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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人间有味是清欢——苏东坡传

書城自編碼: 3740184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傳記历史/地理人物
作者: 凉月满天
國際書號(ISBN): 9787568081061
出版社: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2-04-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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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畅销书作家凉月满天笔耕多年后,重磅推出的力作。

★ 内容诙谐有趣,是一部为年轻人量身打造的苏东坡传记。

★ 诚邀著名插画师 @老胡画画 手绘封面插画,大气唯美。
內容簡介:
苏东坡虽然在仕途上历尽艰辛、屡遭迫害,但始终不改其乐观的天性;他一生融儒、释、道于一体,诗、文、词、书、画俱在才俊辈出的宋代登峰造极;他比中国其他的诗人更具有天才的多面性、丰富感、变化感和幽默感;他的人格精神所体现的进取、正直、慈悲与旷达,千年来始终闪耀在中国历史的星空中。
本书是一部集成了人物经历和诗词鉴赏的美文传记,以时间为主线,生动地讲述了苏东坡辉煌而又曲折的一生。作者将苏东坡的作品与其创作背景紧密结合,不仅带领读者品鉴苏东坡脍炙人口的诗词,还引导大家走进他的世界,跟着他在求学之路上前行、在仕途上摸爬滚打,轻嗅他的文化气息,领略他所在地方的风土人情,感受他的喜怒哀乐,触摸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苏东坡。
關於作者:
凉月满天,河北正定人,正定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会员,教育部“十一五”规划课题组专家,《读者原创版》《文苑》《特别关注》《你我她》等杂志签约作家、“心灵鸡汤”签约作家,“淘漉文化”等网站专栏作家。出版有《来不及好好告别:三毛传》(1213评论)《美人如诗:林徽因传》等。
目錄
新科进士

