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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还是很想他

書城自編碼: 3739370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爱情/情感
作者: 王郁曦
國際書號(ISBN): 9787559462787
出版社: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2-04-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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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悬疑推理言情上线
敏感脆弱的少年和奋不顾身的少女,
一场牵扯十年的恩怨纠葛。
“我一切的执着都只为了寻找所有关于你的真相。”
他离开的那天,她才知道,挚友与爱人,都是你。
內容簡介:
那年,温藻在舞蹈室里见到了一个猫一样的男孩――他叫李招勒,大家称呼他为招勒。他不太爱说话,但他会因为温藻走夜路害怕而特地走得慢一点,他会因为担心温藻的安全而穿过满是积水的路来接她回家……他们蹒跚着走过漫长的少年时光,相互靠近,却又彼此疏远。
新秀摄影师李招勒意外离世,却留下一句令人费解的遗言,一段匿名者发送的监控视频让本就无法接受事实的温藻心生疑窦,案件处处透着诡异,为解开招勒去世之谜,她疯狂寻找着与招勒相关的人和事,却意外得知……
朝阳和夕阳之间只不过隔了十几个小时的距离,而我走向你却用了小半个人生。——温藻
關於作者:
王郁曦:
擅长奇幻风格题材的创作,着重刻画人物细腻的心理。
诗歌《沉船》获“南边文艺”杯“文学新苗奖”。
短篇作品散见于《怖客》《绘影》等。
目錄
目录:
【第 章:Kiss my palm】
【第二章:你了解他多少?】
【第三章:芭蕾舞演出】
【第四章:多年后,久别重逢】
【第五章:荒唐的传闻】
【第六章:跟我走】
【第七章:和招勒分别】
【第八章:你发烧了吗?】
【第九章:别跟丢了】
【第十章:我已经对你没有感觉了】
【第十一章:损坏的手表】
【第十二章:“爱”是什么?】
【第十三章:回忆中的林洵】
【第十四章:借刀杀人】
【第十五章:我找你好久了】
【第十六章:我和你才是一伙儿的】
【第十七章:你相信我吗?】
【第十八章:温藻,回头看我】
【第十九章:你喜欢招勒,对不对?】
【第二十章:逐渐清晰的真相】
【第二十一章:后的证据】
【第二十二章:我不怕你】
【第二十三章:谁是凶手?】
【第二十四章:再见理查德】
【第二十五:章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招勒日记/节选
后记
內容試閱
【章:Kiss my palm】
发现招勒死亡是在一个大雨天气,一大群警察穿着塑料雨衣站在案发现场维持秩序。来自各大新闻媒体的记者堵在了招勒家的门外,这里是招勒死亡的案发现场。
死者李招勒,是近年来在摄影界颇具影响力的新秀摄影师,以人像摄影而闻名。警方在检查尸体时,意外地发现招勒手掌上写有一行“kiss my palm”的英文字母。
根据目击证人,李招勒助理报警后的证词,他打开李招勒的家门后发现,满屋充斥着呛鼻的煤气味儿。李招勒在沙发上躺着,似乎睡着了。
“我叫了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回应我。上前轻轻推了他一下,他也没有一点儿反应。于是我又去抓他的手,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凉了。”成泽浩看着面前做采访的记者,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能不能描述得更具体一点?”
