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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气作者刀下留糖经典甜虐古言,温润如玉中原“小医仙”vs心狠手辣南疆“女罗刹”,神坛这么清冷,你不如先来红尘看看。
红妆,她像南疆大漠永不落下的湛阳,心里有火,所到之处皆为荒芜,师姐是她的软肋,也是她来中原复仇的原因。
遇到季寒初在她的意料之外,那个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珍贵又纯净的少年,照亮了她心里的荒原,为她一步步走下神坛,堕入红尘,叛族舍道,身受八十二道鞭刑,只求余生共白首——
“我将这一生交到姑娘手里,麻烦看顾了。”
2.作者刀下留糖微博粉丝1.3万,微博、抖音、小红书等平台好评众多,代表作《红妆》《待他归来》《氤氲散》等饱受读者喜爱!
3.故事内容丰富,一见钟情的心动,爱而不得的遗憾,不甘失去的黑化,以及破镜重圆的圆满,多对cp可以满足读者的多重阅读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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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红妆,红妆。
她像南疆大漠永不落下的湛阳,心里有火,所到之处皆为荒芜,师姐是她的软肋,也是她来中原复仇的原因。
遇到季寒初在她的意料之外,那个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珍贵又纯净的少年,照亮了她心里的荒原。
但他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她的仇动不了他的义,他的情也改不了她的心。
“季三公子,美酒三杯。
一祝你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二祝你同殷姑娘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三祝我们天各一方各安所得,祝你永远不要想起我。
自此一别,山河远阔,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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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刀下留糖
一个说书人,略欠温情,稍显敏感,偶尔自我,时而坚定,愿将心中的故事讲给有缘人听。
已出版:《待他归来》《氤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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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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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章 被绑架
小郎君,我要带你私奔
第二章 忆往昔
小古板,不是要抓我问罪吗,怎么还不过来?
第三章 撞南墙
不知道你这慈悲愿不愿意度一度我
第四章 风波起
她生来是风,是自由的
第五章 心动了
因为这是个死局,就像他的感情一样
第六章 我要你
红妆,我中意你
第七章 伤心人
可是这个世上,红妆也只有一个
第八章 道永别
江南留不住她,他不能留她
第九章 再相见
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来找你
第十章 爱如命
他一定很爱你
第十一章 欲无穷
这将会是一场了结
第十二章 黑夜至
对有的人来讲,万里河山就是万里苦难
第十三章 天亮了
这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一生
番外一 大小姐
这么多年,他要的依然是她的如愿
番外二 季之远
是命选择了我,不是我选择了命
番外三 有情人
她同其他人不一样,总是特别的
番外四 少年时
塞北不好玩,你留在这里吧,留在我身边吧
番外五 一生情
我将这一生交到姑娘手里,麻烦看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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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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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被绑架
小郎君,我要带你私奔
(一)姑奶奶
季三公子被人绑架了。
绑他的是一个女人。
季寒初刚睁眼时还未反应过来。
他正躺在一张不算柔软的床褥上,被人用白绫捆了双手,视线里能看到层层叠叠的白色轻纱,将他围困在一方天地里。
季寒初许久未出家门,他曾在一场武林争斗中受过伤,自那以后精神便大不如前,干脆闭门谢客。谁料次踏出家门,就被人给五花大绑跟个粽子似的丢在床上。
丢脸,着实丢脸。
但好在季寒初不好面子,他稍稍冷静下来后便开始打量自己的处境。他伸脚撩起大半白纱,看向周围。不远处摆放着桌椅,桌子缺了个腿儿,用石头垫着,上头搁着喝了大半的水碗,碗和桌子一样,也缺了个口,衬着那石头垫着的桌子看起来摇摇欲坠,整间屋子简陋到寒酸。
季寒初收腿,默默思索着。季氏乃是武林大家,现任家主季承暄是他三叔,性子孤僻,一心好武,不爱与人交往,所以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仇人。他自己更是如此,平日便不太爱出门,怎么也不像会与人结仇的样子。
那绑他的人是谁?
