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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难得一见的神秘的军事工业场景,不可多得的各色文学人物及他们的故事:炮火连天下的爱恨交加,大山深处的世俗争斗……交织成一个时代的传奇。好读,耐读,不可不读。
——蒋子龙
“长安”,是历史、是地理,更是期望与祝福,是使命和承担。这部书所写的,就是“长安”的精神,是新中国初创年代、火红岁月里,一代人对山河、对人民、对国家民族的承担奉献。这是中国社会主义重工业的“创业史”,同时,也在当代史的背景下重新讲述着我们伟大祖国社稷干城的永恒故事。
——李敬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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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长安》是一首壮丽的史诗:从战争的烟火中走来的一群人,在新中国成立后继续用热血、生命投身于工业化发展的历程之中,作品塑造了忽大年、黑妞、忽小月等典型人物形象,个人命运的兴废、起伏,家庭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与历史交汇,他们将奉献铸就在发展的脉络之中,自己隐身于时代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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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阿莹,陕西耀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五届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从197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89年出版短篇小说集《惶惑》;出版有散文集《大秦之道》《饺子啊饺子》《旅途慌忙》《重访绿地》,艺术评论集《长安笔墨》,秦腔剧《李白长安行》,歌剧《大明宫赋》,实景剧《出师表》等。其中,多篇散文收入中国作协的年度散文精选,《俄罗斯日记》获冰心散文奖,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获第九届国家文华大奖特别奖、优秀编剧奖和第二十届曹禺戏剧文学奖;话剧《秦岭深处》获第三十一届田汉戏剧奖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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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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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章 001
第二章 074
第三章 166
第四章 248
第五章 331
第六章 431
后?记 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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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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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想创作一部长篇小说的念头由来已久了。记得我在三十多年前出版了短篇小说集,心里那是一个欣喜,可看到文友们都在创作大部头,心里便萌发了创作长篇小说的念头,为此曾专程请教过文坛大家,就长篇的结构、人物、语言做过探讨,还阅读了一批国内外的工业题材小说,后来我躲到一家工厂招待所,拉拉杂杂写了一两万字,但繁重的行政工作还是让我放弃了创作。
当我的工作又一次与企业有了直接关联,创作长篇的想法竟强烈起来。我想,我的视角应该聚焦在相对熟悉的军工企业。因为我从小生活在一个负有盛名的军工大院里,在这座军工厂里参加了工作,又参与过军工企业的管理,后来我尽管离开了难以割舍的军工领域,但我依旧对军工人一往情深,依旧和一帮工友保持着热络的联系,几乎年年都要与他们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那些看似乏味的酸甜苦辣,那些听着不很入耳的粗俗玩笑,那些有些夸张的过五关斩六将,让我心里很受用也很过瘾,军工情结已深深地渗透到我的血液里了。
军工人有着与普通人一样的欢喜和烦恼,需要着普通人一样的柴米油盐,他们跟共和国一样经历了种种磨难,即使个人蒙受了难以承受的屈辱,即使心爱的事业跌入了低谷,他们对党和人民的忠诚始终不变。我清楚地记得,在一个兵器试验场,参试的反坦克导弹发生故障,一位年近花甲的工程师毅然上去拆卸了令人胆寒的弹头引信,只为能保证试验按节点进行。而让我为之动容的,不仅仅是工程师的果敢,还有他腰间系着的一条红腰带。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一个重点装备定型成功的晚上,一位大校操起麦克风忘情地喊道,今天我们可以说不,激动得在场人禁不住热泪长流!
军事工业从来都是尖端科技的之技,是大国重器的诞生之地,我国几代军工人以高度的历史责任感和爱国主义情怀,默默无闻地劳作着拼搏着,形成了艰苦奋斗、攻坚克难、精益求精、勇于奉献的军工精神,为共和国的历史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章,是共和国名副其实的脊梁!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的生活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在文学艺术的舞台上几乎看不到军工人的形象,其实他们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与普通人一样有痛苦也有悲伤,他们也与共和国一样,沐浴过建设的热浪,经历过前进的磨难,也获得过成功的喝彩。可以说正是军工人忘我地奉献,我国的国防事业才能不断突飞猛进,我军才能成为当今世界一支不可轻视的正义之师!