节四海雍熙、八荒平静_ 002
第二节表里洞达的苏序_ 008
第三节同年娶妻的兄弟_ 014
第四节登科如拾芥_ 023


初入仕途

节服丧,进京_ 038
第二节制科考试_ 045
第三节凤翔赴任_ 055
第四节外官变京官_ 072
第五节王弗病逝_ 078

杭州通判

节熙宁变法_ 082
第二节官妓与和尚_ 088
第三节会写词的判官_ 101


乌台诗案

节人间炼狱_ 108
第二节徐州抗灾_ 119
第三节文坛盟主_ 126
第四节死里逃生_ 133


黄州东坡

节被贬黄州_ 152
第二节东坡居士_ 158
第三节东坡肉_ 166
第四节也无风雨也无晴_ 170
第五节《念奴娇·赤壁怀古》_ 176

盛衰跌宕

节告别黄州_ 179
第二节荣宠无两_ 188
第三节旧党分裂_ 195
第四节为民办事_ 202


彻底离开

节一贬二贬_ 218
第二节北归无望_ 233
第三节苦中作乐_ 249
第四节小舟从此逝_ 255


尾声_ 264
內容試閱
苏轼是个恋生的人,连做神仙也不羡慕,你看他的“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可是,人间又有什么好呢?“怀弟子由”,兄弟情深,不也一样天各一方?而且,人间有贬谪、有诬陷、有系狱,有恐慌、有焦虑、有忧心。
越是杰出的人,遇到这些灾祸的概率越大,所不同的只是人和人的不同反应。屈原幽愤沉江,曹操横槊赋诗,诸葛亮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刘伶辈寄情于酒,陶渊明怨而归隐。相较他们,东坡在泼天冤枉和迫害面前,显得平和得多。支撑他走过一生劫难的,倒更像是一种天真。
天真是老天生人而自带的真纯,这种真里有天生对世上美好事物的热爱,爱吃、爱睡、爱交友、爱好心情、爱诗、爱词、爱春花和秋月、爱生命。他像杰克·伦敦笔下的和狼搏斗的主人公一样,勇猛、坚持得让人敬畏。
东坡先生贵乎自知的同时,更是磊磊落落,如松生石上,如云开月明,襟怀豁达,绝不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所以,他和酒徒来往,和娼妓来往,和挑夫贩卒来往。他为草民请命,和变法不当、误国殃民的新党抗争,和心胸狭隘、把新党好的一面也全面抹杀的旧党斗争,不惜丢官去职,一贬再贬。贬来贬去,一路贬到了海岛琼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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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贬官,他所到之处,惩办悍吏,灭蝗救灾,抗洪保堤,改革邑政,尽可能多地采取便民措施。这是为官本分,不必多说。不过,在贪官多如牛毛和酷吏敲骨吸髓的压榨之下,在官本位的封建社会里,有这样的好官,实属百姓之幸。
在整个文学史长河中,东坡是一代泰斗。诗不必多说;他也是豪放词派的创始人,有名的关西大汉,铁板铜琶,一曲大江东去尽得豪迈风流;书绝,他同蔡襄、黄庭坚、米芾并称“宋四家”;画绝,卓有主见,竹石自成骨格。
在整个思想哲学史长河中,东坡仍旧占据重要地位。他从本质上讲是个儒生,可是思想中却濡染了佛老气息。儒也,居于高位,主张“余以为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憾”,“凡可以存存而救亡者无不为,至于不可奈何而后已”。这和“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精神一脉相承,只不过一个死而后已,一个死而不已。死后的事情无人知晓,活着执着已经十分难能可贵,更何况东坡的执着没有一毫的私利之心。被捕遭贬,被谗遭忌,却又旷达超然,“游于物之外”,“无所往而不乐”。
他历尽磨难也不怀石自沉,整天受海南岛的暑热湿瘴熏蒸也没有得不治之症。贫而无衣,穷而无援,他还身板站得直直的,还能够笑得出来。
东坡什么品质都不缺,少的是剑拔弩张、决眦欲裂的愤怒。他面对诬蔑和迫害也恐惧,也害怕,但不以头触柱、破口大骂,反而在牢里面呼呼大睡。
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但被贬官远地,不但能睡得着,而且睡得美,美起来赋诗一首:“抒说先生睡未足,着人休撞五更钟。”贬他的章惇一看:嚯,东坡过得蛮惬意,再贬!得,又贬得更远了。
远了不怕呀,流放到琼崖海岛,他又馋上荔枝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吃蚝也吃上了瘾,写信叮嘱别人,可别告诉人家,怕那些京官都谋着外调,跑这里来分他的蚝吃。
蜀犬吠日,越犬吠雪,高风亮节的人太少了,引得小人如此的惊悸,急欲除之而后快。
你不是高吗?贬你、囚你、发配你。
你不是洁吗?诬你、陷你、污秽你。
你不是笑吗?惊你、吓你、折磨你。
如有可能,除掉你。
“某始就逮赴狱,有一子稍长,徒步相随,其余守舍皆妇女幼稚。至宿州,御史符下,就家取书。州郡望风,遣吏发卒,围船搜取,长幼几怖死。”抓文人,不是抓大盗,如此劳师动众,让人痛恨,吓得大人孩子哇哇哭叫,女人骂东坡:“你就爱写书,写书有什么好处?吓死我了!”
苏轼也后悔,书稿“悉取焚之”。用心血凝成的文字,十之七八化成灰烬了。
黛玉焚稿断的是对宝玉的痴情,苏轼焚稿是想断了对文字的痴情,火光里飞舞着一群流泪的灰蝴蝶。
可是,痴情能断吗?苏轼今生肯三缄其口、断墨封笔吗?天赋异秉,激情涌动,灵慧之气在胸中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欲吐狂言喙三尺,怕君嗔我却须吞”。把将要冲口而出的诗句咕嘟一声吞进肚里,真难受。
不过,东坡就是东坡,“恶衣恶食诗愈好,恰似霜松啭春鸟”。又写起来了,真像一个屡教不改的惯犯,又像一个摔得鼻青脸肿仍不改其志的小孩子,天生的纯真里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这就是不肯随其流而扬其波、哺其糟而啜其醨的东坡,被辱受创,赤子之心不改。
这个人的生机和活力怎么都压制不住。受了多少苦,起而复降多少次,仍旧初衷不改,是为真丈夫。
人类自从私有制确立,就有了竞争、比较,连打扑克都有争上游。有的争盛名,有的争厚利,有的比才气,技不如人,才不如人,若非心怀恬淡,就必然会产生极阴暗的嫉妒心理。这种心理所导致的直接的行为就是造谣中伤、打击排挤,越不修养自身,对其善加掌控,“恶之花”就开得越艳。东坡才气太高,位列文士之首,以其磊落之心,给了阴暗的文人群体以巨大的心理压力。天生的一双赤子眼睛,看不透,或者说觉得不值得去看透和研究世上的虚伪、奸狡、阴毒,于是东坡被诬陷、被关监、被贬谪到了荒山野岭,差一点就成了恶的牺牲品,被献上人性的祭坛。
人来抓了,凶神恶煞般到处乱搜乱嚷,吓坏了妇女小孩,他也吓得要死,惶恐不安,几欲投水,在监狱里又几欲轻生,所幸终他没有。
生在东坡之后是我们的幸运,目睹他的命运在生死一线间徘徊,我这后人又替他捏一把冷汗。
东坡去世了,终于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死在海南荒芜之地。徽宗即位,他遇赦北归,第二年死在了常州。
他死了,朋党之争仍未结束。新党上台,当权群小恨不得对苏轼食肉寝皮,把以他为首的元祐年间的蜀党开列了一份长长的黑名单,刻在石碑上,树立全国各县,诏告天下:凡是碑上有名的这三百零九人,本人及其子孙皆永远不得为官,皇家子女亦不得与这些人的后代通姻,就是订了婚,也要奉旨取消。
这就是著名的元祐党人碑,它本来立着是要对苏轼等人斩草除根的,却不料事与愿违,苏轼之名越传越远、越叫越响了,“士大夫不能诵东坡诗,便自觉气索,而人或谓之不韵”。
到了现在,宵小奸徒因了东坡而扬其恶名,也算做到了千古不朽,而苏轼仍旧高踞文学史的,俯瞰群雄。
生于屈子之后,五柳之后,李杜之后,东坡之后,雪芹之后,何其幸哉。深夜翻书,读着他们的文字,我心里生发出久违的高尚情感。这些文字若绵绵细雨,滋养了整个干涸的文化沙漠和人的心田,成了人的心灵后一片绿洲。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付出的不仅是心血,还有疼,还有悔,还有饥饿和病酒,还有伤痛和疲惫,还有异地漂泊、孤村僵卧、愤而自戕。
苏子自诞生到死亡,他的人已经消失,文字和精神却始终没有湮灭,经过代代打磨,越发煜煜生辉。可是只有越来越少的人能静下心来关注一下这个天真的古人了,东坡的坦荡敌不过现世的蝇营狗苟,东坡的才气敌不过现世闪闪发光的黄金白银,东坡的高尚敌不过现世追求的高官厚禄。
现世里可以出大作家,却出不了苏东坡了;可以出大哲学家,也出不了苏东坡了;可以出大政治家,也出不了苏东坡了。东坡这个成年的、长满胡子的大男人眼睛里的纯净和天真烂漫成了稀缺之物。
欧阳修看了苏轼的文章,说:“当令此人出一头地。”果然,前辈给后辈让路,大加引荐,由是苏轼才文名大振。东坡给还没出名且小他十岁的黄庭坚写结交信的时候,口气又是那样的谦和有礼,绝不盛气凌人。现在还有谁肯避让称扬,让别人出一头地呢?互相贬抑倒是层出不穷,阴暗的角落里充塞的那都是什么?
东坡的命运如此。他生于古世,群小围困,天生英才多磨难,梅花的香都来自苦寒。
林语堂笔下的东坡机智、幽默、诙谐、豁达、顽皮;余秋雨笔下的东坡悲壮、气沮、疲惫、狼狈;《赤壁赋》中的东坡深思、睿智,有隐逸之志,气质沉静而神思飞扬;“大江东去”中的东坡豪迈;“明月几时有”中的东坡清丽;悼亡诗和祭小二娘的祭文中的东坡深情款款,悲哀无限。
这个人很难定位,真像他自己作的禅诗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走近他,就是发现一座宝藏;走进他,就是走进一座迷宫。到处是他的诗文、他的言笑、他的传奇、他的精神,他仰天大笑的身影镶在蓝天之上,熠熠生辉。

