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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若世界真还公平,他的文章应当说比几个大师都还认真而有深度,有思想也有文才!“大器晚成”,古人早已言之。可爱还是态度,“宠辱不惊”!
——沈从文
汪曾祺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
——贾平凹
他是我认为全中国文章写得好的,一直到今天都这样认为。
——黄永玉
天真隽永,自在风流。
——王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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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是汪曾祺的散文精选集,从草木春秋、舌尖韵味、岁月留痕、品悟人生四个部分来展示汪曾祺先生的生活情趣和人生态度。世间一草一木、一茶一饭,一人一事,都在他水洗般干净的文字下,透出浓浓的趣味和美好的诗意。他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濡染,并将它融入自己的骨血中,写尽了今人所缺乏的优雅气度,写尽了属于每个中国人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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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汪曾祺(1920—1997),现当代著名小说家、散文家、美食家。师从沈从文,京派作家代表。小说代表作有《大淖记事》《受戒》等,其散文《端午的鸭蛋》《昆虫备忘录》《昆明的雨》皆入选中小学语文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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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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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一草木春秋
花园 / 003
昆明的雨 / 011
夏天 / 015
冬天 / 018
人间草木 / 021
葡萄月令 / 025
北京人的遛鸟 / 030
淡淡秋光 / 033
岁朝清供 / 038
辑二舌尖韵味
四方食事 / 043
故乡的野菜 / 050
昆明菜 / 054
五味 / 062
肉食者不鄙 / 066
鱼我所欲也 / 071
豆腐 / 074
贴秋膘 / 080
韭菜花 / 083
果蔬秋浓 / 085
豆汁儿 / 089
寻常茶话 / 091
辑三岁月留痕
坝上 / 099
西山客话 / 102
四川杂忆 / 107
天山行色 / 118
严子陵钓台 / 135
湘行二记 / 138
泰山片石 / 145
七载云烟 / 157
跑警报 / 167
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 / 174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 181
金岳霖先生 / 190
老舍先生 / 194
闻一多先生上课 / 198
辑四品悟人生
国子监 / 203
我的祖父祖母 / 210
“无事此静坐” / 216
我的父亲 / 218
我的母亲 / 224
多年父子成兄弟 / 228
胡同文化
——摄影艺术集《胡同之没》序 / 232
随遇而安 / 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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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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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的雨
宁坤要我给他画一张画,要有昆明的特点。我想了一些时候,画了一幅:右上角画了一片倒挂着的浓绿的仙人掌,末端开出一朵金黄色的花;左下画了几朵青头菌和牛肝菌。题了这样几行字:
昆明人家常于门头挂仙人掌一片以辟邪,仙人掌悬空倒挂尚能存活开花。于此可见仙人掌生命之顽强,亦可见昆明雨季空气之湿润。雨季则有青头菌、牛肝菌,味极鲜腴。