所以,把军工人呈现到文学舞台上是我始终的梦想!
为了寻找从生活中走来的艺术形象,我翻阅了我的父母和数十位老军工的档案,那厚厚的牛皮纸袋,浸润着老军工的汗水和泪迹,装着他们的人生,也装着他们的灵魂,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一部长篇,那已经远行的我的父母、我的师傅、我的领导,又微笑着向我走来,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让我禁不住想跪下了;我翻阅了几部军工企业的厂志,那波澜壮阔的轨迹,那艰苦卓绝的努力,那给共和国带来激情和荣耀的故事,像画卷一样在我面前徐徐展开,让我沉浸在激情燃烧的岁月而不能自拔;我还借阅了解放后的《人民日报》和《陕西日报》,两人多高的合订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就像在阅读一部生动的共和国的发展史,其中的体会便融进了人物的背景,让作品中的人物在那般氛围里开始了自己的生活;还有部队的朋友提供了共和国经历的几次战争的资料,让我从中感受到极大的震撼,也让我深刻理解了军工与战士、军工与战争、军工与国家的关系,让我不得不陷入了多重思考。我想,这是文学不该忘记的“角落”啊!
于是,在二〇一七年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我开始在工余动笔创作了,为此我还拎上了手提包,装上了笔和本子,只要有空闲就掏出来划拉几下,时间就这样积累起来,文字也这样开始延展,当年初秋便完成了二十多万字的初稿,之后的每一次修改有增有减,后形成了今天的样子。我将个五年计划作为了故事的开头,因为我国现代意义上的军工力量是从那个时期开始的,这也与我国现代工业的发展相同步,一直写到改革开放大幕启动的一九七八年。故事是在一个完整的计划经济的体制过程里进行的,这个时期的人物有着特定的语境和行为,几乎人人都渴望成为时代的建设者,而我国正是积累了这样一个宏大的基础,才催生了翻天覆地的改革开放。
那么,如何展开这些复杂而富有激情的故事呢?
我在阅读我国工业题材的小说时,感觉这类作品喜欢沉浸在“方案”之中。解放后的作品习惯反映技术方案的先进与落后,后来的作品习惯反映改革方案的正确与否,当然这类作品也的确诞生了经典。但我想,我这部长篇不应拘泥于方案之争,而应抓住人物在工厂大院里的命运来铺排,所以我将人物置入巨大的工业齿轮中去咬合去搏弈,以便释放人物内在的性格。也就是说想努力反映军工人的灵魂轨迹,而没有仅仅将工厂作为一个背景,以使工厂大墙里的喜怒哀乐具有更为深刻的时代烙印。这是我的思考之一。
我通过阅读我国以往的工业题材小说,感觉把国家意志化身为一种僵硬的形象很难让读者信服。因此,我在创作中注意将囯家意志渗透到具体工作中,以再现政治因素在主人公成长过程的作用,显然忽大年的英雄之举正是党多年培养的结果,而江南人深沉的托付,成司令关键时刻的援手,武文萍半城停电、保障长安的决策,钱万里推心置腹的交谈……也都体现的是党的领导和国家意志,蕴含着那个时代的特征。政治可以严肃冷峻,也可以春风化雨,我努力将这个特征熔化到事件的肌理里,表现在具体的工作进程中,使作品人物在那个浓郁的时代背景下,一步一步完成人格塑造站立起来。这是我的思考之二。
我通过阅读经典作品得到一个启示,一个开放的结尾似乎更有力量。我没有为主人公设置一个光明的尾巴,似乎为主人公设计了一个悲怆的结局,其实是将人物放置到大潮将至的氛围中,让人物更真实更纠结,也让读者对改革开放更期待。作品结尾其实蕴含了一个“光明的焦虑”。从一般意义上讲,工业领域的改革开放,与农村大不相同,呈现了更深刻更复杂的状态,基本上是由国家逐级选择试点,自上而下渐次开始的。所以,主人公屡次冲击计划体制的窠臼,正是工业领域改革的先声,但军工单位的改革本身滞后,作为主人公,作为军工企业的负责人,在改革开放呼声初起之时,当难以知晓国家层面在酝酿体制革命,面对上级下来的调研,必然会按计划经济的框框来估量,内心也就必然会产生痛苦和焦虑,所以在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主人公命运的走向实际上是可以预期的。这是我的思考之三。