第二节 制科考试


制科,又称制举,还有一个名字叫大科。
所谓“制”,“天子之命为制”,也就是说,此次考试由皇上出题,亲自面试。
几年一制没有硬性规定,视具体情况而定,所谓“制举无常科”。
宋朝气数绵延几百年,制科就考过二十二次。北宋和南宋的进士总数近四万之多,够资格参加制科考试的只有41个。能参加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了!而制科入三等者仅有四人:吴育、苏轼、范百禄和孔文仲。几百年里只出了这么四个——而且苏轼是一个人占了两个名额。他一共参加过两次制科,一次是仁宗时代,一次是英宗时代,两次都入了三等。

苏轼次参加制科考试,是在仁宗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
仁宗一朝,参加制科者,要有二位大臣举荐。
推荐人很不好找。朝中大员或者大学者怎么会随便给人当推荐人呢?万一看走了眼,推荐上去的人祸国殃民、作奸犯科,推荐人是要被连坐的!
苏轼的推荐人就牛了,既是朝堂大佬,又是文人之首——欧阳修。欧阳修在《举苏轼应制科状》中大包大揽:“……臣今保举,堪应材识兼茂明于体用科。欲望圣慈召付有司,试其所对。如有缪举,臣甘伏朝典。”就是说,我今天保举的这个人,够资格参加制科考试,希望皇帝能够垂爱,试试他的本事。如果我保举错了,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

苏辙受了官员推举和保荐,结果出状况了,他生病了,不能参加制科考试了。
结果,制科考试的时钟居然停摆了。宰相韩琦跟皇帝说:“今年应召制科的士子里面,只有苏轼、苏辙有声望。现在苏辙却病了,这么一来,只有一个能参加考试,另一个参加不了,太让众人失望了。”
于是,这个如此庄严的考试,就因为苏辙生病而延期。
韩琦做过王安石的上司,王安石在日记里这样评价他:“琦别无长处,惟面目姣好耳。”
仁宗也许是想:好吧,你长得这么好看,说什么都对。
这下,苏轼哥儿俩的面子就大了。

在被人推举后,参考制科的人还要经历三个规定的程序:
步:向两制(即掌内制、外制的翰林学士,知制诰,中书舍人)呈送平时所作策、论五十首,两制选取词理俱优者参加阁试;
第二步:秘阁试六论;
第三步:参加皇帝的御试。
苏轼哥儿俩闭门苦读半年多,后来制科考过了,当上官后日子好过了,苏轼跟人说,他在乡间的时候,饭桌上只有米饭、萝卜和清汤,号称“三白饭”,他却特别满足。
于是人家就给他送请帖,说请他吃“皛(jiǎo)饭”。他很好奇,一早就到了,结果只有一碗白饭、一盘白萝卜、一碗白水,原来这就是“皛饭”。
他是吃了亏不还回去的性子吗?过了一阵子,他给这人送请帖,请人吃“毳(cuì)饭”。结果,人家去了,等半天,什么都没有。客人饿惨了,问他饭在哪里,他说:“已经上来了啊,毛米饭、毛萝卜、毛菜汤(没米饭、没萝卜、没菜汤)。”二人哈哈大笑。

参加制科前,考生先要写五十篇策论出来。苏轼给宰执班子杨畋、富弼等人二十五篇《进策》、二十五篇《进论》。
因为他的策、论词理俱佳,所以杨畋也推荐他参加秘阁考试。真正的考验来了。
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八月十七日,翰林学士吴奎、龙图阁直学士杨畋、权御史中丞王畴、知制诰王安石为秘阁考官。苏轼赴秘阁试六论。
这是王安石和苏轼的次见面。

王安石比苏轼资格老多了,他差不多算是苏轼父辈的人。
王安石出生于宋真宗天禧五年(公元1021年),比苏轼大十六岁。王安石是一个读书种子,既酷爱读书,又过目不忘。他跟曾巩交情不错,曾巩就把他推荐给了欧阳修,欧阳修也特别欣赏他。
庆历二年(公元1042年),王安石考中进士,授淮南节度判官。任满后,王安石放弃了京试入馆阁的机会,调为鄞县知县,一干就是四年,兴修水利、扩办学校,干得热火朝天。
皇祐三年(公元1051年),他又任舒州通判,也是政绩很好,很受宰相文彦博的赏识。文相向仁宗举荐,请朝廷褒奖他,好拿他当榜样,激励这种正能量。结果王安石拒绝了,理由是不想因为自己被越级提拔,造成坏风气。
欧阳修一看这人刚直,就举荐他为谏官。可是王安石不肯干,理由是需要照顾年迈的祖母。欧阳修又以王安石要俸禄养家为由,任命他为群牧判官。
不久,王安石出任常州知州,和写《爱莲说》的周敦颐相识相知。因为有周敦颐这个名人、大哲学家背书,王安石的名声更大。
王安石在地方官任上主张“发富民之藏”以救“贫民”。嘉祐三年(公元1058年),王安石调为度支判官,进京述职,作长达万言的《上仁宗皇帝言事书》,系统地提出他的变法主张。他想要推行富国强兵的政策,抑制官僚地主的兼并,但是未被采纳。
此时,苏轼正在家乡为母服丧。