季寒初一边想,一边试着挣脱手上的白绫。然而,他肢体不听使唤,软绵无力,挣了几下也挣不开。他动的那几下已费极力气,再要动作竟然已经使不上力。
季寒初自己掌管的便是季氏“五扇门”中专司药理的第三门,自是知晓自己这是被人下了软骨散,他只能慢慢靠墙坐着,继续打量周遭。
春寒料峭,风从外头吹进帘幕,将他冻了个彻底。
季寒初手脚无力,但听力还算过人,他静下心来分辨,依稀能够听到潺潺水声。
潺潺水声里夹杂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很轻,有人在慢慢地向他走近。
火一样的红色映入眼底,隔着层层的白色纱幔,着一袭红衣的人影越靠越近,身形纤细娇小。
女人?
季寒初凝目看去,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绑他的真是一个女人。
紧接着,还未待他想清,穿过重重帘幕,一根冰冷带刺的东西就贴上了他的脸颊。
季寒初低头一看,是一条细细的长鞭,有些刺人,划过他下颌的时候让他感到不适。
长鞭的主人没有露面,只露出了一只手,纤细白皙,小小的,握着长鞭时,就像是小孩儿抢了大人的物件一样。
季寒初不说话,红衣姑娘也不往前,两个人隔着白色的纱幔对望。
红衣姑娘出声说道:“季三公子醒了呀?”
季寒初坐得很端直,靠在墙面上的腰身也挺直如木板。他就着自己坐在床上的姿势,问道:“姑娘何人?为何绑我?”
“我是何人?”
红衣姑娘的声音清浅,淡淡的四个字听起来却充满嘲讽。她的音色很是清润,像是深山月色下的清泉,季寒初听得一愣。
长鞭缓缓移到他眼下,粗糙的鞭子刮着他鼻子来回磨蹭。
“我姓姑,名奶奶。”
“……”
沉寂过后,季寒初抬眼,眼中全是雾似的氤氲,他正了正声音,道:“姑娘为何绑我来此处?”
红衣姑娘道:“自然是因为你欠了我东西没还,我得问你讨要。”
“何物?”
“季三公子好差的记性。”红衣姑娘嗲嗲地说,鞭子快把他鼻头刮红了,“男人欠女人的还能是什么东西?季三公子你说呢。”
季寒初道:“季某不记得有欠任何人钱债,如若有,姑娘大可直接去姑苏问季家讨要,季某不会不认账。”
姑娘嗤笑:“你们姑苏季氏可没几个好人。”
涉及家族,季寒初神色敛了许多。他淡淡说道:“我不记得欠过任何人的债,姑娘若是心有怨怼大可讲明,该我受的我不会躲,请姑娘不要无端辱我氏族。”
红衣姑娘身子一歪,把鞭子收回手里,声音高了几分,隐隐有怒意:“季寒初你这个迂腐的木头!”
她靠近了些,略低了头望他,手指摩挲着长鞭,朗声问道:“你当真忘了我?”
季寒初一愣,嘴唇嗫嚅,却未说话,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可他细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
红衣姑娘将他的默然当作回答,一时怔忪,声音也低了下去。她讷讷地道:“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你,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到这时,季寒初才终于想明了一切,他抬起眼帘,眼底坦荡,虽有疑惑但不曾犹豫。
“我不曾见过姑娘,何来忘记一说,恐怕是误会一场罢了。”
话音落,清风起,白色的纱幔四散飞扬,细长的鞭子带着凌厉的力道凌空向他袭来。
季寒初凭着习武者的本能往边上一躲,堪堪避过,鞭子擦着他的耳边过去,“啪”的一声脆响,白色墙面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凹痕。
简直泼辣!
“既然想不起,那就打到你想起来为止!”