我在阅读当今文学作品时,感觉文学所以能够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延续,而没有被其它的艺术形式所取代,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文学可以充分展示人物的心理活动,而其它如影视之类的艺术,却难以生动精准地刻画人物的思维。所以我在小说的叙述过程,没有采用“上帝之手”,而是从一个个人物的视角来展开故事,试图让读者在不经意间走进人物的内心世界,沿着人物的思想张力去感受个性的情感脉络,也使人们对这些已有模糊的形象有更深切的理解,对那个时代的风华有更真切的感受。这是我的思考之四。
当然,我的上述思考都是一厢情愿,我对自己能否驾驭这般题材,心里始终是忐忑的,因此我在写完初稿后,开始了一遍一遍的修改,如今有记载的已有十五六稿之多了,都不好意思说写了多少根笔,积累了多厚的底稿。而且每次完稿搁笔后,我都要送给不同的人去阅读,大家看得认真无比,得到的意见都是良言,几乎都在以后的修改中得到了体现,也使得这部小说逐渐丰实起来,一个个人物也生发了灵性,这才让我敢把书稿投给出版社和杂志社了。所以,我要向所有的审读者致以深深的谢意。
后,我想说的是我要感谢文学。文学是时代的产物,当今时代波澜壮阔。正是文学之梦的始终烛照,让我在纷繁的前行中得以宁静,得以反思,得以找到自己心灵的书屋,也促使自己能够不断地在生活中有所领悟,有所激励,从而让自己能够静下心来,书写英雄史,塑造军工人,完成一个心底的夙愿,以报答我的老爸老妈、我的领导和我的工友们,也期望读者朋友能够从主人公身上找到今日中国崛起的秘密!
2021年4月16日夜于新城
章
一
谁也没想到,忽大年居然在绝密工程竣工典礼前醒过来了。
这家龟缩在城墙脚下的医院,从昨晚月上树梢就不停点地拥来了一拨又一拨人,先是市上的头头脑脑坐着吉普疯了般冲进小院,低呼高叫,抓紧抢救,不惜代价也要让总指挥睁开眼睛,这人看着脑瓜子灵光,还吹嘘从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咋就没点防范意识呢?后有工程上大大小小的人物,衣襟上还溅着米粒菜渣就骑着自行车赶来窥望,却一个个盯着白惨惨的窗口一筹莫展,嘴里只会嘟囔咋回事呀?似乎满院人脸上都挂着焦灼,心里都期望总指挥能从病房走出来,能在已经矗起的炮弹厂房前亮起胶东大葱味的嗓音。
黄老虎一手叉腰,一手托着下巴,定定地站在院里一个灰暗的角落,咬牙切齿地盯着靠近医院的人,似乎看谁都有嫌疑,都想抓起来审问一番。好在两个警卫铁面无私,不但铁塔般立在急救室门外,还凶神恶煞般瞪着四只眼睛,连医护人员进出都要检查胸牌,谁想扒住门缝朝里瞅瞅,都会被铁杠般的胳膊一把推开,有人差点被推个大跟头,反过身暴跳如雷想撸袖子吵架,却见四道利剑般的目光刺过来,直要把胸膛刺透了似的,只好不情愿地咽口唾沫停止了吼叫。
当然,这些警戒部署,在那位戴蓝帽的副市长面前失去了效用,人家像一只挨了砖的狗,从吉普车里跳下来,一步就扑到警卫身边,两步就冲进了急救大门,再出来就手点着黄老虎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没人见过精瘦的保卫组长会这般可怜,任凭唾沫星子砸到脸上纹丝不动:我说老黄啊,你们的警惕性都到哪儿去了?现在和解放前可不一样,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你们可不能把忽大年看成一般的师级干部,就配这么一个小警卫?你应该知道,他负责的这个工程连蒋介石和美国佬都瞪着牛眼盯着,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小子可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保卫组长何曾轻视过总指挥的警戒呢?