其实,在王安石写万言书要求变法之前,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范仲淹就已经推行过庆历新政,只是没有坚持下去。
说起来,未能革除大宋积弊,也是一大遗憾。
庆历三年,范仲淹、富弼、韩琦、杜衍同时执政,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同为谏官。范仲淹向仁宗上《答手诏条陈十事疏》,提出“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推恩信、重命令”10项以整顿吏治为中心的改革主张。
为什么整治吏治?冗官实在是太多了。
科举的录取率这么高,谁考上了都要给个官做。没有官位,那就设官位,结果就是官位的职位重叠,互相推诿,活干不好,钱还不少拿。
不光是冗官太多,冗兵也多,冗僧也多。
为什么说冗兵呢?
厢兵是宋代承担各种杂役的军队。北宋初年,全国各地藩镇的精兵都抽调到中央,剩下的老弱残兵留在本地,另加新设供劳役的军队,组成厢兵。
一方面厢兵不讲体质,另一方面厢兵不讲来源,甚至有一部分是流放的罪犯。有禁兵武技不合格或者犯了法,也就可能降格充入厢兵。厢兵其实就是做苦工的,干活、跑腿、送信,吃得又差,累得半死,挣不了几个钱。
这样的兵,怎么指望他们打仗?
养这么一大批厢兵,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这些虚耗国家钱粮的冗兵对于财政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所谓的冗僧,是有不少人出于种种原因,或者违法犯罪,为逃避制裁,于是找个寺院挂名出家;有的是天灾人祸,活不下去,或者生性懒惰,不事生产,于是也找个寺院挂名出家。一人出家,寺院立刻可以分到一份僧田。于是这些僧人不种不收,天天念念佛就有饭吃有衣穿。国家白养这么一大群僧人。

针对时弊,范仲淹等人提出施行新政:裁官、裁兵、裁僧。
但是,谁愿意官位被裁?谁愿意自己领的军饷被扣?让僧人还俗,哪个僧人愿意?
当官的、当兵的、做和尚的,背后都是有关系网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裁一个而得罪一大片。
在这种情况下,范仲淹顶着压力让冗余的公务员大规模下岗,一下子惹了众怒,次年(公元1045年)初,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等支持和推行新政的人相继被排斥出朝廷,各项改革也被废止。范仲淹被撤了副相的官位,外放出京。
如今,王安石又旧事重提,朝廷没理。不是不理,而是一棵大树长歪了,想要把它给拗正,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说不定会搞成大地震。

王安石大约是在地方上干的时间长了,工作起来更得心应手,所以朝廷此后多次让他回中央,甚至让他就任馆阁之职,他都不肯。越是这样,士大夫们越觉得他清高,越以他为榜样,越想结识他。
王安石也确实稳得很,朝廷任命他与人同修《起居注》,他辞谢多次才接受。
不久,他就任知制诰,朝中士大夫奔走相告,人人以为盛事。
知制诰的字面意思是按照宰执和皇帝的意思起草诏书。这个位置怎么说呢,对于要求政治进步的人来说,太好了,近水楼台,天天跟着皇帝呢。
如果有人升任五品以上的官职,就得由这个秘书班子起草诏书。要领旨当官,就得先给写诏书的人一笔润笔费。如果是给官位高的人写升职诏书,润笔费就会更多。开封房价很贵,曾经有人因为诏书写得特别好,一年下来,光得的润笔银子就够在开封买房。
不过王安石不爱钱,他有雄心和志向,想着要大干一场,但是皇帝偏又不同意让他放手来干,只让他当这种表面上光鲜、锦上添花的官,他只能捏着鼻子干。

秘阁试六论是制科考试中关键的环节,能不能参加后的御试,看此一举。
首先,秘阁试六论的出题范围极其广泛,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就苏轼参加的这次秘阁试六论而言,一为《王者不治夷狄》,出自《春秋·公羊传》何休注;二为《刘恺丁鸿孰贤》,出自《后汉书·丁鸿传》及《后汉书·刘恺传》;三为《礼义信足以成德》,出自《论语·子路篇》包咸注;四为《形势不如德》,出自《史记·吴起列传》;五为《礼以养人为本》,出自《汉书·礼乐志》;六为《既醉备万福》(有些资料上为《既醉备五福》),出自《诗经·大雅·生民》郑玄笺。
秘阁试六论还分明数、暗数。所谓明数,就是直接引用书里面的一两句话,或者稍稍变换句子里的一两个字,以此做题目;暗数就很难了,就是把书中的句子掐头去尾,甚至句读颠倒,来让考生说出论题出自何处,还要全部引用论题的上下文,这样才能称“通”。说不出论题出处,就是“不通”;虽然知道出处,但是引不全上下文,也不能叫“通”,只能称“粗”。
光这题目,就需要考生把所有的考试范围都背到滚瓜烂熟。
如果说这样是考验考生死记硬背的功夫,那要应试的人作六论,就是考验考生的写作功夫。一共六论,每一论都要三千字以上,要求一天一夜内完成。