成泽浩极力想找一个合适的比喻:“你也知道那天晚上的温度吧,他的体温跟室外的温度差不多。”
“看来招勒先生似乎去世有段时间了。”记者低头做着笔记。
这段对话被编成新闻采访刊登在各大报刊、摄影杂志的头条板块,标题是“新秀摄影师李招勒去世成谜”,在摄影界引起轩然大波。
铺天盖地的舆论让警方不得不加快破案进度。当然,这属于他杀、自杀还是意外死亡,有待讨论。
我是在两天后才得到招勒死亡的消息,匆忙放下工作从日本赶回来。
去警局见招勒时,我已经连续两夜没有好好睡觉了。疲倦地躺在出租车后排,我裹着厚厚的大衣,侧脸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人群,一点点地消失在视野中。逐渐落幕的天色,幽暗的路灯接连亮起。
天黑了,我闭上眼睛,心脏却感觉始终被吊在喉咙里,有些呼吸不畅。
晚上八点,我终于在警局见到了招勒的遗体。面前的他被白色的被单盖住,明明没看见他,但我已经感觉出是他了。但是,扑面而来的全是冰冷,那是我完全陌生的温度。我僵在原地,牙齿打颤得厉害。
“招勒?”我轻声询问,没有人回答我。
警察戴上消毒手套,将裹住招勒的被单掀开,露出他的上半身来。他的身体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就好像躺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冰冷的机器。我次面对这样的他,一时间陌生的说不出话来。
警察指着他的手掌对我说:“的疑点是,这句‘kiss my palm’的英文,其他一切都符合死亡特征。”
征得同意后,我戴上消毒手套,颤抖着轻抚过招勒的发丝,顺着他的额头、脸颊一路向下,后握住他的手。全是冰冷的温度,是那样让人陌生的感觉。面前的招勒不会再睁开眼睛,不会再跟我说话了。
我不敢再往下细想,收回了手,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知道了。”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警察为我倒了杯热水。手指摩挲着纸杯能感受到热水渗出来的温度,我渐渐从这种温暖里苏醒过来。
警方例行公事地对我展开询问:“姓名。”
“温藻。”
“年龄。”
“27岁。”
“和李招勒是什么关系?”
“朋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看着窗外的小雨,时断时续,已经缠缠绵绵很久了。我一向讨厌这样的鬼天气,让人胸口闷得难受。我努力将负面情绪消化好后,看向面前整理资料的警察,问他:“他是怎么走的?”
警察思考了一瞬:“嗯……根据我们目前调查得到的证据,初步判断是一起煤气中毒的意外死亡案件。具体的进展不方便跟你透露,到时候你去看我们警方发布的通告就好。”
“后一次和李招勒联系是什么时候?”警察接着问我。
“半年前,我记得是在十月份的时候。自从我去了日本,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我和他已经半年没有见面了。半年前,我出国去日本工作,他来送我。还记得那天他的模样,也许是连续工作多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的脸色很难看。
我有些担忧地对他说:“你快回去休息好了。”
他扶住额头往下点了点头,疲惫地揉眼睛,用慵懒的眼神看着我说:“那你一路小心。”
我和他从十三岁开始,至今已经是十几年的好朋友。
警察坐在我的对面,低头做着笔录。我却在想着躺在隔壁解剖室的招勒,他生前是那样一个热爱整洁的人,死后却要躺在这样一个昏暗而狭小的地方,身边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像是一个被摆弄的玩具。
“我想把招勒带走。”说出这句话时,对面正在做笔录的警察都被我吓了一跳,有些好笑地抬起头看我。他说:“姑娘,李招勒先生的家属明天会来领取遗体。”
他说的家属我知道,是招勒的哥哥李钟川。招勒的父母去世后,招勒的亲属也只有他了。
我有些恍惚自己说出来的无厘头的想法,在大家眼里,我和招勒不过只是十几年的好友而已,又有什么资格替招勒安排后事呢?
和我一起接受调查的还有招勒的助理成泽浩,晚上九点钟,他才结束工作匆匆忙忙地赶来,作为人证再次接受调查。
我在警局大厅里休息,等待着成泽浩结束,我和他并不熟识,只是彼此认识的关系。他是和招勒一起工作了很多年的助理,除了照顾招勒的生活之外,还负责一些简单的摄影工作。
等了一会儿,成泽浩从审讯室里出来。我站起来直勾勾望着他,他也看到我了,有些困惑地迎上我的眼神往我这里走过来:“温藻?”
“是我,我们可以谈谈吗?”
