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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耳当年以《衣钵》引得文坛关注,小说中“沈从文式”的诗意渲染与浅淡乡愁,加上田耳“凤凰之子”的身份,多少会唤起人们心底对于“第二个沈从文”的瞩望,但是,直到《一个人张灯结彩》为田耳在文坛赢得普遍声誉,然后再接连奉上《人记》《掰月亮砸人》等拥有确切历史感的作品,人们才怦然惊觉,原来沈从文的这位小同乡,一直在试图摆脱老乡贤所构筑的诗意湘西,直至在“地域-历史”的框架内建构起属于自己的时空谱系。
——陈天
没有一个人在心理上是完全健康的,起码不可能一生都健康,田耳的笔恰恰就伸入这不健康中。在田耳笔下,没有的善恶,没有的好坏,有时还会把人物主次的界限也模糊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似源于定数。
——余华
在田耳内部有一只飞跑着的狐狸,他对听众的反应,有敏捷的预感和判断,随时准备着再变一个魔术,赢得喝彩。
——李敬泽
田耳有在平淡叙述中直抵人心的本领,他艺术感觉很强,能精准地把握住周围世界的脉搏,走进人们的心里去。
——王安忆
田耳的平民视角,使他把某种创作者的神性置换成了和人物休戚与共的权利,而这种姿态恐怕是当下很多作家所真正需要的。
——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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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鲁迅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郁达夫小说奖获得者
当代文坛不容忽视的一个名字——田耳 经典湘西中篇小说集
“凤凰之子”田耳从湘西出发,却没有续写老乡贤的诗意湘西,而是选择了另一道时空谱系。这位小说家用扎实、精湛的故事功底,给我们呈现出一幅幅性灵神秘的湘西旧景,他笔下的湘西是潸然动容的、愚妄灰蒙的,也是生蛮曲折的,试图重唤起人类对自然大地的古老敬畏。
《掰月亮砸人》
蔸头寨三十几岁的叫花子狗小,在广林县竹山煤矿塌方事故中被困九十多天,意外创造了绝境求生的奇迹。外界记者凌博士、丁博士的造访,却让本地流传出狗小吃人的传说,狗小因此步入更深的绝境。
《人记》
讲述湘西土匪的传奇故事。“人记”,是一种类似于民间流行的“奇人异相”之类的附会说法。除了代表一个人具备特殊的奇能异禀,还与人的性命相联系,“人记”一除,命就没了。老匪首十一哥充当贩盐挑夫后被切断歧指,后在一次挑盐半道被冒名的旧友韩瘤子劫财,在反劫并制服劫匪之后,十一哥回顾自己早年经历,尤其是匪首韩瘤子充满善意的死亡,无意暴露了自己身份,只好重拾匪性,杀人灭口。
《戒灵》
湘西云窠寨长期有豹患。山民们将人类的行为模式投射到神灵身上,用以解释自然万象、吉凶福祸。扁金小时候喝过几口豹奶,对豹子有着天然的亲切感。后经猎户出手消除豹患,扁金将小豹私藏,取名戒灵,意图驯化,但小戒灵野性难驯,一次意外的刺激,唤醒了它沉睡的兽性,咬死了扁金的养子。自然天性难以改变,不可违拗。但作者却留有余地,扁金放生了“小戒灵”,“小戒灵”也在扁金的教养之下通了人性,知道腊肉好吃,也知道如何灵巧地躲避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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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田耳,湖南凤凰人,1976年生。