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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本版《茶道青红》为出版十周年纪念版,作者对内容进行了全文修订,编辑校对更加细致,再版做到了经典作品的经典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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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茶道青红》是北岳文艺出版社“晋商题材长篇历史长篇小说系列图书”之一。所谓晋商,一般是指明清时期的山西商人,其卓著的代表有三:一为明代擅于取惠官方“开中法”的盐商,二为清中期独掌陆路外贸的茶商,三为晚清执全国金融牛耳的票号。《茶道青红》即以清乾隆年间,山西商人对俄罗斯及欧洲进行华茶贸易为背景,凭借勇气与智慧苦心经营“华茶”,开辟万里商道的外贸传奇。同时也尽可能地淋漓尽致地再现了明清时期时代大变革中,晋商的商业经营之道和晋商文化包含的多种文化内涵。
长篇小说《茶道青红》首次出版后,为2011年茅盾文学奖的首轮入围作品,曾获第三届中华优秀出版物提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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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成一(1943—),河南济源人。1968年毕业于天津南开大学中文系,197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国家一级作家。
曾任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山西文学院院长、中国作协全国委员会委员等。已出版各类小说作品约五百万字,其中长篇小说七部。代表作有短篇小说集《远天远地》,中篇小说集《干山》,长篇小说《白银谷》(上中下册)、《茶道青红》等。曾获首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及京、津、晋等多项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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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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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离恨成真……………………………………………………001
第二章外茶外忧……………………………………………………030
第三章临危举内贤…………………………………………………057
第四章战云密布……………………………………………………083
第五章茶山春愁……………………………………………………110
第六章离心与夺心…………………………………………………135
第七章火兆利市……………………………………………………160
第八章近望北海……………………………………………………186
第九章南国非仙境…………………………………………………210
第十章惊天霹雳……………………………………………………235
第十一章天理人欲…………………………………………………260
第十二章近忧与远谋………………………………………………285
第十三章良策破局…………………………………………………309
第十四章祸起萧墙…………………………………………………334
第十五章东风终唤回………………………………………………361
第十六章复旧已难…………………………………………………385
第十七章天意莫违…………………………………………………409
