没上过兵舰。
要按我的意见,
最好不过是和你一样,
在步兵里当一名炊事员。”
说完了他蹲在松树边,
猫着个腰喝稀饭。
“是自己人吗?”
战士们在交头接耳。
“是自己人!”
大家交换了个眼色。
累了一天,烤暖了,
全团已经发出鼾声,
可就是一排战士睡不着觉,
违反了条令规定。
往松树上一靠,
一点也不吝啬烟草,——
咱们这位焦尔金
在战场上大谈“打仗经”。
“你们这些毛孩子们,
都是半路出家来打仗。
可是我呀,我在这里
新皮鞋已经穿破好几双。
你们来到了战场上,
拿起枪杆就上阵。
可是你们有谁懂得
什么叫做开洋荤?”
“开洋荤?——
是过节,还是过年?”
“洋荤开起来有好几种,
不知道,你就别发言。
第一次挨飞机炸,
急急忙忙就趴下。
留了活命,挺高兴:
这算是开了小洋荤。
休息会儿,吃一顿,
抽根烟卷儿安安心。
老弟,你们要知道,
迫击炮的洋荤比这还糟糕:
它使你深深受感动,
抱着大地妈妈去接吻。
可是小乖乖,你听好:
这只是不大不小的中洋荤。
开一次洋荤,
得一次教训,
敌人厉害,你也要凶。
可是要开个大洋荤,
那可真有点不好受用!”
焦尔金说到这儿猛一停,
拔出烟嘴来通通干净。
他悄悄地挤了挤眼睛,
好像是说:朋友,
我说出来,你可要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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