黄老虎脑袋里每根神经都绷直了,在每个进院人的脸上做着阴谋的判断,似乎看谁都感觉有怪异,手脚都有些不自然。终于等到总指挥呼吸平顺了,估计怎么也要躺上几天了,他才心事重重地骑上自行车,顶着孤寂的星光朝着八号工地蹬去了。
此刻,宁静的大地似乎正在苏醒,已能隐约看到波浪般起伏的秦岭了,听说正是这道浩瀚的山梁梁,把大地分成了南方和北方,也把各色草木汇聚到坡崖上,尤其那一个个神秘的峪口还能溢出一道道清冽的河水,吸引了各路神仙隐居过来,还吸引几朝皇上把帝都搁到了山脚下,现在那昂扬的轮廓好像就藏匿着多少钩沉似的。他转业到西安已经一年多了,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油泼辣子和捞面了,但他不喜欢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稍一打听,砖缝里就会钻出握剑抱笏的人物,煞有介事地摆弄上一段唏嘘往事,让谁听了都会瞪大眼睛。其实,那耍弄刀剑的年月,城墙还有点防御作用,使用枪炮弹药的今天,城墙就成了显赫的靶子了。不过,盘踞在这片黄土地上的王朝,演绎过一幕又一幕风声鹤唳的大剧,走在这片尘埃厚重的土地上,每脚踏下都能听到远古的钟鸣和朝堂的嘈杂,似乎也把历史一下拉到眼前了。如今,颓败的废圮与崛起的新区正好遥相呼应,尽管都是灰砖覆面,却昭示了不同年代的欲望。
保卫组长毫不犹豫地骑进了一条抄近的小道。这儿应该算是风水宝地了,紧依着从秦岭涌出来的浐河,以前河岸上只有两片局促的村庄,悄悄躲在一座寺庙的两边,倒是一个被称为韩信坟的大冢,统领着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坟丘,把剩余的空旷挤得满满登登的。于是,一条条清明烧纸踩出的小路,像蜘蛛网一样爬向八方,坟上路上疯长着东一簇西一簇的蒿草,稍有风吹就会扭成团团摇头摆尾,像是朝人作揖,又像欲拔腿逃窜,一旦脚脖子被缠上就会觉得晦气,即使多绕几里也不愿走进这片凄凉地。但是,那些被称作老毛子的专家却没有这些顾忌,围着西安城转了七天,就把刻着红杠杠的坐标杆立到这里,一根接一根地把寂寥的旷野围了起来。
黄老虎盯着那高高低低的坟丘,脑海突然闪过一道锈迹斑斑的光亮来。
该不是那些眼放贼光的文物贩子,为盗挖文物袭击了总指挥?那帮家伙一个个看着穿得窝窝囊囊,即使到了五月天还光身套着肥厚的棉衣棉裤,但等夜幕降临,他们的动作就像猴子,一旦盯准哪个地方会埋宝贝,东瞅瞅,西望望,脚后跟在地上狠跺两下,一个洛阳铲嗵嗵嗵扎下去,就探到谁家祖宗的头上了,就会有或多或少的收获,就可能把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扛回家了。的确,脚下这块乱坟场就是历朝亡故人的汇聚地,商周的,秦汉的,唐宋的,一层压着一层,可见千百年来人们对风水的追求始终不渝,都喜欢升天后挤到这个地方入土为安。