第十八章尾声………………………………………………………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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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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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言
近代先贤梁启超有言:“中国人长于商,若天授焉。但使国家为之制定商法,广通道路,保护利权,自能使地无弃财,人无弃力,国之富立而可待也。”
以今日国人商贸实绩看,斯言不差。单说国际贸易,即已成当今中国求富求强的重要战略。近年来,使世界真切感受到中国崛起的,正是作为贸易大国,对全球经济所产生的难以阻挡的影响力。
不过,若说三百年前的中国人,也曾做过影响世界的国际贸易,如今的国人恐怕不会有谁相信了。那时的中国人也曾做国际贸易?也会做国际贸易?这是很自然的疑问。因为当年吾国先人从事对外贸易的史迹,即便是奇迹,也早湮没不闻了。湮没它的,是官方轻商的主流文化传统,还有近代以来国人太重的实业自卑感。落实到国家意识的层面,即是当时的大清朝廷,并未将对外贸易乃至国内的工商实业,纳入强国战略。
本部小说要说的,就是18 世纪我国先人做对俄贸易的故事。本故事,即便以今天的视野观之,也堪称奇迹。所以笔者才不烦发掘之难,将其演绎出来,聊供诸君观赏。鉴于其湮没之深,发掘之难,在小说开篇前,先作此自序,对早已生僻的历史情境,略作交代。
1689 年,即清康熙二十八年,中俄签订了《尼布楚条约》。1728 年,即清雍正五年,中俄又签订了《恰克图条约》。正是这两个双边条约,开启了中俄间的国际贸易。
与1840 年之后西方列强威逼中国签订的诸多不平等条约不同,中俄间这两个国际条约,可以说是强势对强势,傲慢对傲慢,谈判出来的对等条约。因为当时的中俄双方,都是新生的大帝国。俄国这一边,是结束了王朝混乱时期,进入新兴的罗曼诺夫王朝,“俄罗斯之父”彼得一世登上王位,一统“大俄、小俄、白俄”,又向东扩张,夺得广袤的西伯利亚,领土横跨欧亚,举世无双。中国这一边,是满清王朝以武力入主中原,收拾江南,平
息三藩,降服蒙古,国家版图也是空前广大。尤其是早于彼得大帝十年登基的康熙皇帝,也是一位与之相比毫不逊色的君主,其文韬武略,正使新生的大清帝国渐入佳境。只是,这两个新生大帝国的对话缔约,双方之所求却各不相同。
尼布楚,在今黑龙江上游的俄国境内。签订《尼布楚条约》之前,康熙皇帝刚刚成功出兵远征,击退了沙俄对我黑龙江流域的侵扰、扩张。签订这个条约,大清朝廷所看重的,是“明定”该地区的中俄边界,“以期永久和好”。恰克图,在今俄蒙边界的中部。签订《恰克图条约》之时,大清朝廷正在平息蒙古地区准噶尔部等叛逆势力。签订此条约,大清是出于远交近攻的战略,以防止蒙古叛逆部族与俄国结盟。所以,缔约所看重的,依然是划定中俄在蒙古地区的边界,建立“两帝国彼此间牢固永久和平”。总之,这个时期大清连续与沙俄缔约,所诉求的都是安定疆土,消除外患。
这安外,是出于治内的战略需要。以军事铁骑入主中原的满清政权,头等大事自然是全力巩固国内统治。康熙皇帝的英明之处,也许就是努力将武力征服“转型”为文治怀柔。这个“转型”,其实也就是满清政权自己,要雄心勃勃地完成脱“夷”入“儒”,全盘“汉化”,努力将发达的中原汉族文明,作为其立国的主流政治文化资源。雍正皇帝重整“士农工商”的四民秩序,即是全盘“汉化”的深入。对外贸易,自然也就难入大清朝廷治国图强的法眼了。
而此时的沙俄帝国,也正在由彼得大帝全力推动,企图完成更为雄心勃勃的社会“转型”,那就是由落后的农奴制社会,跃进到在西欧也才方兴未艾的工业文明。经过急剧的对外扩张,缩小无比辽阔的国土与贫弱落后的国力之间的巨大落差,则是沙俄帝国面临的头等大事。通过海外贸易,增强国家的军事实力,再建立海外殖民地,攫取更多的域外财富,以启动、支持国内的工业化,这是当时西欧多国所实行的强国路线。彼得一世效法欧洲,全力“欧化”,正是要按这样的路线,实现历史的跃进。他主政之后,为争夺出海口,频繁与瑞典、波斯、土耳其等国开战,国库异常空虚。所以,与繁荣的中国通商贸易,以充实国库,就成了沙俄当时迫切想实施的国家战略。
尼布楚,是俄国早能够进入中国的边境城镇。签订《尼布楚条约》,俄方所看重的,只是“准其贸易互市”。而恰克图,则是俄国后来开辟的来华新商路的出入境边防城镇。签订《恰克图条约》,俄方全力争取到的,是细化了两国贸易互市的许多具体条款。可以说,通过缔结这两个条约,中俄两大帝国都得到了各自想得到的东西。