1999年开始写作,2000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已在《人民文学》《收获》《钟山》《花城》等文学期刊发表小说六十余篇。其作品多次被各种选刊、年选转载。2007年凭借中篇小说《一个人张灯结彩》获得第四届鲁迅文学奖,成为年轻 的鲁迅文学奖得主。另曾获第五届人民文学奖,郁达夫小说奖,第十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现供职于广西大学君武文化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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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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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灵
4.豹子的领域
翻过一道矮梁,现出一片棕红色的石林,石头参差零乱,中间岩窠岩洞密密麻麻地隐藏着。岩石中间有小片小片的空地,长着一丛丛狗尾草、黄茅草。一看就晓得,这是兽物出没隐身的上好场所。
扁金仍寻得见豹子遗留下的踪迹。狗血早已在体内干涸,但当狗尸擦过草树,仍会留下一星半点的暗斑。循着这些不易察觉的痕迹,扁金又穿过这片石林,看见前面百十亩大小的一块空地,黄茅草长得茂盛,因今年雨水不足,只有半人多高,而且天气未冷就已悉数焦枯。扁金眼里是一片寂寥瘆人的景象。他把那支火枪端好,便往草窠当中走去。草窠里没路,扁金时常得用枪管拨开横在前面的刺藤。耳里铺满虫豸聒噪的声响。
前面那一窠草有被豹子卧过的痕迹,拨一拨,豹毛就飞了起来。接着,扁金闻到浓烈的狗血腥味。狗肉摊开着,剩着两条瘦长的后腿,连带一块肚皮。肚皮被撕开直到尻子,里面的下水被掏过了,稀烂的。摊开的狗肉挂在一丛火棘树上。火棘子要么没长出来,要么被人捋光了。大旱之年,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有人来过。
扁金把狗后腿提起来,蛮重的,少说也二十多斤。于是,扁金满心欢喜,想这大半日的寻找,总算没白费。他把两腿狗肉翻过来,肚皮朝上,如同下江佬挂褡裢一样挂在了肩头。死狗鬼共农腊的腿杆细处,摸着都有人的手腕那么粗,扁金一捏,正好捏得有一握。
他刚要走出草窠进入石林,满脑子正努力记忆着狗肉的芳香,这时,后面就有一股风声,仔细一听,正是豹子的嚎叫。扁金端着枪就转过身子,四处睨去。还是刚才那片草窠,虫豸的鸣叫却突然哑了。等不多久,看见一只兽物脑袋从几蔸升麻中间探出来,知道是豹子,但它身子没现出来,那脑袋状如一只胖猫,显出憨相,并不让人过于惊惧。它眼的内角往下挂着两线黑条纹,绕着嘴角一直扯到下巴,透露着暴戾嗜血的秉性,这才和猫区别开来。
豹头一矮,身子一纵,蹿出了升麻丛。豹身和豹头明显不合比例,而豹尾,又和豹身不成比例,尤其粗长,尾端蓬松,犹如老人做烟斗用的老竹根。豹子见眼前是只两脚兽,身上挎着自个没吃尽的狗肉,手里还操着一根粗长的家伙,不敢造次,也不敢放松了心情去打个呵欠,伸个懒腰。豹把浑身的毛都耸了起来,臀部翘起前肢猫低,做出随时都会扑腾的样子。扁金站着不动。他晓得现在动不了。
豹子把样子摆了好一阵,见眼前这只两脚兽并不惧怕自个,便把前身探高,两肋耸起来,张口便嚎了一声。它还待再嚎一声,扁金手一哆嗦,把扳机扣着了。豹子听见一个声音,比自个的嚎声要高出许多,挟带一股怪味。再一看,颞侧一撮茸毛已经焦煳了。豹子缩着头便往后跑,跑不多远,又扭回来,盯着那只两脚兽。
两脚兽手里拿的那根细长的家伙,前端还在冒烟。于是豹子猜测,那家伙招惹不得。但又不忍离去,慢慢地,又拢了过来。