“当然了。”
三月份,温度却没有一点儿上升的预兆,呼吸起来都还会从鼻孔里冒出薄薄的雾气。我和成泽浩步行在街上,寂静的夜晚里,在偏僻的警局附近,连过往的车辆都很少看见。
我的情绪不太高,所以说话的声音也极小:“招勒走前,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像往常一样忙于工作。他去世的前一天,凌晨才结束了拍摄工作,像往常一样回到家里,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写在招勒手掌上的那句‘Kiss my palm’,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成泽浩有些苦恼地挠头,“我没注意他手掌上还写着这样一句话。吻我手掌,应该是给文至粤的吧。只不过,近我也没有见到她。不过我听说她也来警局配合做笔录了。”
说起文至粤,这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模特,是招勒的女朋友。已经和招勒在一起有好多年的时间了。
“说起来,可真是奇怪。招勒先生平时是不做饭的呀,怎么会煤气泄漏呢。”成泽浩看起来也有些苦恼的样子,“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一打开门,满室说不出感觉的怪味儿。我马上感觉不好了,赶紧去打开了窗户。”
“窗户?”我因为这个词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当时现场的窗户是关着的?”
“怎么了?”成泽浩皱了皱眉,也许是感觉不到我突兀的点,“如果不是因为门窗封闭,招勒先生怎么会煤气中毒呢?警察没跟你说细节吗?”
“我不是很清楚。”我回答他,“所以才会找你问问。”
从招勒相关的报道里,我只是看到了一则官方发布的简短的死亡通报。直到今天,我依然不太清楚案发现场的所有细节。我只能从成泽浩的口中,努力去探寻出一些可以深究的蛛丝马迹。
我总觉得招勒的死不会是场意外,也许是我一时间无法接受。可当成泽浩告诉我现场的门窗是紧闭着的时候,我才突然嗅出一丝可疑的气息。
招勒患有多年的幽闭空间恐惧症,跟他一起共事的同事或是朋友,都知道招勒的怪癖,每次在室内办公,总是要将窗户打开。
但是招勒却从未解释过自己患有幽闭恐惧的事情,以至于做出这样奇怪行径的招勒,在大家眼里,是一个行为举止不正常的怪人。
而他在家也多年保持着这样古怪的习惯,打开门后的件事情就是把窗户打开。想到这里,我的大脑完全被这种困惑所侵占了。
“他不应该会关掉窗户的。”我想着,说出了口。
成泽浩有些疑惑:“我大概知道招勒先生工作的时候有喜欢开窗的怪癖,可是就连在家休息他也要打开窗户吗?他去世的那天刚下过雨,天气那么冷。只要开一会儿窗,室内会冷成地窖的。”
“我也不敢肯定。”我摇了摇头,隐隐觉得整个案件似乎有什么蹊跷之处,却又对这蹊跷的地方说出上来。
已经是深夜了,难得这样寒冷的天气,街边还有没有收摊的馄饨。穿着厚厚羽绒服的中年女人坐在街角处桌子边打瞌睡,她躲在用墨绿色雨布撑起来的小摊里,用围巾将帽子和脖子一起围住,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太好了,有东西吃了。”成泽浩兴奋地搓起手,向馄饨摊大步走过去,“老板,现在还有馄饨卖吗?”