带着内劲的长鞭破空而来,季寒初狼狈地躲避着,但总归手脚不便,躲避不及也得生生挨一下。
红衣姑娘下手有轻重,只是划破了季寒初的衣裳,没造成皮肉伤,但一鞭一鞭,抽得又凶又狠。被这么纠缠,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季寒初温润如玉的性子也难免怒上心头。
他看准时机,躲过一鞭,在下一鞭挥来时迎了上去,用嘴将那长鞭用力咬住。
他微微喘着粗气,束起的长发都乱了几分,衣裳更是破烂,活像个乞儿。但他顾不上了,他只是用力咬住嘴里的长鞭,眯着眼看向面前的人。
这一眼,就看失了神。
红衣姑娘俏生生地站立在他面前,如那小小的细白的手一样,她整个人也都是小小的,看上去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
只能说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漂亮又妩媚,不像是中原女子的长相,脸盘很小,还带着肉乎乎的肉感,但她眼睛却很大,鼻梁高挺,穿一套红色的衣裙,人比花娇。季寒初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书中描写的桃花林里的妖精。
是一个很特别的小姑娘。
特别好看,也特别凶悍。
(二)小郎君
红衣姑娘的鞭子被季寒初咬住了也不恼,她手一扬将细鞭直接丢了,落到季寒初腿上。
季寒初吐了口中的长鞭,目光警惕地看着她。
红衣姑娘三两下跟猴儿似的爬上床,蹭到他身边,挨着他的臂膀,似是不甘心,又重复问道:“季寒初,你当真当真当真不记得我了?”
季寒初头疼:“我当真未曾见过姑娘。”
红衣姑娘沉默几许,用手指勾着他下巴,又问:“那你可记得殷青湮?”
季寒初说:“青湮乃我三叔母外甥女,唤我一声‘表哥’。”
“谢离忧呢?”
“是我义兄。”季寒初说,“也是至交好友。”
红衣姑娘点头:“的确,整个季家也就他还算个好人。”说完又问,“季承暄呢?”
“乃三叔名讳。”
“殷萋萋?”
“三叔母。”
红衣姑娘颇为不解:“这么看你也不像傻了啊。”
“……”
红衣姑娘咳了咳,又问:“那……红妆呢?”
季寒初立时便猜出这是她的名字,但脑子里着实没什么印象,迎着她的目光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低声道:“我确实不认识你。”
这话一出,红妆的脸色登时暗了下去。
她看起来像是有点难以置信,很是呆愣了一番,坐在那里盯着他一眨不眨,似在怀疑他是不是说谎,待到确定他眼底一片清明,确实不像在骗她,整个人气焰立时翻涌,啪啪甩着鞭子。那声音轻轻重重,鞭子几次擦着季寒初过去,却始终没落到他身上。
待到甩累了,她直接一屁股坐到床边,非常挫败地用手捶了下床榻,咬牙切齿道:“季家这群混账东西!”
季寒初有些难忍:“姑娘注意言辞。”
红妆哼了声,继续骂:“姑苏季氏浑蛋,他殷家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我一个一个都要骂过去,你奈我何!”
打完了他再将同他有关的两大世家都骂了个透,季寒初涵养再好此时也恼了:“红妆姑娘,我氏族何故惹你?你捆了我便也罢了,怎么……”
“季家和殷家联手,夺我性命,抢我宝贝,我怎么不能骂!”
“你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便是无妄之言。”
红妆冷笑:“狗屁。”
季寒初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姑娘,油盐不进,偏生他被下了药,封了几处大穴动弹不得,判断不出来这是敌是友,心里更急躁,但他面上不显,仍保持那副淡淡的模样问道:“敢问,季家和殷家抢了你什么宝贝?”
红妆用手支着下颌,道:“他们抢走了我的小郎君。”
季寒初静默,良久不语。
季家是望族,不可能干出偷偷绑人这种事,就算是他三叔季承暄这种古怪脾气,也是不屑绑架的。三叔好武成痴,对下属门生也极为严苛,若真有人背着他绑人,先过不去的就是他这一关。
季寒初断定这是误会一场,只想劝说她放人,便问道:“你郎君何人?”