那么,参加阁试的人,怎样才算是通过考试,能够参加御试了呢?
按一般规定,六论中,你要达到四“通”,这样才算合格。
阁试成绩分为五等,一二等是空的,只是名义上的,只从第三等开始排名次。也就是说,第三等就是等了。
这一点和御试制科相同,所以苏轼的两次制科成绩都是第三等,其实都是等。
第三等和第四等都有资格参加御试,第五等就不行了,属于陪跑的。

考阁试就已经比考进士难太多了,脑子里要记很多本书,每本书的每一个字都不能记错,否则就可能“不通”。手底下还要写得出好文章,要文采有文采,要道理有道理,这样才能入第四等以上,才有资格到御前。
这跟鱼跃龙门差不多,所以当时的人称阁试为“过阁”,过了阁,御试就好办了。
如果不是因为阁试之难,也不至于两宋国运三百多年,举行了二十二次御试,可只有四十多人入等。

苏轼过了。
苏辙也过了。
都可以参加御试了。
这次的御试,光策题就有五百多字。
御试规定每篇字数在三千字以上,必须要当天完成,才有资格入等。这对于苏轼来说很容易,他首先写了《中庸论》《秦始皇帝论》《汉高帝论》等二十五篇文章,接着答《策问》,即《御试制科策一道》,举条而对,洋洋洒洒五千多字。
而且和礼部的考试一样,也要封卷,把姓名糊起来,只给每个人起一个代号。苏轼的代号是“臣”字,苏辙的代号是“毡”字。司马光这次是御试覆考官,就是判卷老师,他在《论制科等第状》中讲:
“内‘臣’‘毡’两号所对策,辞理俱高,绝出伦辈……以‘臣’为第三等,‘毡’为第四等”。
哥儿俩都入了等,苏轼是等。

苏辙是第四等,是在危险线上跳跃的第四等。
当时仁宗已五十二岁,苏辙想着,皇帝老了,说不定已经对政事疲沓了,所以必须要说得严重些、尖刻些,不然他警醒不了,所以他对于朝堂、朝臣、朝政、天子,都是不假辞色,直接批评。
苏辙的策论很长,指责宋仁宗沉湎声色、滥用民财、赋敛繁重、所用非人。话里话外,讲的都是仁宗皇帝和古代的圣人不是一类人。古代的圣人,无事时深忧远虑,临事则不惊不惧;陛下呢,没事的时候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有事了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而且后宫人数也太多了些,酒色也太过了些,政事也太疏懒了些。大臣的忠言强谏您又不听,百姓的民情您又不愿问,长此以往,国将何国?
覆考官司马光是欣赏他的,把他置于第三等,结果初考官胡宿不同意。司马光与范镇商量了一番,为安抚胡宿,把苏辙放在第四等。胡宿还是觉得不行,苏辙不当入等。三司使蔡襄也力保苏辙,胡宿还是一定要把他压下去。
这时候,仁宗说话了:“以直言来的人,而因直言抛弃他,天下人会怎么说我呢?”
胡宿只得妥协,于是苏辙才入了等。
兄弟两个都如此才华横溢,欧阳修不胜欣喜,在《与焦殿丞千之》中连连称赞:“苏氏昆仲,连名并中,自前未有,盛事!盛事!”
宋仁宗更是高兴,回了后宫,美滋滋地说:“我今天可给子孙们觅得了两个宰相。”


第三节凤翔赴任



宋仁宗一朝规定:“自今制科入第三等,与进士,除大理评事、签书两使幕职官。”苏轼于是就按进士的级别授了官,被任命为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
大理评事是掌管刑狱的京官,属正八品;签书判官是州府幕职,掌管文书,佐助州官。就是说,他本来当的是京官,不过要下基层锻炼。
苏轼对前程特别有信心,他在《谢制科启》中写道:“敢以微躯,自今为许国之始。”以区区一身,许报国家,从此而始。

苏辙被任命做了商州推官,比判官职位低,管的是刑事犯罪这一块。大约是朝廷觉得苏辙锋芒毕露,适合干这个。
苏洵的工作也找到了。
此时的宰相是韩琦和富弼。二人都不特别看好他,觉得他岁数已经不小,仍旧耿介孤直。不过,他能教出这两个儿子,已经是大本事,所以照顾他,让他做了秘书省校书郎。
秘书省是专门管理国家藏书的机构,校书郎干的是校对的工作,从八品,而且还是试用,试用合格才能转正。
苏洵犹豫了几天,还是推辞了,因为官小、工资低,“实以家贫无资,得六七千钱,诚不足以赡养”。
但是他不死心,又给韩琦写信:“相公若别除一官,而幸与之,愿得尽力。”写着写着,开始叹息起来:“……嗟夫!岂天下之官以洵故冗邪!”唉!难道说天底下这么多的官,都是因为我苏洵一人而烦冗多余吗?
于是韩琦又替他想办法谋了霸州文安县主簿一职,不过不需要他离京上任,就让他直接留在京城编礼书。好吧,这算入了国家公务员的序列了,老苏所愿已足,开始安心编《太常因革礼》。
既然他在京工作,苏辙就没赴任,朝廷允许他留在京城奉养父亲。

宋仁宗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岁末,24岁的苏轼到凤翔赴任。苏辙把哥嫂送到郑州,兄弟分别。
苏轼和弟弟一直没有分开过。他们小时候,父亲常年在外,他带着弟弟一起玩耍;长大后,一起读书,同一年娶妻,一起参加考试,一起得中;一起回家奔母丧,再一起参加考试,再一起高中。
他们不独为兄弟,更为知己。后来,苏轼给弟弟寄了一首诗:

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
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

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归人犹自念庭闱,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垅隔,惟见乌帽出复没。苦寒念尔衣裳薄,独骑瘦马踏残月。
路人行歌居人乐,僮仆怪我苦凄恻。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
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

我啊,还没喝酒哩,怎么就觉得已醉?主要是我的心,已经跟着你回程的马一起返回。就算你归途寂寞,你心里还能想着家中老父和妻子,到家就能看见他们。我呢?又拿什么来慰藉我的寂寥?
我奔到高处,回头想看看你啊,结果坡太高了,只能看见你戴的乌帽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天这么冷,你穿的衣裳又少,独自骑匹瘦马,踏着残月而行,真是可怜了我的弟弟。
路上有的人一边走一边唱,不用赶路的人在家里安宁欢乐,跟着我的仆人却纳闷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凄凉苦恻。我也不是不知道人生终须别,就是怕岁月走得太快,咱们兄弟以后会把分别当成人生的常态。
今夜孤寒中一灯如豆,我瞅着这盏寒灯,想着咱们过去并头读书或者畅谈吟诗的画面。什么时候夜雨萧萧时,你我再共听雨声?兄弟啊,你不要忘了我这番心意,别光顾着贪恋官场,忘了我二人兄弟情长。
结果,让苏轼说着了,从此以后,宦海漂泊,兄弟二人长久分离。

凤翔太守宋选和苏家有旧交,所以苏轼到任后,宋选待他很好。
事实上,宋太守应当叫宋知州。宋代已经废除郡制,有州无郡,按理说是没有“太守”这个官称的,“太守”是复古怀旧的称谓。
唐代中后期,藩镇割据,为祸不浅,所以宋代立国后,就对各地的长官考核相当严格,任期三年,然后轮调他处,不给地方官在一个地方扎根长叶、赖着不走的机会。不用说太守是中央直接任命,就连副职通判也是中央直接任命的。通判不光要辅助一把手干好工作,还负有监察本地官员的责任,就是当地官府出公文、奏议,也必须要判官连署才能生效。所以,通判算得上是特别有实权的二把手。

凤翔位于陕西西部,紧挨着强邻西夏。陕西省担当着卫戍边境的重任,举全省人力财力物力以防边患,消耗甚巨,百姓生活困苦。不过这里地广人稀,地皮不值钱,所以苏轼在凤翔任上给自己盖了一座房子,宅院前有水池,后有庭园,杂植花树,又有流水绕屋。
苏轼于公元1061年腊月抵达凤翔,他先将凤翔的名胜古迹逛了个遍。他喜欢游玩,喜欢山水。太白山、黑水谷、西安附近的终南山,他都去过。对他来说,翻阅堆积的案卷不如翻山越岭去看一份珍奇的手稿,或是观览一个朋友珍藏的吴道子画像。但是,他并不渎职,工作一直很努力。新春刚过,宋仁宗就颁下善政:各地州郡的官吏分往属县减决囚犯。苏轼被下派到宝鸡、虢、郿、盩厔四个县,他用四天时间全部跑完,非常辛苦。

苏轼爱交朋友,没那么多心眼。他招待客人的时候,妻子王弗就在屏风后面悄悄听,听完了跟苏轼说,这个人跟墙头草似的,不管你说什么,他都说是是是、对对对,这人靠不住。
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里就此评价说:“才华过人的诗人和一个平实精明的女人一起生活之时,往往显得富有智慧的不是那个诗人丈夫,而是那个平实精明的妻子。”
这话极对。

凤翔正闹旱灾,庄稼枯死,百姓无粮。生下的幼儿养不活,狠狠心就丢弃了。越穷的地方,被扔掉的孩子越多,还有被大人活活溺死的。
太守就带着苏轼等一干属员跑到秦岭的峰太白峰,那里有一个道观,观前有一个鱼塘。据说龙王变成鱼,把这儿当成了洞府。他们是来向龙王求雨的。
百姓们听说太守祈雨,你约着我,我叫着你,都来了,一个个眼里闪着渴求的光芒,希望龙王老爷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苏轼也特别虔诚,抬头看着天空。
真奇怪!一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此时竟然开始变得昏黑,凉风也一丝一丝地吹了过来。苏轼看看自己的衣带,似乎不是错觉,闷热的空气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皮肤感觉到一丝凉意。
苏轼兴奋极了,说,走走走,太守大人,咱们打铁趁热,现在进城去真兴寺祷告吧!越祷告,龙王越知道咱们心诚,他就会给咱们下大雨的。
宋太守闻言起驾,百姓们一同动身,几千个人跟在宋太守和苏通判的身后,急匆匆地向城里赶去。

进了城,宋太守领头,苏轼跟着,后边黑压压跪着一大片人,嗡嗡的祈祷声响了起来,连绵不绝。
祈祷完毕,大家出城,这个时候,冷风真的刮了起来,乌云也黑沉沉地压了下来。“龙水”已经被特地派去的吏员从庙前池塘里毕恭毕敬地求了回来,放上祭台,苏轼开始念他的祈雨文了:

“维西方挺特英伟之气,结而为此山。惟山之阴威润泽之气,又聚而为湫潭。瓶罂罐勺,可以雨天下,而况于一方乎?乃者自冬徂春,雨雪不至,西民之所恃以为生者,麦禾而已。今旬不雨,即为凶岁,民食不继,盗贼且起。岂惟守土之臣所任以为忧,亦非神之所当安坐而熟视也。圣天子在上,凡所以怀柔之礼,莫不备至。下至于愚夫小民,奔走畏事者,亦岂有他哉!凡皆以为今日也。神其盍亦鉴之。上以无负圣天子之意,下以无失愚夫小民之望。尚飨。”