扁金头回正面 一头豹子。以前,找狗也仅在云窠寨周围,地势熟悉,纵是远远看得见豹子,也早早闪避开了。这一遭,他只顾着找狗,离得太远。这一带,是豹子的地盘,它更熟悉地形地势。豹子早早地在周围一带撒下尿迹,示意别的兽类非请勿入,放明白点。但扁金这日找了进来。
心子紧了一阵,扁金慢慢又放松了。他盯着现在退守在十丈开外的那只豹子,不敢分神去给枪管填火药。他晓得,豹子也并不知道他手里只剩下一管空枪。他对填火药上铁砂之类的事并不熟悉,等把枪再次装好,那豹子可能已经把他肚皮豁开了。
形成僵持的局面后,扁金心思活泛了,一耸肩把狗后腿抛在地上。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人怕山上的兽物,兽物更怕两条腿的人。不凑巧撞见了,得使些攻心之术。若是胆小,生出怯意,整个人一稀软,一旦对方瞧出来,命就保不了。那一回,扁金去离寨子很远的河滩侍弄庄稼扯稗子,一不注意误了时辰,天黑下了,才想到得回自个那间四季漏风的茅棚。走到一处山沟,伸手已经看不见五指了。仰起头,天际和山廓已互相融入,彼此不分。扁金凭着记忆往云窠寨的方向去,走着走着,迎面有个活物渐渐拢近。听那响动,仿佛也在赶夜路,走得很疾。扁金起初还当是别个寨的人,打个招呼,没见应声,那活物突然蹿得更快了,和扁金撞在一起,一同滚进旁边的草窠。
扁金这才认定活物不是人,却辨不出是别的哪样,不知它是否会伤到。扁金吓得不行,手上却没闲下来,干脆一把把那活物搂住,用头抵住那活物的下颚,用力抵死。双方都叫不出声音,一直如同情侣般深情地抱紧。扁金摸在那活物身体上,触感也格外蹊跷。那活物身上披着的,又似绒毛又像鳞甲。过得个把时辰,扁金能感觉那活物浑身松懈了,自个便也稍稍松下来。双方都放开来,不作声,自顾走自个的路……
此时,扁金脑里再次捣腾出这往事,心里也稍有放松。看那个头不大的豹子,还在那地方试探,不敢拢过来。扁金干脆做出架势,往前冲了几步,那豹子果然掉头又蹿了几步。但扁金停下,豹子扭了头又紧过来,比方才的间距还缩近了些。扁金晓得这东西比狗有胆量,这办法使不得,只好原地不动。天上飞过一只岩鹰,扁金和豹子的眼光只往天上闪了一瞬,又落到原处。扁金闻见自个浑身的汗味,汗水正涔涔地往下流淌。
扁金忽然想到,今天会死在这个地方。他又想,死在这里,寨里人都不晓得,尸身也留不住。他心底泛出一种冰凉蚀骨的滋味。他想挪一挪步子,竟然挪不开,浑身被一股古怪的力道攫住,木楔一样楔在原地。他听见心子跳动的声音潮水般地涌起。
又过得一阵,扁金听见在左侧另一只豹子的叫声。那是一种类似“喔喔”的低鸣,不是向敌手示威,而是在呼朋引伴。扁金被这声音唤醒一样,竟然能动弹了。他偏过头去看看,在不远的一处岩崖上,多了一只身形巨大的豹子。他无端猜想,那应是一头母豹。母豹往这里瞥了一眼,只一眼,就收回去了,脸廓是傲然的神情。母豹蹲坐在崖头看向很辽远的地方,似乎并不介意扁金这两脚兽突兀地冒出来,闯入它的领域。
与扁金僵持着的那头豹子似乎不愿意就此罢休。岩崖上的母豹的鸣声却越来越疾,有了催促的意思。那头豹子使劲睃了扁金几眼,这才一晃身体,闪进黄茅草里。
扁金当时还不太敢信,这一遭,竟又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他转身要走,也没忘了把狗肉重新扛上肩。穿过石林,再翻过两座山,前面已经有了田地和石砌的山路,有了人居的气息。扁金这才敢坐下来深深喘几口气,憋了太久,喘出的气息显得异常浑浊。喘匀了,他也敢折回去记起刚才的那一幕一幕。这时忽然明白了,那个头小的豹子,哪能拖着鬼共农腊去那么远?肯定是有帮手的。这一点,扁金怪自个早没想明白。扁金站起来接着赶路,心里又揣摩着,那岩崖上的大豹,和与自个僵持,身形较小的豹子是哪样关系?母子?夫妻?突然又想起老人曾说过,畜牲就是畜牲,可以既是母子,又作夫妻。人有了伦常,有了长幼序列,所以人才能够理直气壮地把那些活物叫作畜牲。
回寨子的一路上,扁金脑袋里挂满岩崖上那头豹子漠然的神情,当然,也不无感激。他暗自地想,如果它是只母豹,那定然是只非常漂亮的母豹。扁金无端得来一个想法,那只母豹,迟早还会碰见的。他想,给它拿个什么名字?