红妆不说话,两手撑着脸颊,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眉目含情,春水荡漾。
“……”
季寒初被她这含情脉脉的目光盯得面如火烧,他不自在地扭过头,低声道:“红妆姑娘。”
“嗯?”
季寒初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自重。”
红妆那个稍稍弯起弧度的笑顿时僵在了唇边,她缓缓放下手,整个人挪过去,半靠在他身旁,脑袋凑到他跟前,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嘴角冷笑毫不掩饰。
“季寒初,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徒然。季寒初不想同她多争辩,只好侧过身去,用尽力气将身子往边上挪开了些,想躲开她的触碰。
谁料,红妆凶悍异常,看到他的动作,竟然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将他直接拽到了自己面前。
可怜季寒初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就这么被她扯了两下,便和她鼻尖对鼻尖,脸贴脸,呼吸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
红妆抓住他的衣领,冷笑着重复道:“季寒初,你、给、我、再、说、一、遍。”
季寒初垂下眼睑,细长的眼睛在眼尾形成锋利一笔,他不疾不徐,柔声道:“红妆姑娘,请自重。”
红妆恶狠狠地打断他,道:“你让我自重?”
她倏地放手,拍拍衣摆,嘲讽道:“当初许了我终身,也同我行了周公之礼,如今你让我自重?季三公子做那些事时倒是很开心,怎么那时没同我说自重?”
季寒初越听越荒谬,越听越羞耻,整张脸白了些又红了些,忍了又忍,反复吸气。
他绝无可能干过此等荒唐之事!
堂堂姑苏季氏的三少爷,医者仁心的公子初,被一个小姑娘堵得哑口无言。偏偏季寒初亏就亏在涵养太好,从小到大都不会骂人,拼死拼活也只从齿缝里憋出几个字:“姑娘自重!”
(三)私奔去
和季寒初气得几乎快恼了不同,红妆闻言,竟淡淡地笑了。
她一扬脖子,挑眉笑道:“也是,季三公子医者仁心,素来宽厚,合该是看不惯我这杀人放火的妖女,如今不过一句‘自重’,倒还算轻的了。”
话语之间,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
季寒初淡淡地看着她,缓缓地吸了口气。
若不是身上时不时传来的疼痛,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红妆姑娘……”季寒初看着她那双黑琉璃似的眼珠子,无奈至极,话在嘴边绕了两绕,才慢慢说出口,“我的确不认识你,也许我们之间真的有误会,还请你……”
话没说完,一根柔软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
红妆将另一只手绕到他身后,钩住他修长的手指,小小的手掌细腻温软,钩着指尖绕啊绕,让人心跳平白快了几分。
“季三,换个词,你总说这句,我会伤心的。”
窗外,溪水慢慢流淌,漫天长风拨弄树叶簌簌作响,白纱翻飞,圈出寂静天地。大片纱幔里,眼前的一抹红色太过耀眼,灼痛了季寒初的眼。
他看了一会儿,默默转开眼:“误会一场,何苦为难。”
红妆挨着他坐下,道:“怎么是误会呢?你只是忘记了,季三,你说过你喜欢我,要娶我,还说要跟我回南疆看星星,这些都是真的,怎么就成了误会……我真的没有骗你,是他们一直在骗你。”
季寒初愣住。
红妆边解开绑着他的束缚,边说:“季家和殷家的人都在骗你,你不要相信他们,他们给你下了药,所以你才不记得我了。”
屋外水流声渐响,慢慢掩盖过了风声,季寒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少女的体形很是玲珑,趴在他身边给他解束缚,小小一团像个火红色小狐狸,正好窝在他怀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季寒初获得自由,但手脚还是无力,依旧不大能动弹。
莫名地,他不想再问下去,她说的话这样荒谬,可他竟已信了几分。
他低头掩去眼中的几分疑惑,觉得自己更加荒谬。
红妆丢了绳子,捡起自己的鞭子绑到腰间,说道:“我们走吧。”
季寒初问:“去哪里?”