我想念昆明的雨。
我以前不知道有所谓雨季。“雨季”,是到昆明以后才有了具体感受的。
我不记得昆明的雨季有多长,从几月到几月,好像是相当长的。但是并不使人厌烦。因为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是连绵不断,下起来没完。而且并不使人气闷。我觉得昆明雨季气压不低,人很舒服。
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
我的那张画是写实的。我确实亲眼看见过倒挂着还能开花的仙人掌。旧日昆明人家门头上用以辟邪的多是这样一些东西:一面小镜子,周围画着八卦,下面便是一片仙人掌,——在仙人掌上扎一个洞,用麻线穿了,挂在钉子上。昆明仙人掌多,且极肥大。有些人家在菜园的周围种了一圈仙人掌以代替篱笆。——种了仙人掌,猪羊便不敢进园吃菜了。仙人掌有刺,猪和羊怕扎。
昆明菌子极多。雨季逛菜市场,随时可以看到各种菌子。多,也便宜的是牛肝菌。牛肝菌下来的时候,家家饭馆卖炒牛肝菌,连西南联大食堂的桌子上都可以有一碗。牛肝菌色如牛肝,滑,嫩,鲜,香,很好吃。炒牛肝菌须多放蒜,否则容易使人晕倒。青头菌比牛肝菌略贵。这种菌子炒熟了也还是浅绿色的,格调比牛肝菌高。菌中之王是鸡,味道鲜浓,无可方比。鸡是名贵的山珍,但并不真的贵得惊人。一盘红烧鸡的价钱和一碗黄焖鸡不相上下,因为这东西在云南并不难得。有一个笑话:有人从昆明坐火车到呈贡,在车上看到地上有一棵鸡,他跳下去把鸡捡了,紧赶两步,还能爬上火车。这笑话用意在说明昆明到呈贡的火车之慢,但也说明鸡随处可见。有一种菌子,中吃不中看,叫做干巴菌。乍一看那样子,真叫人怀疑:这种东西也能吃?!颜色深褐带绿,有点像一堆半干的牛粪或一个被踩破了的马蜂窝。里头还有许多草茎、松毛,乱七八糟!可是下点功夫,把草茎松毛择净,撕成蟹腿肉粗细的丝,和青辣椒同炒,入口便会使你张目结舌:这东西这么好吃?!还有一种菌子,中看不中吃,叫鸡油菌。都是一般大小,有一块银元那样大,滴溜儿圆,颜色浅黄,恰似鸡油一样。这种菌子只有做菜时配色用,没甚味道。
雨季的果子,是杨梅。卖杨梅的都是苗族女孩子,戴一顶小花帽子,穿着扳尖的绣了满帮花的鞋,坐在人家阶石的一角,不时吆喝一声:“卖杨梅——”,声音娇娇的。她们的声音使得昆明雨季的空气更加柔和了。昆明的杨梅很大,有一个乒乓球那样大,颜色黑红黑红的,叫做“火炭梅”。这个名字起得真好,真是像一球烧得炽红的火炭!一点都不酸!我吃过苏州洞庭山的杨梅、井冈山的杨梅,好像都比不上昆明的火炭梅。
雨季的花是缅桂花。缅桂花即白兰花,北京叫做“把儿兰”(这个名字真不好听)。云南把这种花叫做缅桂花,可能初这种花是从缅甸传入的,而花的香味又有点像桂花,其实这跟桂花实在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别处叫它白兰、把儿兰,它和兰也挨不上呀,也不过是因为它很香,香得像兰花。我在家乡看到的白兰多是一人高,昆明的缅桂是大树!我在若园巷二号住过,院里有一棵大缅桂,密密的叶子,把四周房间都映绿了。缅桂盛开的时候,房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和她的一个养女,搭了梯子上去摘,每天要摘下来好些,拿到花市上去卖。她大概是怕房客们乱摘她的花,时常给各家送去一些。有时送来一个七寸盘子,里面摆得满满的缅桂花!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
雨,有时是会引起人一点淡淡的乡愁的。李商隐的《夜雨寄北》是为许多久客的游子而写的。我有一天在积雨少住的早晨和德熙从联大新校舍到莲花池去。看了池里的满池清水,看了着比丘尼装的陈圆圆的石像(传说陈圆圆随吴三桂到云南后出家,暮年投莲花池而死),雨又下起来了。莲花池边有一条小街,有一个小酒店,我们走进去,要了一碟猪头肉,半市斤酒(装在上了绿釉的土瓷杯里),坐了下来。雨下大了。酒店有几只鸡,都把脑袋反插在翅膀下面,一只脚着地,一动也不动地在檐下站着。酒店院子里有一架大木香花。昆明木香花很多,有的小河沿岸都是木香,但是这样大的木香却不多见。一棵木香,爬在架上,把院子遮得严严的。密匝匝的细碎的绿叶,数不清的半开的白花和饱涨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得湿透了。我们走不了,就这样一直坐到午后。四十年后,我还忘不了那天的情味,写了一首诗:
莲花池外少行人,
野店苔痕一寸深。
浊酒一杯天过午,
木香花湿雨沉沉。
我想念昆明的雨。
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九日
载一九八四年第十期《北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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