大意是:你太白山作为一方的守护神,职责就在于滋润天下。而现在呢?自从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没有降下一滴水,这让百姓怎么活?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失职?
质问之后,再讲道理:圣明的天子在上,凡是敬天礼神的举措,一样不缺。愚昧的小民更没有别的祈求,只不过是盼望着一场雨。作为一方的神灵,你为何不看一看呢?
苏轼威胁完了人家,如今秉着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原则,开始替老百姓求情。
后,是苏轼对山神的期待,或者说是下通牒。希望山神早日履行自己的职责,对上不辜负圣明天子的仁慈之心,对下不辜负愚昧小民的热切盼望。
——如果你失职了,那老天爷怎么样咱不知道,但是,当朝圣上可就不待见你了,老百姓也不待见你了。你没了香火,看你怎么办。
到底是年轻人,明明是祈雨文,简直写成霸气的檄文。

大费周章的祈雨仪式,换来的只是一场雨过地皮干的小雨。
宋太守说苏轼:你这个年轻人说话冒冒失失的,看,把山神得罪了吧!
苏轼也不高兴,觉得龙王敷衍自己。他翻唐书,发现龙王在唐朝是被封为公爵的,到了宋朝却被封为侯爵,大约是他不高兴了。于是苏轼向皇上草拟奏本,请求照唐时的旧例,还把龙王封为公爵。
还真灵验,三天后,一场大雨哗哗地下来了。
苏轼太高兴了,笔走龙蛇,《喜雨亭记》成篇:
喜雨亭记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敌,以名其子。其喜之大小不齐,其示不忘一也。
予至扶风之明年,始治官舍,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树,以为休息之所。是岁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其占为有年。既而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喜,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
于是举酒于亭上,以属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则无麦。”“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则无禾。”“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遗斯民,始旱而赐之以雨,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优游以乐于此亭者,皆雨之赐也。其又可忘耶?”
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但是,这样的做法也只当年有用,第二年就不灵了。看天吃饭真的不好,后来苏轼所到之处均大张旗鼓搞建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个为官任上摸透了老天爷的脾气,觉得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苏轼敢在祈雨文里威胁龙王,说是他年轻气盛也不太对,毕竟他一直都气盛。
他对人未必气盛,但是对鬼神一向气盛。
这天,他带着人从凤翔回京都,正在山路上行走,经过白华山时,一个侍从突然开始脱衣裳,眼看要把自己脱光光。大家一看此人的诡异举动,觉得这是山神发了怒,建议赶紧拜拜。
拜拜?苏轼一头火地进了山神庙:
“我苏轼,过去走的时候没有向你拜拜,现在回去的时候也没有向你拜拜。如今我要借你的道走人,不敢不拜拜。
“我随行的一个兵卒突然发了病,本地人告诉我说是你发了怒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回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物,就像蚂蚁、虱子,怎么会劳烦你的大驾,在他身上显示你的能耐,就算这个人有些不为人知的恶事,这也保不齐,不过想起来也不过就是他懈怠失礼或者是偷你的酒喝等小毛病,这又值得什么惩罚的?抬抬手放他过去就是。你这么大一个神,怎么计较起他来。
“我一向想着,那些大权在握的人、手握重兵的人、管辖之地宽广的人、既有强权又有富贵的人,他们要是作恶的话,那恶可就作得大了。你一个当神的,不敢惩罚他们,竟然要来惩罚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这不是欺软怕硬?他病了,他的事儿就没人干,我看你还是宽恕他得了。不是我说傻话,我觉得神也该听听我说的。”
这话说得也太硬了。苏轼刚离开山神庙,就一阵罡风扑脸,转眼间飞沙走石。苏轼一看,哟,山神更生气了啊?他无所畏惧,继续向前走,风刮得大家都走不成了,侍从说算了,还是回去跟山神求饶吧,看您把他老人家气得不行。
苏轼说,我不怕他。我的命是老天爷给的,他愿意发脾气就发吧,我就往前走,看他怎么办。山神好像也不能怎么办,出了山神的势力范围,风力渐渐小了下来。

公元1062年秋天,宋太守让苏轼兼任府学教授。
这样一来,他不光审案,还得当老师。当老师挺枯燥的,而且还需要值班。
这天,凤翔迎来了今年的场雪,薄薄一层。大约就是在值班的时候,他看着外面的微雪,想着京城中的爹爹和兄弟,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九月二十日微雪,怀子由弟二首·其一

岐阳九月天微雪,已作萧条岁暮心。短日送寒砧杵急,冷官无事屋庐深。
愁肠别后能消酒,白发秋来已上簪。近买貂裘堪出塞,忽思乘传问西琛。

这边啊,虽然才九月,就已经下雪了。光景看着都萧条起来了,也到了年末岁尾了(实际上还没到,但是一下雪,就觉得离年近了)。天越来越短了,也越来越冷了,捶洗寒衣的棒槌声听起来都是急匆匆的。我也没啥事,就这么干坐着,屋子也显得又空又深的。
想起来你们,我想喝点小酒,可是越喝越愁,愁得我头发都白了,今天梳头上簪的时候发现的。如今我买了一件貂皮大衣,可暖和了,穿上它都能出塞去,于是忽然想乘着驿马去西边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宝贝(当然,要是弟弟你也来,咱兄弟俩一起出塞就好了)。