女人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慌乱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哦,有的。”
“要两碗。”
馄饨的味道飘进鼻子里,却让我有种想吐的感觉。我疲惫极了,丝毫没有食欲:“我不要,谢谢。”
我还在想着招勒的事情,看成泽浩吞完了一大碗馄饨,我们才在凌晨时分各自散去。
回到家,室内安静极了,我疲倦得几乎可以席地而睡。透过落地窗户,我看到对面的楼层亮着暖色的灯光。我没有开灯,去了洗手间仔仔细细将手洗好,又用崭新的毛巾反复擦拭干净,才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我用卫生纸包好的消毒手套,将它锁进柜子里去。
满身都是疲惫,我没有脱衣服裹着被子躺到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却始终毫无困意。招勒的模样又从我的大脑里冒出来了,我难过得没有哭的力气。
一直到夜半,我都还在睁着眼睛。想念招勒,这种极致的思念让我鬼使神差地爬起来,打开了窗户。
这样的天气,到了深夜时分是寒冷。我脱了外衣,走到洗浴室打开冷水,站在花洒下将全身都浇得湿透,冰冷的水打在身上有种刺骨的疼。这是接近他此刻在的温度,我想再离他近一些。
我打着冷颤从浴室出来,冷风依旧从窗户外接连不断地吹进来。而我此时像一条刚从水里蹦出来的湿漉漉的鱼,窒息、绝望。
我没有擦干身体,就蜷缩在床上,祈祷着自己赶快睡过去。直至此刻,我仍保留一丝侥幸,期盼着这只是一场格外真实,让人身临其境的梦罢了。
等我再次醒来,一切都会回归原位。我会像往常一样,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赶去工作,而他还活着。
我睡了好多天,在连续不断的梦里,我做的每个梦都是关于招勒的。
他在梦里也依然话不多。我梦见他拍照的时候,端着相机,眼神专注。他吃东西的时候,习惯慢条斯理地咀嚼。他总是笔直地挺着肩膀,像一只孤冷的猫。
跟他有关的所有事情,我都没有忘记,并且在这个时刻格外的清晰。直到被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吵醒,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手机还在桌子上“嗡嗡”响着。我想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身体虚弱得没有任何力气。
我费力地抓住桌子上的手机,是李钟川打来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是疲倦极了:“明天是招勒的葬礼,你来一下吧。”
我不太愿意面对的事情,现在还是被曝露在我的面前了。我像被人拎住头发从水里拖出来,瞬间清醒了过来,难过的事情终还是要面对。
黑漆漆的夜幕,从窗外渗进来,不带一点儿温暖的色彩,还有十分钟就到凌晨了。
我盯着天花板,再也睡不着了。
2006年,我刚刚升入初二。
父母刚刚离婚,爸爸把我丢给了妈妈。她工作极其繁忙,经常深夜八点才会回到家里去。我放学的时间早,回到家里,写完作业,再去门口的小餐馆吃碗炒粉。差不多这个时间,才能看见她开的车从餐馆门口经过。
饭馆里的那台老式电视机放着近很火的一部古装电视剧,看着它播到了片尾结束,我低头匆匆扒完了碗里的炒粉。回到家里时,妈妈已经洗完了澡,正搜索着电视娱乐节目。她近沉迷一台舞蹈综艺,常常加班回来后,会霸占电视看到深夜。
“吃饭了吗?”她问我。
“吃过了,我先去睡觉了。”我说。
回到房间关了灯,闭上眼睛好大一会儿也没有睡着。妈妈推开门进来,打开灯:“今天我路过江北路,看到有一家的芭蕾舞教室。明天我去问问看,合适的话,你下个星期就去那儿学舞蹈,也省得周六日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
“我不是很想去学跳舞。”比起跳舞,我更喜欢找本书,啃着薯片缩在角落里看一下午。
“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多想跳舞,可惜那个时候家里没钱。现在经济条件好了,主动让你学还不乐意?你不知道一节舞蹈课多贵吗?”