红妆摸着鞭子,神色自然,道:“自然是去做我们当初未做完的那件事。”
“什么事?”
红妆微微一笑:“私奔。”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逃命。”
季寒初一惊,黑瞳紧缩,险些失了风度:“你说什么?”
红妆回眸,转身弯下腰,半靠到他身上。
她抬起手,指尖掠过季寒初额前的碎发,再轻轻摸着他的下颌。
“小郎君,我要带你私奔。
“殷家那么多人死于我手,他们想报仇,可我懒得和他们打,所以我们得快些,趁没人发现赶紧走。”
私奔、杀人、妖女、郎君……
每个词响在耳边,划在心头,如锋利的刀,裹挟着变态的熟悉感,字字诛心。
恍惚似一道惊雷响彻,炸得季寒初只差魂飞天外。
红妆并不想多言,收拾了一番后便伸手扶起季寒初。
季寒初脚步虚浮,额头青筋显露,双手几次按在腰后,费尽了力气也只是蜷缩了手指,他双眼直直地看着红妆。
红妆瞥过去一眼,淡笑着看向他:“想逃?”
她摊开手,掌心不知何时已然放着几枚尖锐的银色小针,手轻轻一抖,针便化作齑粉,被她随意抛撒在地上。
她像看着一个顽劣的不懂事的孩子,柔声哄道:“别闹了,我们还要赶路。”
季寒初笔直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后是红妆牵了马来到门前,冲他招手。
红妆从马厩里牵出的是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马蹄在地面上嘚嘚踏了两下。红妆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耳朵,它便立刻又安静下来,温顺无比地在她掌心里蹭着。
红妆翻身上马,歪过身子向季寒初伸出手掌,说道:“上来。”
季寒初沉默地站在门口。
红妆很有耐心,坐在马上保持 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没挪一下。
她定定地看着季寒初的眼睛,以前这个人是温惇的,是和煦的,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温柔,可看她时除却温柔,还余了七分情意,三分缠绵。
但现在不了,他看她的眼神和看其他人并无二致,那些缠绵和情意,随着他的记忆一同被封锁在了深处。
她不甘心,也不接受。
他会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这人她也要定了。
当初他既然招惹了她,便早该做好如此准备。
红妆吹了吹指尖,看着地面,漫不经心地说:“季三。”
季寒初抬头看她,目光如刺。
红妆皮笑肉不笑:“你打不过我。”
“……”
你现在打不过我,所以好乖乖就范。
后面那句话她没说完,给他余了三分薄面。
季寒初丢了七分面子,人也不恼,像是泰然地接受了命运,上了马。
马儿踢踢踏踏,带着他们离开了简陋的客栈。
红妆执着缰绳,季寒初挨着她坐在马上,她虽说很急,但真的赶路时反而慢吞吞,也不催马儿,甚至一派悠闲地哼起了歌。
那歌曲的调子很怪,季氏驻于姑苏一带,听的是江南的吴侬软语,女儿家唱歌吟曲时自带一股风流和软糯,很少有像她这样调子时高时低,曲儿跟十八弯似的转啊转的歌。
待她一曲唱毕,又要高歌一曲时,季寒初伸手拉过缰绳,极快地向她瞥去一眼。
红妆察觉,笑嘻嘻地回头:“季三公子,我唱得很难听吗?”
季寒初无言。
红妆恍然大悟:“那是心疼那些被我杀的人,想替他们报仇?”
季寒初面色凝重,眉头深深皱起。
他被她下了药,真要打起来,只有招式毫无内力,没有半分胜算。
季寒初有风骨,可也识时务,他不想死。
红妆晃了晃他的手,笑道:“季寒初,你还是那么善良,一点都没变。”
季寒初抬眼,看着她的笑,神色不明。
红妆笑着笑着又开始哼小曲,哼了两句回头看他:“真的难听?”