这么点岁数,居然就说有白头发了。在弟弟面前,他是有点婆婆妈妈的,买了件貂皮大衣也要跟弟弟念叨念叨。
而且,他来此一年就造屋,时间不久就换貂裘,看来宋朝公务员的工资待遇还是挺丰厚的。“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是从宋真宗口里说出来的。宋真宗赵恒是个文学青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出自他的《励学篇》。怪不得宋朝以文立国,连皇帝都是文学青年。

凤翔府换了一把手。原来的宋太守任期满后,轮调走了。新来的太守姓陈名希亮,字公弼,和苏轼是老乡。
陈太守名声大而脾气坏。他特别讨厌那种装神弄鬼的大师,见着一个就收拾一个,收拾一个就遣返原籍一个。偏偏和尚装神弄鬼挺有市场,陈公弼在长沙任上就捉过一个跟当地权要交往密切的恶僧,全长沙的人都惊了。
他是少见的习武出身而掌一州政事的人,所以特别善于治军。经他训练的部队,如果奉命站定,哪怕迎着满天扑来的箭矢也纹丝不动。
陈太守打击封建迷信活动、惩治坑人骗钱的野僧恶巫之余,工作作风也相当强硬,他有个化繁为简、化难为易的本领:砍头!
搞封建迷信,砍!
搞乡绅霸凌,砍!

陈公弼的老家在青神,和苏妻王弗是同乡。不过奇怪得很,陈公对苏轼很是看不上,这让苏轼着实懵而怒:为什么?我又没惹你,你上来就给我甩脸色?尤其是我草拟的上奏文稿,是你一介武人随便改得了的吗?
结果就是两个脾气都硬的人撞在一起了,谁也不服谁。
当然了,主要是苏轼不服陈希亮。
陈希亮也有法子治他:他前去拜谒,陈希亮连门都不让他进。他只好在外边枯坐,坐着坐着都睡着了。
后来郁闷的苏轼作了一首诗:
客位假寐(因谒凤翔府守陈公弼)

谒入不得去,兀坐如枯株。岂惟主忘客,今我亦忘吾。
同僚不解事,愠色见髯须。虽无性命忧,且复忍须臾。

我拜谒大人,却没办法进入,只好冷冷枯坐,如同死树。岂是只有主人忘了我这个访客,如今我也忘了我自己是谁。
同僚搞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见我的胡须上都透着愠怒的神色。好吧,再怎么样陈大人也不会砍了我,我且忍耐一会儿是一会儿。

苏轼是参加过贤良方正制科大考的,算是天子门生。一次,苏轼的同僚叫他“苏贤良”,陈太守不乐意了:“一个小小的判官,称什么贤良?”
于是那个倒霉的同僚被陈太守打了二十大板,苏贤良脸黑得像炭。
七月十五中元节,陈太守主持聚会,苏轼公然不参加,陈太守罚了他八斤铜。
一来二去,关系越处越僵,陈太守忍不下去了,向朝廷告状,说苏轼抗命。

陈太守造了一座凌虚台,让苏轼写一篇文章,用来刻碑以记,苏轼也不客气:
“……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耶?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垅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

过去到处都是荒草野田、风霜雨露、野兽毒虫,那时候,谁知道会有一个凌虚台?一时废、一时兴;一时成、一时毁,周而复始,那么这个凌虚台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变成荒草野田。登上这个台子四处望望吧,到处都是古代那些大人物留下的遗迹,当初都那么坚固华丽,比这个破台子坚固华丽多了,到后还不是都变成了破瓦烂墙?到后连破瓦烂墙都没了,还不是都长满庄稼、荆棘?更何况这么个破台子!台子既然不能长久,更何况人事的一时得失?就算你想要嚣张立世,那也已经太过分了。世界上真正能让你依仗的,肯定不在这个破台子上。
满满的讽刺。
陈太守居然一字不漏地给刻到碑上了。

后来,陈太守说:“我看待苏洵,就好像是我儿子似的,苏轼那小子就像我的孙子。我平时故意不给他好脸色,是怕他年纪轻轻,暴得大名,骄傲自满,长歪了。”
好在苏轼并非不明事理。
几年后,陈太守去世,轻易不给人写碑铭的苏轼特地给他写了一篇碑铭:

“轼官于凤翔,实从公二年。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言色。已而悔之。”

我苏轼在凤翔做官的时候,跟随大人两年。当时我年少气盛,看不清楚事理,屡次和大人有争议,以至于话不好听,脸色不好看。后来我就后悔了。

后来,苏轼交了一个至交好友,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怕老婆的陈季常,他是陈太守的儿子,武功好,张弓可射天上飞鸟。
苏轼还写诗嘲笑过他:

“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
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苏轼在此地还结交了一个叫章惇的朋友。
章惇就是那个嫌自己的成绩不如侄子章衡,一气之下扔了敕诰回老家的人,特别有个性。
这人长得好看,又有才,喜欢搞服气辟谷那一套,把自己饿得瘦瘦的,穿起宽袍大袖的衣裳来,特别仙。
章惇当商洛县令时,正好在陕西境内,他和苏轼又同一年考过试,算是旧交。苏轼好旅行,两个人一起去了一个深山溪涧,只有一座独木桥横跨涧上,桥下是急流乱石,两侧石崖壁立。
章惇推苏轼:“快快,咱们下去,去水潭边上的石壁题题字。”
苏轼狂摇头:“不不不,我不去。”他的腿都软了。
章惇顺着独木桥就过去了,饱蘸浓墨,大书石壁:“苏轼、章惇来此一游。”
等他回来了,苏轼说:“子厚啊,将来你可是够胆杀人的啊!”
章惇:“何出此言?”
苏轼:“你能拼自己的命,还怕杀别人的命吗?”
章惇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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