知道拒绝没有什么意义,我只能默默接受,将被子扒起来遮过头顶:“好,我学。”
十月份,天气凉爽。我喜欢这样不冷不热的季节,街边的梧桐树叶开始泛黄。转眼到了周五下午,我背着书包出了校门,看到妈妈难得站在学校门口等我。
“今天我请了假,带你去舞蹈教室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从学校到江北路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妈妈很快就停车把后座上睡觉的我喊醒。我迷迷糊糊地跟着她上到五楼,接待我们的是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漂亮女老师。
在教室里晃了一圈,妈妈十分满意地拉着老师在角落里商讨学费的事。我百无聊赖地揪住书包带,晃晃悠悠走到休息区。
低头看见自己白色的帆布鞋粘上了泥浆,我动手擦鞋的功夫,抬起头,对面的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面容清秀却又精致,像是被精心雕刻出来的玉。他在喝水,小口小口地往下咽着。放下矿泉水后,他往前走了两步,下巴微微上抬,踮起脚,动作轻得像是一只猫,不发出一丁点儿响声。
直到他跳着舞转回身,目光扫向我的方向,我才将眼睛垂下来。
我开始在芭蕾舞蹈室上课了,每周六至每周日。我每天都会看到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听说他叫李招勒,但大家都叫他招勒。
舞蹈课下课时临近傍晚,天色暗沉。教学楼后有一条小路通往家门口,旁边是一片荒废的建筑工地,两边池塘的杂草已经长得很深了。路边没有路灯指引,我走得很慢,黑暗渐渐来临,大风刮过,有植物的绒毛顺势钻进我的鼻子。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忍不住揉揉鼻子,再抬头看向前方时,有一抹高高的黑影在我的前方慢慢移动着。
我慢下脚步来,跟他拉开距离,在他身后慢慢走。
穿过漫长的小路,前方渐渐有了光亮。面前的黑影也清晰起来,是招勒。他没有回头来,我只看到了他修长的背影,微微露出一些脸颊的轮廓,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我从回忆里气喘吁吁地爬出来,像只缺氧的鱼。等待着阳光从窗外慢慢泄进,我糟糕透顶地起身了,走进洗手间,呆滞地看着镜子里自己乌青的眼袋,默默梳好头发,穿好黑色的衣裙。今天是招勒的葬礼了,后送一送他,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第二章:你了解他多少?】
我在教堂见到了招勒的哥哥,这位叫李钟川的中年男人。记忆里我很少见到他,他的脸色和我一样差劲,但在强撑着的样子,有气无力地招呼我:“你来了。”
我们简短地问候过,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安静等待着葬礼开始。花圈的中央放着招勒黑白遗像,他还是那样年轻的人。我难受地将脸别过去,来吊唁的宾客陆陆续续赶到,文至粤出现得很晚,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她身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在脑后盘起。径直向李钟川走过去,低声说着什么。
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背,回头看到成泽浩坐在我的身后,像是被我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的样子,硬生生愣了一会儿才问我:“警方公布的关于招勒先生的死亡通报你看过了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都好多天了,调查通报上显示着招勒先生意外死于煤气中毒。”
对于这个结果,我已经猜到了。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响了两声,我点开看,是一条陌生邮件。邮件附带着一个短短的视频,仔细看,镜头有些模糊,是以俯视的角度往下拍摄,应该是一个监控视频。
视频上的画面是通往招勒家门口的一段小路,时间显示着是三月二日,凌晨一点三十分,文至粤穿过小路敲开门进到了招勒家内,五分钟后离开了。
那样的日子,我不会忘记的,正是招勒去世的当天。我不可置信地看完了视频,哆嗦着双手反复检查着发件人的邮箱,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联系人。
他用这样的录像,是想告诉我些什么。我的大脑像是触电一样,瞬间回想起招勒死前遗留下来的一些可疑事情。招勒去世的那晚,文至粤曾出入过他的家。他随后死亡,留下手掌上一行“Kiss my palm”的英文,并且他的死亡现场门窗紧闭,这对于一个患有严重幽闭空间恐惧症的患者来说,是极其不正常的一件事情。
这段视频,在现在看来,验证了我种种不安的猜测,招勒的死或许根本不是一场意外。
我从思绪中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刚刚文至粤的方向。葬礼已经开始了,李钟川握着话筒,站在台上念着演讲稿上的追悼词。
我向四周到处打量,寻找着文至粤的身影,我迫切地想跟她确定,招勒去世的那一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怎么了?”成泽浩小声问我。
“文至粤呢?”
“我刚刚看到她从后门出去了。”
我仓惶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门外奔过去。经过走廊时不小心撞到了宾客的腿,大家诧异地看我。李钟川也明显错愕了一瞬,念演讲稿也磕巴了一下。我匆匆忙忙穿过大堂,奔出了门外。
左顾右盼中,我远远地看到了文至粤。她站在马路边打着电话,远处黑色的汽车缓缓停在了她的身边,她挂掉了电话,拉开车门像一阵风一样快速钻进了车内。
汽车在车流中转了个弯,我左右躲避汽车和行人追了上去,但它还是将我甩出了一段距离。我奔跑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眼看汽车渐行渐远,我崩溃地大喊:“文至粤!文至粤!你停车!”