唉,为清理这些密匝匝的古墓,指挥部跟那帮文物人没少吵架,甚至动过粗打过架。那些闻讯赶来清理墓室的人也真够难缠的,一个个手攥炒菜的锅铲,腰别一把毛刷,本来就是半天的活,他们能磨蹭上十天半个月。那忽大年头顶总指挥的头衔,当然火急火燎了,那天把他拉到万寿寺外悄悄交代,以后碰到古墓马上挖开,掏出陪葬物连夜埋实了。可是,他们策划的战术刚刚演进行了一个礼拜,便有穿长袍马褂的长髯老人扑进工地,从土堆里扒拉出几块烂瓷片,竟顿足捶胸号啕大哭,好像偷挖了他家的祖坟。无奈之下,指挥部只好拉了一道铁丝网,隔上几米就挂上牌子:
军事要地,非请莫入。
但是绝密工程损毁文物的名声还是传出去了,有人把告状信写给了天安门旁的国务院,似乎北京也对这些长袍马褂礼让三分,不断传来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发来的批示。忽大年只好请人用洛阳铲把地基齐齐探了一遍,又象征性清理了两座唐代大墓,掏出的瓷瓶瓦罐陶人怪兽整整装了两卡车,围观的大人小孩都嚷嚷会有金元宝出土,其实挖到后也没见一星金银,却把眼冒绿光的盗墓贼气得嗷嗷直叫,这么多的地下宝物,可以让他们倒腾七八年了。更有些长袍马褂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信誓旦旦地给工地人下指令,这儿能挖,那儿不能挖。其实,该为古人操心,还是为今人担忧?人们是不知道,眼下这个工程实在太重要了,多少人流血牺牲打下的江山,要想法子守住才算本事啊!现在好了,埋藏在地下的牵挂,总算磕磕绊绊处理完了,即使有遗憾也成了夯实的残迹。
苍天在上,祖宗在上,真有人肯为沉寂的纠结向总指挥伸出毒手吗?
黄老虎对自己这个念头自嘲地撇撇嘴,脚下的轮子又蹬转起来,这个被冠以八号的工程,与周边此起彼伏的夯地,都是苏联老大哥设计的绝密项目。人们都知道部队刚刚从朝鲜撤回国内,蒋介石又在海岛上张牙舞爪,广播里隔几天就会报道擒获泅渡特务的消息,看样子一场大战势所难免。所以,这也让那些在硝烟里浸泡透了的转业军人,像听到了重返前线的号角,动不动就转到工地来说几句重要的废话,却又磕磕绊绊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闷着头挖两锨土以示关心。当然,所有在这片土地上忙碌的人,都清楚手中的一锨一镢都是国家秘密,当他们签下那张油印的马粪纸保密书,喉咙会咕隆一声涌起一股热流,一个个好像陡然穿上了军装,英姿飒爽地等待着将军检阅似的。
所以,自从那一杆杆呼啦啦的彩旗插到乱坟滩里,挖地基的,砌墙柱的,拉电线的,你来我往,穿梭交错,铲平了古墓新坟,修筑了围墙马路,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毫不为过。好像那砸夯声刚刚停歇,一排排厂房就在人迹罕抵的韩信坟下生长出来,从此游荡在这里的鬼魅再也不知了去向,连夜间冤魂的呼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想而知,对这样一个可以左右战场胜负的工程,蜗居海岛的国民党绝不会等闲视之的。
难道总指挥真的是被潜伏在阴暗角落的特务袭击的?