满清朝廷由此得到的,是长达将近两个世纪北方无外患的国际环境。这在中国的历朝历代,尤其是汉、唐、宋、明,都是极其难得的。也正是在这个期间,大清帝国迎来了史称的康乾盛世。费正清在《剑桥中国晚清史》中,对此盛世所作的描述是:“中国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三亿,几乎为包括俄国在内的欧洲的两倍,同时可以有把握地说,它的国内市场和国内贸易也远远超过了欧洲。”遗憾的是,追求内向“汉化”“儒化”的满清朝廷,尚自觉不到国家的经济强势,只埋头算政治账,不会放眼算经济账,坐失了经济强国的优势。
而沙俄帝国在签订《尼布楚条约》之后,是以国家垄断之力,展开了对华贸易。即由财政部与外交部主持,组建庞大的官方商队,远涉万里,定期来我京师展开交易。《恰克图条约》之后,更全面放开了俄国民间的对华贸易。于是,中国成为当时俄国的贸易国。在这将近两个世纪的对华贸易中,俄国获得了巨大的商业利润和国家税收。到1800 年之后,每年经恰克图进出口的货值就在一千万卢布以上,其关税收入占到俄国全部关税收入的三成左右。如果加上华货在俄销售,以及转口欧洲所产生的税收,对华贸易在其国家收入中所占的权重,就更加可观了。连马克思都曾专门著文,论述俄国的对华贸易。可见,俄国此时成功的对华贸易,已经成为那个时代重大的国际经济事件。不言而喻,俄国从对华贸易中所得到的是国库的充实、工业化的推动,国力与军力的增强。以至在1840 年之后,得以挤入西方列强,参与了对中国的瓜分。
俄国的对华贸易,之所以能如此大规模地成功展开,正是因为当时中国的国内经济要远比俄国发达。以当时双方互市所交换的商品看,可以说中方是占尽了优势。当时俄国能向中国出口的商品种类很少,主要就是西伯利亚出产的皮货。而这种皮货在中国的市场,更是非常有限。紫貂皮、貂鼠皮、海狸皮、北极狐皮,这些珍贵的皮裘,只有富贵人家才会购买。中国又处温带,皮裘本也不是必须衣装。置办一件,偶尔一穿,往往多年珍藏。所以,这些皮裘的珍贵与耐用,使它在中国的销路越来越有限。以至到尼布楚贸易的后期,即康熙五十年前后,京城市面的俄罗斯皮货,已充斥成患,市价一跌再跌。反观当时中国可以出口俄国的商品,除少量的宝石、金银以外,是以江南丝绸、南京棉布、药材大黄、烟草、茶叶以及其他日用杂货等为大宗,不但种类丰富,而且大多是日常性的消费品,所以在对方国内有长久不衰的广阔市场。
尤其在恰克图贸易时期,华茶成为输俄的主要商品。在18 世纪,茶叶对于以乳肉为主食的许多地域,那已是“一日可无食,不可无茶”的日常消费品。所以输外的华茶,市价坚挺,市场更为广阔。到1820 年前后,俄国从恰克图进口的华茶,已超过十万普特,占到中俄贸易总额的将近九成。俄国大规模从中国进口茶叶,除了满足国内市场的需求,主要还是为了转销欧洲,以获取更大的利润和税收。
18 世纪华茶输欧,有两条商路:一条走海路直接入欧;一条即北出恰克图,走陆路输俄,再转口入欧。华茶由陆路输欧,虽然较荷兰早由海路输欧为晚,但陆路茶质却大大优于海路茶。“因为陆路所历风霜,故其茶味反佳,非如海船经过南海暑热,致茶味亦减。”马克思在《俄国的对华贸易》一文中就说:俄国输欧的陆路华茶,“其中大部分是上等货,即在(欧洲)大陆消费者中间享有盛誉的所谓商队茶,不同于由海上进口的次等货。”质
优的陆路华茶,自然使俄方在转口欧洲市场中,收益非常。从18 世纪中叶开始,到整个19 世纪,华茶贸易一直是俄国对华贸易的重头戏。
但华茶贸易做大后,俄方已难以维持以货易货的交易方式,只得升级为货币交易。也就是说,俄方须支付大清法定的通货白银,来进口华茶。
大清也就成为当时顺差巨大的外贸国。可惜,对于中国商品,尤其是如茶叶、丝绸、瓷器这类为我国独产而又能畅销世界的商品,在当时所占尽的外贸优势,大清朝廷并不看重,或者说它还蒙昧不识。中俄间贸易互市,在大清朝廷看来,只是一种出于“安外”而给予俄方的“恩赐”,是“准其”来华贸易,俨然站在高一等的文明层次,赐之“柔远”,促之“向化”。因此,在当时大清的官方层面,只有俄方的来华贸易,并无中方的对俄贸易。官方的作为,也就仅限于防范俄方来华商队“窥探枢机”,以及对与俄商交易的中国商民,进行“弹压稽查”。于外贸本题,一直未破。
然而,贸易,买卖,毕竟是事涉双方的生意。一头热,一头冷,贸易终是难成气候的。俄方将对华贸易做得如此火热,中国官方却尚未破题,如此冰炭两重天,如何能成立?
看官!正是这冰炭两重天,才引出了本部小说——