季寒初斜眼看夕阳,并不作声。
红妆说:“三公子没听过我们南疆歌谣,听不惯也是正常。”
季寒初捕捉到她的话,诧异道:“姑娘来自南疆?”
红妆坐在马上晃腿,蹬着红色小靴的长腿在夕阳下一晃而过,少女娇俏尽显无遗。
沉默便算作回答。
季寒初问:“姑娘是南疆哪个氏族门派?”
红妆难得配合,朗声道:“我姓季,是季家的。”
话音软软,简直要戳到人心里头去。说起这简单三个字,她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眉眼如弦月,跟个得意的小孩儿一样。
季寒初看她天真娇憨的样子,忍不住勾唇,又很快抑制下去,道:“原来姑娘也姓季。”
红妆点头,深情款款:“我随夫姓。”
“……”
季寒初觉得她真的很奇怪,他扯着缰绳,望了眼不远处西下的夕阳,思虑片刻,问出那个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季姑娘,你是怎么将我带出季家的?”
姑苏季氏看守森严,他所在的季氏“五扇门”更因其中第二门司情报之职,布防尤为严密,单凭她一人之力将他带出季家,难于登天。
红妆往后靠了些,惬意道:“你猜。”
这姿势有些亲密,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他鼻尖又能闻到那股很淡的兰花香。
季寒初猜测:“你在季家有内应?”
不然以季家的严防密布,他实在想不出理由。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料红妆竟然一点头,坦然道:“是又如何。”
(四)季承暄
季寒初紧声道:“是谁?”
红妆娇笑,说道:“我不告诉你。”
季寒初被噎得说不出话,他头一次在心里感受到了一种真正的,能称之为“无可奈何”的情绪。
偏生红妆更加惬意了,她两腿一夹马肚子,又优哉游哉地哼起了小调。
马儿踏着蹄,嘚嘚嘚地将他们带往未知的方向。
夕阳斜,疏影黄昏,红鬃马。
马上坐着一男一女,红的娇俏白的俊朗,端的举世无双。
马背轻轻颠晃,载着莫名其妙的红衣姑娘和无奈至极的世家公子缓缓奔赴远方,一路调子轻扬,就这样渐渐远了江南水乡。
天光浩渺,山河俊朗,正是人间好炊烟。
入夜,路旁小道,有间客栈。
红妆一手牵着季寒初的袖子,一手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丢给了面前挺着胖乎乎肚子的老板娘。
老板娘眯着双眼,接过银子咬了一口,再在手心里掂量掂量,哼唧道:“不够,你打发叫花子呢,再来一锭。”
季寒初瞄去一眼,那银子分明能买她两间上房不止。
红妆不傻,提高声音:“姓柳的你又来骗钱,真以为我没见过银子!”
柳新绿用力挺着肚子,胸脯都快顶到人脸上,啐道:“哪个杀千刀的说老娘骗钱,你个穷酸鬼!”
二人明显是旧识,红妆鞭子甩得啪啪响,每每擦着柳新绿的衣摆过去,气势倒是威风,但没一下真打在她身上。
红妆叉腰:“你个财奴!”
柳新绿瞪眼:“你个泼皮!”
她回身从账台上摸出个金制的小算盘,啪啪打得极响。
“让我算算,你和你夫君上回来我这儿,光是酒水钱就没付,现在住店的钱加上那会子的,你还得再给我几两来着……”
伙计顶着红妆杀人的目光,颤颤巍巍地抱着脑袋挪过去,小声提醒:“掌柜的,人家成婚那会儿,你自己说的,酒水都是送的……”
柳新绿一个算盘甩过去。
“老娘现在心情不好,不送了!”
伙计见状,一扭腰肢,脚底抹油开溜,跑得飞快。
柳新绿捡回算盘:“你小子吃里爬外,我要扣你工钱,这个月的工钱统统扣光!”