6.扁金的戒灵
扁金起个大早,走出去问了别人,昨夜枪响是怎么回事。很奇怪寨里人竟然说得明白。消息像枪响一样传了过来。他问,那豹子叼着狗了吗?寨里人回答,嘿嘿,你又有生意了——叼去一只大黑狗。扁金也不多想,背了把柴刀就往寨子外走去。
他再一次想到母豹。他越来越能确定那是只母豹。然后他赶往曾经遭遇豹子的那片区域,他揣测昨晚是那头母豹进到磨盘寨。这也没个根据,但扁金愿意就此去看看。
黄茅草已经焦枯并匍伏在地面,扁金的眼前空阔起来,一切的事物不再隐藏。他没有往草地走去,而是攀上一根莴苣状的石柱,上面有一丛矮小的皮树。他就伏在那里,俯看周遭好大一片地域。结果真把那只豹子等来了。豹子的身形显得臃肿,步幅缓慢,叼着一块血糊糊的东西行经草地。不难看出,那正是半爿吃剩的狗肉。磨盘寨的那帮蠢人,根本奈何不了这头豹子。扁金看得出来,豹子肚里驮着东西,一如麻婶娘几个月前的模样。
母豹到得草地中间,就显出了疲态,行走时拖起了步子,肚皮的下沿几乎垂在地面上。放缓步子之前,它没忘了环视周围一带。扁金下意识把头埋低,却也知道自身不会暴露。豹子叼了狗肉,狗血的腥味早已把母豹熏得够呛,使它丧失了往日敏锐的嗅觉和警醒程度。母豹确信周围没有异类,便把狗肉丢弃在地上,自个伏在不远处一窠草里。这日出了太阳,母豹被煦暖的光很快挠出睡意,眼皮开阖不定。再过得一阵,身背暖和了,它便侧了身躺下,并扭动身躯与底下的草梗反复磨擦。豹皮里面易长虮子,扁金晓得,母豹做这样的动作,便如同人去抓挠痒处,是很惬意的事情。
扁金一动不动伏在皮树丛里,看了半天,看母豹打盹。母豹累得不行,躺了一个多时辰。醒后恢复些精神,又来了玩性,把那半爿狗肉叼着抛了起来,尔后又猛地蹿开两步,仿佛怕狗肉落下来砸着自个的头。狗肉落地,它拢过去嗅了嗅,又故作出惊惶样倒退了几步,然后又拢过去撕咬……母豹再三反复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在扁金眼里,倒看出些许小孩的稚拙神态。
母豹突然竖起耳朵,听见哪个方向传来了声音。扁金紧跟其后也把两耳支起来,却只听见空空的风声。母豹踱着细步朝扁金的反方向跑去,很快隐匿在一片灌木林中。扁金又是等了许久,没见豹子折回,这才蹑手蹑脚爬下石柱,走上前去,把那半幅撕开的狗拾了起来。他也惊骇自个的胆大,分明是豹口里掠食。上回,看到母豹蹲在岩崖上对自个视而不见的样子,扁金就隐约觉得,这头母豹对于人仿佛有一种善意。但它一头豹子,哪又晓得“善意”是怎么回事?反正,扁金认定,母豹眼里闪烁着一层与人互不往来、相安无事的意思。
但扁金的头皮还是发紧,每退回一步都听得心子甩了一下,如同大户人家的钟摆,左右大幅度地晃开。母豹始终没来。进入石林地带,扁金心思稍稍放下来些。再看看手中的狗肉,狗毛沾满了血污,但仍看出来是一头纯黑的狗。
有一阵风贴紧后耳垂吹过,脖颈上微微发凉。扁金觉得不对路,再偏了头,看见母豹几时又爬到了的岩崖上,正往自己这方看来。母豹并没有嘶嚎,用声音震慑扁金。它把那个短小的脑袋偏了起来,侧看向扁金,那模样,仿佛也是蹊跷得紧,不知这两脚兽何时又冒了出来。它大概认出扁金是曾经见过的人。