即使我声嘶力竭地大喊,汽车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嘶吼声震得我声带发疼,汽车在我面前快速远去,消失成了一个黑点。我慢慢停下脚步,弯腰在路边大喘着气。我脑袋发懵,招勒去世前的一段时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才会导致了他的死亡。
我失魂落魄地返回到礼堂,李钟川已经念完了追悼词,正在和来往献花的宾客寒暄。我迫切地想要了解关于文至粤的更多事情,在人群中找到了成泽浩,径直朝他走过去。
我走到他面前:“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成泽浩跟我走到角落里后,才小声跟我说,“刚刚你突然跑出去,李钟川脸色都变得不大好了,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关于文至粤。”我将邮件的视频放给他看,“就在招勒去世的那一天,她在案发前出入过招勒家。但是我了解招勒,他有严重的幽闭空间恐惧症,在家的时候,几乎每天开着窗户。所以我总觉得案发现场,门窗紧闭的调查结果和我了解到的实际情况有些出入。我怀疑文至粤在招勒离世前,和他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招勒去世的时候,才会在手掌上留下那一行‘Kiss my palm’的英文。”
“你怎么会有这个监控视频?”成泽浩不可置信地结束了视频观看。
“陌生人发给我的。”
成泽浩显然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文至粤她和招勒先生的事情,我不怎么清楚。文至粤偶尔会到招勒先生的工作场所找他,但似乎都是来吵架的样子,招勒先生不怎么理她,很多次都是不欢而散。我近见到她,也就是在大概半个月前,文至粤闯进招勒先生的办公室,争吵了几句才离开。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听到这些,当下的感觉让人不免怀疑文至粤。我揣着这份怀疑的态度,失魂落魄待到葬礼结束,看着来往的宾客接连离开,才等到了和李钟川说话的机会。
教堂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宾客站在一边寒暄着,卸下了担子的李钟川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肩膀,垂着脑袋。
当我走到他面前时,他还垂着脑袋看着地面。察觉到我的靠近,他才抬起脸来看我,露出一个机械式的笑容:“什么时候回日本工作?招勒的事情耽误你这么久。”
“我近期不会回去了。”我说,“我想问你,关于文至粤和招勒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怀疑招勒去世的事情跟文至粤有关系,招勒去世那天晚上,文至粤曾经去过招勒家。”
我正要拿出手机上的视频给李钟川看,他倒是率先开口了:“这件事我知道,我在警方那儿看过文至粤出入招勒家的监控视频。但是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半个月前她就跟招勒分手了。那时她要去英国留学,晚上去见招勒,也是为了告别。”
我的心脏“咯噔”了一瞬,还没有反应过来,李钟川又接着说:“因为招勒的事情,文至粤推迟了行程,一直到今天才出发去机场。”
我当场愣住,随后才渐渐反应过来。我从李钟川的只言片语中努力去分辨出一些可用的信息:“他们分手了?”
“是。”
“这样说来,我更加有理由去怀疑文至粤,我了解招勒。”我自顾自地分析着,“我走之前,他还好好的。他是那样一个严谨到一丝不苟的人,连一杯水的摆放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没有理由相信他会因为一时大意,死于煤气中毒。”
“温藻,你先冷静,我说的事实。”
“我没有激动,李钟川。”我看着他,“我一直在冷静地思考招勒的事情,你相信我吗?还是相信你所听到的‘事实’?”
“你在证据面前,对我说这些是没有用的。招勒突然离开,你和我都很难过。”
“我也有证据!”我坚决地相信自己的判断,“招勒有很严重的幽闭空间恐惧症,严重到在室内工作和休息都不能关窗。不论刮风还是下雨,他家的窗户几乎每天都开着。这些,你应该从来都不知道吧。但是为什么他死亡的案发现场门窗紧闭?他去世前手掌上留下那行‘Kiss my palm’的英文,我有充分理由怀疑文至粤。”
“你怀疑她什么?怀疑是她杀害了招勒?”李钟川面苦笑着看我,“温藻,我看你脸色很差,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
“我没有在胡说八道。”我感到极其无力,我如此认真地在叙述一件事情,却被当成玩笑一样对待。
“你根本不了解招勒。你有见到过他因为幽闭恐惧症发作,而惊慌地无法入睡吗?你根本不知道,所以总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看待一件事情。”
“那你以为你了解他多少?”