黄老虎的思绪总在这个疑问上纠缠不已,他在一座寺庙前撑住脚,这就是那个被严密警戒的工程指挥部,设在工地的西北角上,高阔的门楣可见“万寿寺”三个斑驳的漆字。传说这处寺院还是唐朝起的墙,那年慈禧逃难西安进去燃了三炷香,没多久就起驾回宫了。这件事一经渲染,香火便旺盛了,香客们自是络绎不绝,挂单僧人一伙接着一伙,谁都想进来磕个头讨个吉祥。可自打抗战烽烟燃起,这里便开始萧条了,临解放时,寺院只剩下三五个和尚了,只有夜半钟声依旧那么悠长,三进院落依旧那么挺阔,四大天王依旧横眉冷对不怒而威,也使烧香人踏过门槛心生静穆。
黄老虎沿寺庙墙脚悄悄走了一圈,竭力想搜寻些蛛丝马迹来。
中间的大雄宝殿,以前供奉着释迦牟尼和两位弟子,雍容华贵,慈眉善目,言说是典型的唐代风格,可是一个个开裂的泥胎却尽显凋零了。后边的大殿,以前端立着悲悯的观音菩萨,都言是灵验的送子娘娘,总有些求子心切的人到这来烧香磕头。但是,那些神塑后来都被一一扳倒,堆到寺庙库房里了,连那些守在佛堂念经的居士也不见了踪迹,只有工程上的人进进出出,使得古老的寺院充斥着与佛经完全不相干的声音,而且寺庙四角都放了岗哨,进出山门都要查看证件,可谓戒备森严呢!
然而,这么严密的保安措施,还会发生总指挥被袭的尴尬,这让那些穿着花格衬衣的苏联人怒吼起来,这样低劣的安保环境,怎么保障工程顺利完成?这些人对工程的苛刻令人烦恼,动不动就会坐着轰轰喘气的吉普钻进工地嚷叫,尽管谁也听不懂,却总有些人要停下手中的忙碌竖起耳朵。
不过他们的发火总会中断,总要歪着脑袋瞅着一位身穿蓝色长裙的姑娘说话,似乎在漂亮女人面前,哪个国家的男人都会变得和颜悦色。那位姑娘魔力般的小手一摆,专家的嘴唇就停止了斥责,脆脆的清泉声叮咚叮咚,就把专家的话翻译出来。但等专家的吉普车进城去了,这里便会召开这样那样的会议讨论落实,过上几天花格衬衣们又转回来,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好多人半真半假地说,八号工程能够顺利竣工,蓝裙姑娘立下了不朽功勋。有人把这话嬉笑着告诉了小翻译,好像姑娘也是这样认为,一对酒窝马上浮出来,两根麻花辫左摇右摆,脚下也腾云驾雾般飘浮起来了。
我说月月啊,你就不能谦虚一点吗?
忽大年每每听到这些话,必会这样追上去狠刺一句,让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顿生无趣:这个工程可是国家项目,的功臣是北京,你们凭什么在这儿评功论赏,小心我把你们都挂到二梁上晒太阳。蓝裙姑娘好像对总指挥不那么礼貌,总会下巴朝上一顶说:啥叫二梁啊?挂到二梁上晒太阳有啥不好啊?总指挥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了:你要不信,挂你两天试试?姑娘只好噘嘴摆裙走了,边走还边嘟囔:咋就不能让人高兴一会儿呢?
是啊,那位姑娘能说几句苏联话就功劳不朽了,那些吃睡在工地的干活人该怎么算呢?噢,噢,该不是那些对忽小月垂涎欲滴的毛头小子们,看见心爱的姑娘惨遭训斥,就乘着夜色报复了总指挥?可是……可是没见小翻译跟哪个小伙子眉来眼去,那些暗恋她的人吃了豹子胆,敢对总指挥偷下黑手,不怕被首长身边的警卫员一枪崩了?
是啊,哪个暗恋者愿为甜蜜的幻想去冒生命危险呢?
他后悔应该把那个警卫员叫来了,可以仔细模拟一下昨晚的惊险。其实总指挥也太显眼了,尽管没戴领章帽徽,可一看就是个大官,那身黄呢军装板板正正,连胳肘窝都没褶皱,四个带盖衣兜总塞着机密,平时他喜欢窝在寺院厢房里,就像一只饿急了的猎犬,总是焦躁地围着桌子转来转去。一到日暮时分,又会看见黄军装围着寺庙转圈,而且,他从不让警卫跟屁虫似的贴近自己,好几次小伙子都被他臭骂回去了:我在自己工地上,就像在自己的阵地上,还怕有人跑来谋害我?确凿,伴随着总指挥的脚步,绝密工程终于完成了厂房建设,顶天立地矗立到古城东郊了,三天后就会响起庆祝竣工的鞭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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