小伙计已经跑没影了。
红妆甩起鞭子:“别废话了,我再问你一句,这银子到底够不够?”
柳新绿道:“不够,这怎么够?当家的立的规矩,不能改!”
红妆面无表情地格开季寒初,一鞭子抽在地上,地面上啪地现出一道凹痕,深陷至寸余。
柳新绿:“老娘刚修的板石地面!”
红妆:“够了吗?”
柳新绿恶狠狠地盯着那凹痕看了两眼,一字一顿:“红、妆。”
红妆从口袋里又摸出几锭银子,递给她。
“现在可以了吗?”
柳新绿在见到红妆掏钱的时候就偃旗息鼓,眼睛开始放光,等银子递到眼前,那眼里的光真是挡也挡不住。
柳新绿美滋滋地接过,在衣裳上擦了两下后满意地收进口袋,在季寒初错愕的目光中迅速换了一副热情笑脸,忙不迭点头。她算盘一拎,嘴角带笑,又是客客气气的老板娘。
红妆嗤道:“见钱眼开。”
柳新绿找出钥匙,装作听不见。
她施施然回身,往后一瞥,正对上季寒初的眼,顿时一停。
这位站立在旁的公子,芝兰玉树,气质斐然,仿若身后夜空中的一轮望月,令人见之过目不忘。
比起那时初见,竟更添风华。
柳新绿望着望着,有些痴了。
突然,耳边响起响亮的一声“啪”,惊得她腰上肥肉抖了三下。
红妆一手执着鞭子直接拍到了桌上,横眉冷笑:“你看什么!”
柳新绿不受威慑,知她不过故作大声,心里毫不惧怕:“看你男人怎么了,长成这副模样还不许旁人看了?”
红妆嘴角一抿,溢出笑:“就不许你看。”
“我乐意看。”
柳新绿送他们上楼后,又噔噔噔下了楼。
未几,只见她抱着一坛酒上来,灵巧地凑近季寒初,笑容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季公子要不要尝尝?本店招牌‘一坛酒’,送你,不要钱。”
季寒初有些惊奇,敛了敛袖子,问她:“你认识我?”
柳新绿捂嘴笑:“公子这样的人儿,我哪能忘记呀!当年你和这泼皮是在我这客栈成的婚,简陋是简陋了些,但多亏公子风华绝代,简直见之难忘,就比我当家的差了一点点而已……”
一颗脑袋从他身侧探出,冷飕飕道:“你说够没有?”
“说够了。”柳新绿把酒往季寒初怀里一塞,“公子慢用。”
她往外走去,刚跨出两步,又停下。
她转头,似有疑惑,不解地问:“不是私奔去了,怎么又回来了?私奔还带故地重游的?”
季寒初:“……”
红妆瞪了她一眼。
“嗖”的一声,柳新绿跑得飞快。
夜里,柳新绿拎着有间客栈名品“一坛酒”,踩着梯子上了屋顶。
一瞄,果然那小女子独坐在屋顶上,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只用发带轻轻束着,不似江南女子总爱梳着各种发髻,一眼便知道不是中原人。
红妆是泼辣的,也是自由散漫的。
可此刻在夜色下的身影却是难得的孤独,这模样柳新绿倒是回见。
“怎么自己一个人枯坐着,白天那股子嚣张气焰去哪儿了?”
红妆没回头,从柳新绿靠近梯子时她便已确认来者是谁。
好的武者是不需要回头的。
柳新绿挨着她坐下,看她面色不豫,欲言又止。
“想说就说。”
“你那夫君好像不太对劲。”柳新绿说,“瞧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不大爱说话了。”
红妆直说:“他失忆了。”
柳新绿惊奇:“啊?变傻了?”
“不是,只忘了与我的那段。”
果然,她的直觉没有错。
“那他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你了?”