我咬紧了牙:“我了解他……很多很多。”
我回到家,煮了碗面。食物吃到嘴里却没什么感觉,吃了两口就觉得很饱,味如嚼蜡大概就是这种滋味。
吃了两口,我接到了成泽浩发来文至粤的电话号码。我立刻起身拨出文至粤的电话,片刻后手机响起机械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她突然一声不响地消失了,留下一团糟糕的局面给我。
我默默打开邮箱,翻到陌生的收件页面。心中充满着巨大的疑问,我回信过去:你是谁?
邮件发送出去,像是一滴水落进大海里一样悄无声息,跟刚刚拨出的那通电话一样有去无回。我被这样巨大的疑惑和不安包裹住,回头望向柜台,上面摆放着我和招勒的一张合影,用褐色的木质相框紧紧镶嵌着。
这并不能算是我和招勒的单独合影,其中挤着几个穿着芭蕾舞蹈服的女孩子。我安静地注视着镜头,招勒和我一样,用一种不带情绪的面庞看向前方,他的眼神清冷得像是一缕烟。
这张照片拍摄于我十三岁的时候,那年招勒十五岁。
窗外响起“嗡嗡”的声音,从天降落的淅淅沥沥的雨水将玻璃窗户打湿了。明明是这么久远的事,偏偏我还记得,像刻在心里那样清楚。面条被我搁置在桌上,慢慢变凉。我越过它走到窗前,雨水将外面的世界模糊了,我像是被困在牢笼里,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时,看到妈妈手握着厚厚的围巾,将它缠在我的脖子上。
“怎么突然就下起雨来了!”妈妈对着窗户外的雨叹气,随后拉上了窗帘。
“一会儿带你去见妈妈给你说过的张叔叔。”妈妈蹲在门口系鞋,我从她身后钻出门去,躲在一边打量她。她今天穿上了那件一直很喜欢的格子大衣,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头发也漂漂亮亮地在脑后盘了起来。
我跟着她到了地下室,钻进车内,使劲拉开安全带系上。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下室,我还在一边摆弄那条勒得我浑身难受的安全带。很快,我就被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车窗外骤雨突至,“噼里啪啦”地拍打着车窗,天色瞬息间暗下来。
妈妈转着方向盘慢慢往后倒车,我缩进厚厚的大衣里,陷进座位上,用胆怯的目光打量着四下漆黑。嘈杂的雨声将我们包围住,车窗外慢慢远去的街道在雨幕里呈现出一种灰暗的模糊状。
“温藻,给你说话呢?有没有认真听!”我趴在车窗边看窗外的雨,妈妈的声音在耳边逐渐发大,似乎有怒吼的征兆,我这才惊醒似的反应过来,“你跟我说话了吗?”
“你这样不认真可不行啊!见到长辈要有礼貌,一会儿主动跟叔叔和奶奶去打招呼,记住了吗?”
我试探性地询问:“我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立马被反驳回去。
我不再说话,沉默地坐在座位上,听妈妈在一旁絮絮叨叨:“明明不是台风快要来的季节,怎么比刮台风还冷呢。”
车子在半小时后驶到了目的地,我从车窗向外望去,撑着一把蓝色雨伞的男人站在酒店门口。见到我们停下车子,他撑伞走来,主动帮我拉开了车门。
当他凑近时,我才看清他的长相,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眉目柔和,面颊干干净净的,可不像爸爸,下巴上都是硬邦邦的胡子。我还在打量他,下一瞬,他已经单手帮我解开安全带,把我从车上抱下来:“冷吧?先跟叔叔进去。”
初次见面,被怪叔叔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似乎也并不是很反感。妈妈看着他时,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这是我从前很少见到过的。她难得开心,我替她欣慰,内心却又有些隐隐的酸楚。
这场是大人之间的饭局,饭桌上,我见到了妈妈口中的奶奶,是叔叔的妈妈。她坐在我的对面,一直在打量我。我埋头吃着碗里的菜,故意避开她的眼神,听到她问妈妈:“这是你的小孩吧?”