其时在大清官方之外,以卑贱之身、“恭顺”之行,默默应对俄国对华贸易热浪的,是中国的民间商人。其中又有一支商帮,成为对俄贸易的主力劲旅,堪与俄商入局交手,一争高下。它就是山西商人,当时俗称为西商。旧籍《黑龙江述略》记载:“汉民至江省贸易,以山西为早,市肆有逾百年者,本巨而利亦厚……出入俄境极稔。”可见在中俄尼布楚贸易时期,山西商人已成先锋。
乾隆年间曾出任库仑办事大臣的松筠,在其所著的《绥服记略》中,更直言:“所有恰克图商民,皆晋省人。”库仑,即今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距恰克图边境八百里路。出于“弹压稽查”的便利,在《恰克图条约》中,将中俄双方的民间贸易,限定在恰克图边境两边划出的“市圈”里。哪曾想到,这“市圈”就像现今的“经济特区”似的,急速繁荣起来,以至俄方的对华贸易活动,无论官方民间,不久便全都集中到这“市圈”里进行了。大清设库仑办事大臣,专司管理俄罗斯贸易,即缘于此。俄方为何将贸易活动集中于恰克图一地?那显然是因为,他们在此“市圈”里,能采买到所有中意的华货。这较之以往组建商队,历尽艰险,深入中国内地的交易活动,自然是既便捷,又成本低了。而在中国一方,将能够出口俄国的内地商品,特别是后来大规模出口亚欧的陆路华茶,采买、贩运至边境“市圈”来的,便是松筠所谓的恰克图商民。这些商民,“皆晋省人”。这就是说,在中俄恰克图贸易时期,与俄商交易的中方商家,一色为山西商人。
另据史籍记载,俄方的恰克图“市圈”,为俄国参与《恰克图条约》谈判、签字的首席全权大使瓦萨伯爵,亲自规划、督建。而与之毗邻的中方“市圈”,大清官方则无有作为,全由山西商人采伐附近苦令山树木,建成木屋商铺,连绵成城, 自名为“买卖城”。这座买卖城与毗邻的俄方“市圈”,中间一道国界,仅以木栅栏相隔,两城宛若一城,“百商云集,万货云屯,市肆喧阂,居然都会也。”此处本为亚洲中心的内陆腹地,荒僻无比,但自18 世纪20 年代至19 世纪末,在这将近两百年的时间里,却成为远东繁荣的商业都会之一、全球繁忙的外贸口岸之一。俄人称之为“西伯利亚的汉堡”,西欧人称之为“沙漠中的威尼斯”。
支撑恰克图百年繁荣的重要支柱,即是西商所独立经营的华茶生意。在当年交通、通讯那样不发达的时代,特别是在官方未予立法保护的社会境遇里,西商全凭自力,开辟出一条从江南产茶地,远至恰克图口岸的万里商道,将华茶出口的产、运、销,统掌于一手。其活动畛域之广、经营格局之大、商务能力之强,以及其间的艰难险阻、喜忧得失,今人已是很难想象了。
章离恨成真
1
绿树听鹈,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这首宋词《贺新郎》,是辛弃疾名作,题为“别茂嘉十二弟”。此词咏唱离恨,铺排了许多古典故事,语语有境界,章法又绝妙,悲婉而具气势。开篇就先说这首宋词,只是因为它为太谷康家戴氏夫人所喜爱。
戴夫人,名静仪,为明季清初名士祁县戴廷栻的孙女,一向喜爱宋词。嫁入康家后,对辛词更情有独钟。翻检稼轩长短句,这首《贺新郎》,又是眼热不能舍。
这是为何?
太谷康家自雍正年间起,做恰克图茶叶外销生意,已历五十多年。茶货由福建武夷采买,起运站即到江西铅山,入水路北上。铅山为辛弃疾晚年久居之地,今尚有稼轩村在。其夫康乃懋及其子康仝霖,每从江南采办茶货归来,总不免说些稼轩遗闻。戴夫人听得多了,对辛词自然更翻检不辍。而茶货穿越江南中原,出塞外大漠,经万里风霜,抵恰克图买卖
城,易手俄商后,站即达贝加尔湖区。贝加尔湖,古称北海,为汉使苏武牧羊地,今虽成俄境,但在湖之南,尚存苏武庙。康家父子北上买卖城,常入俄境料理生意,多次借道拜谒其庙。“向河梁、回头万里”,即言李陵将军在此送苏武归汉情状。稼轩如此一首名篇,竟与自家生意有如此关联,从铅山绿树,一路铺排到北海苏武!其间芳菲琵琶,风霜雪月,壮烈艰辛,器局情怀,真是非茶家不能体味。你说戴夫人能不格外偏爱吗?
只是,戴夫人没有想到,她的这一份闲情雅好,却为康家带来了一份不
大也不小的为难。
去年夏天,即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六月,其夫康乃懋从武夷采办茶货归来,竟给她带回一位杭州乐工来。这叫她三分惊喜,七分不安!因特别喜爱这首《贺新郎》,戴夫人就生出了一份痴想:如此一首佳词,如能觅得一二高明乐工,依词配曲吟唱,那或许才能尽现词意的悲婉壮怀吧。其实,戴夫人少时习读宋词,就早有这种痴想了。宋词如此豪章艳句,本是为燕乐歌曲所填写,可惜乐曲失传已久,只空存了许多诱人的曲牌名。爱词及曲,时常生发出热却的向往。不过,戴夫人也只是将这份痴想,做闲情说说罢了,哪想就当真了?