“是。”
柳新绿没再问下去了。也不必问,失忆的原因无非那几种,不是寻仇便是阴谋,再不济吃错药了也算,反正木已成舟,何必再多惹一分伤心。
她贴近红妆,瞧红妆懒散模样,哀其不争:“那人家现在都不记得你了,你就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里,也不怕他跑了?”
红妆想起刚才房内的情景,学着季寒初的口吻,怏怏开口:“你我二人非亲非故,无名无分,不可同住。”
柳新绿眨眼,一时无言。
便是知道缘由,也同情他遭遇,但这话听着也觉得真是伤人。
她想起当初二人在她店内的那场简陋的婚仪,小公子看向姑娘的眼神,全然是情根深种,怎么才过了些日子,就成这般光景。
这季公子,杀人诛心啊。
“你不怕他跑了吗?”
“不怕,给他下了软骨散,跑不掉。”
“你夫君不是百毒不侵吗?”
“特制的。”红妆说,“专克他这‘百毒不侵’。”
“……”
柳新绿将手里的酒递给她,苦口婆心地说:“好好的漂亮姑娘,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这么费神伤怀。”
红妆睨她,也不知是谁一口一个当家的。
柳新绿看出红妆眼中含义,一拍胸膛:“那不一样,我当家的那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这么多年念着他,念着念着就念顺口了,这可不一遇到什么事儿就想喊他了嘛。”
红妆灌了口酒,烈酒入喉,她竟清醒了些。
甩开心头乱绪,红妆随口问:“你当家的怎么死的?”
“为了救我被山贼砍死了。”
“劫财?”
柳新绿幽幽道:“劫色。”
红妆看了她的肚子一眼。
柳新绿笑骂:“老娘当年的姿色不逊于你,你别不信。”
红妆道:“为什么不再嫁?”
“嫁什么嫁?”柳新绿拿过酒坛,手指抚摸心口处,“这里头有人。都说人死如灯灭,但我心里的灯还燃着,我这辈子就守着他过日子。”
她眼眶有湿意,水滴淌过脸颊,啪嗒掉在酒里,消失无踪。
柳新绿灌了口酒,仰头看月亮,嘴里念念叨叨:“唉,没给他生个孩子,死而有憾啊……”
红妆静静地望着柳新绿。
她想,她比起柳新绿还是好些的。
季寒初不记得她,但至少他还在她身边。
她嘴角勾了下。
就在此时,近处冷不防一道寒光一闪而过,极其凌厉,带着呼啸而来的刀风,猛地划破夜空。
红妆大惊,敏捷地往侧边一躲。柳新绿却不会武,迎着刀风三魂六魄都去了一半,许是太害怕了,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红妆立时背手,往指尖灌了十成内力,骑马钉直直掷出,破开夜色,犹如电闪,狠狠地打在了来者的刀面上。
“叮——”
声响过后,四周静谧下来。
柳新绿面如土色,额头冷汗直冒,她摸着自己的脖子道:“我刚才都以为我要去见我当家的了!”
红妆皱眉看向远处。月色下,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不见容貌,只觉得气势冷冽如霜。
柳新绿顺着转头,见到那人,疑惑道:“那是谁?”
红妆:“无妨,一个熟人。”
熟人?
那这见面的方式真是有够“熟人”,有够吓人。
红妆:“他只是提醒,并无意伤你,以他的功力若真的出手,你死时根本不会有感觉。”
柳新绿还想再说点什么,被红妆抬手拦了。
“你先回去,我有话同他说。”
待柳新绿走后,红妆才猛地抽出长鞭,沉声道:“既然来了,又躲什么。”
那高大的身影慢慢行来,迎着月光,面庞渐渐明亮。
来人面目生得俊美,剑眉星目,周身气质如冰雪凛冽,侧脸一道极长的刀疤自眉角延伸至下颌,给这份凛冽里又添了几分肃杀。
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男人。
红妆攥紧长鞭,眉梢眼角一下冷了下去。
“季宗主跟来做什么?”
眼前这人,不是姑苏季氏的家主,季寒初的三叔季承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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