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记忆大多和家庭假日有关。我的父亲痴迷旅行,信奉出门看世界。他坚持每个学校假期都该去某个从未涉足过的奇异地方。直至今日,他仍将我们的旅程视为无价之宝,将旅行当成生命的延长。短短几天的假日便能尝试和领略无穷无尽的事物,那份独特的印象可以使人更深刻地领悟时间的奥秘。父亲的意味尽在于此。
他的教育给我的性格中注入了一种好奇和冒险的精神,这种特质也成为我生命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好像一个逍遥逸士,总是想方设法离开舒适,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去,哪怕仅为过个周末。《谷物》动人之处也恰好在于这种对异质的知识和体验的追寻;也是因为受到同样的鼓舞,从这期开始,我们的杂志将变成一份旅行和生活方式读物。与此同时,Guided专栏也应运而生,为读者提供量身定制的线上旅行指南。然而吃货们也无须烦恼,我们将一如既往、满怀热情地探索美食,尽管是围绕旅行这一主题将其加以展现。于我个人而言,美食是旅行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而将永远在我们的书页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们的时尚栏目也将在这期杂志中首次登场。在使用“ 时尚”一词时我有些犹豫,因为我们的杂志志在培养良好的个人品味,而非披露的流行趋势。以旅行箱袋为主题的摄影本身就是这本杂志一贯干净利落的极简主义风格的写照。这组黑白照在我们本地的摄影棚里拍摄完成,我可以很愉快地告诉大家,这就是我们日常装束的极好样本。
如果让我说出此册杂志的取材过程中难以磨灭的记忆,那一定是我在锡利群岛上的特雷斯科修道院花园的日子。在英格兰发现一座荒废的热带花园被笼罩在空灵的雾霭之中,这让我毫无防备。如此的惊喜是旅行带给我的美好的回忆。
Rosa Park
布恩种植园
驱车从长湾前往布恩种植园的路上会穿过桑蒂河( Santee River ),这条河是弗朗西斯马里恩国家森林公园(Francis Marion NationalForest)的东部边界。大片的森林和湿地仿佛康拉德笔下的非洲的绝妙化身,一处幽暗而神秘的寂静之地,阴霾四伏,刺鼻的气味袭人鼻腔。在那个早上,浓重的海雾萦绕在这座森林高耸的松巅之间,在林间道路上投下了晦暗的阴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南卡罗来纳的白色日光光束开始穿透浓雾的遮盖。在我抵达种植园所在的普莱森特山时,天空已然明朗而湛蓝。
关于布恩种植园早的历史记载可以追溯到1681年,当时为了给女儿伊丽莎白准备嫁妆,一个名叫西奥菲勒斯·佩蒂(eophilusPatey)的富有的约克郡人买下了沃帕齐恩溪(Wampacheeone Creek )附近190 公顷左右的土地。他的女儿嫁给的那个英格兰人,就叫梅杰·约翰·布恩(Major John Boone)。在随后的一百多年里,布恩家族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在监禁于此的黑人奴隶的劳作下,他们建造了初的木质宅邸以及周围的种植园。1817年这处财产被布恩家族出售以后,屡经转手,后托马斯·阿奇博尔德·斯通(omasArchibald Stone)于1935年将其购得。他对房屋和土地进行的殖民复兴风格的改建依然保留至今。此处种植的作物仍和320多年前的一样,并且仍然供应给当地的市场。这使得布恩种植园成为美国仍在运转的古老的种植园之一。
到达种植园边界的时候,我惊异于它非凡的美丽。一条长约1.2 千米的大道从种植园的边缘直通向住宅,道路两旁排列着参天的橡树,仿佛远古的巨石阵一般。道路和树木都是布恩家族1743年修建和种植的。不无可能的是,17 世纪将这家人从英国送到此地来的船只采用的是同种经年耐久的木料。当我行经它们弯曲多节的枝干时,明媚的阳光从挂在上面的大片的西班牙苔藓中间穿过,洒在路面上,呈现出多样而暗淡的风貌。 这座“ 大房子”正如托马斯·斯通在他日志里所描述的那样,四周被低矮的红砖墙围绕,里面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精心栽培的花坛。万里无云的天空下,白色的廊柱如花彩般装饰着宅邸,闪烁着灼目的亮光,就像某个晴朗的早晨夺目的白雪一样。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在小树林和宅邸的外围建筑附近闲逛。西北角是弯曲的霍贝克溪湿地。我在一处自然水湾旁静静坐着,视线穿过一片红褐色野草和闪闪发光的水面,落到对岸茂密的森林里。正当我沿着河岸返回宅邸的时候,我注意到一场小型婚礼正在举行。目睹这个私密场景令我既感动,又有点儿困扰,因为远处种植园的9 所奴隶住宅的轮廓清晰可见。
在此之前,我仅仅是被周围壮观的景象所感染,并未关注布恩种植园以及其他散落在南方各州的种植园在历史中黑暗的一页。根据当地人口普查,布恩种植园一度将85 名非洲裔美国人蓄为奴隶。那是在1850 年,当时的霍贝克们( the Horlbeck s )正在扩张本地的制砖生意。不计其数的回忆录和信件讲述了种植园主施加给奴隶们的可怕的待遇,布恩种植园便是其中之一。为了尽可能多地利用这片土地上的自然黏土矿,土地所有者们让营养不良且饮水不足的奴隶从黎明工作到深夜,即便在烈日下也不给他们做任何防护。那一刻,我的内心争斗不已,一方面我感到如此哀伤,另一方面我对古老而壮丽的布恩种植园及其牧草地仍然深感敬畏。虽然从微观宇宙的层面我会惊叹于此地得天独厚的景观,但布恩种植园带有某种忧郁色彩的壮观图景,以及奴隶制所带来的巨大悲剧,也需要我们充分地认识和理解。布恩种植园的过去和现在并不能互相抹杀,而只能共存,两者的面貌都相当鲜明。康涅狄格州费尔菲尔德大学(Faireld University )的玛丽安·S·里根(Mariann S. Regan)恰如其分地概括了她的观感:“ 在这里我既看见了美,也看见了恐怖。我看到了威胁恐吓以及奴隶社会后的灭亡,也看到了布恩种植园这座平静的纪念碑。荆棘与果实一起生长,其根源取决于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