“是,她叫温藻。”语气一转,听到她喊我,“温藻,快叫奶奶。”
我抬头,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僵硬地吐出两个字:“奶奶。”
“这孩子好,长得蛮俊的,看着也机灵。”
“哪里,这孩子不爱说话,见人也不会主动打招呼。”
“小孩子嘛,都认生的。”
我安静地吃着饭,听着桌边大人闲聊着结婚以后的事情。离我远的桌角,放着一叠老酒烧黄鱼,这是我喜欢的一道菜。
站起来夹菜似乎不太礼貌,又不敢打扰大人,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却在心里认真思考了很久。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我抬头瞥了眼妈妈。
“你怎么了?”
如果我把想法说出来的话,会很尴尬的吧!我将话默默咽下,继续低头扒着米饭。
“你看,温藻很乖的吧。”我听见妈妈跟叔叔夸我,“只是不怎么爱说话。”
“长大就好了。”
我将口里的米饭默默吞下去,又抬头看了看桌角的老酒烧黄鱼。一直到聚餐结束,我都没能吃上一口。
回家的路上,是叔叔在开车送我们。我躺在后座上昏昏欲睡,妈妈在和叔叔小声说着什么,前座偶然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他们好像处在春天一样,而我感知到的却是冬日的严寒,我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将耳朵埋进坐垫里去。
当天晚上,叔叔搬来和我们同住了。夜晚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搬家的声音,还有妈妈跟叔叔听不清楚的窃窃私语。
陌生的男人突然变成了家庭成员,也即将成为我名义上的父亲。我明明做好了准备,但在见到他时,扑面而来的却是对未知的恐慌。
忽然之间,我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
和我一样不爱说话的,还有那个叫李招勒的男孩子。每周六的芭蕾舞蹈课,休息的时候,那个男孩子靠在窗边,小口抿着水杯里的水。对比四周打打闹闹的孩子,我和招勒像是空气一样沉默着。
他真像是一只猫,我忍不住偷偷观察他。他似乎总和我一样,每次都是留在舞蹈室里后才离开。
又到了傍晚时分,暮色四合,从窗外散进薄薄的光线来。我坐在门口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穿好袜子。招勒已经从更衣室走出来,穿着黑色的外套,经过我径直推开了门。
他穿过傍晚间扑下来的稀薄光晕离开了,我没有听到一丁点儿响动。
“温藻,路上小心。”我刚站起身,老师从更衣室出来跟我道别。
“好。”
废弃工地处的那一片芦苇已经枯萎了,路边也逐渐看不到花草,慢慢变成光秃秃的一片,大多灌木即将进入冬眠的状态。
我低着头大步闷声走着,抬起头时,又远远地看到了前方的招勒。他走得很慢,我也跟着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似乎谁都不愿意打扰谁一样。
突然间,他停下脚来,弯腰在路边蹲下。他低头盯着脚下的方向,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
直到我走近了,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我隐隐约约觉得他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脑海里窜出几条从报纸上看到的新闻,“乘客巴士上心梗发作昏厥”之类的新闻。犹豫了片刻,我重新倒回到他的面前,试探地问:“你怎么了?”
他举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有一群蚂蚁从他的脚边路过,顶着一小块白色的面包渣子,轮番接力,往蚂蚁洞行去。
“蚂蚁是群居动物,很会团队协作的。”我想起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动物解说,有感而发,却又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抬起脸来,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正在看着我,眼珠透明的像是玻璃,清冷极了:“我见过你,在舞蹈教室。”
“我叫温藻。”我说话的时候,他似乎没有注意听,我看着他垂下眼睛,又重新去看他的蚂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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