康家因外茶生意,虽然已成富室,但这致富是何等的不易。从奇热的闽地到奇寒的北海,从江南泽国到塞外旱漠,中间万里茶道,万里艰辛。其夫其子,每年都要分头南下抵铅山,北上临北海,一步一步将这万里艰辛踏遍。即便没有那“用俭知耻”的祖训,任你奢靡,你能忍心吗?戴夫人与夫与子,虽也常年离多聚少,但并无许多怨恨,守俭持家,不求奢华,喜好,就在诗书。好诗书,本也无多靡费的。忽然为她一份闲情,居然千里迢迢从江南繁华名城,雇来乐工,这实在太是意外,太破费,也太张扬了。
尤其这位乐工,又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子,相貌平常,一身柔弱。这是为她雇来一个只会司乐的女伶,常年养在家中了?一家人平日闲说稼轩逸事,曾也提及词人当年在铅山家中,养有女乐工。每有新篇初成,即令乐工弹奏吟唱。这是要仿稼轩那一份风雅情致?
所以,乐工带回来,戴夫人就先问:“这乐工,是赎来的,还是雇来的?”丈夫说明了是雇来的,期限仅一年,只是想叫夫人试着听听,看她弹奏吟唱宋词,有些味道没有。
戴夫人才踏实了几分,又问:“这一年礼金是多少?”丈夫说:“已先付了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康家天盛川茶庄一般驻外的领庄掌柜,一年辛金也不过十两银子!
戴夫人就说:“为我一份闲情,这实在是太靡费了。就不怕坏我守俭的名声?”
康乃懋正色说,“我们守俭不守俭,也不在别人说道。我与霖儿常年跑外,家中这一大摊家政商事,全撂给夫人一人张罗。成全你这一点夙愿,哪算得靡费!再说,这也有几分机缘巧合,是偶遇而得,不是专门寻访来的。”
原来,去年开春后,康乃懋例行南下武夷,茶事料理毕,就弯到了杭州。
乾隆年间,杭州极度繁华,灯红酒绿之盛,也就不可免。但康乃懋来此,倒不是为领略浮华,寻欢作乐,他是来采买少量香片,即今所谓花茶,作为贵重礼品,以备馈赠库仑办事大臣以及喀尔喀蒙古贵族的。当时,杭州龙井得乾隆皇帝钦点,一时风行。而京师官场,喜饮香片,以龙井做茶坯窨制的花龙井,更受推崇。期间,康乃懋遇杭城一位叫阿福的茶行旧交,闲话时忽然向他提起了这位女乐工。因为他以往就同杭城的商界同道,说起过内人的那一份雅好,曾流露出想物色相当的乐工。其时杭州沾光贡品龙井,茶事隆盛,城里的茶馆茶寮特别多。茶馆多,售艺的乐工女伶也就多。
中间也许有高手?但同道朋友多说,高雅的茶室倒是易找,高格的乐工可不好寻觅。越是所谓高雅的处所,越是多艳唱软吟,可售的是满溢的俗,哪里能容得下一个雅字?似稼轩古词那般豪放气象,今杭城乐工乐伎,恐怕无人能堪与司乐的。
所以,康乃懋一听这位阿福提及乐工事,就急忙问:“寻到高手了?”
阿福却说:“高手倒也不敢说,那离恨苦曲,却弹唱得感人落泪。”
细说之下,康乃懋才得知,这擅唱苦曲的是父女搭档。擅唱苦曲,原是因为自身的苦命。女伶的父母,本来是一对在茶馆售艺的天成搭档。男人司乐有一手,女人唱功也佳,夫弹妇唱,匹配得相得益彰。再加上此妇也貌美,一向在高雅的茶室售艺,所得还算不菲。哪里能想到,就在女伶五六岁时,妇人竟弃家私奔了富室。男人悲愤难消,却也无奈,只好携了弱
女,继续售艺生涯。如此心境,以前常弄的艳词软歌,哪还能出得了彩?
加之爱女渐渐长成,才艺渐佳,似也不逊其母,但相貌却未出脱得可人。江湖售艺,只有色艺双佳,才能出入于有钱人出入的高雅茶室。为了生计,此父女也只好售艺于一般的市井茶寮。幸好在这种处所,苦曲悲歌倒也可售。本就有离恨苦情,又凭借了出色的才艺,这父女弹唱苦曲竟也慢慢出名了。
这位阿福即慕名去听过几回,落了几回清泪。尤其说到,父女俩弹奏的古曲《苏武牧羊》,真也令人断肠。说得康乃懋就极想去听一听。阿福却说:“可惜彼父自春日染病至今,总不见好,已经数月没有出来售艺了。”
康乃懋硬拉了阿福,去造访这父女。说此去赏艺不成,还可先周济一下彼父女,以图来日。他们是不速而至,老乐工则冷漠之至。这也不奇怪,他对富人是怀有敌意的。幸亏阿福用本地吴语,舍了脸面,又巧为说合,才打开局面。舍了谁的脸面?康乃懋的脸面。这巧字落在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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