扁金心底还不断地提醒自个说,不须怕它,越镇静越好。但星星点点的汗渍仍从身上每一处泛起。另外,扁金也有些底气不足,觉着自个像个贼。这也是怪事,他好多回捡得豹子吃剩弃下的狗肉,都是心安理得,而且在人前还有些得意之色。唯独这次,扁金有了做贼心虚之感。
又是一阵僵持。当然,母豹蹲在岩崖上一直不动,并不像前次,个头稍小的那头豹满脸都是咄咄逼人的气势。扁金思忖一阵,把手中攥着的狗肉扔下,然后从容走开。扔下狗以后他心里便宽松了,步幅稳当地穿过石林地带,用不着三步一回头,窥看那母豹追过来没有。
这一路也确实顺当。
……
……
……
又到那个地方。扁金经常攀爬的石柱,柱身已经找好了几个石窝窝,正好把脚放上去一路爬高。麻婶娘被扁金从底下顶着往上爬,到得,见一丛矮树里被人躺出几个空隙,知道扁金原来都是来了这地方。
往前看去那一片几百亩的草地,草秆子上已经绽出淡白嫩黄的花,岩崖子下是好几丛红踯躅,开出的花着了火样,大片大片,繁茂抢眼。母豹从红踯躅里拱出来时,扁金摸见麻婶娘浑身筛糠般哆嗦起来,忙拿一只手摁住她后背,稳了稳她的心志,轻声说,没事的。
在母豹的身后,又蹦出两个毛茸茸的,看着跟家猫别无二致的小东西。母豹破春不久就产下两头小豹,成日带着它俩来到这片草地撒欢。看见那两头小豹,麻婶娘明显安神了,这才察觉到,母豹也跟女人差不多是一回事,得有娃娃,得全心全意照应着。
母豹这日心情蛮不错,来回短蹿着,并不时把豹崽子掀翻在地。时不时地,母豹会撇下崽子,忽然一气蹿着老远,朝着红花似火的灌木丛扑去。那些花的颜色惹人眼目,同样也招得母豹兴致大起。一扑下去,花丛里藏着的虫孑四下里飞起。母豹还盯着肥硕的飞虫不放,腾起老高向空气中空空地咬了几口。这边,两头豹崽子捉了对啃起来,先是嬉闹,爪上牙上却没个轻重,闹着闹着便动了火气,撕扭得不可开交。母豹只好甩开花树,低嚎着又朝自个崽子奔去。
母豹在草地上跑动的,豹皮是麻溜溜的铜钿斑纹,仿佛能晃荡出声响。定睛看上一阵,会让人眼晕得厉害。
那母豹扑向红踯躅花丛的动态,让扁金觉着,那和大姑娘看见花朵时,又有什么两样呢?母豹毕竟是母豹呵,也会被乱花迷了眼目。
日头升高了,母豹动弹半天得来一阵倦意,就近找一块斜面的石壁,爬上去伏下了。那两头豹崽子也一颠一颠跟过去,爬上斜石壁,趴下来想休憩。但斜角大了些,豹崽子好几番滑下去掉在草丛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但母豹摆出不管不顾状,懒散看向远处,任小豹自个再爬上来。多有几次,它们自个便能揣摩出心得,怎样才能在斜面上趴得牢实。
偏了头,扁金看见麻婶娘也看得入神。麻婶娘脸上泛起红色。到得这野外,她看着比在那阴晦的屋里强了许多。扁金这才想起,两人把屋子合用了,把铺床稻草累加到一起了,但还没像年轻男女一样去到野外交交心,说几口撩拨对方的骚话。他把麻婶娘搂紧了些,麻婶娘眼光还没拨回来,身子却轻轻地靠紧了这方。
扁金本想说,麻婶娘,你仍是蛮好看的,说出了嘴却变成一句问话:好看么?
麻婶娘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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